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啊啊啊~~~~」

沙加猛地坐起來，雙手用力往外推，卻什麼都沒有推到。睜開眼，他才現自己坐在床上，而雙手的前面什麼都沒有。隨後他雙手全身摸了摸，現什麼都沒缺，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原來是個夢。沙加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暗自慶幸這只是個夢。可是那個夢是那麼真實，真實的一點都不像個夢。

真是奇怪。沙加一面琢磨著，一面下床。夢這十年來他已經做了不少，有些還反覆地做，可今天這個夢卻之前從來都沒做過。但是夢中的那個聲音，依然是那個聲音，也就是說，和之前的夢是連貫的。可是為什麼突然就出現新的夢了呢？沙加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門口有動靜，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警覺地抬起頭來。這個小木屋的門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打開，那就是送飯的食人魔來了。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在被關押的最初，沙加因為固有觀念作祟，總是很擔心這些野蠻人會不會端盤生肉來給他吃。但出乎意料的是，給他吃的雖然的確是肉，可卻是烤的噴香的肉，讓人聞着就食指大動，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於是在這麼無所事事地住了幾天之後，沙加悲哀地現，自己竟然胖了。可是無論怎麼下決心，可到吃飯的時候他依然忍不住。人啊，就是那樣奇怪。

這次也不例外。香味傳來，沙加就再也無法集中精神沉思下去了。他就像條狗一樣，口水在瞬間充滿了口腔。於是他迅抬起起頭來，伸出手，打算去接食物。也就在這個時候，他伸出去的手突然就停住了。這次送飯來的，並不是常見的那個食人魔，而是那個並沒有見過幾次面的女野蠻人！

「你……你……你……」

希瓦帶着練習了大半夜的微笑，很不熟練地把食籃交給沙加。沙加還在驚訝中，甚至忘記了伸手去接。

「咳！」

看到沙加沒有伸手接，希瓦低低地咳嗽了一聲，這才把沙加從驚訝中催醒。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接過食籃。

「沙……沙加是吧？」

「誒？」沙加有些吃驚，他不記得曾經告訴過對方自己叫什麼。「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呃……」希瓦不禁有些後悔，這才想起來沙加的確沒和她說過自己的名字。她會知道這個騎士叫什麼，那是因為她私下問過使者，使者是負責和艾拉西亞進行談判的，他應該知道這次領軍的人是誰，最不濟也應該知道名字。在她的強力逼問下，使者當然不敢不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確知道那人的名字，想想告訴她也沒什麼關係，於是就告訴她了。可是現在卻麻煩了，她不得不想個借口掩飾過去。「這個……是你在睡着的時候自己說的。」

連希瓦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十分拙劣的謊話，也不覺得沙加會相信。同時，她還有些犯愁，萬一沙加追問下去，她該怎麼辦？總不能說實話吧。一旦沙加知道實情，肯定會不顧一切逃回去――沒人會受得了自己被國家當做一顆棄子，她可不想讓他白白回去送死。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沙加竟然點點頭。

「原來如此。」

他竟然相信了！難道他是一個白痴嗎？！希瓦不禁這麼想，但仔細觀察了一下正在狼吞虎咽的沙加，她將這種想法踢出了腦海――他只是個不會懷疑人的濫好人而已，恐怕就是這種性格才讓他變成這盤棋里的棄子。這麼想着，希瓦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她本想說些什麼，可是看着沙加正吃的歡，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去打斷他的興緻，只能百無聊賴地四處看看。突然，她看到了枕邊的那個捲軸。

「那個……對你很重要吧？」

她指著那個捲軸，這麼問。

正在猛吃的沙加停下了手，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隨後就出了一聲驚呼。接着，他不顧滿手的油膩，開始伸手入懷，似乎在找什麼。最後他抽出了手，卻什麼都沒有拿出來。然後，他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床邊，抓起那個捲軸，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最後才鬆了口氣。

「我猜的沒錯，果然很重要。」

「是啊。我什麼都能丟，這個是絕對不能丟的。」

沙加的口氣讓希瓦的好奇心達到了極點。那個捲軸里到底是什麼？居然讓他覺得重要到這個地步？躊躇了一下，她還是開了口。

「能……能不能讓我看一下……呃……」

看到了沙加的目光轉向了她，希瓦心一驚，後面半句話就咽了回去，同時不住暗自埋怨自己的多嘴。可片刻之後，沙加卻給了她一個意外的答案。

「你想看？可以啊。」

這麼說着，他走了過來，同時解開了系住捲軸的繩，將捲軸拉了開來。

希瓦終於看到了捲軸的內容。捲軸里是一副畫，畫的是一名年輕女性，應該不會比她年齡大。畫中的女性並不算很漂亮，但長著一張可愛的臉，配上一頭褐色的頭，有一種讓人一見就想親近的感覺，不過希瓦卻覺得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在她看來，這樣的女性太柔弱了，哪有她這樣健康勇武？

「她是……」

「我的未婚妻。」沙加得意地回答，完全沒看到希瓦的臉色已經有陰轉晴了。男人都是遲鈍的生物，尤其是處於興奮中的男人，沙加這時就是這樣，他全身心都被羅莎的倩影所佔據，全然不顧他正在對着一個女人說其他女人。「如果我能夠回去，我一定要和她結婚，這是早就說定的事了。呃……」這時他才猛然醒悟，自己現在是別人的階下囚，說這話有什麼意思？不由得有些訕訕地看着希瓦。

但希瓦卻面無表情。她收拾起食籃，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了。只有在關門時那巨大的聲音，讓沙加覺得她很生氣。不過他以為希瓦生氣是因為他身為一個囚犯，居然還敢提回去的事，卻全然不知希瓦根本就不是為了這個而生氣。

這個傢伙！希瓦滿腔怒火，在心中暗暗罵道。我這麼關心他，居然一點都感覺不到，還在我面前說另一個女人。那樣孱弱的女人有什麼好的？我一個人就可以撂倒這樣的十個，不，一百個！這麼想着，她不自覺地抬起手，隨後轉頭去看看結實的手臂。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感到眼前黑影一閃，不由得心中一緊，同時收束起飄忽的心神，後退了幾步，扔掉食籃，擺出戒備的姿勢。

「不用緊張，是我。」

不用看，希瓦就知道是誰了，這種細聲細氣的聲音全克魯洛德只有一個人能得出。定神一看，果然是卡佳。

卡佳是科爾戈的王后，希瓦說不上討厭她，但也並不喜歡她，因為總覺得卡佳有些陰險，和自己的性格不合。她不喜歡陰謀，什麼事都喜歡直來直去，所以並不喜歡卡佳。但她畢竟是王后，就算不喜歡，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看來你很生氣。」卡佳依然是那細聲細氣的強調，「應該是你那個戰利品的緣故吧。」

希瓦警覺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我說了不要緊張。不要擔心，我們之間的談話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因為四周的人都被我支開了。」

希瓦向四周看了看，的確這樣，視野能看到的最遠處都看不到一個人影，於是不由得放鬆了一些。

「我知道你喜歡那個戰利品，別否認。」卡佳豎起手，阻止了希瓦的開口。「本來喜歡一個男人並不是什麼問題，科爾戈也不會在乎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個野蠻人。但是，看起來他似乎對你沒什麼意思吧？」

這問題一下觸到了希瓦的痛處。她還是不言語，但臉上閃過了一絲怒意。

卡佳並沒有放過希瓦臉上的那絲怒意，於是她笑了笑。

「看來他似乎另有所愛呢，希瓦。」

希瓦聽到這句話，稍一轉念就勃然大怒。

「你竟敢偷聽我們的談話？！」

「偶然而已。」面對希瓦的大怒，卡佳卻一點都不害怕，依然細聲細氣，不緊不慢。「不過這樣的男人，你恐怕是無法留住的。」

希瓦本想責問卡佳對她的**，但卡佳的話卻讓她沉默了。卡佳的話不錯，沙加的話雖然出自無心，但卻也表露出了要回艾拉西亞的意思。這是他無意識的話語，自然代表着他真正的心意。

「那……那怎麼辦？」

希瓦這麼喃喃。她並不是在問卡佳，而是在問自己。可是答案卻是從卡佳那來的。

「如果自己不能擁有，那乾脆誰都別想擁有！」

這句話宛如一個重鎚砸在希瓦心上，砸的她搖搖欲墜。

「這……」

「我只是給你個建議而已。」卡佳悠然地說，「決定權在你手中。好了，我得走了。科爾戈這傢伙，一不注意他就會偷吃。」這麼輕鬆地說着科爾戈的醜事，卡佳拍拍手，施施然離開了，留下希瓦獃獃地站在那想着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