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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幹勁越來越足。為了組到好稿子,還時常到一些文學社團和學生們坐談。坐談完后最後一項當然是簽名留念。本子一個又一個的伸過來,這個說光簽名不行還要寫一句話,那個說請給我一張名片。時代站起身來微笑着答應每個人的要求。初嘗名人的滋味,時代常常把持不住。唯一不快的一次是在理工大學,時代正在簽名,她眼角的餘光就描到了自己的裙子,由於坐久了,裙子上有了好些難看的折皺,微微地往上翹著。時代的心就彆扭起來,一下午的好心情跑得無影無蹤。

然後時代就決定一定要去買一條高檔的裙子。時代在去的路上就分析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虛榮,象十七八歲的女中學生。做教師的時候時代是不求高檔的,無論怎樣穿她總是學生心目中的偶像。他們總是會在課間的時候拿着教鞭模仿時代講課的樣子。但是現在不同了,穿得高檔和洋氣,象雨辰和蘭心那樣,也算是一種職業的需求。

時代一眼就看中了那條裙子。淡淡的藍色,很簡單的式樣。穿在她的身上合適極了。小姐說買下買下簡直就是為你訂做的,衣服要上身才有效果,這裙子不知有多少人看上了,可一穿上就是不好看,你皮膚白,身材好,又有氣質,再找不到比這合適的衣服。

衣服的標價是788元。

時代猶豫了一下,不知怎麼就覺得這樣的猶豫有點對不住自己。工作快三年了,偶爾奢侈一下有什麼了不起,忐忑不安地去刷卡,身份證一掏出來,收銀小姐滿臉堆笑地問:「是電台的那個時代?」時代矜持地點點頭。盡量不露出得意的神色來。-9-

但時代拿着裙子走出商場的時候心情並不是很好。到電台快十個月了,每個月都是乾巴巴的工資加幾十塊錢的晚班補貼。還不如在學校時寬裕。時代在金錢上總是羞於啟齒,那一天憋不住了終於就問了羅門,自已的關係是不是能按時進來,進來了能加多少錢。羅門最近對時代很客氣,時代接下了他手裏所有的新聞任務,發稿時還總不忘把他的名署上。所以羅門覺得時代雖然還是個小姑娘,但做人大氣,一聽問這事也就跟她掏了心說心裏話:「老周沒告訴你們?關係進來了拉不到廣告,還是沒有獎金好拿的。最多多個百來塊錢的崗位津貼。」時代一驚說:「主持人也要拉廣告?」

「可不?」羅門說:「一年三萬的任務。你看我們一個中等城市,擠著大大小小七八家電台,除了人民台,個個獨立核算,就那麼一些企業做廣告,能不搶個鍋底朝天!不是瞎搞是什麼!況且拉廣告上還有種說法,報社領頭走,電視跟後頭,電台小老九。你跑跑就知道了,難啊!」

時代當即沉默下來。

羅門就說:「你也真是的,做老師多好,要跑這兒來受罪,久了你就知道了,電台不是什麼好地方。」

羅門說這話的時候有一股明顯的怨氣,不知是朝准發的,時代趕緊閉了口,埋下頭來準備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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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時代就開始留心談廣告的事。有事沒事也到廣告部轉轉,取一取經。時代是個聰明人,她相信只要用心,這世上沒有辦不成的事。如果拉到廣告,除15%的提成,每月還有幾百元獎金。不是說嗎,誰誰誰的大哥大,誰誰誰的摩托車,誰誰誰的房子,全都是拉廣告拉來的。

時代也磨拳擦掌起來。

第一次,她去了市裏很有名的一家企業,電話號薄上的廣告說是該企業一年創收多少多少萬,多少多少外匯,口氣很大。總經理叫胡滿志,坐在金壁輝煌的辦公室里氣度非凡地笑着。時代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漂亮的秘書小姐擋架,問她有沒有預約,時代笑着說有呢,剛剛打過電話。就這樣一闖就闖進了胡總經理的辦公室。

胡總是個講話慢條斯理的人,問明來意后,面帶難色地說:「我們的產品主要是銷往國外,在國內是沒有多少廣告可做的。也就前兩年在中央電視台做做亮亮牌子。至於贊助嘛,」胡總說:「我們負擔很重啊,新聞部門都盯着我們要錢,可是也不能說給就給啊,我手下還有這幾千號職工,工資,獎金,福利,房子,都不容易。再說了,你們台開台時,我不還給過兩萬,問問你們陳台長,支票還是他親自來取的呢。不好意思啊,實在不好意思。」時代謝過之後出來,把胡總的話分析分析,算是明白了幾分,一是人家做廣告只看得上中央電視台,一個地方的小電台,-10-是不會看上眼的。二是每家新聞單位都向他們伸手,就是電台的台長,也只有兩萬元的面子,更別說一個剛來的小主持了。

再跑了幾家后,才發現胡總算是客氣的了,有的一聽說是電台來人,根本就不見,也有見了的打過招呼后就抱着電話打個不休,當辦公室里壓根就沒有時代這個人。

眼看這財大氣粗的「啃不動」,時代就轉移目標,去了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叫「星期天快餐店。」時代是在日報上看到他的廣告的,廣告語很精彩:認識「星期天」,每天都是星期天!

老闆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看上去有一種生意人固有的精明。這時的時代又學會了不少和廣告有關的知識,知道了有一種廣告叫實物廣告。比如上次台里新聞部的小王給一家針織廠做了廣告,沒有拿到錢,但針織廠給台里每人發了一床被面,時代也拿到了。實物的價按八折折算下來,也就是小王的廣告創收,羅門當時就給時代算了一筆帳,就這一筆小廣告,小王至少能拿到五百塊錢。於是時代就對小老闆說:「你要是沒錢給也不要緊,可以把我們台中午的快餐給包下來,廣告保證給你做好。」

小老闆斜眼看着時代,一字一頓地說:「我想先跟你請教一個問題,電台,究竟還有多少人在聽?」

時代忍住氣說:「我們台的收聽率還是很高的,不信,你看,這是收聽調查統計表。」

小老闆把時代遞過去的表接過來,草草地掃了一眼,然後問:「你們台,有多少人?」

時代一聽有戲,趕緊說:「不多,二十幾人,只有十幾個人中午在單位吃快餐,很劃得來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就實話,我要是在電台做廣告,完全是幫襯你們,瞧你,一個小妹妹,麵皮又薄,也被推出來談廣告,聽說你們電台是表面風光,不拉廣告就沒得飯吃了,有這回事吧?」小老闆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

時代一聽這話,站起身來就走,小老闆也不攔,在後面高聲地招呼夥計土豆要刮乾淨了,顧客可是上帝,不能讓上帝不滿意。

處處碰壁之後,時代的心情糟透了。星期天,時代神情恍惚地坐在髒亂差的研究生樓里,遠程就安慰她說:「只要你喜歡這個工作就行了,錢上面不要你操心。等我上班了,還怕養你不起?」

遠程學的是計算機,那時正在準備畢業答辯和忙着找工作,頭髮亂蓬蓬的,學生味濃得很。時代有些心疼,伸出手去揉他頭一下說:「錢不夠用你照講。最近都吃些什麼呢?」

遠程說:「眼睛都忙綠了,哪顧得上吃。倒是你,每晚十二點下班,要注意身體。等我工作了,我們租個小房子,你就可以把夜班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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