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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一個月後,時代正式成為了台里的文學節目主持人。節目時間為每晚九點到十點。

時代一上馬就對長期以來只是配樂朗誦的文學節目做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就象以往給學生講解課文一樣,時代試着用自己的感覺來引導她的聽眾們感受文學,寧靜的直播室里,戴上耳機,放出音樂,推開話筒鍵,時代常常被自己營造出來的氣氛所打動。都市的夜是需要這樣的一檔節目的,沒有點歌,沒有熱線,緩緩而抒情地訴說都市人的情感和需要,時代堅信自己會有知己。

那些日子時代將一心都撲在了節目上,從組稿編稿到正式的播出,時代希望她的每一檔節目都是精品,希望如果有人將調頻撥到她的聲音上就不願離開。她想起兒提時代昂着頭在學校的大操場上聽中央台的「小嗽叭」,枯燥的黃昏就那樣變得有滋有味起來。也就是從那時起她開始有了理想。在時代慢慢長大,深信理想和現實是兩回事的時候,命運卻讓她在一不小心之間握住了內心已深深藏住的渴盼,所以時代特別珍惜。

遠程打來電話表揚她。遠程除了念書,是一個對什麼都稀里糊塗的男人。當初追時代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第一次約了時代去看成龍的大片,買好的票就不知放哪兒了。害得時代在寒風中抖抖嗦嗦地等了大半天。穿鞋也有本事一樣穿一隻也發現不了,踢踢噠噠大模大樣地穿梭在校園裏。時代沒有想到遠程會聽她的節目,哪裏好,哪裏不好,說得頭頭是道。再想到彼此已是好多天不見面,心裏一熱說:「晚上我過來燒紅燒肉給你吃。」

遠程說:「你不用上節目嗎?」

時代說:「沒關係,吃了飯再趕過來。」-7-

遠程就說:「大老遠的,算了吧,你車技又不好,星期六晚上,我來看你。」

晚上做完節目,緊接着就是做許多的導播。由於有了第一次的不愉快,時代認定許多是一個張狂而自我的人,因此見了他是不多話的。好多天下來還象陌生人。

然而那天許多卻開口了,他說:「節目做得不錯。」

時代說:「謝謝。」

許多饒有興趣地看着她說:「台里能把你招進來真算是個奇迹。」

時代警覺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許多笑起來:「不用緊張。我是說這台里沒一個能人,能人都進不了這個台,而你是一個例外。」

時代的臉紅了。一個很不好的習慣,感覺好的時候總是會這樣。時代沮喪地想,這種人說的話怎麼能放心上呢,怎麼可以為這樣的話感覺好呢,真是莫名其妙了。

但時代的確是走紅了。成名彷彿是一瞬間的事。信件和稿件象雪片一樣飛滿了她的辦公桌。時代的聽眾是文學的,他們寫來長篇大論悠長悠長的表揚信,向她索要照片和簽名,要求成為筆友或筆友之外的朋友。台長在一次全台大會上也表揚了時代。他說:「要樹名牌節目,要成名牌主持,就要象時代一樣,肯下切夫,有自己的創意和自己的思想。」

時代盡量做出沒有表情的樣子,好象對這樣的表揚並不放在心上。做少兒節目的蘭心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着。小朋友們不聽她的節目,曾經一度輝煌的少兒節目陷入讓人不能理解的低潮。小孩子是最容易哄的,連小孩子都吸引不了,主持人的水平就實在是需要重新考慮。但時代從雨辰那兒聽說蘭心是不用怕的,什麼節目都不會做也不用怕,蘭心生在巨富之家,開台的時候她外公贊助台里二十萬買設備,現在她孫女來考電台,豈有不取的道理。雨辰說你也找了不少人是吧,進電台可不是容易的事。時代無可奈何地笑笑。在這個城市裏她無親無故,能找誰呢?只能說是好運。甚至象許多說的:奇迹。但是除了選中他的領導,說出來是沒有人相信的,遠程說這倒是一件好事,人家摸不准你的後台就越發不敢欺負你。

時代開始漸漸地領會到成名帶來的快感和煩惱。但總的來說,都是一種被他人肯定的滋味。這讓時代深信自己從事的是一份有價值的事業。

一天,時代正伏在辦公桌上編節目,突然聽到有人叫道:「時老師。」

抬眼一看,是原來班上的一名女學生:林文秀。林文秀個子矮矮的,戴幅眼鏡,弱不經風的樣子。一見面就掏出一個精緻的本子來讓她簽名。時代有些始料末及,連忙-8-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問班上的同學還好?林文秀小大人一樣嘆口氣說:「唉!你走了怎麼好得起來,這一次考英語都沒有考過(1)班。」

時代知道自己是對不起這班學生的,費心費力地把他們帶到初三,最重要的階斷,說扔就扔了。於是問道:「同學們可恨我?」

林文秀抬抬眼鏡說:「怎麼會恨呢,同學們都說時老師你教一輩子書是屈才。能教我們兩年真是我們的福氣。」

現在的孩子。

林文秀走的時候時代還是沒有給她簽名,時代說:「我以前是你的老師,現在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間不來這一套。」

林文秀心滿意足地把本子合起來說:「時老師,你一點沒變。我回去告訴同學們,他們一定會來看你。他們以前有顧慮來着。」

時代就說:「你替我轉告小傢伙們,好好準備中考,考不了好成績別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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