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直到銀子出現，把禾翰飛領進主管辦公室前，在場的所有人，根本是完全呈現石化狀態；但當他們發現銀子把人帶走後，更是驚嚇不已。
銀子的行動，不正證明了教官先前所言？！
「不會吧？！我可不想重溫當年的噩夢耶——」
一人首先發難，接着，眾人愁眉苦臉的模樣，卻也說明了他們的無可奈何。
「就算不想也由不得我們了啦！難不成你想辭職？」另一人冷聲說道，尖銳的言語，一語道出眾人的心聲。
因為，他們雖然害怕教官的鐵血手腕，但若是因此而辭職，會不會太誇張了？
就在沉默無限蔓延之時，終於有人忍耐不住地大喊：
「管他的訓練再苛，既然以前能撐過來，難道我現在會撐不過來嗎？！教官，我是絕不會向你認輸的——」
這句話在無形中鼓舞了眾人，也讓大家慢慢有了說笑的心情。
「說得也是，這裏又不是訓練中心，再慘也不會慘到哪裏，我們就放寬心，在教官正式任職之前，多煩惱也無益，倒不如趁這段期間，趕快練練身體，以免到時真被電得哇哇叫那才丟臉咧……」
就這樣，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氣氛又恢復回禾翰飛出現前的熱絡。
而小千也乘機向眾人重新又介紹古映嵐一回。
相較於其他人先前的臉色死白，古映嵐的表情卻一直是笑眯眯的。
真是太好了，沒想到阿飛哥哥也要來本部上班，那以後她與阿飛哥哥相處的時間，肯定會多上許多。
古映嵐樂陶陶地想像著，以後與阿飛哥哥一起上班的美景。
雖然過去的一整年，她每天都會見到阿飛哥哥，但在那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能跟阿飛哥哥有什麼私底下的會面。
理由非常簡單，隨着訓練的日益嚴格，哪個人不是被榨乾了最後一滴體力，才被放回去睡覺的？自然的，她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什麼賞夜空的閒情逸緻。
至於平時的訓練，也都是與另外八十五人，共同接受阿飛哥哥的指導，連點落單的可能性都沒有。一想到這裏，古映嵐就覺得好哀怨。
基於不公開她和阿飛哥哥相識，以免讓人認為阿飛哥哥的訓練上，可能有失公允的考量，所以古映嵐從沒讓其他人知曉，他們倆相識許久的事情。
而阿飛哥哥更是避開了，切可能與她直接接觸的狀況，就連在課堂上的口頭測試，他往往也會故意跳過她，而去選擇其他人做答。
有時候，古映嵐還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醜八怪？
否則，為什麼阿飛哥哥竟連一眼，也懶得看她？
不過這一切都將會得到改變！
阿飛哥哥必定會因為這次的職務代理，而暫時搬回家，不管怎麼樣，她都可以常常上禾家找人，真是太好了！
待古映嵐一一向新同事打完招呼后，小千便拉着她打算下樓逛逛，而在等電梯的時候，她們便先遇到另外幾個少數民族——迅雷保全的女性保鏢。
「嗨！巧巧、阿芝，這是今年的新人『嵐』。嵐，左邊的是巧巧，右邊的則是阿芝。」小千熱絡地介紹著，真是太湊巧了，她還沒帶嵐去找人，這兩個人就自己送上門來，這麼一來，就只剩還在出任務的閻羅沒介紹到了。
「你們好，我是嵐。」古映嵐打着招呼，而另兩人也微笑着回話。
古映嵐則乘機把兩人的樣貌看仔細，阿芝是個即使此刻明明面帶微笑，但眼底卻有抹揮之不去淡淡哀傷的女子；至於巧巧……
「你……」古映嵐一愣，總覺得眼前帶着恬淡笑痕的女子，看起來好生眼熟。
注意到古映嵐明顯的困惑模樣，但巧巧卻沒有吭聲，彷彿她早巳習慣了，旁人會以這樣的眼光打量自己。
電光石火一閃，古映嵐憶起一個早已消失的名字——
「你是那個凌巧詩？！那個傳說中的偶像？！在最紅的時刻卻奇異隕落的超級巨星凌巧詩？！」
她哇啦哇啦地報出一長串，早該被遺忘的各式封號，興奮之情不言而喻，因為她是凌巧詩的Fans嘛！
只是因為以前的凌巧詩以長發飄逸、貌似落凡仙女而出名，與現在這個短髮俏麗的美人保鏢，實在相差太多，所以古映嵐一時沒認出她。
「我的本名的確是凌巧詩沒錯，但我已經不是你口中的超級巨星，所以，請你把手裏的紙筆收起來吧。」巧巧微笑地說道，成功地擋下古映嵐掏出紙筆的行動。
「可我……」真的好想要你的簽名說……古映嵐失望地垂下拿着紙筆的手，像只剛被踢下水的小狗。
她可憐的模樣，讓巧巧幾乎要以為，古映嵐頭上長出兩隻低垂的狗耳朵。
「巧巧，沒想到你躲了這麼幾年，但偶像的魅力依然不減。」阿芝笑着拍拍一臉可憐兮兮的古吹嵐，又道：「就給她簽個名吧！看人家都快哭了。」
閑言，古映嵐瞬間亮了雙眼。可以嗎？可以要到簽名嗎？
說凌巧詩是傳說中的偶像，絕對不是徒有其名，當年，以青春偶像之姿，魅力橫掃中港台三地，歌唱、戲劇演出樣樣都來，並留下燦爛的記錄。
凌巧詩出道不過三年，旋又完全消失，彷彿凌巧詩從未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徒留下望眼欲穿的Fans。而這些人當中，也包括了古映嵐。
「不要。」巧巧拒絕得乾脆。從她退出演藝圈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為人簽名了。因為別人眼中的光榮燦爛，對她而言，卻只是一場場的噩夢。
雖然，簽名只是個小小動作，但這個小動作，卻會讓巧巧認為，她這些年努力隱姓埋名全然無用，所以，她幾乎不再簽名了。
「嗚……」被拒絕得如此乾脆，古映嵐覺得自己像只才剛從水中爬上岸，旋又被踢下水的小狗，而且這回的創傷肯定比剛剛來得大。
畢竟，曾抱有希望后的失望，遠比一開始就失望的打擊要大得多。
見巧巧的心意堅決，阿芝也只能對嵐露出一個抱歉的眼神。
雖然覺得自己沒能幫上忙，而對嵐有些過意不去，但她卻也不可能再打邊鼓，要求巧巧為嵐簽名，因為她知道巧巧對於自己那段過去的看法，自然不會做任何讓巧巧感到不快的事情。
古映嵐沖着阿芝一笑，表示自己不會把她的拒絕放在心上的。
她剛剛已經想過了，雖然沒要到簽名很可惜，但她們以後就是同事了啊！能常常見面的價值，肯定遠大於一紙簽名。
雖然事實早就擺在眼前，但初見偶像時的欣喜，還是讓古映嵐一時忘了兩人將成為同事的事實。現在想通了，她先前的失落馬上減低許多。
※※※
晚飯過後，古吹嵐便興沖沖地殺到禾家。
當地突地拉開禾翰飛房門的一瞬間，禾翰飛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又繼續做自己的事了，反觀古映嵐，卻燒紅了一張小臉。
他他他——阿飛哥哥沒穿衣服！
正確來說，禾翰飛是剛剛才從浴室出來，除了腰際圍了條浴巾之外，鍛煉結實的身軀上，完全呈現出入類最原始的模樣。
濕淋淋的半長發，服貼着他的臉龐，耳際，偶爾會有一顆晶瑩的水珠，從低垂的髮絲滴落，讓禾翰飛原本斯文爾雅的相貌，忽而顯現狂野的魅力。
「啊——」那顆水珠像是某種煽惑之至的暗示，讓古映嵐驚叫一聲，沒想到自己會看到如此養眼的鏡頭。
禾翰飛擁有那種即使鍛鏈有成，卻不會讓人覺得魁梧嚇人的身材，再加上他那張斯文臉孔，以及修長優雅的手腳，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哪裏來的貴公子，哪會想到這人有沒有攻擊性？
殊不知，全訓練中心的武術指導老師中，最可怕的便是禾翰飛了。
如今，親眼瞧見那蘊藏了驚人力量的軀體，古映嵐是既害羞，又想看個清楚，最後，她雙手雖然搗住了眼睛，但那張得大大的指縫，卻說明了她的私心。
頎長的身軀，同時展現出力與美；不算厚實駭人的肌肉，約莫只能說是結實有型，但知情者都知道，這男人的力量有多麼巨大；清楚的六塊腹肌，即使不曾刻意出力，卻仍是清晰可見……
「看夠沒？小色女。」幾秒鐘過去，見她看得口水都快摘下來了，還沒打算別過眼，禾翰飛只得撈起一件浴袍，遮去外露的大片春光。
被她這麼明目張膽地「觀賞」，她不害羞，禾翰飛自己卻覺得怪怪的。
「啊——」美景突然消失，只剩滿眼的雪白，讓古映嵐失望地哀叫一聲，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剛剛被禾翰飛喚做「小色女」？！
「阿阿阿……」古映嵐看着他，可張口閉口了好幾回，還是沒辦法好好說出一句話。她一定要為自己辯解一下，她絕不是隨便什麼男人都會看得失神。
不是阿飛哥哥她才不要咧！
但是，她現在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剛剛的「美景」，實在是太誘人了。
突然想起下午其他保鏢曾提過的，阿飛哥哥很受女學員的歡迎，莫名地，古映嵐慶幸起在訓練中心裏，阿飛哥哥從未有雙臂以外的裸露。
才這麼點程度就能讓一堆女人喜歡他的話……如果阿飛哥哥的好身材讓其他女人看到，她豈不是會多了許多情敵嗎？！
「別『阿』了，找我有什麼事嗎？」沒多注意古映嵐此刻的胡思亂想，禾翰飛問道，順手再找出一條毛巾，把水濕的發給擦乾。
被禾翰飛這麼一問，古映嵐這才想起今天過來的目的
「阿飛哥哥，我完成約定了，所以，我們結婚吧！」古映嵐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了，她當然開心啦！受苦受難了一整年，為的，不就是今天嗎？
聽到她快樂不已的宣言，禾翰飛心頭一震，但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你在胡說些什麼。」淡淡地，他兜頭澆了她一盆冷水。
「我哪有胡說。」古映嵐癟著嘴，原本高揚的情緒，被他那盆冷水澆得連一半的溫度都不剩。「我們明明說好的，只要我能夠通過成為保鏢的試驗，你就要娶我的啊！」不然她哪撐得過那些非人的訓練啊？！
「你記錯了。」其實就連禾翰飛也沒想到，她居然真的通過訓練了。
因為小嵐的成績在這一期的八十六人中，並不算是特別突出，若要硬說有什麼特別之處，大概就是她在各方面的表現都很平均。
一般人通常會有一、兩項特彆強的項目，但相對的，也會有一、兩項特別弱的項目。像這種情況，對於專職保鏢而言，有時會變成致命的缺點，所以他的訓練，也是以均衡發展為第一要務。
但在訓練中心待了這麼幾年下來，禾翰飛發現，所謂的「均衡」，是非常難以達成的。因此像小嵐這種真正平衡的少數者，其表現便時常會淹沒在其他各科好手之下，而讓人覺得她的表現僅能說是普通。
禾翰飛一直沒注意到這現象，再加上各科的成績，一概掌握在各文科講師及武術指導老師的手中，禾翰飛從未利用職務之便，要求察看小嵐的成績如何。
因為他在等，在等小嵐自己受不了訓練之苦，而主動要求退訓，但禾翰飛卻沒有等到這一天，也是直到在最後核算成績時，他才發現，小嵐竟然過關了！
「我才沒有記錯呢！」古映嵐最後一絲笑容消失，難道阿飛哥哥「又」要違背他們的約定了嗎？「你明明說過，只要我成為保鏢，你就要娶我的！」
「我們當時是說你必須成為可獨當一面的保鏢。」
「這有什麼差別嗎？」她一呆，這兩者似乎沒有任何差別啊。
「差別可大了。」禾翰飛豎起食指，對她搖了搖。「即使你成為保鏢，但實際上能不能成功地執行任務，又是另一回事了。再說……你在訓練中心的成績並非頂尖，你應該很清楚吧。」
禾翰飛巧妙地利用古映嵐對自身成績的不確定感，來反駁她已經通過試驗的事實。
「你——」古映嵐啞口無言，因為她知道阿飛哥哥說得對極了。
她的成績並非最頂尖的，今天去本部報到時，發現只有她一人正式成為保鏢的事情，更讓她的心情極度不安。
為什麼只有她一人合格？為什麼其他成績更優秀的人，反而沒合格？
這些問題原本只深藏在她心中，但阿飛哥哥卻選在此刻，把問題攤在陽光下，更教古映嵐感到不安。
禾翰飛看着她驚疑不定、數度變化的臉色，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他一直都希望她是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笑着，因為他的小娃娃是那麼適合微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惶惶不安的表情去面對未知的未來。
可造成這一切的人……竟是他自己？！
禾翰飛的心一停，幾乎要衝口說——
別再煩惱了！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想結婚？也沒問題！
但在話出口的前一刻，禾翰飛硬生生噤了口。
他在想什麼啊？！但又為什麼……他卻連半點抗拒的心情都沒有？彷彿只要她能繼續開開心心地笑着，他怎麼樣都好嗎？
難道自己真寵她寵習慣了，居然連婚姻大事都能拿來當哄她開心的玩具嗎？
過去的一年，對禾翰飛來說，是最難熬的一年。
每每，別見她滿最愛意的熱情雙眸，他反而成為那個說不出話的人，總要用各種手段，去迴避可能與她接觸的機會。
即便他的訓練，向來能讓每個人都灰頭土臉，認不出誰是誰，但他偏偏能在人群里，輕鬆認出她所在的位置。
看着她身上日益增加的重重傷痕，不知有多少次，禾翰飛幾乎要忍不住，開口要求她退訓，要求她別再這麼折磨自己了。
但他的小娃娃卻是一徑咬着牙，把所有的痛苦與難耐往肚裏吞，不再像小時候那般，只要遇上了什麼小問題、小麻煩，就會跑來對他撒嬌，求着他幫忙解決。
他的小娃娃長大了，可禾翰飛的反應，卻不是他以往想像中的樂觀其成，而是有着濃濃的失落感，他多麼希望她仍永遠是那個愛纏着他撒嬌的小娃娃。
但小娃娃還是長大了，現在她對他要求的，是愛情。
一項他不知自己能不能給她的東西。
他非常疼愛小嵐，而他對小嵐的愛更是無庸置疑。但那是親情吶！他多年來都是把她當成妹妹，但如今小嵐要的，卻是愛情？！
這教禾翰飛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這一年來所有的猶豫、與逃避，全是因為他不認為自己能給她愛情。
結婚很簡單，但維持一個家庭才是最困難的，而他，不認為自己能成為一個好丈夫。即便禾古兩家的父母都是婚姻美滿，但禾翰飛卻未因此而有一絲自信。
在把對方當成妹妹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經營好這段婚姻？
因為無法直接拒絕她，所以禾翰飛只能把事情一拖再拖，希望在這段拖延的期間里，小嵐能遇到她的真命天子、希望她能夠想通，他們之間不過是親情的羈絆。
但不知為何，禾翰飛只要想到小嵐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中，心底一股火就會不受控制地上涌。
對於這種情況，禾翰飛能做的，便是不斷說服自己，只是捨不得心愛的小娃娃愛別的男人罷了。再過一陣子，他自然就會釋懷的。
「我懂了。」深呼吸一口氣，古映嵐決定暫時把問題丟到一旁。
現在再煩惱也沒用，畢竟，她已經成為保鏢了，為何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呢？！
煩惱完畢之後，古映嵐總算恢復了笑臉，反正再怎麼煩惱，事情終究是要解決的，既然如此，又何苦自找麻煩呢？
「咦，阿飛哥哥，你還沒拆行李啊？讓我幫你吧。」古映嵐這時才注意到，角落邊有隻大行李箱，想必那是阿飛哥哥從訓練中心帶回來的。
「不必整理。」禾翰飛淡淡開口，把先前狂奔的思緒拉回。「因為我過兩天就要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