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十四

「國王陛下,那魯克公爵有緊急事務求見。」

侍從這麼恭敬地說。

聽到這話,伊米修特卻感到一陣憤怒。這不奇怪,每個在熟睡時被吵醒的人都會感到憤怒。而對於伊米修特來說,他的憤怒還有一個原因。緊急事務!那為什麼早朝時他不說,偏偏要到這個時候來說?!分明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一想到是這種可能,伊米修特就感到一陣噁心。這是對那魯克的厭惡,也是對軟弱的自己的厭惡。

伊米修特是恩洛唯一的兒子,自然是王位的第一繼承人,但恩洛去世的時候,他並不在斯代維克,而是在自己的領地。恩洛晚年疑心極重,連兒子他都不信任,所以把伊米修特打到了一個偏遠的領地,沒有命令,不能隨意回斯代維克,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了。伊米修特對這樣不合情理的命令很抵觸,但國王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因為他只是王位的第一繼承人,並不能保證一定能繼承王位。要知道,後面看着這個位置的人可不少,一旦他膽敢違抗恩洛的命令,那第一順位將會立刻失去。為了未來,他忍氣吞聲,去了那個領地,開始耐心的等待。

但現實還是給了他重重一擊。雖然他在斯代維克安排下了眼線,可是恩洛的突然暴斃還是讓他措手不及。眼線雖然一刻都沒有耽擱,把恩洛死亡的消息傳到了伊米修特那,但還是晚了,畢竟中間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在接到消息之後,伊米修特雖然立刻上路,可心中卻並不抱什麼希望了。第二順位的宏德尼是御前相,雖然恩洛誰都不信,可相卻是不能隨便可以趕走的――總要有人幫他處理事務吧。如果宏德尼在恩洛死後出示了任何遺囑――哪怕是偽造的,他也能踢開伊米修特而登上王位。所以一路上伊米修特除了失望,還帶着些許的恐懼:如果宏德尼繼位,他會不會找人來解決自己?畢竟死人才是最安全,永遠都不會泄密的生物。每晚伊米修特都會做類似的噩夢,醒來都是大汗淋漓,可他卻無可奈何。他不能逃走,因為國王的葬禮上他不出現,是件非常大的事,很有可能他會從此身敗名裂。

在這種失望和恐懼的折磨中,伊米修特逐漸接近了斯代維克。其實在他心中,一直希望這段路永遠都不要走完,但只要是路,總有走完的一天,伊米修特也是如此,無論多麼不願意,他還是到了斯代維克。

可就在進入城門的時候,巨大的撲面而來,讓毫無準備的伊米修特在開始的幾分鐘里不知所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宏德尼率領文臣,那魯克率領武將,親自到城門口來迎接他的到來。在他還沒從驚喜中清醒過來,更大的驚喜接踵而至:宏德尼親口告訴他,所有貴族都表示,由他,伊米修特親王繼位,成為第十四代獅鷲王。

這樣巨大的落差,讓伊米修特覺得宛如在夢中。可隨後的現實讓他明白,這不是夢。在盛大的典禮中,格拉漢姆大主教親自為他戴上王冠,向艾拉西亞的民眾宣佈,新的獅鷲王誕生了!

不過躊躇滿志的伊米修特還沒從興奮中緩過勁來,就悲哀地現,他這個國王完全名不副實。由於長期在偏遠領地,不參加中樞議事,他在斯代維克沒有任何勢力,而前相宏德尼和獅鷲心騎士團長那魯克分別掌握著政權和軍權,是斯代維克最有勢力的兩個人,更不幸的是,這兩個人分明互相勾結。於是,伊米修特就變成了一個傀儡,完全由宏德尼和那魯克操縱,政令也出自兩人之手,而伊米修特唯一的作為就是在這些政令上簽字。

伊米修特自然不願意當這樣的國王,也曾想反抗,可是當他知道前獅鷲心騎士團長理查德下場后,他感到一陣恐懼。那樣一個上等貴族,只不過一句話就被關進了黑牢,永世不見天日。這樣的放到他身上似乎也很合適,於是在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暫且做這個傀儡國王,只要有命在,總有翻身的機會。

於是在此之後,他開始了偽裝的日子,不過暗地裏,他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這是件很危險的事,一旦被宏德尼或者那魯克現,他不但會失去王位,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了,所以他非常的小心。

可是現在,他積累的不滿終於爆了。雖然知道這時火很不理智,可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他翻了個身,用力卷緊了被子。

「告訴那魯克,有什麼時候明天早上再說!」

按理說,國王火了,侍從就該識時務地退下了,可事實卻並不是如此。侍從並沒有因此而退下,反而再度開口。

「國王陛下,那魯克公爵可是等了一會了。」

用詞很恭敬,可語氣中卻一絲恭敬的意味也沒有,反而透露出隱隱的威脅。

一個侍從竟然敢這麼對國王說話!憤怒的伊米修特很想跳下床,親手殺了這個不敬的傢伙。但深吸了一口氣后,他強壓下了這念頭,因為他很清楚,這個侍從是那魯克推薦給他的,很顯然是那魯克安插在他身邊的耳目。

該死的狗!這麼在心中暗罵着,伊米修特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把我的睡衣拿來。」

侍從恭敬地捧過睡衣,服侍他穿上。隨後伊米修特站了起來,很隨意地拖了雙鞋,朝着卧室外的會見室走去。

「很抱歉,陛下。」那魯克深深地低下頭,「在這麼晚的時候來打擾您,但實在是因為生了十分緊急的事務。」

裝什麼謙恭啊,你這條狗!伊米修特心中這麼暗罵着,臉上卻堆滿了笑容。

「那魯克卿請不要自責,你為國勞心勞力是值得讚揚的!」

伊米修特這麼說了之後,那魯克就抬起了頭,看向他,似乎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說的真心話。

這點小試探是難不倒伊米修特的。他故意打了個呵欠,拉緊了下睡衣,動了動腳。

「那魯克卿,其實有事你和相商量了就行了,何必來找我呢?我可還想鑽到熱被窩裏做美夢呢。」

那魯克看着伊米修特。他不信伊米修特真的會像嘴裏說的那樣,不過國王身邊全是他和宏德尼的人,也不怕會弄出什麼事來。於是他微微一笑,又低下了頭。

「我怎麼敢擅作主張?」

「那好,說吧,到底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陛下大概還記得和克魯洛德簽訂和約的事吧。」

一絲怨毒閃過伊米修特的臉,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記得。但和約已經簽訂了啊。」

「想必您還記得當初的條件吧。」

又一絲怨毒閃過。條件?伊米修特自然記得,還記得十分清楚。屈辱的納貢,免費的屠殺,這樣的惡名現在都背在了伊米修特身上,因為合約上是他的署名。至於他是被脅迫后署的名,會有誰知道?後世的罵名也只會全落到他頭上。但現在並不是算賬的時候,他只能點點頭。

「問題就出在這。剛剛科爾戈派使者來通知我國,派去公幹的五千人中,有一個人逃脫了。」

「逃……逃脫了?」伊米修特嚇了一跳,「這……這怎麼可能?你不是保證絕對不可能有人逃脫的嗎?」

「科爾戈的確是這麼承諾的,可做的卻沒有說的漂亮。」

現在使者並不在一旁,那魯克自然可以肆無忌憚地譏諷。

「那……那現在怎麼辦?」

「使者帶來了科爾戈的暗示,讓我們派人去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派人去?」伊米修特很不滿,「他為什麼不自己解決?」

「陛下,野蠻人比我們想像的狡猾多了。您想想,逃脫了一人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對我們來說可是大事了。萬一那人逃回來……」

那魯克沒有再說下去,可伊米修特全明白了。萬一那人逃回來,就很有可能將這決不能讓民眾知道的條件泄露出去。到時民怨沸騰,吃虧的可是他自己。雖然他背上的惡名不少,可「為了求和不顧百姓性命」這樣的惡名他可不想背。或許以後這個醜聞會暴露,但至少他不想現在就這麼早暴露,不然,他這王位就別想坐穩了。於是他深深吸了口氣,在心中為那個逃脫的人默哀了一下,抬起了頭。

「那我們派誰去解決這個問題?」

「暗夜騎士。」

那魯克一語驚醒夢中人。的確,做這種事沒有比暗夜騎士更合適的了,因為這些活躍在黑暗中的騎士本就是恩洛為了此類目的創立的。

「那麼,派團長親自去?」

那魯克搖搖頭。

「只不過一個人而已,還不需要派出這樣的精銳。」

「那你的意思是……」

「我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一個叫蘭若的暗夜騎士。」

「蘭若?」伊米修特想了想,也想不起來暗夜騎士里有這樣一個人。「她可靠嗎?」

「絕對可靠。」那魯克信誓旦旦地回答。

「那好。我這就簽署命令,你負責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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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塔格瑞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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