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璐璐深深吸了口氣，問道：

「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是呀！」惠恩跑到了她前面，認真而專註地看着她。

「ICQ戀人……」璐璐沉吟著。

「其實，就跟一般的情侶一樣的，只是因為我們距離遙遠，所以有時必須藉助電腦來溝通，不過若是我有空，我就會下來看你，而你，也可以上台北來找我，我們，正正式式地交往，好不好？」

「惠恩……我真的不敢相信……」璐璐眼眶濕潤，欲言又止。

「你別擔心了，不會有問題的，你可以考驗我、試探我，沒有關係，反正呢，來日方長，我們有的是時間……」

說完，惠恩悄悄地握住了璐璐的手。

第一次，被男生握住，原來是這樣甘甜美好的感覺呀……

璐璐陶醉著，任他牽着走了一大段的路，直到惠恩告訴璐璐，他必須回台北了，晚上還有事。

璐璐遲疑了一會兒，依依不捨地放開他的手，小心地再問一次：

「我們，真的是戀人了嗎？」

惠恩笑了笑，拍拍她的頭，說道：「是的，小傻瓜！別忘了有空上來找我。」

璐璐趕緊點點頭，看他上了車，心中甜膩又難捨，這時，惠恩一隻手在車窗旁揮了揮示意璐璐過去，璐璐趨前一看，惠恩遞出了一隻絲絨盒子，告訴她：

「差點忘了給你，這是第七天的禮物。」

璐璐大為緊張，拚命推拒，惠恩卻是一股腦地塞進她的掌心，然後關上了車窗，揚長而去。

璐璐小心的打開絲絨盒，是一個精緻的銀戒，銀戒上有三個英文字母，ICQ……

璐璐把它戴上，溫在心室邊……

愛情，原來就是這樣快樂，被愛，原來就是這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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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的定位確定之後，璐璐彷彿安下心來，怡然地接受惠恩源源不絕的愛情。

因為「愛情」，似乎可以將一切不合理的、瘋狂的事給正常化，也容易讓人忽略了原本存在的問題及差異。

他們持續著每天晚上的ICQ暢談，白天也會偶爾撥電話給對方，濃得化不開的愛情，在彼此身上發酵滋長，綿延而無法停止……

這一天，惠恩提出要求，希望璐璐趁著周休二日到台北會他，順便見見他父母，聽到惠恩的請求后，璐璐既喜悅又恐懼，猶豫了好幾天，禁不起惠恩的苦苦哀求，她還是答應了。

星期六一早，她穿上了新買的衣裙，刻意地打扮了一下，還算滿意地搭了巴士北上，一路上塞車又暈車，搞得她花容失色，到了台北已經昏昏沉沉，妝都糊了一半，沒想到，到了約定地點，卻不見惠恩的人，人生地不熟，她真是害怕極了……

杵在路邊的璐璐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猛擦著汗，這時，有個人拍拍她的肩膀，她驚喜的回過頭來，卻是個女孩……

「你？」她失望地看着她，卻發現對方竟然一臉驚恐。

「你……你就是璐璐？」那女孩叫着。璐璐這會兒，認出她的聲音了，她是Lisa，在電話中罵她的，惠恩前女友。

怎麼會是她呢？惠恩呢？璐璐滿腹疑惑，但面對Lisa一臉的嫌惡，她忍不住挺直腰桿，防衛地說道：

「我就是璐璐，惠恩呢？他跟我約好要來載我的；」

「我的老天爺，我還以為是什麼人物，竟然是你這種普普通通的女孩，唉，說你普通還太抬舉你了，這李惠恩眼光什麼時候出了問題！」

她這一番話，讓璐璐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再看看眼前的這個Lisa，身材修長，皮膚白皙，雖然臉上有一股說不出的冷，但冷得卻很艷麗……

璐璐難堪的轉頭就走，腳步越來越急。

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明明約定好的，會讓Lisa出現來羞辱她呢？

眼淚滾了了下來，她沒命地跑着。

這時，Lisa也追了上來，她大吼著：

「你站住！」

璐璐噙着眼淚，停下步伐。

「我要跟你談談。」Lisa沒有給璐璐拒絕的機會，將她拉上了自己開來的一輛白色跑車中，時速120平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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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sa的車速越來越快，璐璐如坐針氈，她緊緊地抓住手把，一切實在莫名其妙極了，她現在應該是跟惠恩在一起，可能很愉快地吃着午餐之類的，但是，這一刻，居然跟着這個瘋狂的女子，在馬路上飛車，而且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

她忍不住了，大聲問道：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哪裏都可以，就是不能去見李惠恩。」

「好哇！你把我拐來，原來就是要阻止我們見面，你放我下車，放我下車……」璐璐咬牙切齒地拉着她的手要她停車。

Lisa受不了她的蠻力，緊急煞車。

「你以為他愛你嗎？」Lisa看着她，眼光儘是輕蔑。

這句話，讓璐璐剎那間安靜了下來，她竟然無法回答。

「你認為我怎麼會知道你們今天約定的時間及地點？」Lisa冷笑着。

「對呀！你怎麼會知道？」璐璐心慌意亂的問她。

「惠恩他媽媽告訴我的。」她接着說：「你太天真了，你知道惠恩他們家的企業有多龐大嗎？」

是股票上市公司耶！惠恩是最小的，也是惟一的兒子，你認為他父母對將來的媳婦，會有多嚴格的要求？」

璐璐不發一語，頭越垂越低，難怪，難怪……他看起來是那麼不同。

「先別說外表，就學歷和家世而言，我可是他父母千挑百選，才敲定的准媳婦，你拿哪一點跟我比？」Lisa不屑地哼了一聲。

「網絡？網絡上也可以談出真感情？見鬼了！我告訴你，他一直都愛嘗試新鮮的東西，這一次嘛，我就當他在玩玩，當他在耍你，不跟他計較……雖然啦，最近他是不太愛理我，不過，玩膩了，他還是會乖乖回來的！至於你，就別在那做白日夢了，醜小鴨變天鵝？還早得很！哈哈哈……」Lisa狂妄地笑着。

卻讓璐璐再一次的被撞擊被撕裂，這一時刻，她竟然有點恨惠恩，為什麼從不說明他的特殊與不平凡，那麼一開始，她就會知難而退，一開始，也不會想要去築一個高不可攀的夢，然後讓自己跌得鼻青臉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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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了一圈之後，Lisa將璐璐給載回了車站。

臨下車前，她還不忘送給璐璐一句話：

「你去照照鏡子，就會明白你跟李惠恩有多大的差距。」

真是既狠毒又一針見血的話，但是遍體鱗傷的璐璐此時，只能自己撫平傷口，千錯萬錯，錯在自不量力吧……

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人群摩肩接踵的撞擊着她，想到一路風塵僕僕趕來，被羞辱一番后，又要顛簸回去，不禁想嚎啕大哭……

忍着打轉的淚水，打了一張統聯的車票，茫茫然的又被人群給推擠上車，巴士上總是瀰漫一股讓人昏昏沉沉的氣味，璐璐難受的壓住胃，緊依著窗口，蹙著眉，黯然神傷……

怎麼還不開車呢？她好想逃離這個城市，車子卻只是隆隆的發動着，無奈地睜開紅腫的眼，看着車底下說說笑笑的人們，突然……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他慌慌張張在人潮中奔走尋找，是——惠——恩！

璐璐驚慌的叫了出來，她拍打着玻璃，大聲喊著：

「惠恩！惠恩！」

他沒聽見，像只熱鍋螞蟻不停地穿梭在人堆中，璐璐連忙起身，抓着大小包的東西正要衝下去，車子卻緩緩的往前移動了……

璐璐不顧車長的阻攔，奔到了司機的旁邊，哀求着：

「讓我下車，求求你，求求你……」

司機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踩了煞車，放她下去，在車子呼嘯而過的快車道上！

璐璐閃避著衝鋒陷陣的車輛，她可管不了這麼多了，心一橫，往前跑了過去，在一陣刺耳的喇叭聲中，她安全抵達騎樓，大家都在看着她，惠恩也停下了腳步，睜大雙眼看着她，她上氣接不了下氣，按著心臟，氣喘吁吁地說着：

「惠恩，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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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恩不可思議地望着她，駭然地喊著：

「你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嗎？」

「唔……」璐璐搖搖頭，接着又點點頭，是的，她知道很危險，但是跟錯過他比起來，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璐璐，很抱歉，我本來可以準時來的，但是家裏發生了一些事……」

惠恩滿臉歉疚，伸出手握住她，璐璐委屈的情緒又被激起，一發不可收拾，伏在他肩上痛哭了起來，這下子，惠恩被嚇著了，他帶着她上了自己的車子，並追問：

「你是不是很生氣？你是不是在怪我？」

璐璐又是一陣搖頭，她決定據實以告：

「惠恩……剛剛Lisa來找過我……」

「什麼？！」惠恩猛踩剎車，停在路邊。

「她怎麼會知道我跟你今天的約定？」惠恩又惱又怒。

「她說……是你媽媽告訴她的……」

「天呀！」惠恩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頹喪地趴在方向盤上。

「惠恩，為什麼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我以為，我們兩個交往，應該是很單純的事，但是……好像有許多我不了解的情況……」

璐璐小聲地問著，期望他能解開自己心中的結。

「璐璐，請原諒我某些事的隱瞞，也對你所承受的壓力與痛苦感到抱歉，但是你相信我，我可以解釋，也可以跟你一起解決的……」

璐璐潸然淚下，哽咽地說着：

「是的，你一定要跟我解釋清楚這一切，我們的愛情來得這麼快，到底是什麼原因？又為什麼有一大堆人反對？如果真的只是一出鬧劇，你也要跟我說清楚呀！」

看着璐璐激動而疲憊的神情，惠恩沉默了半晌……

「好！你跟我回家，我讓你了解！」

說完，發動了車子加速而去，這是璐璐第二次抓緊了把手，他跟Lisa開車的樣子，竟如出一轍，他們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段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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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在山路上蜿蜒而上，這是璐璐第一次上陽明山，但是她卻沒有多大的興緻欣賞沿途景色，手心拚命出汗，幾次驚心動魄地轉彎，讓她的魂都快飛遠了，但是惠恩卻一句話也不說，好似有莫大的壓力，讓璐璐也輕鬆不起來……

最後一個大轉彎，車子停在一處門前，璐璐抬頭一看，天呀！

這跟電視劇上的豪門大宅，簡直沒有兩樣！

光是那長長包圍着的牆，就夠讓她倒抽一口氣，她僵直著身體，看着惠恩熟練地刷卡，進去，停妥車……

車庫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步行中，璐璐看到了花園、噴水池、鯉魚池……

她目瞪口呆，步伐越行越沉重，這時走在

前頭的惠恩，突然停了下來，他頓了頓，認真的告訴璐璐：

「等會，見到我媽媽，你什麼都別說，讓我來處理……」

「嗯！」璐璐輕輕地應聲，手腳卻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一踏進鋪滿大理石的客廳，果然，惠恩的媽媽已坐在椅子上，臉上佈滿了嚴肅及微慍的線條，惠恩領着璐璐走向前，說着：

「媽，我帶我朋友來了，她就是璐璐。」說完，將璐璐從身後給推了出來，璐璐只得勉強擠出笑臉……

惠恩的媽媽張大了嘴，瞪着璐璐，正要說些什麼，卻被惠恩給攔了下來：

「媽，璐璐是個好女孩，她的個性很善良，跟Lisa完全不一樣……」

「你……你瘋了你，你不要Lisa，卻喜歡她？」她氣呼呼地指著璐璐。

被這一幕嚇壞的璐璐，早巳忘了自尊心受損的問題，緊緊的靠着窗戶，大氣也不敢吭一聲，自己，真的莫名其妙被捲入風暴中，難道，這就是愛情的代價？

激烈的爭吵，蔓延開來，惠恩與他媽媽都欲罷不能，璐璐偷偷地溜出去，躲在花園中，蓋住耳朵……這一刻，她真的後悔自己學會上網，後悔認識惠恩，後悔來到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她不但讓自己出盡糗樣，更讓惠恩難堪、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裏頭爭執的聲音漸小，惠恩追了出來，他喊著：

「璐璐，你在哪裏？」

璐璐將手舉起來，眼眶蓄滿了淚水，她艱難地說着：

「惠恩，我們……分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