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年後

……她真的成功了？！

直到古映嵐帶着任職通知書，到迅雷保全人身保全部門報到，她仍無法相信，自己合格了。

這一年來的訓練情形，絕對只有「地獄」二字，才足堪形容受訓者所遭受的各種難關，他們不僅得拼體力，更要動腦筋。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明明能通過一般體力訓練的人，卻敗在以思考取勝的關卡上，撐不了三個月，就悲慘退訓的事情時有所聞。但是，也有像古映嵐這種，雖不是每關都能順利通過，但憑着恆心和毅力，一路走下來的人。

每個月都有人悄悄消失，看到寢室里的人越來越少，古映嵐心底總有種說不出的失落，而到了結訓前的最後一個月，八十六個人竟只剩下五個人。

「就不知還有誰也當上保鏢？」古映嵐開心地咧著嘴笑，從訓練中心回來后的這一個月，她從沒像現在這般神清氣爽。

還記得剛回家時，因為自己帶着一身的青青紫紫，就連臉上也掛了彩，可着實嚇壞了爹地、媽咪，而乾爹和乾媽更是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阿飛哥哥，準備臭罵他一頓，居然讓她負傷返家。

要不是她在一旁拚命解釋，恐怕阿飛哥哥已經被逮回家了。

腳下邁著輕快的步伐，古映嵐一邊想着還有誰會過關，一邊往迅雷保全邁進。

迅雷保全的本部，就位於辦公室林立的商業區，古映嵐才剛踏人大摟，與普通的辦公大樓相同，立刻有警衛人員上前盤查一番。

直到確定她的身份無誤，警衛這才放行。

古映嵐搭乘電梯上樓，心底的雀躍與欣喜，教她原本就圓亮有神的大眼，更加晶亮耀眼、雙頰上因興奮而起的紅暈，也是久久不退。

等自己完成報到手續、正式成為迅雷保全的保鏢后，阿飛哥哥應該就無話可說了吧！

掛着得意的笑容，電梯也到達人身保全部門了。

電梯門一開，眼前忙碌的景象，讓古映嵐還以為自己跑錯了地方，為求確定起見，她還特地回頭，看看電梯的樓層顯示板——

十二樓，她沒有跑錯啊！

跨出電梯，占映嵐被眼前純然辦公室的風景，給嚇得呆愣住整整一秒鐘。

這裏不是保全公司嗎？！為什麼看起來就像普通的辦公室啊？

藍色的隔間板，把偌大的辦公室區隔出一小塊、一小塊的私人空間，不時有人打從她身旁走過，神色匆匆的模樣，彷彿是分秒必爭的上班族。

除了沒有此起彼落的電話鈴聲，和統一規格的制服外，這裏看起來實在與——般的辦公大樓無異。

無異嗎？

古映嵐才覺得，這裏與其他公司行號的辦公室無異時，就看到有個身着運動服的男人，滿身大汗地從某扇門走了出來，手上還拿了條毛巾拭汗……

雖然那人的打扮，與這個辦公室似的地方，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卻沒半個人覺得奇怪，仍是一徑低頭工作。

忽地，有人注意到古映嵐的存在。但多數隊僅看了她一眼，就又低頭繼續自己的工作。唯有一個男人上前問道：

「來報到的新人嗎？」

「是的，我是古映嵐。」古映嵐點頭，男人便招招手，領着她來到一間獨立的辦公室。

「銀子，新人來報到了。」男人推開門，讓古映嵐入內。

銀子？閑言，古映嵐又是一愣，這是什麼名字啊？

就見一個美麗如白瓷娃娃的長發美人，從辦公室后繞了出來，她走向古映嵐，冷然的臉龐教人讀不出任何想法。

「我是人身保全部的主管，你可以叫我『銀子』」歡迎你成為我們的一員。」說罷，美人勾起一抹微笑。

因為這微笑，銀子原本冷若冰山的形象倏地被打破，原本就美麗懾人的容貌，此時又平添了幾分平易近人的親和力．不似原先的難以親近。

古映嵐不著痕迹地吐了口氣，原本她還很擔心，上司會是個難相處的人，看樣子，這美人上司應該還不壞。

不過……美人上司看起來好年輕吶！有二十五歲嗎？

「等一下會有人帶你熟悉這裏的環境，如果有任何問題；你可以直接詢問。接下來，就請你為自己取一個代號。」

「代號？」

「每一個保鏢都會取一個代號，目的有很多，但以方便記憶及區隔彼此是最重要的。對了，所取的代號，必須與本名有關連。以我為例，我的本名是『水銀』，所以我的代號就取為『銀子』。」銀子解釋道。

「我懂了。」古映嵐大致了解代號的取法。

「如果可以的話，請在這一、兩天內把你的代號取好，我們必須儘快為你做好識別證。」銀子看了看時間，猜想「那個人」也差不多該到了。

敲門聲響起，這次進門的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女孩的相貌甜美，看起來與古映嵐差不多年紀。

「新人已經來了嗎？！」女孩難掩興奮地蹦跳進門，等她跑到古映嵐面前，赫然驚覺古映嵐居然比她高上一截，頓時女孩一臉失望地張大嘴，看起來好不悲情。

「又一個比我高的人……難道我一輩子都得當最小的那個嗎？」女孩看起來快要哭了，讓身高足足有一七O的古映嵐，第一次懷疑起自己是否不該長這麼高？

可是阿飛哥哥的身高逼近一九O大關，如果她太矮的話，站在阿飛哥哥身邊可是會很不平衡的耶！

「小千，別胡鬧了。至少留點做人前輩的尊嚴。」銀子淡淡地吩咐，這個小丫頭不管經過多少年，還是跟她十八歲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前輩有什麼了不起的……」被喚做小千的女孩癟著嘴，看起來年紀又更小了一些。「每回進來的後輩，年紀至少都比我大個一、兩歲，我這個『小』前輩早就沒有尊嚴了啦！」她賭氣地說。

銀子又好氣又好笑地看着她，最後轉頭看向古映嵐。

「請你告訴小千你今年幾歲。」

「十九。」雖然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古映嵐依然乖乖應答。

「十九歲？！」聞言，小千的眼瞬間亮了起來，原本哭喪著臉的模樣，早就被扔到天涯海角去了。「你今年才十九歲？！」

「嗯。」即使搞不清小千到底在興奮什麼，但古映嵐仍是點了點頭。

「萬歲——我終於不是全部門裏頭最小的了！」小千開心得又跳又叫，直到好一會兒過去，這才像是想起古映嵐還在旁邊，連忙晃到古映嵐身邊，擺出一臉「前輩」模樣，豪氣萬千地拍拍她的肩膀道：

「晚輩，不管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訴姐姐我，我這個做前輩的，一定會盡全力幫忙！」小千笑眯眯地，終於能擺出姐姐姿態的事實，讓她開心極了。

「我知道了，謝謝『前輩』的好意。」古映嵐好笑地點點頭，這位前輩怎麼比她自己還像小孩子啊？這位前輩真的受過阿飛哥哥的訓練嗎？

即使，明知每位保鏢都是由禾翰飛一手訓練出來的，但古映嵐卻難以相信，眼前這個孩子氣極重的人，居然能通過那些可怕的訓練。

古映嵐一句「前輩」，又把小千給捧得樂陶陶，差點不知今夕是何夕。

「小千，回神點，帶古映嵐去看看環境，順便告訴她注意事項。」

揮揮手，銀子乾脆地把這兩人趕出辦出室，在「那個人」到來之前，她還有不少工作得做個大清算呢！

※※※

「簡單來說，這裏是人身保全部門的大本營，只不過時常會有其他部門的人過境，所以這裏才會有這麼多人。不過，你說的那些看起來很忙的人，通常都不會是我們部門的人，大概是其他部門過來辦事的。沒任務時，我們都很閑。」

聽了古映嵐的疑問后，小千如是說道。

「你別看這部門有五十多人，其實真正由訓練中心畢業的，只有一半不到，剩下的那一半，則是由其他部門擢升上來的，不過……因為訓練中心的成立，擢升的事情就越來越少，另外，迅雷保全雖然僱員眾多，但女性保鏢卻很少。

就算加上了你，也不過才六個。而現在，除了閻羅正在出任務，其他人都剛好在公司里，等會兒我帶你去認識認識她們。」

小千說着，帶着古映嵐繞到一個小隔間。

「這裏就是你的座位了，平常若沒事的話，只要別離開這棟大樓，隨你高興上哪兒都行，但要記得把流動電話帶在身上，以免有事找不到人。嗯……樓下有員工餐廳，我們這層樓還設了一座健身房，那是為我們這部門特別增設的。」

小千順手指了指古映嵐剛才看到的那扇門，那裏就是健身房了。

古映嵐瞭然地點點頭，所以才會有人滿身大汗的走出來啊。

「我再帶你去其他地方繞繞吧。你……你叫什麼名字？」都說了好半天話，小千這才想起，她不知道這新人叫什麼名字。

「我是古映嵐。」古映嵐笑着回答。雖然才剛認識小千，但她有預感，她一定能與小千成為好朋友的。

「古映嵐啊……我叫千白嘩，代號小千，你叫我小千就好了。」

小千燦爛一笑，雖然很高興終於有個貨真價實的後輩進來，但兩人也不過相差兩歲，若要她們前輩來、晚輩去地互稱，她可受不了。

「對了，你取好代號了嗎？」

古映嵐點點頭。

「我剛才想過了，就叫做『嵐』。山風嵐，是我本名的最後一個字。」

「『嵐』嗎？我記下來了。」

「小千，我可以問問還有其他人來報到的嗎？」古映嵐問道。想知道還有誰合格了，她的成績在剩下的五個人中，不算是特別頂尖，所以應該有其他人合格。

就不知是誰了。

「你在說什麼啊。」小千一臉奇怪地看着她：「今年只有你一個人合格。」

「我？！」古映嵐愣了下，只有一人合格？！

「教官可是出了名的難搞，你才剛結訓，應該是最清楚的。再說，我之前不是才說過，整個部門裏，真正由訓練中心結訓的，了不起才二十個人，所以只有你一個新人合格，是很正常的事。」

小於帶着古映嵐正準備下樓，準備去參觀公司裏頭，另外幾個保鏢常去的地方時．卻難得地見到保鏢們在竊竊私語。

「知道嗎？『那個人』居然來了……」

「當然看到了，不過，『那個人』不是從不進公司的嗎？」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張臉……」

就見平日難得碎嘴的保鏢們，全聚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麼。

「喂！你們在說誰來了啊？」小千難掩好奇地問道，

「小千，你還不曉得嗎？那個男人來了。」

一個保鏢急急說道。慌張的模樣，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欠了那個人一屁股的爛債，所以才一副想逃又逃不了的死樣子。

「哪個男人啊？」小千越聽越糊塗，他們不說，她又怎麼會知道？

「教官啊！」另一個保鏢說道。跟前一人相同的，他也是一臉的慌張。

「教官？！」小千這下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大驚小怪起來，畢竟以前從沒聽說，教官離開訓練中心的事情。這在人身保全部門裏，可是條大新聞吶！

畢竟當年的地獄訓練，絕不是隨便就能忘記的可怕經驗。

而這時小千也才注意到，聚在一起的這幾個人，全是由訓練中心結訓的保鏢。

「教官……來這裏有這麼好訝異的嗎？」怯怯地，古映嵐忍不住插入談話。阿飛哥哥也是迅霄保全的員工啊！

「這你就不懂了——」其中一人搖頭，一臉「你不懂啦」的表情，才要開口，卻發現說話的人是一個生面孔。「你又是誰？」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調到古映嵐身上。

「她是剛來報到的新人，叫做『嵐』。」小千解釋。

所有人點頭，然後繼續話題——

「新來的，告訴你一件事，訓練中心設立差不多四、五年了，但教官從沒在本部出現過。除了我們這些從訓練中心出身的保鏢，全公司沒半個人見過教官長什麼模樣，還有人說，教官可能一年四季都住在訓練中心，說不定那男人根本就沒有家人，所以才會以訓練中心為家……」

「胡說。」古映嵐低嚷。這未免也說得太誇張了吧？！

不過，沒有人聽到她剛剛說了什麼，又繼續道：

「還有人說那男人冷酷到連血都是冷的，這一點我倒是挺贊成的，畢竟大家都被他操得凄慘兮兮，正常人哪做得到這一點？！他果然是惡魔化身……」

這麼一說，眾人紛紛點頭應和，居然一個個說起禾翰飛不是人的證據。

古映嵐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們越說越荒謬，最後達阿飛哥哥其實是個外星人的說法都跑出來了，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的血是藍色的！

活像他親眼見過似的。

「你們說的全都是胡說八道！哪有人的血是藍色的？！」無法忍耐地，古映嵐擰著眉，氣呼呼地環視眾人一眼，道：「想說他不是人類的話，就拿出證據來啊！你們這樣在人背後說長道短，活像是三姑六婆似的……」

教官的確是很嚴苛，但一般的訓練方式，有辦法把一個從沒受過武術訓練的普通人，訓練成保鏢嗎？像我就完全不相信。而且，他才不是冷血動物咧！雖然他老是亂罵人，還沒事就拿一準要人命的懲罰嚇人，可是當我不小心在野戰里受傷時，他還是把已經跌斷腿的我，從山溝里背出來，他、他……」

古映嵐還想再說，卻發現所有人都用一種看待珍禽異獸的眼光看着她時，讓古映嵐不由得噤了聲。

「……做、做什麼這樣看着我……」古映嵐結結巴巴地連話都說不好。

「你不會是『煞』那個惡魔教官吧？！」

一人緩緩提出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卻獲得所有人的認同。

心事被人說中，讓古映嵐立時紅了小臉。

殊不知，她這反應教所有男人嘆息。

實在太不公平了吧？！雖然那個惡魔教官真的長得很帥，但還是無法改變他是一個惡魔的事實啊！為什麼女人偏偏會受他吸引？！

以前受訓時，就有不少女人即使每天被訓練整得慘哇哇，但私底下在聊天時，那些女人還是一臉痴迷地說——教官好帥。

這些話聽在男人的耳中，有多麼不是滋味就不多談了。

沒想到……結訓多時后的現在，居然還會聽到類似的話語。這教在場的所有保鏢，突然重溫了受訓時的不甘。

「新來的，你可千萬要想清楚，愛上一個惡魔可是很辛苦的，他可能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像你這種漂亮美眉，想要男朋友還不簡單，幹嗎去愛一個惡魔呢？」

「就是說嘛！那個惡魔有什麼好的？看他訓練時，下手從不心軟的狀況看來，那傢伙摘不好還會打老婆耶！趕快放棄算了。」

「原來我會打老婆啊，今天我還真是受教了。」

冷冷的男中音響起，所有人尤其是剛剛說出「打老婆」的那個人，都感受到寒毛瞬間豎起的可怕滋味。

「教、教官好。」

「我不好，因為這麼多人說我的壞話，代表我做人很失敗，說不定……我真的是從亞力安星球來的藍血外星人。」

禾翰飛笑得好溫柔，斯文的面孔配上溫柔的笑容，看起來好生舒服而順眼，但現場絕對沒有半個人的感覺，與「舒服」二字有關，至於剛剛說過禾翰飛壞話的那幾個人，只覺得腦中的警鈴大作教官到底聽到了多少啊？！

「你們結訓后恐怕就沒有再好好訓練過了，居然連我已經走到你們身後，都沒有一個人發覺，你們真是太鬆懈，這種表現讓教官我感到非常失望。」禾翰飛搖頭嘆息的模樣，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那，那教官有什麼想法嗎？」某個人怯生生地請教，雖然結訓許久，但他們仍對教官又敬又異，下意識就是對這男人畏懼三分。

「想法是有一點。」

禾翰飛緩緩說道，所有人都屏住了氣，傾聽他想說什麼。

「正好水銀過陣子要請產假，在這段期間里，我就是她的職務代理人，而在代理的這段時間裏，我會『好好』給你們一次再教育的。」

此話一出，換來的慘叫聲四起，古映嵐還以為自已回到了訓練中心。

「騙人……」

這話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所有人都深切希望，這是惡魔教官所開的一個玩笑。

只不過，他們都很清楚，惡魔教官是從不開玩笑的。

禾翰飛沒有回應，只是笑得更溫柔了，像個天使那般無害，但這笑容，只讓見者心中浮現五個大字——

惡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