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沒想過愛情的人一旦遇上愛情，肯定是手忙腳亂。

傅東凡尚未發動全面攻勢，夏寧芯就快被他迷得忘記自己是誰，之後他全力以赴，她更是無路可逃，很快便棄械投降。

每天他接送她上下班、三不五時送花給她、請她吃飯、陪她聊天，在這段時間裏，他們的戀情溫度迅速攀升。

傅東凡甚至還說等他把公司的事情搞定，就要帶她出國散散心，說得好像她肯定會答應他的邀約似的，真是有夠自大。

但，畢竟傅東凡是有自大的本錢，而且他對她真的很貼心。

拒絕愛情的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喜歡一個人的滋味，直到傅東凡意外闖進她的生命里……那天在咖啡館內，坐在她四周的男人有不少個，她偏偏挑上了個狠角色，或許註定他們有緣分也說不定。

「寧芯!」

「有事嗎?」整整心緒，夏寧芯連忙抬頭回應，原來是李華恩。

李華恩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鼓起勇氣說：「不知道明天下班你有沒有空?我想請你看電影，謝謝你上次幫我翻譯文件。」

夏寧芯沒有露出一絲詫異，她本來就曉得李華恩對她有意思，只是覺得他應該不會有勇氣跟她提出邀約。

「華恩，其實你不用那麼客氣，我幫你翻譯又沒什麼，我們是同事，這麼做也是應該的，用不着為我破費。」她笑容滿面，婉轉地拒絕。

「是你不喜歡看電影嗎?還是……」遭到拒絕，李華恩有點詞窮，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很謝謝你，下班后我還有事情，恐怕也抽不出時間。」趁著李華恩尚未想到下一個理由，她已經把話說死。

這會兒李華恩也聽得出來他們似乎沒有機會，他顯得很失落。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只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對不起。」

李華恩望着夏寧芯，神情有着一抹錯愕與尷尬，也是，夏寧芯長得這麼漂亮又能幹，怎可能沒有男朋友，他實在太傻了。

「你不必跟我道歉，是我太莽撞，什麼都沒想就跑過來，我才該道歉，我，我先回去上班了。」

目送匆匆步入電梯的身影，夏寧芯深深覺得自己做了壞事。

「咳咳。」

聽見咳嗽聲，夏寧芯轉過身。

傅東凡站在門邊，神情淡漠，同樣的畫面他又撞見第二次，滿腔的嫉妒卻因為此刻的狀況不宜表露。

曉得夏寧芯的脾氣，這回他並沒有如同上次那樣沉不住氣，反倒故意步出辦公室，在經過夏寧芯身旁時，給了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后，便逕自離開。

他清楚她的好奇心會促使她追上來問個明白，果不其然，夏寧芯一時間弄不懂他笑里的含意，連忙跟上去問。

「你笑什麼?」

「有規定我不能笑嗎?」

她被弄得莫名其妙，不喜歡他笑得那樣神秘莫測，好像所有事情盡在他的掌握中。

「還是你要我生氣?」他反問。

「一般而言，看見別的男人要約自己的女朋友，通常會嫉妒啊!」

「既然你明白自己是我的女朋友，那我有什麼好嫉妒的?況且你剛才拒絕了不是嗎?還是說，你其實希望我很嫉護呢?」他給了她一抹淺笑。

用笑容掩飾他心底的驚濤駭浪，他並不希望自己變成小心眼的男人。

「少無聊了!」她極力反駁，「我、我才不是那種人!我跟他什麼都沒有，才不會故意做那些事情引起你的嫉妒，不要亂冤枉我!」自從跟傅東凡在一起之後，對他付出的感情也愈來愈多。

「我可什麼都沒說。」他笑望着她手足無措的可愛表情。

可惡!可惡!她幹嘛要解釋那麼多?

討厭，都是他，害她好像愈來愈不像自己了。

他突然神色十分堅定地對她說：「我對你一直是真心的，如果你喜歡我，就別在我面前武裝，你要相信我。」

輕柔嗓音在夏寧芯的耳畔綻放，如子夜星辰的雙眸瞅着她，一時間，夏寧芯有種說不出的震撼，她近距離感受到博東凡無比的魅力，她真的很喜歡他……好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以及對話聲，傅東凡率先回過神來。

「寧，坦白說，我不介意你跟我到天涯海角，只是我們現在是在男廁，我由衷建議你躲一下，免得害你丟臉。」

聽見「男廁」這兩個字，登時她的神智被敲醒，她啥時跟他到男廁的!?

她立刻左右看了一下，這才確定她的確在男廁裏頭，遂而壓低聲音罵道：

「你怎麼帶我來這裏!」

「是你執意要跟着我的。」看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還以為她闖慣了。

算了，現在不是跟他吵的時候，夏寧芯連忙挑最後一間廁所躲進去，正當她要關門時，傅東凡也擠了進來，幫她鎖上門。

「你做什麼啦?」

「噓，有人進來了。」

博東凡趁機把人抱在懷裏，知道夏寧芯不會在這時候跟他作對，該當小人的時候，他可不會還假裝是聖人。

夏寧芯咬着下唇，瞪着他一副得逞的表情，明知他是存心的，偏偏又無可奈何。

算了，既然他想抱，乾脆就靠在他的胸瞠讓他抱個痛快，反正她也不討厭他的擁抱。

況且，傅東凡的懷抱能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彷彿只要被他抱着，就好像再也沒人能傷害她。

下意識地，她把手也輕輕圈上他的腰，猶如想從他身上尋求保護。

察覺夏寧芯的貼近，傅東凡微笑着。

這時，外頭的人開始交談起來。

「他不是要去日本了?你們看他有辦法將合約簽到手嗎?」

「哈，他還太嫩了啦!想搞定那幾個日本人還有得磨呢，我看董事長真的是昏了頭，居然找這麼年輕的人來管我們!?那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前幾天居然還敢警告我要我別太放任底下的人，否則他不會看在我的份上，絕對會公事公辦。」中年男人邊洗手邊用力罵着。

「底下的人……說你外甥啊?」另一個人帶了點看好戲的口吻。

「廢話!我外甥拿的是雙博士學位耶，而他呢?不過只是大學畢業而已，還敢那麼囂張!?況且他天天加班，身邊還有個秘書陪伴，天知道他加的是什麼班!」中年男人又怒又氣，顯然對那個「他」十分不滿。

「張經理，彆氣彆氣，他不準人家走後門，其實……他自己也是啊!」紙永遠包不住火的。

「你怎麼知道?」

「快說!」小斗男人急於知道他的秘密，催促着。

「聽說他跟董事長的女兒江紫薇關係匪淺哪!」年輕男人曖昧地說。

「是嗎?哈哈哈，那我就等著看他好戲了。」

「是啊。」

聲音由近轉遠，顯示他們走開后，躲在廁所內的他們才走了出來。

夏寧芯馬上替他抱不平：「他們怎麼可以那樣說你?」

這兩個月的相處，她最明白傅東凡有多認真，公司里永遠都有這種見不得別人好的害蟲。

「清者自清，嘴巴長在別人臉上，怎麼管?」他倒是看得開，不予理會。

「你怎麼還能這麼平靜啊?他們說你跟董事長的女兒有關係，你竟然都不生氣!?難道你真的認識紫薇?」她不禁受到影響。

「這個嘛……」

「傅東凡!」

「我跟紫薇只是……朋友而已。」回答的時候，傅東凡稍有幾秒的遲疑，可惜夏寧芯沒聽出來。「不過他們倒是幫我上了一課。」

「什麼課?」

「就是……原來閑話也會從男廁傳出來，」

「你都沒有危機意識嗎?他們是反對你耶!」她好替他擔心。

「又如何?」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壓根不在乎別人看輕他。

「要是你做不好，他們全等著把你扯下總經理的位子。」要是換作其他人，恐怕已經氣憤不已，傅東凡卻是一副老神在在?

傅東凡挑了挑眉，露出一貫自信無比的笑容。

「那也得我先出錯不是嗎?」除非他故意，否則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將他拉下來。「我真高興你替我叫屈，這表示你心中有我對吧?」

手一攬，又把人摟入懷裏，比起那些人對他的評斷，他更在乎夏寧芯的感受。

夏寧芯紅著臉別過頭，不肯看着他的眼睛。

「我可以吻你嗎?」

他問得柔情，神情卻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赤裸的渴望。

不給她回答的時間，他隨即低下頭，找到她的唇印了上去，只為一探她的甜蜜，他吻得纏綿，非常不願放開她。

他從不認為自己會有墜入情網的一天，只覺得愛情之於他，不過是一種生活的點綴，直到遇上夏寧芯——外表堅毅、內心脆弱的她，讓他想撫平她心底的顧慮，好好疼她、照顧她。

愛真是一種奇迹，他沒想到自己竟能這麼溫柔，而且全為了她。

傅東凡恣意霸道的吻，彷彿想奪走夏寧芯的呼吸，他將她摟得緊密，舌尖在她口內使壞，他的深情徹底讓夏寧芯棄械投降，臣服在他所佈下的情網裏。

等到傅東凡放開手，夏寧芯的心跳彷彿已經破百，怦怦地直眺不停，她靠着他的胸口，怕發燙的臉頰泄露秘密，不敢抬頭。

「你不覺得在廁所里接吻很奇怪?」在廁所里接吻，真是難得的經驗，她應該永遠都忘不了。

「怎麼會?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在垃圾場旁邊，我也怡然自得。」

「噁心!」雖這麼說，但她笑靨如花。

「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我進來這裏是有目的的，不過如果你想留下來我也不介意。」

明白傅東凡的意思，夏寧芯連忙推開他，沒好氣地道：「誰想啊!」

在離開前，她又喊住他：「等等。」

有件事擱在心頭，覺得有點刺刺的，她決定問個清楚。

「怎麼了?」

「上次在餐廳那個女孩子……真的是你妹妹嗎?」

「她真的址我妹妹，如過你不相信，我可以馬上打電話給她。」

他以為同一個手段可以再騙她一次嗎?

「好啊，你打。」

看來他愛上的是一個對愛情很小氣的女人，不過還挺對他胃口的。

傅東凡掏出手機撥了電話走向她，等電話接通便說：「云云，你等一下。」跟着把手機轉交給夏寧芯。「你們慢慢聊，我還有要事得做。」說完就把她給推出廁所外。

夏寧芯才不信他真的打了，但還是將手機貼近耳朵。

「我哥呢?」

他真的打!?

「那個，呃……」要說什麼?說他在上廁所嗎?

可惡，她早晚會被他整死!

時間剛過七點半，傅東凡依然留在辦公室里加班，為的就是下禮拜一要到日本與客戶談合約，如果順利，說不定這次前往即可簽訂合約。

當初會答應接任總經理這個職位，也是看這工作具有挑戰性，董事長對他很信任，放手給他很大的權力，他當然更要做好。

事情做到一半，聞到香氣，他抬起頭，看見夏寧芯和她手上的便當盒。

「喏，先吃飯吧。」

傅東凡什麼也沒說，逕自拿着便當盒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不陪我吃?」

夏寧芯這才拿出放在身後的另一個便當，坐到他身旁，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本來想說不加班了，可是自從知道有人看不起傅東凡的能力之後，她天天陪他加班，就為了幫助他讓其他人刮目相看，雖然她覺得傅東凡一個人也行，根本不需要她協助。

話說回來，現在許多公司所聘任的總經理，泰半都是碩士以上，難怪他會被人挑剔，但學歷真的代表一切嗎?

而且就她所知，傅東凡會的語言不比她少，企劃的能力亦不輸人，邏輯組織能力又強，領導能力更是非凡，完全不輸給那些學歷比他高的人。

打開便當，意外發現菜色跟他上次招待夏寧芯的那頓晚餐一樣，她的細心讓他很感動。

「如果事情做完就早點回去，我今天會弄很晚。」他怕她會累壞。

「反正回家閑着也是閑着，我能幫你的我會盡量幫。」

他清楚夏寧芯是在意上回在廁所聽見的話，「別那麼介意，他們說得也是事實，我的確是因為認識董事長的女兒才有機會進來，也確實只有大學學歷，他們說得沒錯，你幹嘛生氣?」

「他們根本是瞧不起你的能力，還影射我們在公司亂來!?」可惡的是連她也一併懷疑!?

「所以我才更要做好，抱持這種想法就夠了，至於他們要怎麼說，都隨他們。」能不能把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夏寧芯頓時覺得很沒力，他們兩人剛好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最佳範例。

「你這麼為我着想，真讓我感動。」

「我只是不希望他們連帶質疑我的工作能力。」她辯稱。

「放心，就算我做不好，也不會連累到你，真做不好我會自動請辭。」

咦?怎麼聽起來他似乎一點也不戀棧這個職位?想到他隨時有可能離開，她心情頓時變得很糟。

「怎麼這麼沒幹勁?既然有人看不起你，就更應該好好表現，而且我相信董事長的眼光，既然他會請你來，就表示你有本事，不必怕那些人，我們會支持你。」

聽見她的鼓勵，傅束凡微微展笑，「寧，我都不曉得原來你這麼不希望我離開，既然你這麼捨不得我，放心好了，要離開我也會帶着你走。」

「無聊!慶華的待遇那麼好，我幹嘛跟你走?」等等!這傢伙何時又握住她的手了?她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因為我是個獨佔欲很強的男人，我不希望與你分隔兩地。」她的手小小的，很軟很好摸。

慶華企業是個好公司，不過他不可能待很久，現在只是過渡期而已。

「你真的會離開?」夏寧芯沒注意到她的語調有些失落。

「我爸在日本有間電器公司。」

「哪間公司?」

「豐日電器。」

「豐日?那個年營業額高達數億的豐日!?」

「我對父親的公司沒在注意，但他一直希望我回日本幫他打理，我考慮很久，可能今年年底就會回去，到時候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日本?」

「你說回日本!?你是日本人?」

「我是中日混血。當年因為我爸太花心，所以我媽跟他離婚，然後帶着我回到台灣，這一住也住了二十多年。最近他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居然又偷偷跑去結婚，如今在北海道度蜜月，我身為獨子，他們希望我儘早回去，所以最快年底我便會返回日本。」他輕描淡寫的描述他的家庭背景。

「你都沒怪過你父親?」

「說不怪不可能，如果不是他的濫情，我小時候也不會倍受欺凌，我就經常念我媽，問她為什麼偏偏要嫁個外國人，害我的處境很尷尬。只是，他們的事我也管不著，他們開心就好。

但，國中時期我也叛逆過，想引起他們的注意，甚至還經常蹺課，後來我才體會到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怎麼能因為如此，而不斷為自己的錯誤找借口。

自己想要怎麼過都決定在自己手上，不要去怪誰害了誰，那是很無聊的作法。我外婆就說，一個人的命運是前輩子註定好的，要試着去接受並改變。」

夏寧芯緊緊注視着傅東凡，突然間她覺得眼前的男人跟平常很不一樣。

「我臉上有什麼?」

「不是，只是覺得你這人還真深不可測。」

「等你更了解我，就會知道我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之後，夏寧芯吃完便當后便開始幫他做事。

兩人後來忙到十一點多才離開辦公室，夏寧芯堅持不讓他送，傅東凡堅持非送不可，她只好乖乖上車。

車子抵達她公寓樓下，傅東凡轉過頭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本想叫醒她，見她睡得香甜，讓他捨不得叫她，他們私底下相處的時間其實很少，如果可以，他還真想多看她一會兒。

相處之後，他愈來愈能發現她的優點，她雖然嘴巴壞了點，卻是豆腐心，她細心又體貼，與他默契十足。

他相當肯定寧芯是最適合他的另一半，若真要說他哪裏受到父母婚姻的影響，應該就是他一旦結婚就不會輕易離婚這點。

一旦愛上了，他就不會放棄。

脫下外套蓋在夏寧芯身上，他握着她的手，一雙眼不捨得離開，專心盯着她。

當夏寧芯睡到一半睜開朦朧的眼睛，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傅東凡握着她的手，側着臉對她，帶有淡淡古龍水味道的外套就蓋在她身上，讓她倍感溫暖。

望着他疲憊的倦容，她小心翼翼靠近，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後輕輕回握他的手，覺得他的手掌很大很舒服，令她相當有安全感，也捨不得放手。

當愛情來了的時候，她根本擋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