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她幸福,他也很幸福。

如果忘記這幸福的感覺,他的人生將不再有任何意義。

自明朝降將吳三桂引清軍鐵騎入山海關,不久后清運剿滅李自成,掃除各路反抗勢力,入主紫禁城,問鼎中原。

自此成了滿人的天下,清軍開始在各地駐紮旗軍。

風雲巨變,整個中原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動,反清呼聲高漲,滿漢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

「陳叔,前面就是城門了,記住能少說話就少說話,眼睛不要四處亂看。」阿木轉頭叮囑跟在身後的阿東。

「是,姑爺。」

多虧姑爺不計前嫌地替他在老闆娘面前說話,他才能繼續在羅家討口飯吃,一家老小不至於餓死,姑爺曾救過他的命,這份恩情他會用一輩子的忠心來回報。

城門前守着十幾個旗人士兵,城樓上的暗處也隱藏着為數不少的弓箭手。

阿木緊緊皺起濃眉,有些後悔這次的貿然進城。

四個月前羅家的染坊重新開張,由於羅家善於保存染液,一缸染液可反覆長時間地使用,降低了成本,再加上阿木在染布的花色、花樣上動了很多腦筋,使得羅家的染布在附近的城鎮闖出一些名氣。

這次他和老陳就是來城裏為大宗買主送貨的。

出城的人被分成兩列逐一檢查,每個人的包袱都被挑開搜查,值錢的東西被扣留下來,那些旗兵甚至明目張瞻地調戲婦女,肆意妄為的態度讓人敢怒不敢言。

輪到阿木時,負責檢查他的旗兵多看了他兩眼,表情突然有些疑惑,他示意阿木等一下,自己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小娘子,真夠水嫩的,呦呦,瞧這皮膚,嫩得都可以掐出水朳了,連懷孕了都這樣美……」

另一個和阿木同時接受檢查的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此時她頭上的頭巾已被一臉淫色的旗兵抓下,她嚇得臉色發白,軟跪在地上苦苦求饒。

阿木握緊雙手,強忍着不爆發。

不行,不行,羅敷還在家等着他呢,他一定要忍住。

可是……她和羅敷一樣懷着身孕……

「哈哈哈,美人兒連求饒都那麼美呢,來,讓大爺好好疼你。」

說着,那旗兵便粗魯地拉起婦人的手,色性大發地要把她拖到暗處凌辱。

阿木鐵拳握得喀喀作響,他太高做自己了,對於這樣的事情,他根本無法坐視不管。

阿木轉頭把手中的包袱強塞進老陳的懷中,叮囑道:「等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只管抓緊時機向城外跑,別回頭。」他的眼中湧現沉重,「記得把包袱交給羅敷,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要記得……等我回來。」

老陳還沒反應過來,阿木便把他推到身後。

此時旗兵正拖着凄慘呼號的婦人,得意揚揚地走過阿木的身邊。

他突然伸出手,巨掌快速掐住旗兵的脖子,在旗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前,他手臂一個用力,「喀嚓」一聲,旗兵的脖子被活生生地扭斷。

現場一片鴨雀無聲。

老陳大張著嘴巴愣在原處。

「敗類!」阿木用滿語緩緩吐出。

記憶雖然失去了,但母語卻從未忘記,在很久很久以前,阿木就已經懷疑自己是滿人了,直到這次真的看到這些拖着大辮子的旗兵,他才證實自己的猜測。

「你好大的膽子!」

一個旗兵率先反應過來,他揮着劍向阿木衝過來。

阿木一個閃身躲過他,單手掐住他的咽候,大步向前,逼着他不停後退,直至把他釘在城牆,他轉頭用滿語大吼,「還有誰?」!」

所有的旗兵震懾於他的氣勢,一個個只敢圍着他不停移動,卻沒有一個敢上前。

一些膽大的老百姓,趁著混亂一窩蜂地向城外跑。

老陳不願意離開,他甚至試圖接近阿木。

「陳叔,你快走!」阿木挾持着士兵,移到離老陳較近的距離,「為什麼還不走?」

「不,姑爺,我不能走……」

「快走!」阿木大吼。

「姑爺危險!」老陳焦急大叫。

由於阿木緊貼著城牆移動,弓箭很難瞄準,城樓上的旗兵便向下扔石塊。

阿木左閃右躲,老陳向他移近,他就是死也要和姑爺死在一起啊,否則回去怎麼和羅大娘她們交代?

「陳叔,快躲開!」

該死!阿木用力把老陳推開,自己卻被石塊重重砸到後腦,他吐出一大口鮮血,噴了老陳滿臉滿身。

「還……還……不走?」阿木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悲哀,羅敷……他的羅敷……

老陳震驚於他臉上的悲哀,沉重地點點頭,爬起身,使出全身的力氣向城外狂奔而去,淚水也在臉上奔流不止。

天地在他眼中都被血刷成了紅色,阿木閉上眼,黑暗中唯一清晰的是那張巧笑嫣然的小臉,纏綿靜謐的水響,絲絲垂柳后,羅敷美麗溫柔的笑容。

等我,一定要等我……

【第八章】

「大人,王爺還有氣!」

剛才那個認出阿木的是界堪麾下的旗兵,他找來了守城的將領,可惜卻晚了一步。

「你們這群瞎了狗眼的混帳東西,都不要腦袋了嗎?傷了王爺,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還不快將王爺抬到屋內!」

「愣在那兒做什麼?快去請大夫……」

咚咚咚咚,又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界堪的意識開始慢慢回籠,感覺到頭上傳來陣陣劇痛,他試着移動自己的手指,然後是身體。

「王爺在動!」不知是誰多嘴說了一聲,原本吵吵鬧鬧的現場立刻變得安靜,每個人都誠惶誠恐地跪下身子。

界堪睜開琥珀色的眼睛,那雙眼睛美麗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雙手撐地,緩緩站起身,腦後快要迸裂的劇痛抵擋不住他頑強的意志。

他的臉上身上全是血,緊抿的唇角猶帶血絲。

就像是剛作完一場華麗的美夢,他有些恍惚。

「我這是在哪?」他出聲了,像是疑問又像是嘆息。

「我最喜歡聽你說話了,就像是絲綢碎裂的聲音。」模糊的美麗笑臉忽地一閃而過,是誰?是誰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他的記憶似乎還留在昨日,他還記得阿太為他擋住了那致命一劍。

當時李自成風聞他與吳三桂的親信密謀議事,調了五百精兵埋伏在暗處圍攻他們,若不是阿太忠勇護主,他早已不在人世。

阿太的仇,他要親自來報!

這是,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馬上的人飛身而下,跪在界堪腳前。

「阿太給主子請安!」幸好他有要事在此地辦理,一聽見王爺的消息,他就快馬加鞭趕來。

「阿太,你沒死?」界堪驚訝地挑眉,隱約覺得有什麼事不對。

「是的,托主子洪福,阿太撿回了一條命。」

界堪知道什麼事不對了,阿太的傷若沒有個一年半載的休養,是不可能康復的。

那麼,他是失去記憶了?

胸口突然一陣悶痛,界堪皺起眉頭,煩躁、哀傷、失落等情緒一古腦兒向他湧來,讓他直覺想找個宣洩的出口。

「阿太,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主子……您……您已經失蹤快一年了。」阿太低首。

「一年?那我現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不讓任何人看見他顫抖的雙手,這一年,他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心頭的沉重讓他有一種好像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的感覺。

界堪的身形晃了晃。

「王爺!」眾人驚呼。

「主子,您的身子為重,還是讓屬下先扶您去療傷吧。」阿太緊張地隨侍左右。

「傷?」說到傷,界堪這才發覺頭越發劇烈疼痛起來,他手摸過腦後,看見滿掌怵目驚心的鮮血。

界堪眯起雙眼,暴戾閃過冰冷的琥珀色眼眸。

「是誰?」界堪輕問,危險的氣息像是冰霜,讓每個跪在地上的人瑟瑟發抖。

「王爺,這些小事還是讓屬下來……」阿太早已執起劍,有眼無珠的狗奴才,竟然敢傷尊貴的胤親王,離死期不遠了。

「不!」界堪伸手制止阿太,他心中那股失落與哀傷交織的沉重正需要發泄,他要親自來。

「王爺,王爺饒命啊!」跪在地上的一干旗兵知道性命即將不保,拚了命地磕頭求饒。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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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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