第七章 真正的兇手

第七章 真正的兇手

1張凝,這個神秘失蹤而又神秘出現的女子,將整件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而離奇。

當她再次狀如鬼魅般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大家全都跟見了鬼似的,驚慌不已。

按理說,見到她活着回來,應該高興才對,可所有人的臉上,除了恐懼,還是恐懼,這種恐懼已經深入內心——她那天晚上到底怎麼失蹤的?如果是被面具人擄走的,她為什麼還活着?如果她是自己走的,那麼失蹤的這三天她去了哪裏?為什麼一直不出現?今晚的回來意味着什麼?

我的腦子不停地思索著這些問題,視線也牢牢地鎖在她身上無法移開。

睡篷里鴉雀無聲,只有張凝那一聲聲急促而粗重的喘息聲撞擊著每個人的心臟。

大家都怕她,惟有段雷,不僅不怕,還跟她打了個招呼:「嗨,你回來了。」

語氣淡然得就像張凝只是出去上了趟廁所而已。

我更加害怕了,深深地感覺到有一種可怕的東西已經介入到我們中間,它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預感到了,接下來將發生讓我們意想不到的可怕事情。

也許,這才是剛開始。

返回睡篷后,張凝四下環顧,她全身上下已完全變成了一個「野人」。當她看到地上的猴子肉時,猛撲過去,一邊狼吞虎咽地啃著,一邊從喉嚨發出難以形容的可怖聲音。

周宇坐在她旁邊,目瞪口獃著,也不敢挪動地方,汗水從他的額角冒了出來。

不一會兒,半隻猴子被她吃得乾乾淨淨,我一下子聯想到她第一次回來時拚命喝水的情景,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接着,她抓起那隻大猴子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大猴子尚未烤過,還是一具毛茸茸的屍體。

而她根本不在乎,用力咬出一塊血淋淋的肉……

羅天再也看不下去了,衝上去一把搶下她手裏的猴子。她立刻發瘋了,拚命地跟羅天搶,彷彿羅天搶走的是她的孩子。無奈之下,羅天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怒道:「這不能吃,是生的!你醒醒!不能再吃了,你已經吃了半隻!再吃下去肯定撐死的!」

張凝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撲上前搶猴子。

再次被羅天打倒,她再次爬起來,鍥而不捨。如此幾番折騰后,羅天只好將她牢牢地按在地上,大聲喊:「不能再吃了!會死的,你明白嗎?」

見她發了瘋掙扎,從喉嚨發出陣陣沙啞的吼聲,羅天把聲音放輕柔了些,哄孩子似的安慰她:「你如果真的要吃,那我們把它烤熟了再吃,好不好?咱不鬧了,聽話啊!」

然而,張凝就像一頭髮狂的野獸,無論羅天怎麼說她都聽不進去,最後羅天沒轍了,讓周宇找來一根樹藤捆住張凝,出乎意料的,她竟然不再掙扎了,安安靜靜地躺着,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似乎很享受被這樣捆綁着。

周宇立刻挪到一邊,離張凝遠遠的,支支吾吾地問羅天:「那個……猴子還烤嗎?」

羅天淡淡地說了聲「隨便」,往地上一躺,側過身去,似乎不想再說話了。

周宇看了看其他人,司凱典表示著:「那就別烤了吧,反正她也不鬧了。」

「不烤的話,明天會不會壞掉?天氣這麼熱。」

「那你自己烤吧。」說着,司凱典便側身躺了下去。

「憑什麼要我烤?你別想吃現成的。」周宇氣呼呼地把猴子扔到一邊。

我看了看張凝,不知何時她已經閉上眼睛,我忍不住問羅天:「就那樣一直捆着她嗎?」

羅天說:「一會兒再解開吧,這樣捆着肯定不行。」

待大家全都睡着以後,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張凝身邊,輕聲說:「張凝,我現在幫你把樹藤解開,希望你不要再鬧了,好嗎?我知道你很餓,可咱不能一次性吃那麼多,胃承受不了的,等明天再吃,好不好?」

她一動不動地躺着,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我輕嘆一聲,摸了摸她凌亂得打結的頭髮,輕手輕腳地幫她解開了樹藤。

當我的視線落在她的腳上時,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她的雙腳腫得厲害,而且傷痕纍纍,髒兮兮的腳板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血肉模糊。

我弄了一點水幫她洗乾淨,從衣服上撕下兩片布條包住她的腳,再把自己的襪子給她穿上,問羅天上次給柳晶晶編的草鞋在哪兒,幸虧沒有扔掉,這下派上用場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透過枝葉灑向大地,淡淡的、靜靜的,不知有多久沒見過這樣寧靜的月光了。

顧峰此時在森林裏的哪個角落呢?

不知為何,我不像剛開始那般對他恨之入骨了,反倒有着一種擔憂。他抓猴子的行為的確讓人難以釋懷,可是我呢?不是一樣曾舉起竹劍刺向面具人嗎?很多時候,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做到控制自如,尤其在這種隨時隨地可能丟掉性命的困境。

包括王海成,我們原本一共十個人,死了兩個,失蹤一個,現在剩下七個,真不知道這場噩夢什麼時候才會結束,等到結束的時候,我們還能有七個人嗎?或者一個也不剩?

「小煙。」羅天輕喚一聲,聲音沙啞。

「嗯?」我轉過身去,面向著他。

「對不起,我答應過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保護你,可現在我真的很茫然,也沒有方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無能為力過,如果最後無法將你帶出森林……」

「羅天。」我輕聲打斷他,握緊他的手,「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走不出森林也無所謂,可是你甘心這樣的結果嗎?你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個個被面具人殺死嗎?我所認識的羅天,雖然不是福爾摩斯那樣的神探,但他勇敢、執著,就算拼到只剩最後一口氣,也一定要找出真相。不要放棄,羅天,任何時候我都會支持你,給你信心,給你幹勁,我相信你,也請你相信你自己,好嗎?」

羅天總算恢複信心地點了點頭,他坐直身子,重新把整件事情分析一遍,從蘇雪的案子,到段正揚逃出看守所,再到我們被莫名其妙地抓進天蠍森林,最終羅天陷進了迷茫。他曾經猜測面具人就是段正揚,可是顧峰跟張凝、王海成這些人被抓進自殺森林的時候,段正揚還在看守所,而且他不可能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抓到這裏活活受罪。

毋庸置疑,段雷的出現將羅天的腦子攪成一團亂麻,面具人為什麼要抓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這個問題成了羅天心裏的一個死結。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探頭看了看熟睡的段雷,想到他晚上的反常,我憂心忡忡地問羅天:「雷雷不會有事吧?你看他晚上的表現,以及說出來的話,完全不像一個小孩子,會不會因為猴子的事對他打擊太大了?」

羅天說:「應該是,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喜歡小動物,因為小動物較之幼兒更為弱小,它可以引起幼兒的憐愛之情,使孩子產生保護弱者的慾望。就像那隻受傷的小猴子,雷雷眼睜睜地看着那麼殘酷的一面,對他心靈的傷害可想而知,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會忘記。」說到這裏,羅天突然眉頭緊鎖,一眼不眨地盯着段雷。

「怎麼了?」

「沒事,希望是我多想了。」羅天說完躺了下去。

「什麼多想了?你是不是已經猜到面具人把雷雷抓進來的目的?」

可是無論我怎麼問,羅天再也不開口了。

2清晨時分,一陣吵鬧聲把我驚醒。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忽然間,我驚得一下子直了身子。

只見張凝正用着一根樹藤死命勒住周宇的脖子,羅天緊緊抓住張凝的手,吼道:「放手!快放手!」

眼看周宇被勒得眼珠子似乎就要凸出來,羅天側掌對準張凝的後頸用力一擊,趁張凝吃痛的瞬間,迅速抓開她的手,救出周宇。

周宇立即連滾帶爬地逃到一邊,捂住脖子,劇烈地咳嗽著。

司凱典和柳晶晶也被吵醒了,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迷迷瞪瞪地問出了什麼事。

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周宇說:「她要勒……勒死我!」

張凝驟然紅了眼,歇斯底里地咆哮著:「是你想要殺死我的!你一定以為我死了吧?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哈哈哈……」

她仰頭髮出一串尖利的笑聲,笑得全身都在顫抖。

柳晶晶見狀,迅速退出去老遠,驚恐地看着張凝。

周宇臉紅脖子粗地嚷道:「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想要殺你了?」

聞言,張凝要向周宇撲去,羅天緊扣住她,「你要再這樣,我就把你綁起來!」

張凝不再掙扎了,卻倒在羅天懷裏失聲痛哭起來,半晌,她才想我們講述了事情的緣由。

當她那日滾下山坡,到她傷痕纍纍地回到小屋,這中間的過程她整個人都是懵的,只記得腦子裏一直充斥着一個聲音「回家,喝水」。至於那晚她喝了多少水,她自己一點都不知道,夜裏吐過一次也完全不記得,只記得睡得迷迷糊糊時,有腳步聲向她靠近,接着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山坡上,剛要爬起來,就被人用硬物砸在後腦,再次滾下山坡……

說完,張凝用手指著周宇,情緒激動地說:「是他!就是他想殺死我!」

「你有毛病吧?」周宇急切地辯護道,「你都沒看到對方是誰,怎麼那麼肯定是我?」

「因為那天晚上你就睡在我旁邊,而且這裏沒有一個人比你更自私,比你更壞!不是你還有誰?」

張凝的此番推斷甚是牽強,看他們倆吵得面紅耳赤,我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嘆氣的瞬間冷不防瞥見坐在一旁的段雷,整個過程,他都沉默地坐在那兒,表現出一副不符合他年齡的冷漠與淡定。

周宇突然大笑起來,把我的視線從段雷身上拉了過去。

「就憑這一點,你就斷定殺你的人是我,對嗎?我現在告訴你,你的話漏洞百出!你說你當時喝了多少水不記得,吐了一次也不記得,何以記得我睡在你旁邊?對,我一開始是睡在你旁邊,但你吐了以後我就換地方了,大家都換了!還有,晚上的森林那麼黑,你是怎麼找到返回小屋的路,又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你不要告訴我是通過路上的標誌,因為晚上根本看不見!」

「是看不見,所以我才找了很久,看到火堆才找來的。」

「好,就算是這樣。」周宇冷笑一聲,將目光*向張凝,繼續說,「你剛才說你當時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山坡上,黑燈瞎火的,你怎麼能斷定那是山坡?還有,你說剛要爬起來的時候被人砸了腦袋,你為什麼一醒來就爬起來跑?莫非你看到身邊有人?既然看到了,為什麼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所以,我懷疑這一切都是你胡編亂造的,你根本就是自己走掉的!」

「我為什麼要胡編亂造?我當時一醒來就看見王海成的墳,當然知道那是山坡了。對,我的確沒看到身邊有人,但是當你醒來發現自己睡在王海成的墳墓旁邊,你第一反應是不是爬起來掉頭就跑?」

「是。」周宇嘴角上揚,似笑非笑地看着張凝,「你現在好像很清醒,也很正常嘛,那一開始回來吃猴子肉的情形,你還記得嗎?或者又是懵的?難不成腦子裏一直有個聲音叫你『回家吃肉』?」

「什麼吃肉?什麼猴子肉?我剛才吃肉嗎?」張凝的眼神突然變得閃爍不定,身體也開始簌簌發抖。

「甭裝了,張凝,實話跟你說,你的演技真的很一般,很不專業。」剛說完,周宇的臉刷的一下變了,雙眼圓瞪,表情比剛開始看見張凝回來還要可怕,驚叫道:「啊!猴子呢?」

隨即他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眾人全都跟着他的身影轉,直到把整個睡篷快拆了也沒找到那隻大猴子,周宇頃刻間崩潰了,輪流跑到每個人跟前,反覆地問著同樣一句話:「猴子呢?」

當他跑到我面前,獃滯地問:「猴子呢?」我只覺得鼻子一酸,心裏隱隱作痛起來。

沒待我答話,他又移到司凱典跟前,同樣獃滯地問:「猴子呢?」

接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我昨晚為什麼不把它吃了?如果我吃了,那我現在就不會餓了,它也不會不見了,那麼大一隻猴子,怎麼會沒有呢?我應該把它吃了,對不對?我不該聽他們的,不該把它留到明天、後天、大後天,我應該吃的,我為什麼不吃呢……」說着,他悲傷地哭了起來。

這時候,司凱典一把抱住他,號啕大哭:「你別這樣,不就是一隻猴子嗎?咱們再去抓好不好?」

兩個七尺男兒,哭得好不凄涼。

淚眼朦朧中,我發現段雷仍然一臉的冷漠與淡定,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難道是他把猴子藏起來了?

正想着,周宇突然突然一把推開司凱典,奔到張凝跟前,緊緊扣住她的雙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猴子吃了?你已經吃了半隻,為什麼連根骨頭都不留給我們?你口口聲聲說我自私,說我壞,那你呢?你算什麼東西?」

張凝木偶般地搖著頭,喃聲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我再也受不了這種殘忍而變態的場景,起身奔出睡篷。

3蹲在睡篷外,我嗚嗚咽咽地哭着。

周宇還在喋喋不休地糾纏張凝:「一定是你把它吃了對不對?你是怎麼吃的?骨頭呢?猴子皮呢?難道也被你吃了?你不是人,你肯定不是人,沒有人能一口氣喝掉兩船水,你是怪物,怪物……」

沒有在這種環境中呆過的人,無法真真切切地體會這一刻的殘酷。

我捂住耳朵,痛苦地搖著頭,老天爺啊老天爺,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不知何時,羅天蹲在我身旁,自責地說:「對不起,小煙。」

我只覺得一股無名的怒火直衝向頭頂,一把推開他,朝他大吼:「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你的信心呢?你的執著呢?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羅天,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他狼狽地坐在地上,有些驚愕地看着我。

我避開他的視線,環抱膝蓋無力地哭着:「你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你這樣讓我很害怕,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求求你,羅天,求你……」

見我哭得如此傷心,他不敢再碰我,輕聲說:「我們現在就去找顧峰,好嗎?」

尋找顧峰的途中,大家全都沉默著,但極有默契地往山坡上找,也許在大家的心裏,顧峰已經遇害了。

而事實證明,大家的猜測是正確的。

他就躺在王海成的墳旁邊,臉上佈滿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每一條都很深,肉往兩邊翻著,致命傷在左邊的脖子,血管被咬斷了,而且少了一塊肉,只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

從屍體表面看,顧峰似乎遭到某種動物的攻擊。

柳晶晶只看了一眼就暈了,司凱典則蹲在一旁不停地嘔吐,張凝也嚇得夠戧,惟有段雷和周宇,木偶般地盯着顧峰的屍體。

我痛苦地皺着眉,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當羅天在顧峰的屍體旁發現一道「7-?」時,他立刻斷定顧峰並非死於動物的攻擊,而是被面具人所殺。

霎時間,一旁的段雷突然跟瘋了似的狂笑起來:「我說過他會死的,你們都會死,一個也不能活!」他冷冷地掃視着每一個人,然後將視線定格在周宇的臉上,惡狠狠地說,「你知道猴子為什麼不見嗎?它沒死,它會把你們一個一個全都殺死的,因為你們吃了它的孩子……」

羅天吼道:「住口,雷雷!」

段雷絲毫也不懼怕羅天,繼續對着周宇說:「你看吧,它很快就會來找你,把你的身體全都咬爛,咬斷你的脖子,咬斷你的手……」

這番話令我全身顫慄,段雷的五官已經完全扭曲了,就像被魔鬼附身一樣。

在他的喋喋不休下,周宇從木然變得恐懼,拚命地往後退著。

就在羅天正要上前阻止段雷繼續往下說,周宇突然狂喊一聲:「你給我閉嘴!」他箭步上前,一把揪住段雷,將他扔了出去。

這時候,一個紙團從段雷的褲兜里掉落下來。

羅天「咦」的一聲,彎腰撿起紙團,剎那間,他面如死灰,像根木頭樁子似的愣在那裏。

來不及思索,我快步來到羅天身邊,只見攤開的紙條上,只有一行字——顧峰一死,讓他們自相殘殺!

如遭悶棍一擊,頃刻間我明白了一切,原來……

見我和羅天全都呆楞著,周宇和司凱典也湊了過來,一時間,他們也愣住了。

「那上面寫了什麼?」張凝戰戰兢兢地問。

「哈哈哈!」周宇突然大笑起來,「想不到我們全都被一個孩子玩弄於股掌之中,哈哈……」

凄涼的笑聲在空氣中迴旋。

笑聲剛落,他一把扣住段雷的雙臂,瞪大血紅的雙眼:「說!是誰讓你這麼做的?面具人是誰?」

面對周宇的暴吼,段雷的冷漠在瞬間崩塌,哇的一聲哭開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周宇往上一提,段雷的雙腳便離開地面,他驚恐地蹬着腳,不停地搖頭,不停地說什麼也不知道。

司凱典急得大喊:「面具人到底是誰啊?」

羅天呆楞楞地站着,喃聲說出一個人名——段正揚。

4面具人就是段正揚!

我終於明白他為何要戴着面具了,因為我跟羅天認識他,這也證明我一開始的猜測是對的,面具人是我們所熟悉的人,但萬萬沒想到,他真的是段正揚。因為顧峰他們被抓進天蠍森林時,他還在看守所,那他是如何把他們抓進來的呢?

除非,這裏面他還有幫凶。

當周宇獲知面具人就是段雷的父親時,一氣之下將段雷扔下山坡,且不準任何人下去找,誰找跟誰急。

我注意到周宇將段雷扔下山坡的一瞬間,張凝本能地想去阻止,但她很快地把手縮了回去。不僅如此,在羅天剛說出段正揚的名字時,她驚得一把捂住嘴,看來,她認識段正揚。

羅天不顧周宇的阻攔,非要下去尋找段雷,周宇急了,搶過我手裏的竹劍,指著羅天道:「你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你別以為我不敢!」

羅天頭也不回地說:「那你殺吧。」

周宇果真將竹劍向羅天擲去,只聽見嗖的一聲,劍落在羅天的腳邊。

我魂都嚇沒了,尖叫着:「你瘋了!」

他沒搭理我,冷冷地看着羅天:「你再走一步試試,這次不會不準了。」

見羅天依然自顧地順着山坡下走,周宇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氣急敗壞地嚷嚷:「他聯合他老爸殺了我們這麼多人,你為什麼還要找他?難道你們全都是一夥的?」

羅天轉了身,有些無奈地看着周宇:「拜託你動動腦子好不好?段正揚這次沒出現,顯然是段雷通風報信,說我們要抓他。如果段雷還活着,如果我們沒有趕在段正揚之前找到他,那我們再想抓住段正揚,就更加難了。」

周宇呆楞片刻,猛一拍腦門:「天哪!我都幹了什麼?分明可以利用段雷引出他老爸的,而我卻……那、那現在怎麼辦?」

司凱典悻悻白了他一眼:「趕緊下去找啊!」

我們順着山坡而下,怎麼也找不到段雷。看來段正揚已經先行我們一步了,我們只好返回去,把顧峰的屍體扛到清泉邊,讓他跟林嬌兒葬在一起。

挖坑的時候,周宇突然說:「乾脆多挖幾個坑,省得到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止住後面的話,轉換話題,「羅天,七減問號是什麼意思?是指他要殺誰嗎?」

「不,應該是指他要殺幾個,他在問我們——這次,我要殺幾個?」

「什、什麼意思?」周宇聽得臉都白了。司凱典更是目瞪口呆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凝則把頭垂得很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從她微微顫慄的肩膀來看,她似乎正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解釋,那就是讓我們自相殘殺,看看能死幾個,他寫給段雷的紙條寫得清清楚楚了,但有一點我敢肯定,段正揚已經沒什麼耐心,他想儘快結束這場遊戲。」

「遊戲?」周宇叫道,「他視殺人為遊戲?」

柳晶晶一下子躲在我身後,戰戰兢兢地說:「我不想死,我要回家,不要殺我……」她從山坡上暈倒后一醒來就變成這樣子,一會兒呆若木雞,一會兒喃喃自語,一會兒恐懼得失聲尖叫。

我將她扶到一邊,攬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不怕不怕!」

羅天環顧四周,說道:「任何一個罪犯精心策劃一場殺人遊戲都不可能是莫名其妙的。我相信段正揚也不例外。從一開始我們就鑽進死胡同,怎麼也不明白面具人為什麼要抓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當我看到那張紙條時,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段雷是段正揚埋在我們之間、混淆我們思維的一個棋子……」

拿兒子當棋子,這傢伙真是瘋了!

周宇有些不耐煩地打斷羅天的話,「所謂的棋子我不懂,我只想知道段正揚到底是誰,他為什麼把我們抓到這裏,為什麼殘殺我們?這傢伙簡直就是變態、就是神經病!」

「這正是我想問的,你們認識段正揚嗎?S市艾維建築有限公司的高級工程師。」

「我靠!高級工程師還這麼變態!」周宇撓了撓頭,表示不認識。

「我也不認識。」司凱典說,「不過我在電視上看過他的採訪,我們這些草根階層怎麼會認識他呢?真的是他嗎?會不會搞錯了?他看起來很斯文,很有涵養,也很英俊,我實在沒有辦法將他和面具人、殺人狂魔聯繫在一起,再說了我們和他根本不認識,把我們殺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話畢,周宇拍着手掌,叫道:「我明白了!段正揚表面上是個高級工程師,但他的真正身份是個殺手,他殺我們可以賺錢。」

司凱典白了周宇一眼,「我們手無縛雞之力,如果他是殺手,殺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何必費盡周折把我們抓到天蠍森林呢?」

周宇迷糊了,「說的也對,再不然他就是一個變態殺人狂,閑來沒事就殺人放火,沒有任何利益性目的。羅天,你覺得呢?」

羅天沒答話,而是看向張凝,問道:「你呢?」

張凝仍然低垂著頭,機械般地挖坑。

羅天問了兩遍,她還是沒反應。

直到一旁的司凱典推了她一下,她才猛地抬起頭,像受到驚嚇似的四處張望,「怎麼了?怎麼了?」

緊接着,她又拚命地埋着頭,語無倫次地:「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你們別問我了……」

張凝一番話恰恰暴露內心的慌亂,她在極力撇清她跟段正揚的關係。

她知道什麼?或者,她想隱瞞什麼?

我相信羅天已經看出她有問題,但他默不吱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又問柳晶晶認識段正揚嗎?

柳晶晶痴獃般地看着羅天,半晌,喃聲道:「殺人了,不要殺我,我不吃猴子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她也快瘋了!

把顧峰的屍體抬進坑裏的時候,周宇皺皺眉說:「還是不對呀!如果段正揚純粹是變態殺人狂,段雷呢?一個再爛的父親也不應該教兒子怎麼殺人吧?難道他們是一個變態殺人狂家族?」

司凱典接着話道:「這件事肯定不簡單,肯定還有隱情。對了,羅天,你為什麼憑着紙條就斷定面具人是段正揚?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凝神片刻,羅天將蘇雪的案子,以及段正揚從看守所逃跑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聽完后,周宇忿忿地質問羅天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一直不說。

羅天道:「我曾懷疑面具人就是段正揚,可是顧峰他們被抓進來的時候,段正揚還在看守所。」

聽到這裏,周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的意思是,段正揚有同夥?這件事不是他一個人策劃的?」

這番話擲地有聲,話音一落,我注意到張凝捧泥土的手抖了一下。

這個女人,她究竟知道什麼?難道……她就是段正揚的同夥?

羅天在墳頭插了根樹枝,說道:「不管段正揚有沒有同夥,我們現在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段雷死了,段正揚必然惱羞成怒,很快就會向我們下手。」

5剛回到睡篷,柳晶晶就生病了,高燒不退,一直說胡話,有時候突然尖叫,說猴子找她索命了,然後把手指伸進喉嚨里使勁摳,要把吃進去的猴子肉全都吐出來,直吐得整個人都虛脫了。

看來顧峰的死對她打擊太大了,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羅天不停地用水幫她擦臉、擦身子,一直忙到夜裏,她的高溫才漸漸降下去,情緒也稍微穩定一些。

我憂心忡忡地看着柳晶晶,問羅天她會不會有事。羅天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燒總算退了,只要不再繼續燒,應該沒事,可惜沒有辦法燒水,不然多給她喝點開水更好些。」

放眼望去,睡篷里除了芭蕉葉,的確再也找不到可以裝水的容器。

「猴子一定是段雷拿走了。」周宇忿忿地說,「他肯定把猴子拿給他老爸吃了,我早應該想到那小畜生有問題的,要讓我抓到他,一定剝了他的皮!」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司凱典消極地嘆了一聲,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以為我們還能抓得到他嗎?都是你,那麼衝動地把他扔下山坡,本來完全可以扣住他的,只要他在我們手裏,我不相信段正揚不出來,現在好了,咱們只能坐以待斃了。段正揚一定是個嗜血狂魔,要不怎麼在顧峰脖子上咬下一塊肉來?那麼大一個洞,太可怕了!如果段雷死了,我們就真的慘了……噯,羅天,有一點我不明白,段正揚為什麼把顧峰弄成一副遭到了動物的攻擊一樣?」

「這還不簡單?」周宇介面道,「他一定是想讓我們以為是猴子在報復,你沒聽見段雷當時說嗎,猴子沒死,將回來把我們全都咬死的。」

「不對,如果他是這個意思,那他根本沒必要留下七減問號的提示,這樣一來,咱們肯定知道顧峰是被他殺死的,又怎麼會以為是猴子在報復呢?他這麼做到底什麼意思?」

「我也想知道。」說着,羅天突然將臉一沉,目光直直地射向張凝:「段正揚在哪裏?」

羅天突如其來的問話把大家嚇了一跳,周宇和司凱典全都目瞪口獃著,我更是緊張得手心裏冒汗。

張凝的臉霎時間變得慘白,顯然被羅天問了個措手不及。她使勁地搖頭:「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他在哪兒,我……我根本不認識他。」

儘管她在極力地控制自己,但不平穩的聲調卻越發地暴露出她內心的慌亂。

「你撒謊!」羅天*近她,「你不僅認識他,而且關係非同尋常,不是嗎?」

「什麼?你跟段正揚?」周宇一下子跳了起來,怒目圓睜。

「我真的不認識他,不認識!」張凝仍在狡辯。

「據我所知,你那輛紅色跑車,以及那套位於景秀山莊的別墅全是段正揚買的,你怎會不認識他?」

「我跟他早就結束了!」張凝脫口而出。

「是嗎?」羅天輕笑一聲,繼續向她*近,「就在蘇雪出事的前一天晚上,還有人看見段正揚出現在你的別墅里,直到次日中午才離開,你們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我獃獃地望着羅天,原來他早就知道張凝和段正揚的關係,但他從未提起過。

不等張凝有任何辯解的機會,羅天緊接着說:「也就是在蘇雪出事的第二天,你失蹤了,直到這次出現於天蠍森林,你能對這件事情做一個解釋嗎?段正揚逃出看守所跟你有沒有關係?你們究竟在密謀什麼?」

面對羅天的緊緊追問,張凝徹底崩潰了,哭喊道:「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說罷,她站起來就跑,被周宇一把抓住了,按倒在地,「想跑?我早看出你不是什麼正經貨色了,原來是個小三!這之前我還一直納悶,為什麼失蹤了三天你都活得好好的,還能找到我們,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你跟段正揚是一夥的!還說我想殺你,你這個賤人,我跟你無怨無仇的,為什麼把我抓到這裏來,為什麼……」

周宇一使勁,張凝便痛得哇哇直叫:「我說我說,你先放開。」

待周宇鬆開后,張凝才哭哭啼啼地說起往事。

原來她在五年前就認識了段正揚,那時候她剛剛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跟幾個朋友一起去酒吧慶祝,張凝的美貌引來幾個混混,段正揚及時出現為她解了圍,就這樣認識了。當張凝滿心喜悅地跨進大學校門的第一天,送她前去學校的老爸在返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命懸一線,肇事司機逃之夭夭,面對一筆天文數字的手術治療費,張凝被迫放棄大學的夢想,到迪吧領舞,段正揚獲知後主動承擔了張爸爸的手術費,還把張凝送進大學,張凝一感動,便投入了他的懷抱……

聽到這裏,周宇不耐煩地打斷她:「我沒閑情聽你說風流史,你趕緊說重點,為什麼把我們抓到這裏來?快說!」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真的跟我沒關係,當我知道段正揚被抓了以後,我擔心被牽連,所以就離開S市,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怎麼到這裏的。」

「鬼才信你!」周宇狠瞪了她一眼。

「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這麼說,你一開始根本不知道面具人就是段正揚?」羅天問。

「對對對,我真的不知道。」張凝點頭如搗蒜,「我想都沒往他身上想。」

「那為什麼一聽到我說段正揚的名字你會如此緊張?難道不是擔心你們的罪行被暴露嗎?」

「不是不是!」張凝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我一直以為他在看守所里,根本沒想到他已經逃出來了,我之所以緊張,是因為我知道,他一定在報復我,怪我不該在他出事後逃離S市。」

「那麼段雷呢?你看到他……」

「我不知道他是段正揚的兒子。」張凝急切地打斷羅天的話,「段正揚從來沒跟我說過他有一個七歲的兒子,甚至沒說過他有孩子,真的。」

「是嗎?那為什麼在周宇扔他下山的那一刻,你本能地想阻止?」

「因為……」張凝伸手按住太陽穴,表情甚是痛苦,「當我知道他是段正揚的兒子時,我的心裏……我不知道怎麼跟你們說,我對段正揚……是真心的……」

「你對段正揚真心?我呸!真心還會知道他出了事逃跑?典型的勢利眼!」周宇看向羅天,「她一點都不老實,沒一句真話。要不這樣,咱們把她綁起來,給段正揚留句話,如果他再不出來,咱們就把小三開膛破肚?」

「不要啊!真的不關我的事,我發誓,要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

「媽的!這年頭假如發誓管用,老子早死一千兩百回了!把段雷扔下山坡已經讓我後悔了一次,這回說什麼也不能放跑你。」

周宇說完便撲向張凝,張凝尖叫着躲到我身後,緊緊抓着我的衣服,央求道:「救救我,古小煙,求你救救我,不要把我綁起來,我跟段正揚不是一夥的,請你相信我……」

張凝突然向我求救,倒把我弄得一時不知所措,看她說得如此誠懇,難道真的跟她沒關係?

「要不,信她一回吧。」

「真是婦人之見!如果不把她綁住,一會兒她跑了,把段正揚招來,咱們就真的全軍覆沒了。」周宇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儘管讓她去吧,我正好不知上哪兒找出段正揚。」羅天淡淡地說。

經過幾番爭執,張凝最終獲得自由,不用被綁起來。

6許久之後,我仍然輾轉難眠,餓得全身發冷,四肢無力,已經記不清多長時間沒有吃過東西了,就靠清泉維持生命,也不記得到底在天蠍森林裏呆了多少天,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鳥兒,渴望飛向自由自在的天空,卻無法衝破堅不可摧的牢籠。

難道真的要命喪於天蠍森林嗎?

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跟段雷在一起的片段,恍惚中,他撲過來,小拳頭雨點般落在我身上,哭喊着我騙他,說我騙他媽媽就會回來;恍惚中,他依偎在我的懷裏,說離開森林后吃十個漢堡、十包薯條、十對雞翅、十杯可樂;恍惚中,他寧可自己挨餓,也要把那兩個果子讓給周宇,以此交換小猴子的性命;恍惚中,當顧峰抓住小猴子的時候,他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被顧峰踢倒一次又一次……

這一刻,我心如刀割,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段正揚為什麼要利用他?他才只有七歲啊,而且還是段正揚的親生兒子!是老天不公,還是造化弄人?

猛然間,我的心臟被某種尖銳的東西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不對!如果段雷真的是幫凶,跟段正揚見面后,段正揚完全可以直接與他對話,教他下一步怎麼做,為什麼要寫紙條?倘若一定要寫字交流,完全可以用樹枝寫在地上,為什麼選擇紙?就算非得用紙,那麼段雷看完後為何不銷毀,反而留在口袋裏?還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段正揚跟段雷串通好的,段雷早就應該知道段正揚必定出手殺了顧峰,為什麼當日還那麼急切地想殺死顧峰?他完全可以冷眼旁觀啊!

綜合以上疑點,我很快地得出一個結論——段雷是無辜的,而那張紙條,顯然有人嫁禍給他!

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陷害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面具人真的是段正揚嗎?

或者,誰才是真正的幕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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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蠍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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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正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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