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落地窗外,皎潔的月色仿如發亮的銀粉般,輕輕地灑落在小庭院裏,也照亮了那幾朵躲在岩石旁,偷偷地綻放着美麗的花朵。

鮮艷的花兒迎著月光,嬌嫩的花瓣上懸著的露珠,璀璨如鑽……

月光穿透窗扇,灑在專註作畫的面容上,將那漂亮的臉蛋映照得瑩瑩發亮,也教那頭烏亮的髮絲閃動着迷人的光澤;而那輕抿的薄唇更如吸收了月光的精華似的,顯得越加嬌艷欲滴……

這名正拿着畫筆在作畫的男人,美得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年輕女僕面對這麼一幅活色生香的美男圖,心中小鹿亂撞,情不自禁地紅了臉,如果可以,她真想這麼一直看下去。

但是,職責讓她不得不打破這一切,「柳少爺?」

「我會把葯吃了的。」他頭也不回地道。

「可是……二小姐她——」

「她沒要你服侍我吃藥吧?」他又不是三歲小孩。

「二小姐吩咐過,要盯着柳少爺將葯吞了。」

「那麼你就告訴二小姐,我已經吃了葯。」

「但——」

「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你為難。還有,離開時麻煩替我帶上門,謝謝。」他的語氣雖然輕柔,卻堅決地透露出不想再被打擾的訊息。

女僕只得沉默地離去,可她才一轉身,便馬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二小姐?!她站在這裏多久了?

女僕神色緊張的欲開口喚她,卻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乖乖地閉上嘴,而後匆匆離去。

門又被輕輕地關上。

整個人跌人作畫的世界裏的柳風,完全沒察覺屋內的動靜。

為了不破壞窗外美麗的景緻,所以,柳風只開了一盞小燈。

他握筆的手,沒有停歇地在畫紙上舞動着,只見畫紙上的畫已完成了一半……

驀地,柳風疾飛的筆頓住了,因為有人擋住了他的光源,同時也遮去了眼前的美景。

「我不是告訴你——」

柳風直覺地以為來人是女僕,蹙眉的抬起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錯了!

「我怎樣?」

面對柳風詫異的表情,胡菲冷著臉,挑了挑眉,用和她的表情一樣冷的聲音問。

「你……你怎麼回來了?」哈!怎麼會是她?!

胡菲不語,又挑了挑眉。

「我……哈!我是說,你怎麼提早回來了?」她不是和胡叔去參加壽宴嗎?

柳風臉上掛着笑,不禁用眼角餘光瞄了不遠處的掛鐘一眼。

十點半?!原來已經這麼晚了啊!

真是糟糕!不知她來了多久,又聽到多少?

「在宴席上吃得不愉快嗎?」

他頻頻將。目光投向她身後,急於完成手上這幅畫。

美景有如曇花一現,難不成自己就要錯過這美麗的一刻?

「窗外有什麼嗎?」胡菲的語氣帶着寒意。

柳風一怔,斂回目光。

「窗外有什麼比你吃藥更重要的事?」她的聲音更冷了。

他的心頭一驚,想起她有一回也用這種口吻對自己說話,後來她足足有一個月不理他,完全把他當成隱形人。

「你先別生氣嘛!」

他連忙將畫筆擱在一旁,深怕她一生起氣來就真的不理人了。

「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是那個醫生太小題大做了。」

唉!早知如此,他就不拿自己的病來騙她,而她也不會執意召醫生來為他做檢查,並診斷出他有輕微的發燒癥狀。

他真是自找罪受!

柳風微惱地在心中一嘆,卻情不自禁地被她一身赴宴的打扮所吸引——

呵!她穿制服的模樣就已經夠迷人了,沒想到一襲水藍色的薄紗小禮服,更是將她那冷冷的美髮揮到極致!

他驚艷地漾出笑容。

他望她望得出了神,可她只是冷冷的伸出手,將柔軟的掌心貼上他的額頭。

「你的身體要比你誠實多了。」

「是嗎?」他彷彿沒看見她皺眉的表情,徑自拉下她的手,自己探手覆上額頭。

「沒有發燒啊!是你的手冷吧?!要不你這樣試試!」說着,他伸手將她往自己身前一帶,另一手則扶上她的頸后,讓她光滑的額頭貼上自己的。

「如何?」他認真的問。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心跳漏跳了一拍!

昏暗的光線下,兩人親密的額碰著額,彼此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輕吐的溫熱氣息。

胡菲感覺到一股臊熱湧上臉龐,不覺屏住了呼吸。

「你……」她還沒從震驚中回復過來。

「你的臉好紅喔!該不會連你也發燒了吧?」

柳風愛極了兩人此刻的親密接觸,但他不得不在她回過神來之前放開她。

但是……她臉紅的模樣真是好看極了!

他情不自禁地探出手想撫上她的額頭,但是,她猛然閃身退開。

「你做什麼?」她瞪着他。

她瞪着他,三魂七魄全歸了位,臉上是怒多於羞。

「和你一樣啊!摸摸你的額頭,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他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警告你,下次你要是敢——」

「是,我下次絕對絕對會按時吃藥!」他認命一嘆,故意扭曲她的意思。「我現在就去吃藥,你別生氣。」

柳風放下盤起的雙腿,就在他準備起身的時候,他的雙腿突然失去支撐的力量,傾身往前撲去——

「小心!」

胡菲嚇了一跳,在千鈞一髮之際伸手扶住他。

「怎麼了?」她扶着他坐回椅子上,完全忘了自己前一秒還在生氣。

「沒什麼,只是腳麻了。」

他抬首看着她,感激地微笑着。

「你可不可以幫我把葯拿來?」他指著不遠處的桌上。

胡菲沒有遲疑,馬上替他取來葯和開水。

他伸出了手,但她卻不準備把葯給他。

循着她的視線看去,柳風微感訝異地發現,原來他的手教炭筆給弄髒了!

「啊!真糟糕。」他不覺驚呼,「方才我還用這隻手碰了你。」那他豈不是在她的頸后留下了手印?!

他連忙攤開另一隻手審視,這時,一杯水突地放進他攤開來的掌心裏。

「拿着。」胡菲命令道。

呃?他愣了下。

「張開嘴。」

「啊!」他詫異地張開嘴。

她順勢丟了顆葯進他的嘴裏。

「不苦嗎?」

瞧他還愣愣地捧著杯子,她不由得出聲提醒,清冷的眸底添增了一抹笑意。

她的話提醒了他。

「苦——哇!好苦!」他的臉瞬間扭曲變形。

他含糊低叫了聲,仰頭喝了半杯水,想沖淡那苦味。

接下來他就像個三歲小孩般,乖乖地讓她喂著吃藥,可他臉上的表情卻像在吃糖似的甜蜜。

№№№

午後時分,徐徐的微風吹拂在臉上,那舒適感令人忍不住要彎起唇角。

但是,一群穿着白色柔道服的男生卻無暇去享受。

置身在充斥着一陣陣刺鼻的汗臭味的柔道社團教室里,他們只覺得自己彷彿深陷在水深火熱的地獄里……

「喝!」

一聲低喝的女聲驀然劃破凝滯的空氣,緊接着響起的是一陣慘兮兮的男性哀嚎。

啊!又倒了一個。

頓時,眾男社員莫不對被狠狠地甩到角落的同伴,丟去同情的一眼,同時在心中畫了個十字——

願天主保佑你,也歡迎你加入我們的行列!兄弟。

「下一位。」

胡菲冷睨著前方眾人,沒打算浪費時間。

面對社長的逼視,一群被摔得鼻青臉腫的男社員,有志一同地將目光投向唯一還保持着微笑的副社長。

副社長,你一定要為我們爭一口氣!

眾男社員以眼神告訴他。

感受到大家期許的目光,原本還沉醉在佳人優雅利落的身手下的杜嘉文,笑意頓時凍結在臉上。

「我……那個……」

「就剩你一個嗎?」胡菲的目光也隨着眾人落在他身上。

「是……是啊!」怎麼辦?能不能不要比了?雖然自己美其名是副社長,可也只不過比這些三腳貓略勝一籌而已……

「那麼出列吧!」

胡菲揮揮手,退回場中央。

嗚!真是天要亡他啊!

在眾兄弟的期待下,杜嘉文緩緩地走向場中央,行動緩慢得像個七十幾歲的老頭子般。

是誰說「社長絕無法單獨擺平所有的男社員」?他絕對要殺了那個傢伙!

「副社長,拿出你的男子氣概來!」一群東倒西歪的傢伙,同仇敵愾地為他加油打氣。

哼!他們分明是要他去送死嘛!杜嘉文不滿的暗忖。

「副社長,我們挺你!」

「你一定要為我們男人扳回面子!」

「我們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男社員囂張的氣焰,令另一頭的女社員不禁也跟着叫囂起來。

「社長,痛宰他!」

「對!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不錯,好好的修理他,讓他躺着出去。」

啊!真是最毒婦人心。他是什麼時候惹上這群女人的?杜嘉文害怕的想。

「看來你相當受到女社員的『愛戴』呵!」

「這……」聽見胡菲的挖苦,杜嘉文乾笑一聲。「哈……這……彼此、彼此!」

「聽說她們之中有不少你的『新歡』和『舊愛』?」

杜嘉文趕緊解釋道:「你別聽她們胡說,我——」

「我並不想干涉你的私事,只希望你不要把你的『遊戲』帶到社團里來。」

「不,你聽我說——」

「注意了!」

「社長!」見胡菲已擺好架式,杜嘉文嚇得連忙制止她。

幹嘛?!胡菲的柳眉微挑。

「那個……我們能不能……能不能點到為止?」杜嘉文小小聲地問,然而他的提議卻換來冰美人的瞪視。

點到為止?

他以為這是華山論劍啊?!

於是,一陣男性的凄厲哀嚎又一次穿越屋頂,劃過天際,直達雲霄……

∶×∶∶×∶∶×∶

呃?!

柳風在畫紙上勾勒的筆突地一頓,他不由得往窗外望去。

「怎麼了?」

佇立在柳風身側的艷麗女子,不禁也循着他的視線朝窗外丟去一眼。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哦?」

美術社副社長——朱麗婷,疑惑地走到窗前。

「你聽見什麼了?」她什麼也沒聽見,因為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柳風身上。

「男生的哀叫……」柳風好奇地搜尋着窗外的事物,視線最後落在下方的某一點上。

「那裏在舉辦什麼活動嗎?」他指著柔道社的社團教室。

「啊!我知道了。」朱麗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聽說柔道社的男社員向他們的社長下戰帖呢!」

下戰帖?小菲她……

柳風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唇角不覺上揚。

小菲一定很高興自己能「光明正大」的舒展筋骨,好好的修理她討厭的雄性動物。

他笑着從窗外移回目光,那笑容柔似水,充滿了對某人的寵溺與憐愛……

朱麗婷感覺自己的呼吸一窒,一顆心快速地跳了起來。

她把握機會開口,「柳風……你應該知道吧?!」神情看起來有些緊張。

「知道什麼?」他故意裝傻,臉上依舊帶着淡淡的笑意,希望能藉此免去尷尬。

朱麗婷見柳風並不介意自己直呼他的名字,羞怯的少女心不禁變得膽大了些。

「知道我喜歡你。」她不再支支吾吾的,一口氣說了出來。

呃?!柳風一怔,沒料到她會這麼直接的向他告白。

「可是我——」

「這是畫展的門票,我們明天不見不散。」

朱麗婷很好勝,她對於自己要不要向柳風告白一事,內心掙扎不已,因為……她不允許自己被拒絕!

「明天下午一點,我在畫展人口處等你。」

朱麗婷不給柳風說不的機會,匆忙將票塞到他手裏,便像蝴蝶般翩然離去。這……

柳風愕然瞪着手裏的門票……啊?!他像想起什麼似的,驀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等等!這票我不——」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出教室,可對方早已不見人影。

怎麼辦?柳風懊惱地抓着頭髮。

々々々

胡菲的長發迎風揚起,姣美的容顏露出少有的笑容。以往她在社團活動結束后,總是習慣將及肩的長發編成辮子,但是,今天她只隨意地綁了個馬尾。

她的眸中閃耀着光芒,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的。

「啊!你看,是柳學長!」

「真的耶!」「他在等人嗎?」

「應該是吧……你們看,柳學長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那麼帥。」「喂,剋制一下,都有男朋友的人了還想爬牆。」

「這叫良禽擇木而棲嘛!只要柳學長願意,我甘願和他做一對『姦夫淫婦』。」

「哈!人家柳學長才不會看上你這種平凡的麻雀咧!」

「你說誰是麻雀?欠扁了你!」

「哈!我只是實話實說嘛……啊,別打了……哈……小心……我要撞到人了啦……啊——你看,踩——」

驚覺自己踩到人,一群前一秒還在嬉鬧不停的女孩,頓時像被貓咬掉了舌頭般,安靜了下來。

只見女孩們匆匆地向對方道了歉,一個逃得比一個快。

與那些女孩們驚慌失措的模樣相較之下,被踩了一腳的胡菲倒是顯得不那麼在意,她不過是輕蹙了一下眉——為的是站在校門口的柳風。他在做什麼?!

她冷然的眸子閃動着若有所思的波光。

這頭,柳風低頭看着手中的門票,心中在為遲遲等不到人而感到不安。

他太過專註了,所以絲毫沒發覺到逼近的身影!直到一聲能輕易挑動他每個細胞的低柔女聲,猝然在身旁響起——

「等人?!」

「小菲!」

迎上那對清冷的美麗星眸,他一愣,手中的門票掉了下來,一絲驚慌竄上心頭。

怎麼?有必要那麼吃驚嗎?胡菲的柳眉一揚,在柳風反應過來前為他撿起門票。

「約人看畫展?!」她瞄了門票一眼才遞還給他。

「不,我——」「我先上車了。」

她直接越過他,不想聽他解釋。

但是,柳風擔心胡菲會誤會自己,下意識便拉住了她。

「等等!小菲,不是的,我是——」啊!是她?!柳風的眼睛一亮,隨即改口道:「待會我再跟你解釋。」

解釋什麼?!

她原本平靜的心湖在一瞬間激蕩出一陣小小的波紋。

瞧他前一秒還緊張兮兮地抓着自己不放,下一秒卻已迫不及待的迎上另一名女孩?!

朱麗婷——她認識這個女生,她是美術社副社長,一位既嬌貴又漂亮的千金小姐。

胡菲的眸光從不遠處的一對男女身上收回,怔忡的看着自己剛才被他拉住的手。

她知道他身邊從不缺乏追求者,不過……像他今天這樣興高采烈的回應對方,她倒是第一次瞧見。

胡菲的另一隻手覆上曾被他緊緊握住的手,感覺自己的心似乎漸漸沉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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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敬不如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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