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根煙,然後放在茶几上的煙灰缸上,慢慢地看着煙霧飄渺。放在沙發上的手,慢慢地轉動着掌心裏小巧的手機。客廳里的石英鐘,發出了響亮的噹噹聲,抬起頭,看着高掛在牆上的鐘面,時針指在了九點正的位置。

轉過眼睛,看着半掩著的房門,沒有聽動任何的動靜。轉過頭,看着已經燃掉一截,垂著一段不短煙灰的香煙,慢慢地拿起,然後用食指對準煙灰缸輕輕地撣了撣,看着煙灰在水晶的煙灰缸里散成灰末。稍稍地將將煙往煙灰缸里推了推,繼續看着那一閃一閃的紅光發着呆,手掌心裏的手機還在不停地轉動着。

悅耳的鈴聲,嚇得他跳了起來。眼睛茫然地看着手掌中的手機,看着熒光顯示屏上跳動的號碼,眉頭皺了半天,又慢慢地鬆了開來。然後輕輕地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在耳朵邊,他的眼睛深處有一抹如釋重負的輕鬆。

幾個跨步走到與與客廳相連接的陽台,然後把陽台的門合上,講著電話:

「喂?是我,弄好了嗎?」

「……」

「你確定林家澄收到了嗎?」他看着遠處的天空,眼神慢慢的冰冷了。

「……」

「那就好。就這樣,再見!」

慢慢地掛斷電話,將手機包裹在手掌心裏面,眼睛直直地看着手機,很久,很久……

直到門鈴響起,他才搖了搖頭,將手機塞進牛仔褲袋裏,打開陽台與客廳的門,然後走到玄關打開門。

「請問是凌先生嗎?」穿着制服的年輕男孩看了看手掌心中的便條,然後笑着問道。

他點了點頭。

「這是您要的三份早餐,一共是二十五塊九毛,另加外送費用五塊錢,一共是三十塊九毛。謝謝。這是小票,請您收好。」男孩遞過兩隻滿滿的膠袋,然後遞上一張白色的小票。

從牛仔褲袋裏掏出皮夾,拿了一張五十塊的,遞給那個男孩,接過膠袋,準備關上門。

「先生,找您十九塊一毛,請您稍等。」男孩掏著口袋準備找錢,可是翻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沒有零錢,男孩的臉紅了紅,「對不起,我的零錢找光了,請您稍等。」

「不必找了,就當是給你的小費吧。」他笑了笑,轉過身關上了門,把兩隻袋子放在沒有收拾而顯得有些凌亂的餐桌上,然後打開了膠袋,「好豐盛的早餐啊,白粥醬瓜,豆漿加油條,還有牛奶,火腿雞蛋三明治,真是中西合璧。叫他們起床吧!」

從膠袋裏將早餐一樣一樣的取出,可是餐桌上昨天的晚餐還沒有收拾,已經很難容下這些東西,於是,他聳了聳肩,把餐桌上的剩菜剩飯倒在一起,然後將所有的碗碟疊在一起,捧到廚房,放在水池裏。然後取過抹布,把桌子稍微擦了一擦:「對了,這樣看去就舒服多了……好了,去叫他們起來吃早飯,吃完再睡吧……」

剛剛走到房間的門口,就聽到了急促的門鈴聲。聳了聳眉頭,星期天的早上,會有誰到他的家裏呢?他再次走到玄關打開房門。依舊是那個年輕的男孩,手上捧著幾張紙鈔,臉紅紅的,額頭還有些汗。他有些疑惑。

「凌先生,這是找您的十九塊一毛,請您點清。謝謝惠顧本店,祝您早餐吃得豐盛愉快。」男孩將零錢遞給他,然後低下頭施了個禮,帶着陽光的笑容離去了。

看着手掌心裏的十九塊一毛,他輕輕地笑了笑,好認真的男孩子。可是,有些時候太過於認真了,反而會傷害到自己呢!

嘴角邊泛開一抹自嘲的笑容,他關上了大門,然後將兩份早餐放在乾淨的盤子裏,端進了房間。房間里開着的壁燈,而空氣里瀰漫着男性的精液的味道,充滿了曖昧的氣息。將手中的盤子放在床頭的桌子上,他慢慢地坐在了床沿上,看着那兩個好眠的男人。

他是幸福的,他從一個靈魂在了有真正肉體的人,而且還有兩個愛着他的男人。他對這兩個男人,抱有感情,這是真的。只是,到底是什麼感情,他不明白。這兩個男人,他誰也不願意失去,而證明這兩個男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兩個男人的身體刻上屬於他的記號。三個人之間,或許存在着愛情,也或許純粹是性慾,但是,他現在很幸福,因為,他有一個身體。

只是,這兩個男人還是無法讓他平衡心理吧……他還是做了一件事情,一件或許他會後悔的事情。

用一些手段,他讓「媽媽」有了婚外情,而且媽媽的性格,他與爸爸的感情也已經走到了頭。媽媽一定會離開爸爸的,只是,他要的不單是這個。他很壞心眼地將偷拍下的照片叫人送給了還在外地出差的爸爸手中。

明天,爸爸就會回來了。會發生什麼事情?那樣幸福的家庭或許會消失也不一定,可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會去做的,不是嗎?

輕柔地在重重的額頭烙下一個溫柔的吻,我親愛的重重,如果爸爸媽媽分開了,你會難過,對不對?如果你知道造成這樣的結果,都是我在一手操縱,你會恨我,對不對?

可是,就算是你恨我,我也會開心。我這個身體,不知道可以維持到什麼時候,惡魔終有一天會收回這個身體,讓我的靈魂消散,就算是你恨我,那也是我存在過的證據,重重,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一定要恨我,我親愛的重重……

「嗯……」柔和的壁燈下,那雙緊閉的眼眸慢慢地張了開來,暗啞的語音伴隨着美麗嫵媚的笑容向他道了聲,「早安,月月哥哥……」

「早安!」輕輕地撫摸著那尚帶着幾分疲累的容顏,林月的眼睛與重重身後那雙秀麗的眼睛對個正常,笑容更深了,「子亞,早安!」

靦腆地泛開一抹笑容的俊秀男人,輕輕地回了一聲「早安」。

「想起來了嗎?」沒有喊誰的名字,眼睛同時注視着兩個人。

被他注視的兩個人,林重生與郎子亞同時紅了臉。重重輕輕地說着:「我要起來了,待會要回家去,我一個晚上沒有回家,媽媽肯定着急了。」

靜默了片刻,林月點了點頭,看着重新閉上眼睛的郎子亞:「子亞,你再睡會吧,我先抱重重去洗漱。」

抱起了沒有掙扎的重重,林月看着床頭的早餐:「早餐在床頭的桌子上,肚子餓了就造句吃吧……待會我再抱你去洗漱。」

回答他的是郎子亞轉過身背對着他,林月輕輕地笑了笑,知道子亞不好意思了。轉過身,抱着重重走進衛生間。取過一條毛巾扔在地上,然後輕柔地將重重放在毛巾上:「你先站着,我給你放熱水洗澡。」

重重柔順的點了點頭,眼睛安靜地看着那個上上下下忙碌著的男人,這個男人真的是屬於他的嗎?原本是抓也抓不住的靈魂,而今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這讓他有種如置夢裏的不真實感。看了十幾年的秀美容顏,已被這俊朗的外貌所取代。雖然接受了這陌生的身體,可是內心卻十分的不安,這個身體可以維持多久?會是永遠嗎?

什麼是永遠?

爸爸和媽媽那麼好的感情,可是,媽媽卻和別的男人有了關係,這令他難以接受,爸爸與媽媽之間有什麼問題呢?他無法接受他的家庭這突如其來的異變。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不安地咬着下唇,該怎麼做,才不會讓爸爸和媽媽分開?要怎麼做,他的家才會保持完整?

可是,就算是保持了完整,爸爸和媽媽還會像以前那麼相愛嗎?

他不知道……

未來會變成怎麼樣,他無法預測,這讓他感到不安和惶恐……未來,他會變成怎麼樣?而月月哥哥與他又會有着怎麼樣的結局?

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如果所有的人都離他遠去,留下他孤單的一個人的時候,他該怎麼辦?

怎麼辦?

「重重,在想什麼?」溫柔的聲音讓他從冥想中回過神來,抬起眼睛,看着月月哥哥熟悉卻又顯得陌生的眼睛。

「沒有什麼,我只是有些出神了。」回給那個人一個柔軟的笑容,重重輕輕地搖了搖頭。

「水放了,我抱你去洗。」林月俯下身,抱着重重纖瘦的身體放進浴缸里,然後看着那雙純凈的眼神,「要我幫你洗嗎?」

什麼呀!重重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搖了搖頭然後看着那個男人健碩的背影離開,並且體貼地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慢慢地拿起月月哥哥放在浴缸邊緣的沐浴球,重重的思緒又陷入了冥想中,他該怎麼做才能夠讓他的家恢復原樣?

他要怎麼做才好啊……

聽着門裏傳來的嘩嘩水聲,林月沉默了片刻,他慢慢地踱着腳步,走到了餐桌邊,慢慢地坐下來,然後拿起三明治,慢慢地放嘴咀嚼,卻嘗不出什麼味道。苦笑着將三明治放回紙袋裏,扯出幾張紙巾,然後抹乾凈手,他站起身,推開房間的門,看着趴卧在床上的男人。

「不睡嗎?」他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漠。

趴卧在床上的男人抬起頭看着他,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慢慢地走過去,在俊秀的男人身邊坐下。

郎子亞抬起眼睛,看着那張昏黃的壁燈下顯得有些落寞的容顏,秀氣的眉頭慢慢地皺攏了,他吃力地用無力的手支撐起身體,輕輕地靠在那強壯的背上:「你有心事嗎?」

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想回答。

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心思,郎子亞沒有勉強,只是用手臂輕輕地攬著林月的脖子,然後將頭輕輕地搭在林月的肩上,靜靜的房間里,只聽見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郎子亞是個體貼的男人,輕輕地用手包住郎子亞修長的手指,他輕輕地笑了笑:「你還是睡會吧,明天你要去學校,沒有好體力會吃不消的。」

感覺到郎子亞溫暖又有些乾燥的嘴唇,輕輕地在他的頸邊留下一個溫柔的吻,然後又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他感覺到身後的男人躺回了床上。反手輕輕地拍了拍那個男人,林月站起了身。他喜歡郎子亞的體貼。

關上門,他看着緊閉的衛生間的門,猶豫了片刻,他推開了衛生間的門。看到受驚地抱住自己的身體的重重,正張著一雙漂亮而清澄的眼睛看着自己。大概是看清了是誰,原本眼睛裏的驚訝慢慢地收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帶着水珠的秀美臉龐慢慢的泛紅。

拿起一旁的毛巾,蹲下身仔細地擦拭著那有如嬰兒般細緻的肌膚,而重重也沒有反抗,柔順地轉過背讓他擦。

仔仔細細地擦著每一寸的肌膚,看着那雪白皮膚上點點的青紫,那是他留下的吻痕與咬痕。輕輕地用手指摩挲著那些痕迹,林月低下頭,在那纖細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重重驚呼一聲,感覺著肩頭幾乎被撕裂的強烈力量,錐心的痛楚,由肩頭深深地侵入了心底,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痛嗎?」鬆開口,林月輕輕地用舌頭輕輕地舔著那整齊的齒印。

輕輕地顫抖著,重重搖了搖頭。

將那纖瘦的身體轉了過來,讓那張秀美的臉面對着自己,他用手指輕輕地支起了那纖巧的下頷,看着那雙清澄的眼睛裏的盈盈淚水:「你都哭了,還說不痛?」

重重吸了吸鼻子,看着那張俊朗的面容,好陌生的臉啊,可是裏面卻住着他最愛的月月哥哥:「不痛,真的不痛。因為這是你留給我的印記,我很高興。我只要看到這個印痕,我就會想起你在我的身邊……」

啞然地看着那張臉,心底有些酸澀,重重在不安。他在擔心自己會再一次地消失。輕輕地將那纖細的身體攬進懷中,然後輕輕地拍著那沾著水的光滑背部:「沒事的,沒事的。」

可是,他說不出他不會離開的話語,因為,這個身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收回了……

懷裏的少年,輕輕地推開了自己,然後慢慢地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身體看起來就像要摔倒一樣。他站起身,想要扶住少年,卻被再一次地推開了。

重重極力忍着眼底的淚,不讓它流出來:「月月哥哥,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看着那微紅的眼眶,林月無語地轉過身,走出衛生間。門合上一會,他聽到了裏面門從裏面被閂上的聲音。抬起頭,看了看客廳上掛着的鐘,早上九點四十五分。走到沙發前,從茶几上拿起煙和打火機,然後走到陽台上。

點燃香煙,放進嘴裏狠狠地吸了一口,辛辣的濃煙嗆得他不住得咳嗽,甚至咳出了眼淚。吐出煙團,看着那裊裊的青煙飄散在空氣中,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如果媽媽沒有把他帶回人間,該有多麼好……那麼,他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如果沒有這個身體該多好,那麼他就不會那麼痛苦,他害怕看到媽媽受到傷害痛苦的模樣。

「媽媽,你為什麼不愛我……」狠狠地再吸進了一口煙,換來的仍舊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眼淚慢慢地往下流,媽媽,為什麼不愛我……

為什麼……

「月月哥哥,你怎麼了?」身後輕柔的聲音,讓他的身體猛地一僵,抬起手,不著痕迹地擦掉臉上的淚水,他轉過身看着重重。站在他身後的重重,穿着他的襯衫和牛仔褲。他的身體有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度,穿在只有一百七十公分出頭的重重身上,看去顯得十分寬大。所以,重重把襯衫和牛仔褲的邊往上卷了卷,看起來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顯得十分可愛。

「沒有什麼,只是被煙嗆到了。」輕輕地將煙頭扔在地上,然後用腳踩滅,走到重重的面前,用手摸著那濕漉漉的黑髮,然後拉起那雙有些冰涼的手,「頭髮這麼濕,小心着涼了,來,我幫你把頭髮弄乾。」

輕輕地掙開林月的手,重重輕輕地笑了起來:「不用了,我要回去了。月月哥哥,你可以送我回去嗎?」

默默地看着那雙秀美的眼睛,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那我和子亞去說一聲。」

「嗯。」重重點了點頭,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間里,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慢慢地挪着腳步,輕輕地靠近沙發,然後坐下。臀部碰觸到沙發的時候,身體內部的鈍痛讓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好痛!

可是,造成這種痛楚的是月月哥哥,他不後悔把自己給了有身體以後的月月哥哥,因為,他愛着月月哥哥,是愛,比喜歡更進一步。

可是,月月哥哥愛他嗎?他不知道,或許愛吧……可是,他知道,月月哥哥不可能全身心地愛着他,那個男人的心裏面還有一半是屬於另外的人的……

該嫉妒吧!

可是,他不敢,他怕月月哥哥會離開他……

媽媽與爸爸之間已經出現了問題,很有可能,爸爸媽媽就會遠離他。如果,月月哥哥再離開他,他會瘋掉的……

「在想什麼?」頭頂的聲音,是溫柔的。

慢慢地抬起頭,看着提着一個紙袋的男人用溫柔的笑容看着自己,重重用甜美的笑容回答,他故作輕鬆地站起身:「我們走吧。」

林月伸出手,攬住了重重的纖腰,不著痕迹地扶著那有些不穩的身體。

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重重的眼睛看着月月哥哥提着的紙袋,不由地好奇地問道:「那是什麼?」

將袋子遞給重重,林月輕輕地說着:「你的衣服,洗過了,還有點濕,回去再曬一下吧。」

從紙袋裏掏出雪白柔軟的毛巾,重重覺得眼睛酸酸的,眼淚好象要往下掉一樣,抬起頭,看着坐在他身邊的英俊男人,慢慢地展開一抹開心的笑容:「月月哥哥,你對我真好……」

「傻瓜!」林月揉着那濕漉漉的頭髮,輕聲地笑罵着,「我不對你好,我對誰好啊!」

低垂下眼帘,重重有些嫉妒地說着:「還有郎老師。」

聽出那語音里濃濃的酸味,林月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感覺到月月哥哥的手離開了他的頭,重重抬起頭看着月月哥哥,看到那英俊的容顏轉過去看着窗外的風景,心底有些後悔提起另外的那個人。月月哥哥好象不喜歡自己吃醋,所以,他把月月哥哥讓給了那個男人一半,可是,月月哥哥是他最愛的人啊,他怎麼能夠不嫉妒啊!

輕輕地咬了咬下唇,重重也轉過頭看向了窗外飛逝的風景,車廂里顯得一片沉靜。直到計程車停下,他們之間都沒有再說話。

下了車,重重看着坐在車子裏的男人,有些遲疑地開了口:「月月哥哥,回家去看看媽媽吧,媽媽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他會很高興的。」

林月看着那雙清澄的眼睛,搖了搖頭。他不能去,也不會去。他從決定了要報復媽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無法再面對生出他的媽媽了:「我不想讓媽媽知道,你最好別告訴他我的事情,因為,我還不知道如何面對媽媽。」

「是嗎?」喃喃地說着,重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着計程車在他的面前消失。然後他才慢慢地向他家所在的大樓走去。他,月月哥哥,還有郎老師,他們三個人,未來會變成怎麼樣?

三個人這樣的關係,可以得到幸福嗎?可是,幸福又是什麼?

爸爸媽媽,可以說是幸福的吧,可是他們之間卻在無形中有了裂痕,當他走回家的時候,他就不得不面對,媽媽與別的男人有了關係的事實,他不敢想像爸爸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可是,這個家,終究會破裂……

那麼,這個世界究竟有沒有幸福?

他可以永遠地和月月哥哥在一起嗎?

永遠,這個詞好虛幻啊……

抬起沉重的手,慢慢地推開了家門,然後看到了一張英俊中透著成熟男人魅力的臉,那張臉上佈滿了擔憂,他不由得驚詫極了,脫口而出的稱呼著那個男人:「爸爸!」

男人的臉上泛著疲憊,在看到重重的時候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後走上前,緊緊抱住了重重:「兒子,你到哪裏去了,知道不知道爸爸和媽媽擔心死了!」

媽媽……

重重的眼眸四處轉動着,用眼神搜索著媽媽的身影。

「他去外面找你了。」林家澄靜靜地看着懷裏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孩子已經長得這麼大了,還記得他剛出生的時候,躺在嬰兒床上,全身紅通通的,看去像只小猴子一樣,而現在,已經長得這麼漂亮了……

聽到媽媽不在,他不由地暗自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裏有些疑惑,爸爸不是正在外面出差嗎?還要好幾天才能回家啊?難道爸爸知道了什麼?

「你媽媽打電話找我,告訴我你不見了,真是嚇死我了,所以我急忙搭飛機回來了。」林家澄鬆開對兒子擁抱,然後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着重重,眉頭皺了皺,「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為什麼不打電話回家?你知道不知道媽媽找你找了一個晚上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對不起!」輕輕地道著歉,他有些擔心地看着爸爸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號碼。

等待了一會,爸爸的手機接通了媽媽的手機。

「家喻,是我!重重現在回到家裏了,你也快回來吧。」林家澄看着重重,眼睛裏有着濃濃的責怪。

低下頭,不敢看爸爸的眼睛,他害怕自己會禁不住說出他所知道的事情,可是不能夠,絕對不能夠說出來,要不然,他的家庭就會四分五裂。所以,他只能逃開。

「嗯,好,你快回來吧。」掛斷手機,林家澄看着低着頭的兒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聽到那一聲嘆息,重重驚惶的抬起頭,看着爸爸充滿了擔憂的眼神,爸爸為什麼要嘆息?

輕輕地摩挲著兒子有些濕的頭髮,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轉過身走進了洗手間。然後再次出現的時候,手上拿着一塊大大的浴巾,然後站在重重的面前,輕輕地擦著那濕濕頭髮:「早上洗頭了?天已經開始有些涼了,你應該把水擦乾淨,否則會生病的。你的身體一向不太好,你自己應該多注意些。爸爸很多的時候都在外面出差,很少有時間照顧你,每次你生病,你媽媽都是最着急的人。他要工作,又要照顧你,到最後都會自己累病……」

「對不起……」重重的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媽媽因為不是他的生母,所以一直戰戰兢兢的。但是,他知道媽媽很愛自己……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你應該和媽媽說。」家澄仔細地擦著那頭濕漉漉的黑髮,神情有些猶豫,「重重,昨天晚上你去哪裏了?」

微微一僵,重重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樣說。該說是去了月月哥哥那裏嗎?爸爸或許從來都不知道月月哥哥的存在吧……

看着神情僵硬的兒子,林家澄的臉上泛起一抹微妙的苦澀,輕輕地拍了拍兒子的頭,笑着說:「算了,你長大了,應該有自己的空間。只是爸爸希望你要好好地珍惜自己,別做出讓自己後悔,讓爸媽傷心的事情就可以了。」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我不可以告訴你,爸爸,原諒我吧……

「好了,頭髮擦乾了。」林家澄拿着濕掉的浴巾,走回衛生間。

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慢慢地坐在沙發上。大門忽地被推開了,門板撞在牆上的聲音,讓重重嚇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劇烈的痛楚,讓他倒吸了一口氣。他受驚地看着大門口,站在門口的是一臉鐵青的林家喻。

被媽媽尖銳的眼神看得十分害怕,情不自禁的往後退。

林家喻看着那有些受到驚嚇的重重,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但是,怒氣卻急速地上提。他僵硬著身體,慢慢地走向重重。或許是被他渾身所散發的怒氣嚇到,重重隨着他的腳步慢慢地往後退著。

背抵在了客廳的牆壁上,再也沒有地方可以讓他退了。重重害怕地看着媽媽那雙尖銳的眼神,媽媽很生氣,他從來沒有看到媽媽這麼生氣過。

離重重半步的距離的時候,家喻站住了腳,他抬起手,狠狠地打了重重一個耳光。

「啊……」好痛!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楚,深深地吸著氣,重重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往下掉。而下一瞬間,媽媽緊緊的擁抱,卻讓他的眼淚再也阻止不住急速地流出眼眶。

「重重,別再讓媽媽擔心了。」家喻緊緊地抱着重重纖瘦的身體,眼淚慢慢地滑落,「重重,別再離開媽媽了……媽媽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你別再離開媽媽好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重重抽泣著回抱住媽媽顫抖的身體,媽媽在害怕。這一刻,他感覺到了媽媽的軟弱,在他眼中,媽媽一直是一個美麗溫柔的天使,堅強而柔韌,原來,媽媽也會有軟弱的一面。

家澄走出衛生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家喻和重重兩個人抱在一起,沒有任何的言語,有的只是渲泄而下的眼淚。看着那抱作一團的兩個人,家澄感覺眼睛裏泛起一抹澀澀的酸楚,這是他最愛的兩個人啊……他不能失去任何的一個……

輕輕地走上前,慢慢地抱住那兩個哭成一團的親人,家澄的聲音有些哽咽:「好了,好了,回來了,回來了,我們大家在一起……」

家喻閉了閉眼,阻止眼淚繼續住下掉,張開眼睛,看着哭得一塌糊塗重重,用手指輕輕地撫去那張粉嫩的臉上的淚痕,輕輕地笑着:「瞧你,哭得這麼難看,像只小兔子……」

急急地用手背擦拭著臉,重重大口地吸著氣,讓自己可以順暢地說着話:「媽媽,對不起……」

「傻瓜!」輕輕地笑着,家喻拍了拍重重的背,「乖,去好好地洗把臉。」

「嗯。」點了點頭,腳步卻沒有移動,他的眼睛在爸爸與媽媽之間打着轉。

「還不快去!」輕輕地捏了捏那被淚痕浸濕的臉頰,林家澄溫柔的笑着。

慢慢地走進衛生間,打開水籠頭,看着流進搪瓷洗臉盆里的水,重重有一些恍惚,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爸爸好象是知道了什麼……可是,如果爸爸知道了,為什麼卻好象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那麼平靜?是他的錯覺嗎?

知道了自己所愛的人,背叛了自己,那肯定是種錐心刺骨的痛楚。就像他,知道月月哥哥擁有另外一個人,他的心裏面就好苦……雖然明知道嫉妒會讓月月哥哥遠離他,可是他還是會忍不住嫉妒,他好想要獨佔月月哥哥啊……可是,不行……

與另外一個人分享自己所愛的男人,這種痛楚是深刻的,所以,他無法在月月哥哥面前保持冷靜,所以,剛才在回家的路上,氣氛才會那麼糟糕……

眼淚,又一次地往下流,月月哥哥,為什麼你不可以只愛我一個人……

猛地撈起盆里的水,潑在臉上,冰涼的水,讓他微微地顫抖著,好冷……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重重沒有看到爸爸媽媽,張望着看到爸爸媽媽的房門敞着一條細細的縫。下意識的,重重躡着腳尖,慢慢地靠了過去。

透過縫隙,他看到媽媽站在窗前,而爸爸正背對着門坐在床上看着媽媽的背影。房間里流泄著輕柔的小夜曲,看起來十分的詳和寧靜。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他正要抬起手敲門,卻聽見媽媽開了口。

「家澄。」家喻轉過身,平靜地注視着那坐在床上的英俊男人,「我想和你談談。」

林家澄站起身,慢慢地靠近那個他所愛的人,專註地看着那張和年少時沒有什麼改變的秀美容顏,他輕輕地說着:「我在聽。」

抬起眼睛,看着那雙深黑的眼眸,家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臉上掛起一抹疲累的笑容:「我們在一起很久了,是不是?」

家澄皺着眉頭,慢慢地思索著:「我們在一起超過十年了。」

苦澀的笑了笑,家喻輕輕地抬起手,撫摸著那張英俊而成熟的面龐,這張臉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出現了深深的皺紋,可是這些皺紋卻讓這個男人看起來更加的迷人:「不,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日子是十一年七個月零十八天。」

默默的看着那張秀美的容顏,家澄無語。大手輕輕地摩挲著家喻柔美的臉頰,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對不起。」

「為什麼要和我道歉?」深深地凝望着那張英俊的容顏,家喻淺淺的笑着,「你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和我道歉?」

「我一直在傷害你。以前,因為月月的事情,而讓你沉睡,後來又因為瑩瑩的事情而讓你難過。雖然,你一直裝作沒有事情,可是,你還是心底里介意着我和瑩瑩的事情,不是嗎?」家澄輕輕地把放在他臉上的手拉下,然後用自己的手掌包住,「家喻,謝謝你,一直幫我照顧重重,把他教得那麼好,那麼乖巧,那麼地貼心。」

輕輕地將手從那雙溫曖的掌心中抽離,家喻輕輕地笑着:「為什麼要謝我?重重不是我的兒子嗎?或者說,你還是認為重重的媽媽不是我嗎?」

啞然,林家澄看着那雙帶着受傷眼神的眼睛,他又傷到了家喻了。原來,一直在介意是自己……

「家澄,你真的愛我嗎?」輕輕地低垂着眼瞼,家喻的笑容是苦澀的,一直以來,是他在追逐著這個原本不該屬於他的男人,雖然最終這個男人響應了他的感情,可是他感覺不到這個男人的心,好象他與這個男人之間永遠隔着一層薄薄的紙,雖然近在咫尺,可是卻又很遙遠。

真的愛嗎?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回答愛嗎?可是,他卻無法立即回答。

「你就是這樣,永遠都是拖泥帶水。」像是早就知道家澄的反應一樣,家喻的笑容最終變得淡然,「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追逐着你。從小孩追到少年,然後又從少年追到現在的中年。雖然你這些年對我就好象對待妻子一樣。可是,我卻從來感受不到你的真心。你的反應,讓我覺得是我強迫你成為一個GAY,這讓我感到不安。我只是想愛你,想得到你的愛,而不是你的同情。」

「不,我愛你!」苦澀地看着那淡去的笑容,心痛泛起心頭,他怎麼可能不愛?如果不愛,那麼心為什麼會這麼痛?

「你愛我?」眼淚慢慢地滑落,家喻笑了,「是啊,你愛我……可是我不知道我還愛不愛你。你知道嗎?如果是在十幾年前,我不會因為你忙碌而感到失落,因為那樣,你不會有空去看別的人。而現在,我知道你屬於我了,卻開始不滿足你的忙碌,我想要你呆在我的身邊,陪着我。我不是一個堅強的男人,你是我的依靠,可是,我卻常常在害怕的時候找不到你的肩膀。」

「我就在這裏,就在這裏!」家澄急切地將那纖弱的身體攬進懷裏,如果不這樣做,這個纖細的愛人就會離他遠去。

輕輕地貼著那柔軟的衣料,家喻任眼淚濕透了那個男人的衣裳。他的聲音帶着哽咽:「我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慾望。如果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溫暖,那麼我就不會去追逐溫暖。可是,我得到過溫暖,就害怕再失去它,所以,我害怕孤獨,害怕寂寞……」

「是我不好,我以後會陪在你的身邊。」家澄的眼淚,也禁不住掉落了,他的家喻,原來那麼地不安,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每次出差,他看到的只有那張美麗的容顏上溫柔的笑,卻看不見那以清澄眼底的落寞。他應該知道他的愛人,在美麗的外表下有着一顆敏感而脆弱的心。

推開那個溫暖的懷抱,家喻的透過眼淚看着那個男人,他傾心相愛的男人:「太遲了,當我決定要背叛你的時候,你與我之間就已經註定了要分離。大哥,從今天開始,我放你自由了。你可以去追求你喜歡的女人,而不自在我的身邊壓抑著自己的本性。你,還是適合女人。我這樣的男人,無法留在你的身邊……」

靜靜地看着那張臉龐,家澄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那想要逃開的身體,然後,低下頭,用唇吻上那雙沾著淚的嘴唇,鹹鹹的,卻讓人覺得酸澀……

掙扎著,卻推不開那個男人,家喻閉上了眼睛,輕輕地嘆息著,還是掙不開嗎?為什麼,嘴唇與嘴唇的接觸之間,品嘗到的只是心碎?

默默地放下想要敲門的手,重重靠在牆壁上,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爸爸媽媽不是相愛着的嗎?為什麼,卻覺得他們好象在吻別一樣,那麼的悲傷……

他不要,不要他的親人分離,不要他的家庭分裂……

他該怎麼做?

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照在桌子上,香濃的卡布其諾在陽光中飄着濃濃的甜香。林月眯着眼睛,將牛奶倒進他面前的咖啡里。他不喜歡喝太苦的咖啡,所以,他又加了兩塊方糖。

輕輕地端起咖啡,輕輕地啜了一口,咖啡的微苦中有着牛奶的純香,是一杯很好喝的咖啡。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有些驚奇地看着他:「原來你喜歡吃甜食。」

沒有否認,林月的眼睛轉身了窗外,看着窗外陽光下悠閑地走着的人們,今天是禮拜日,街上的人很多。就在對面的男人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林月轉過頭看着那個男人開了口:「為什麼來找我?我不是說過了嗎?明天我會把錢匯進你的帳戶,以後,我們就沒有關係了。」

那個男人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碰面。只是,我近來手頭不太寬裕,希望你能再把價錢提高一些。」

拿起小小的銀匙,慢慢地攪動着咖啡,林月冷哼了一聲:「我給你的價碼已經很高了。一分也不能多給。」

男人的臉上泛起一抹苦惱:「凌先生,只要再給十萬就可以了。」

「我以為五十萬已經很高了。」林月看着那張英俊的臉,這個男人長得很像爸爸,五官與氣質,甚至像到讓人一眼看去就是林家澄,或許,這就是讓媽媽輕易地就解除了防禦的原因吧。

聽着林月冰冷的聲音,男人的臉微微地扭曲著:「凌先生?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五十萬,明天會轉進你的戶頭。」林月放下了銀匙,「你可以走了。」

男人怔了怔,英俊的臉上泛著一抹不甘,恨恨地拿起放在一帝椅子上的外套,然後慢慢地推開了椅子走開。

男人剛剛走開,林月的聲音再次響起:「高先生,你應該好好地管管你的情人,他不要以為手上拿着底片,就可以隨便加價。我不在乎讓林家喻知道是我指使你們做的。」

男人的身體輕輕顫抖著,然後猛地轉過身,走到林月的身邊:「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沒有資格說這些話。」

曬笑着,林月從衣袋裏掏出支票本,然後寫了一個數字,簽好字,然後遞給男人:「我知道你的情人現在正在做變性手術,需要大量的錢來維持,這是六十萬,明天你去兌現吧。」

「揭開別人的瘡疤,你很快樂嗎?」男人咬了咬牙,從林月手中接過支票,看着那張俊朗的臉,恨恨地道:「你是個冷血的惡魔!」

冷血的惡魔嗎?

聽着遠去的腳步聲,林月端起有些冷掉的咖啡,無聲地笑了。他已經是惡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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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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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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