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社會版頭條印着斗大的標題:「一名男子遭人槍殺,身份正查證當中」。

語燕只是看了那報紙一眼,便瞥過眼不願再將目光停留在上面。

「什麼時候醒的,怎麼沒有叫我?」醒來后找不着語燕的於皓慌亂地跑出房間,看見語燕安然坐在那才鬆了一口氣。

「看你睡得熟,不想吵你。」語燕溫和地笑着,邊不留痕地把報紙折了起來,不想讓於皓看見那聳人的標題。

於皓挨着語燕坐下,有些心疼她紅腫的眼眶。「紅豆還沒來嗎?」昨夜的事情過後,大夥怕語燕一個人把情緒悶在心裏會承受不住,因此即使現在大家都為了毒品以及阿豹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還是決定抽空在今天聚一聚,陪語燕散散心。

「她剛剛送了早餐過來,說要回去換件衣服,晚點就到。」語燕伸手拆開桌上的膠袋,「要不要吃?紅豆有幫你多買一份。」她口氣平靜,昨天驚慌失措的表情已不見蹤影,鎮定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語燕越是鎮定,於皓越覺得心疼。

他看着語燕一一拿出袋子裏的食物,終於忍不住伸手抓住語燕的手,將她拉向自己,「不舒服就說出來好嗎,別悶在心裏……」

語燕愣住,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真的不行了,但她終究還是撐住。

「我知道,沒事的。」她給了於皓一個安慰的笑容,孰不知那笑容看在於皓眼裏,更讓他感到內疚。

「小燕子,如果你是擔心我會去找阿豹尋仇,所以才在我面前表現得這樣堅強,那你放心,我不會的!所以你也別壓抑自己好嗎,把你心裏的害怕難過都說出來,好不好?」於皓放柔了聲音,輕輕地對語燕保證。

於皓溫和低沉的聲音差點打碎她,但是於皓怎麼會懂。她要壓抑的事情又何止這一樁?她怕,如果這一次她撐不過去,以前所做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她說過要堅強的,所以她要一直堅強,她一定要堅強。

「阿皓,我真的沒事,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好嗎?」重整了心情,她又恢復鎮定。

語燕始終不願意放卸下防,讓於皓有些失望。他抿緊唇沒有再說話,有些傷心地看着她。

語燕怕氣氛再度僵著,連忙擲起於皓纏着繃帶的手,「是阿奇幫你弄的吧?弄得亂七八糟,我幫你重新包紮。」她熟練地拆掉繃帶,替於皓重新裹上。

「你這雙手本來是用來彈琴的,跟了我以後,我讓你煮飯洗衣、塗紅藥水、裹紗布,現在還讓你為了我……」於皓紅了眼眶,無法繼續說下去。

「我們這麼努力辛苦,不都是為了要保護對方?」語燕反手握住於皓的手,「別再說這些了,我會難過的。」

於皓用力把語燕擁入懷裏,他實在不忍心看到語燕如此強作堅強,「小燕子,試着哭出來吧,我相信哭出來,事情就會過去了。」

她在於皓懷裏閉上雙眼。

她何嘗不想流淚,或許,哭出來真的就會好些了。但是她實在不願意再流淚了,她不想再回到過去那個只會淌淚的語燕。

「阿皓,真的,這樣就夠了。」抱着於皓,她輕輕地嘆息。真的,只要他一直在她身邊,一切都不算什麼了。

「小燕子,我來啰!咦,怎麼只剩你們兩個?」紅豆換好衣服趕至於皓家時,才發現除了坐在客廳,以及在天台整理鬱金香的阿烈和語燕以外,阿奇跟於皓都不見蹤影。

「雄哥的乾女兒剛剛打電話過來,說她同學被阿豹擄走,所以阿奇跟於皓趕過去看看。」語燕回頭,手上還握著剪刀跟膠布。原來她一直努力想救回一株已經傾倒的鬱金香。可惜怎麼樣也無法讓它再度站直,但是她不願意放棄。就像對待自己一樣,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撐到撐不下去的地步了,還是硬逼自己要站起來;即使知道無濟於事,她還是拿了膠布想把鬱金香固定起來,讓它乍看之下好像活回來了,就像她自己一樣,佯裝堅強。

只是她沒想到,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阿烈會說出「當你發現自己用盡各種方法還是無能為力時,那種挫折會讓你更沮喪的,別再為難你自己了」的話,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阿烈給看穿了。

紅豆沒注意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沉默,也沒注意到那株被語燕用膠帶硬撐起來的鬱金香,還以為語燕只是像往常一樣喜歡園藝。她轉頭看了看一直坐在那注意語燕的阿烈,不明白阿烈怎麼沒有跟着阿奇和於皓。

「阿皓擔心小燕子的安全,所以要我留下來陪她。」阿烈感受到紅豆的疑惑,連忙回答。

「阿奇喜歡湊熱鬧,讓他留下來陪我,他一定會很難過。」語燕笑着解釋。

「說的也是喔。」紅豆點了點頭。

其實她哪知道,語燕是刻意留下阿烈的。就如她之前所說,即使她把阿烈當作於皓的兄弟對待,但是女人的直覺就是讓她無法百分之百地信任阿烈,因此她一直不留痕地提防着他。

「我們就先出發到淡水等阿皓他們吧。」語燕不願意多談這話題,因此她轉身拿起皮包。

紅豆點點頭,三人往淡水出發。

才剛到淡水沒多久,紅豆的手機立刻響了。她接起手機講了一會,有些失望地轉頭對語燕說:「阿奇說那群高中生已經救回來了,但是還要花些時間勸導他們,所以趕不過來,要我們自己逛。」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回去吧。」語燕抬手遮了遮艷陽,其實她也沒有心情逛街,乾脆回去算了。

「不要啦,都出來了,」紅豆連忙拉住語燕,「出來走走也好啊,可以改變心情嘛。」

語燕猶豫了幾秒,她知道紅豆也是關心她,因此打消了回去的念頭,順從地點點頭。

見語燕答應,紅豆高興地回頭對着一直站在她們後方五步遠的阿烈喊:「阿烈,走啰!」

阿烈聽到紅豆的呼喚聲,才轉身依然保持距離地跟在語燕她們身後。

一路上,紅豆如往常一般嘰嘰喳喳個沒停,阿烈則是安分守己地走在她們身後,安靜得彷彿像影子一樣,一句話也沒說。

繞了半圈,紅豆忍不住喊餓,拉着語燕準備彎進巷子裏的海產店填肚子。

語燕連忙回頭看看阿烈有沒有跟上來,「阿烈,去吃點東西了喔!」

阿烈聽到語燕的招呼聲,連忙把視線從仙人掌販賣攤上移回來。他喔了聲,只遲疑一會,立刻舉步跟上前去。

後來他借口要上廁所,再度回到仙人掌攤販前,挑了株非常小的仙人掌,用紙袋包好放進口袋裏。他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會買這株仙人掌,只是今早看見語燕努力把鬱金香扶正的樣子,他心裏泛起了陣陣不忍。他總想上前說些安慰她的話,卻因為職責所在,不允許自己濫用私情,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因此遲疑着,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

回到語燕住處后,他本來想把仙人掌送給語燕的。但是就在他下定決心時,於皓和阿奇從路的那端走回來。看到他們,本來稍稍放縱的情感頓時又被理智所壓制,因此他始終沒有把仙人掌交給語燕,只在離去的時候,將它輕輕擺在路上。

半夜時,語燕忽然從睡夢中醒來。這次雖然她不是驚醒過來,但是黑暗的房間讓她立即想到殺人的感覺。這一想,怎麼也無法入睡了。那股討厭的感覺充斥全身,揮之不去。擔心自己翻來覆去地會吵醒熟睡的於皓,她索性起身走到外面的天台。

她來回踱步,想讓夜風吹走那股討厭的感覺,踱著踱著,來到稍早那株鬱金香前面。即使她努力用膠布纏住鬱金香,它依然軟弱無力地垂下。語燕有些失望地碰碰它,知道它是活不成了,可是她依然不願意死心。她開始用手扒土,想把鬱金香重新種回去,扒著扒著,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

夜太黑了,龐大的壓力席捲而來,她終於受不了地哭出聲。顧不得滿手的土,她無力地蹲下,縮在角落輕輕啜泣。

敏銳的於皓早在語燕下床時就醒過來,他無聲地看着語燕走向天台,然後才翻身走至門邊悄悄地看着她。

他看着語燕崩潰的樣子,心中一痛,卻也知道現在自己不能走過去,不然語燕又會逞強地把自己偽裝起來。因此他只是倚在門邊看着語燕哭泣,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既然在台北,在這圈子裏,語燕無法放鬆自己,那他想,或許可以帶她去遠一點的地方散散心,也許這樣,就會讓她好一點了。

在心裏打定主意后,於皓立刻着手行動。隔日一大早,他依約帶蕾蕾上學。

「你會準時過來接我吧?」蕾蕾跳下車后,甩甩頭髮。

「我想,我們之間的接送,就到今天為止吧!」於皓好聲好氣。

蕾蕾一怔,沒想到於皓會突然這樣說。

「我知道你又要說我言而無信,但是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辦,比如毒品的事情……」還有要帶語燕旅行的事情,不過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總之,我不能再送你上下學了。」

於皓說完,閉上眼睛準備迎接蕾蕾暴跳如雷的責備,但是奇怪的是,蕾蕾一反平常的跋扈,只是聳了聳肩。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能勉強。」蕾蕾把安全帽塞還給於皓,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這下換於皓愣住了。「那……那好,我先走了。」他掉轉車頭,往回程的方向騎去。

「於皓,祝你早日搞定所有的事情啊!」蕾蕾向於皓揮揮手,接着轉身進了學校,邊走她邊露出一抹古靈精怪的笑容。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開始慢慢摸清楚於皓的性子。這傢伙啊,就是吃軟不吃硬!

既然這樣,她也沒必要去跟於皓硬碰硬。反正她已經擬好一個計劃,等計劃成功,包準於皓對她恭恭敬敬,到時候別說接送上下學了,連消夜早餐他都會全包咧。

蕾蕾越想越得意,一整天上課都心不在焉的,就等著趕快下課,好執行她的計劃。

下課鐘才一響,蕾蕾就拉着小跟班小斌趕往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等沒多久,果然就看見小丁跟滷蛋鬼鬼祟祟地走進來,過了一會,阿豹的手下鐵支也步入門內。鐵支收了小丁他們的錢后,把幾包搖頭丸交給他們,接着轉身欲走。蕾蕾連忙拉着小斌,小心翼翼地跟在鐵支後面。

鐵支走出店門后立刻上了轎車,蕾蕾機警地攔了計程車,持續跟在鐵支後面。

沒過多久,兩人即尾隨鐵支到了一處偏僻郊外。

鐵支下了車,左右張望後走進前方的廢棄工廠。聰明的蕾蕾也早交代計程車停在稍遠的地方,以免被鐵支看到。兩人看鐵支到達目的地了,也趕忙跳下計程車,躡手躡手地溜到工廠外面,蕾蕾趴在一處隱秘的窗戶外面,偷偷往裏頭瞧。

只見簡陋破爛的工廠裏頭,好幾個人正來來回回忙碌工作著,他們分工合作地把從荷蘭進口的純貨稀釋成好幾倍,然後分裝成一包一包的搖頭丸。

蕾蕾看見對方人數眾多,一時之間也不敢硬闖,想了會,決定打電話給於皓。

哪知道電話接通后,居然傳來語燕的聲音。語燕大約也猜到來電的人是誰,因此和善地

跟蕾蕾解釋於皓只是出去買個東西,很快就會回來,請她稍後再撥。

「搞什麼!出門也不帶手機……算了,我們自己解決!」收了線,蕾蕾不高興地瞪着手機。

「啊?自己、自己解決?」一旁的小斌立刻覺得陰風陣陣,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只見蕾蕾瞇着眼看看四周,發現工廠周圍幾乎都是雜物跟木材。

賓果,她露出勝利的笑容。這下,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於皓跟阿烈正在機房內,透過一台又一台的監視器觀察Pub的各個角落,幾個下屬忙着跟他們解釋現在的狀況。

原來這幾天店裏老是拍到一個行蹤可疑、類似藥頭的人在Pub里交易的情況,為求謹慎,特別請於皓跟阿烈來鑒定一下。

就在於皓跟阿烈專註研究屏幕上的情形時,監控的小弟忽然指著另外一台屏幕,對着於皓說:「皓哥,外面有狀況。」

於皓跟阿烈不約而同往小弟所指的屏幕望過去,這一瞧,於皓明顯皺了眉。

又是洪蕾蕾!

只見那小妞在門口跟手下們又推又拉,一副快要起衝突的樣子。

於皓不太高興地拿起一旁小弟的對講機,傳話給門口拿着另一支對講機的小弟,「告訴她,本店不歡迎高中生,請她回去!」

另一頭的蕾蕾也從對講里機聽到於皓惱怒的聲音,不過她可毫不畏懼,搶過小弟的對講機,還故意抬頭尋找監視錄像機的位置,「如果這高中生替你找到阿豹的販毒證據,你也不歡迎嗎?」她露出驕傲得意的笑容。

機房內的阿烈跟於皓聽到她這麼說,不由得紛紛一愣,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摸不透這小妮子葫蘆里又在賣什麼葯。

於皓實在拿這丫頭沒輒,即使不願意,也只好請她進辦公室把話說清楚。

也在這時候,他們才驚覺蕾蕾做了什麼好事。

蕾蕾才剛得意洋洋地轉述她是如何燒掉阿豹一整間工廠的毒品,一旁的阿烈立刻氣得拍桌子大罵。

「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這麼做多危險啊!」他現在覺得洪蕾蕾不是被寵壞了,而是被寵到頭殼壞掉了。

「關你屁事啊!你沒膽就不要出來混!」蕾蕾跟阿烈碰過幾次面,阿烈總是跟自己作對,惹得蕾蕾也看他不順眼,又怎麼容得了他指著自己大罵,她立刻回頭怒瞪阿烈,然後再度回頭看着於皓,「怎樣啊,我幫了你一個大忙,你要怎麼謝謝我?」

「你做這種事對我一點幫助也沒有!」於皓也動了肝火,不自覺地提高音量。

「怎麼可能!」蕾蕾不服氣地吼回去。

「你把證據全部燒了,我們要拿什麼跟雄哥說?」

「誰說沒證據!我的話就是證據啊,乾爹他絕對會信我的!」蕾蕾天真地抬起下巴。

「你以為雄哥會為了你一句話就懷疑自己手下的堂口大哥?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是非不分!」阿烈在一旁冷笑。

「你們……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傢伙,全部去死啦!」蕾蕾無法反駁阿烈的話,一時惱羞成怒,氣得轉身就想走。

阿烈一把抓住蕾蕾,「對!我們就是不知好歹,才會替你這不要命的丫頭擔心!」

蕾蕾倔強地抬起臉,「誰要你們關心!哼,說的全是屁話,你們只是擔心我出事會沒辦法跟你們的雄哥交代罷了!」她甩開阿烈的手,聲音有些落寞,「省省吧!我乾爹可是偉大的雄哥,今天就算我放火燒掉阿豹的房子,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的。」

於皓聽完蕾蕾的一席話,只覺得頭痛得快要裂開了。他真的想不到蕾蕾居然天真到這種地步,真以為光憑雄哥就可以有恃無恐。

「前幾天阿豹派人對我開了一槍,只因為我在雄哥面前提到有關他販毒的事情。」於皓捲起手上的袖子,露出那夜的槍傷。「你太小看阿豹了,他可不是你那些高中同學,可以任憑你欺負不還手的。那天如果不是我女朋友及時推開我,我現在還能不能站在這裏都不知道!」

於皓的用意是想提醒蕾蕾阿豹的可怕,可是話聽在蕾蕾耳里卻覺得刺耳無比,本來以為可以得到於皓的讚賞跟感激的,哪知道除了被訓一頓,還間接聽到於皓稱讚自己的女朋友,讓她難受極了。

「今天你把貨燒了,這筆賬阿豹一定會算在阿皓頭上,天知道他又會使出什麼報復手段,這樣你還要阿皓謝謝你喔?」阿烈沒饒過蕾蕾,在一旁火上加油。

「我……」蕾蕾這時候也明白自己闖了大禍,但是驕傲的她就是嘴硬,「大不了我去跟阿豹說貨是我燒的,可以吧?」說完她轉身想走。

於皓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原來是語燕。

「怎麼了,小燕子?」

正想走的蕾蕾一聽到是語燕,連忙止住腳步,豎起耳朵。

「什麼?家裏遭小偷?」於皓皺眉,瞄見阿烈焦慮的神情,連忙鬆了眉頭,表示沒事。

「你放心,那天的東西……嗯,我都交給阿奇了。你盡量自然一點,放輕鬆,條子做完例行公事就會離開了。」於皓放低聲音安撫另一頭有些慌張的語燕。

在一旁的阿烈並沒有因為於皓的安慰而放鬆神經,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太對勁。終於他忍不住忽然脫口大喊:「不對!阿皓,你快叫小燕子離開那裏!小燕子,你快離開那裏!」阿烈見於皓愣了一下,心急如焚,等不及於皓傳話了,直接對着於皓的手機大吼。

收了線的語燕雖然有疑慮,卻還是拉着紅豆騙過刑警,匆忙離開公寓。而果然在她們才剛踏出公寓大門,警察就從她和於皓的住處內搜出不知道被誰栽了贓的搖頭丸以及槍械一把。等警察想回頭追她們,語燕已經和紅豆躲進巷子裏,逃過一劫。

於皓、阿奇跟阿烈三人緊急被雄哥召回辦公室。一場會議開下來,始終無法找出是誰栽的贓,不但如此,從雄哥這邊還得知,警方已經鎖定於皓,懷疑他販毒,因此布下警力準備捉拿他。

最後雄哥沒有法子,命令於皓暫時放下堂口所有事務,離開台北去避避風頭。表面上,雄哥是在保護於皓,其實,他真正的出發點,是想保護自己的利益。原來,他早就知道阿豹販毒的事情,更因為阿豹常常會給他些好處,所以一直默許阿豹的行為。現在於皓為了販毒的事情跟阿豹硬杠上,連警察都扯進來。這樣子下去,不論哪一邊贏了,他不是賠人就是賠利。因此他才決定要利用這個機會把於皓調走,除了可以避免警方的追捕,也不會讓他失去撈阿豹那層好處的機會。

重義氣的於皓不疑有他,順從雄哥的決定,把堂口重擔交給阿奇,希望他能在這段時間好好替自己打點堂口的一切。

解決了暫時交接的事情,三人都愁眉苦臉地踏出雄哥的辦公室。

於皓想到自己曾經許下諾言要讓語燕過好日子的,如今卻搞得要逃難避風頭,越想他就越覺得自己窩囊,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三人不發一語地回到阿奇跟紅豆的住處。

開了門,在沙發上睡得不太安穩的語燕立刻被吵醒了。她看見三人臉色疲憊,有些擔心地問:「怎麼樣,雄哥怎麼說?警察是不是到處抓我們了?」

於皓看見語燕擔憂的模樣,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索性穿好已經脫掉一半的外套,對語燕招招手,「小燕子,我們出去兜兜風吧。」

語燕知道事態嚴重,為了怕於皓擔憂,她還是露出微笑,乖巧地起身隨着他走出門。

於皓載着語燕,一時也不知道該往哪去,騎着騎着,忽然想到當初兩人常去的空軍基地,掉轉了方向,快速往目標騎去。

空軍基地,飛機在遠遠的那方起落。

語燕坐在機車上,安靜地看着自從到了這裏以後就不發一語的於皓。她知道,於皓一定有什麼話要跟她說,因此她只是安靜地等著。

過了很久很久,於皓依然看着遠方,卻忽然開口了:「條子在我們家搜出毒品跟槍……恐怕一時之間,我們回不去了。」

語燕聞言先是一愣,立刻露出安撫的笑容,「沒關係,我們可以再找別的地方住啊。雖然紅豆說她那還有客房,不過我想我們還是不要給他們添麻煩比較好。」她的口吻輕鬆,想安撫他焦慮的情緒。

但是於皓卻無法聽進語燕的話。

語燕乖巧的聲音反而讓他越來越內疚。他想起自己是如何答應過要保護她的,如今卻搞到這種地步。或許……或許是該做決定的時候,這樣……應該會是最好的。

深吸一口氣,於皓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轉頭,看着語燕,有些痛苦地開口:「你回家去吧……」

一架飛機剛好在此時起飛,掩去了他的聲音。但語燕還是從他的嘴型跟表情明白他想說的話。她怔怔地看着於皓,直到飛機飛遠了,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說什麼?」語燕顫抖地問。

「我說……」

「你要跟我分手嗎?」眼淚在同一時間,甚至比她的話更快一步滑落。

於皓看語燕落淚,心都慌了,連忙將她擁入懷裏,「我不是要跟你分手,是因為……」

「你覺得我會是你的包袱?」

「不是這樣的,小燕子!」

「那為什麼要叫我回家?」語燕痛哭失聲,用力捶打於皓的胸膛,「我的家就是有你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讓我安心的地方!」她越哭越傷心,最後停止了捶打,只是用力抱住於皓,「你為什麼要趕我走?為什麼?」

於皓看語燕哭得如此傷心,只覺得自己真該死,他捧起語燕的臉急忙想解釋:「小燕子,你聽我說!現在條子認定我在販毒,到處抓我;雄哥要我躲到中部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有臉要你陪我一起去過逃亡的生活?你已經為我犧牲那麼多了,我真的覺得好對不起你,好對不……對不起你……」他着急地解釋,又像在懺悔似的,說着說着,想到語燕受的委屈,忍不住哽咽。

語燕邊聽於皓的話邊搖頭,阻止他再說下去。「你沒有對不起我!只要你還愛我,還願意讓我跟着你,你就沒有對不起我!阿皓我求求你,你不是答應過我,會讓我一直一直跟着你的嗎?你答應過我的!」

於皓看着語燕急切痴心的樣子,不禁心口一痛,眼眶跟着泛紅。他反手抱住語燕,用盡全身力氣,像怕她消失不見那樣緊緊抱住她。

「對,我答應過你!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是我不好。」

語燕止不住眼淚,只是偎在於皓懷裏痛哭。她不懂,她只是想愛一個人而已,而愛,一

定要這樣難嗎?

她閉上眼睛,任由眼淚狂流,心痛得無法言語。對於未來,對於這份艱辛的愛情,她充滿了不安,因此她用力抱住於皓。只有這樣,她才知道這份愛情還在,至少,這一瞬間,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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