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要不要出去走走?」

「啊?」蔣琬沙為這突如其來的話愣住了。

「他得傍晚才會回來。」捧著花瓶走進房襄,Band娘眼裏全是了解,「閑晃了這麼多天,也虧他捺得住。」將花瓶擱在窗枱前,地眺望了眼空無一物的車道,邊不滿意的調整瓶中的文心蘭,「少了他挺安靜的呵!」

「嗯。」少了他,真的是好安靜。在周遭,在空氣裏,在……心裏。

昨天Band很晚才回到家,滿臉倦容的他一個眼光,錢立岩便會意的隨他走進書房,兩個男人在襄頭密商了許久,今天一旱,他就隨着Band到公司去了。

他的身影才隨着噗噗噗的車聲消逝在眼前,她的心裏竟然致起了思念的悵然!

胸口猛然一抽,蔣琬沙錯愕的領悟到一件事。沒想到,才幾天的時間,她已經開始習慣身邊有他晃擾。

看來,她得早些離開這兒了。

「反正他們也不會那麼早就回來,我們到外頭逛逛?」旋過身,Band娘興緻勃勃的提議,「你喜歡陶瓷品嗎?」

「喜歡。」事實上,她愛死了那些泥土研燒出來的東西,尤其是各類陶製品,

「太好了。尼歐城堡這陣子正展示一些陶瓷器,我們去看看。」

「好。」逛街對她而言是項很陌生的健行活動,但見Band娘似乎很期待,她不忍心拒絕。

「那我們還等什麼。」迅速的街回自個兒房裹,沒幾秒,就見Band娘拎了件外套出來,「走吧,走吧,攢些時間,我們還可以幫你選些衣服呢!」

「啊?」蔣琬沙怔了怔,「我?不用了啦,我……」

「怎麼不用,前些天躺在床上,可以不必太在意門面,現在可以自由活動了,怎麼可以邋遢呢!」

「可是我……」

Band娘哪還有心情聽她左一句不用了,右一句可是,勾了她的手,就像拖女兒般,腳步輕盈的街向大門。

「出發嘍,我們今天要把尼歐城裹的衣服全都給搬回家。」看着好了,她今天非將兒子替她申請的那張金卡給刷爆。

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跟老公生個女兒來貼心疼寵,老公走的那一年,她的心也跟着靜了、死了。雖然這些年來不乏追求者,可總就是少了那麼些心動的感覺,想生個女兒的夢想就真的成了夢想。

雖然惟一的兒子孝順,也還算貼心,但心中總覺得有份缺憾。

女兒多好呀,就算長大了,結婚了,甚至將來也兒女成群了,逮著了機會還是可以母女兩個窩在一張床上聊個通宵。這一點,兒子可就無法做到了。

有誰聽過,娘跟兒子窩在同一張床上聊個通宵的?!

而且沙沙這娃兒冷雖冷,就是很順她的眼、貼她的心、窩了她的感覺。

唉……依她的研判,沙沙這娃兒遲早會被小岩給圈住的。緣分這玩意兒真黏上你時,是怎麼也閃不過的。嘖,真揪心哪,若沙沙真詖小岩給拐走了,將來不就得住到遠遠的台灣去了?那她不就得久久久久才見得到小丫頭一面嗎?想到這點,Band娘就更加不舍了。

可是,能怪誰呢?怪來怪去,只怪自己兒子不爭氣,有事沒事不會到外頭騎騎車兜一兜什麼的,成天埋首在枯燥無聊的公事襄。幹麼呀,就算他為公司鞠躬盡瘁,耗盡了所有的精力,年終分紅時,配的也全都是現金跟股票。

公司會送他一個媳婦兒嗎?

真蠢,她怎麼會有這塵一個駑鈍的呆兒子呢!

坐在臨湖的陽台,蔣琬沙仰著臉,徐徐的涼風吹拂在頓邊、在髮際的舒適讓人昏昏欲睡,環視的眼不自禁的眺向洛桑的方向。

昨天,錢立岩拉她上洛桑玩了一天。

洛桑城真的是很迷人,不愧被稱為「湖濱巴黎」。自尼歐搭乘快車到洛桑,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

洛桑是個奇妙且具有高度文化水準的城市,城區沿着山坡而建,城內絕大多數的建築物都保存着哥德式的建築,它有着古老的文化傳統,卻又巧妙的與現代文化結合。

而且,洛桑城也是個相當著名的觀光勝地。

他們搭乘世界上最古老的齒輪式火車,走得也是最陡的鐵路,攀登而上,車行不快,卻更能讓遊客盡覽沿途景緻。仰望皮拉特斯山的森翠神秘,俯視綿延不斷的黑森林區,隨着火車的前進,攀山岩、穿山洞,直至中央車站。

在洛桑,錢立岩還半強迫半哄騙的拉她玩了局街頭國際象棋。

甚至,他還實現了承諾,帶地逛逛洛桑的葡萄園,淺嘗了香醇的葡萄酒。

蔣琬沙不是第一次踏上瑞上的領土,地曾經進出瑞士好幾回,但所到之處除了日內瓦就是蘇黎世,至於尼歐跟洛桑這兩個城市,她則是第一回接觸。若非身旁的人是錢立岩,蔣琬沙知道自己絕不可能領會瑞士的美。

在之前,每個城市對地而言都只是城市,有人、有屋、有車、有各式各樣拉拉雜雜熱鬧的光明面與殘酷的黑暗面。可是,說穿了,它就只是個供人居住的聚集點而已。

可如今,她的人生步伐已然緩慢過,她的感覺已然詖開敔過,她的心已然沉浸過溫暖,就算生活仍必須依照往常的日子通下去,可心情的流轉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離開了尼歐,地會想念這個城市的。還有……住在尼歐的他們。

真好,她的回憶裏畢競也有了甜滋滋的思念。

錢立岩的遊興相當高,他們甚至在洛桑上了游湖船,在蒙等勒下船,參觀了座十三世紀的古城---希庸古堡!

蔣琬沙不喜歡希庸古堡。

地相當、相當的不喜歡這處瀰漫着冰冷與悲哀,沉重的蒼冷霧氣緊緊鎖住的古老城堡。

希庸古堡建於十三世紀,曾經,它是個禁錮人自由的困牢,直至現今,那刑具、鎖鏈仍留在地牢襄,瞧進眼底,直令人泛起怵目驚心的寒顫。

它讓她想起了心性的陰沉面,就彷彿……義父所賜予她的生活環境!

她,想吐!

錢立岩機敏的發現了她的不自在與輕懼。郁沉着瞼,他不由分說的拉過她,重重的將捍衛的臂橫搭上她的肩,讓她瘦削的身子倚在他的懷側間,加快步伐帶着她離開這處透著暗啞悲戚氣氛的觀光景點。

「你還好吧?」一曝杵在陽光下,他擰著瞼問她。

蔣琬沙發不出聲音來,只是點點頭,卻依然貪婪的偎在他溫暖的胸懷裏,久久,不願拔離。

安全且溫暖,閉眼數秒,蔣琬沙心中浮起了這份感覺。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玩伴,安靜沉默又不知道討人歡喜,但是一整天下來,他卻是興緻不減的拉她瞧東瞧西,樂在其中。

在他口中,惟一的遺憾是沒能讓她逛逛逢遇六才會聚集的跳蚤市場。

臨行依依,錢立岩還硬就是壓後一班車,拖着她窩進露天咖啡座,為地點了杯皇家咖啡,沒聊什麼,只是很單純的欣賞路景、街景、還有川流不息的人潮。

透過洛桑之旅,蔣琬沙發覺,錢立岩是個非常享受精神生活的男人,一個有着朗拓不羈的率性男子。

而女人常常會掉進這種男人的情網裏,無法自拔!

一如她!

「唷,你還真懂得享受呀!」錢立岩伸腳勾了張椅子坐下來,還順手拗走了她

手中的那顆人蔘糖,因為盤子襄已經空空了。

蔣琬沙發現他從來不用手去搬動椅子,他都是動腳比較多,大懶蟲一個。

「Band娘今天幫你換藥沒?」除了剛到的前兩天是由醫生換藥,接下來的日子,小毛賊的葯全都由Band娘代勞。

誰教他跟Band都是血氣方剛的大男人,這種便宜Band娘可不會隨便施惠他人的。就算這兩個「他人」是她的寶貝兒子跟情同親兒的他。

某些時候,Band娘將男生國跟女生國的界限畫分得相當清楚。這一點,她跟陸家那對母女簡直是不分軒輊的堅持。

「嗯,傷口已經結痂了。」蔣琬沙沒有看他:不敢,也不願意。

傷口一天一天的痊癒,這也代表地離開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了。

其實,她隨時可以走的,當脫離昏迷狀態的那天起,自己就該走的,而地也曾經嘗試過了。

錢立岩心裏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也知道自己沒有理由不讓地瘧,可是……一想到讓她離開眼界,心裏頭就無由得煩躁著。

正因如此,方才隔着那道落地窗,他在裹頭端詳了她半晌。

慵懶躺在海灘椅上曬太陽的小毛賊很誘人,相當相當的引誘着他的眼神。雖然冰霜仍未褪盡,可花燦的陽光點點灑在那削瘦骨架上,掩去了疏離的冷然,就像只懶呼呼在陽光下打盹兒的小花豹,卸去了獵食的很勁,卻是添廠另類的神秘風情。

怎麼回事?為什麼光是這麼無聲的望着她,他的心裏就直涌著快樂的喜悅?

情緒起起伏伏卻揪不出個所以然來,聽以他選擇了加入她。

無聲中,清冷更顯。

「我該離開了。」忽地,蔣琬沙輕聲道。

忤了許久……

「再說吧!」錢立岩沒有裝不懂,可是,這是他惟一想說的答案。

「你知道再留我也沒用。」況且,留地做啥?這點,是地一直無法理解的,也是地所駭怕的。

離開與否,在他的不想放人,也在她的不願走。

如今的她若真要走,他是斷然留不住。況且,他也不再緊迫盯人,在生活上,處處都給予她相當大的自由。

問題是,自己真想走嗎?無聲的問著自己的心,蔣琬沙不得不承認,好難、好難呵!

她的心畢竟沒有死,世有着貪心,也有着奢望,更有着期待:曾經,她以為絕此生,是萬不可能再度重溫那種……家的感覺、被關愛疼寵的溫暖。

直到他們出現了,Band娘跟Band所給予她的溫情與關懷是這輩子夢寐以求的,而他,錢立岩,他的出現在她心中所挑起的……悸動,更是她不敢想,也不敢要的。

蔣琬沙想留下來,好想、好想、好想……

但她無法放任自己縱情沉溺在這麼許多的情愛襄。畢竟,童話故事只能出現在書中,而她向來就不是個聿運兒,若再多留一天,離開這襄、離開他的街動就會一點一滴的被削弱了。

更何況,這是個現實的世界,地願意當縮了頭的鴕鳥,不代表所有的人都願意。

遲早,那些人會找上門來的,若因此而牽連害了他們,她萬萬不願!

腦海中萬般掙扎,愈想,心愈煩,愈想,心愈亂,愈想,心愈冷,驀然間,一股寒顫打腳底泛起,蔣琬沙不由自主地打了聲噴嚏。

這聲響再度打破了彼此的沉寂。

「冷了?」心煩,所以他一直沒感覺到風兒開始降溫,涼颼颼的寒意直透進肌膚裏。

蔣琬沙只是搖了搖頭,縱使真的開始感受到冷,但貪戀着這份即將結束的自由,她不想這麼快就進屋去。

怎麼辦呢?怎麼辦?

一項一項的挖掘出錢立岩的優點,一天一天的沉浸在他粗率卻坦蕩的溫柔體貼,一點一滴的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好,待真要離開時……甩了甩頭,蔣琬沙不讓自己有太多的時間去思索這個事實。

「進去吧?」

「唔。」

見她應了聲,卻仍動也不動的呆坐着,錢立岩不由分說的抱起她走進屋子。

「我的腳很健康。」咦,這句話怎麼好耳熟?蔣琬沙疑惑的想,顯然錢立岩也記得這句話,而且比她早一步想憶起了回答。

大笑一聲,壯闊胸膛的震動直達到蔣琬沙全身。

「我知道!」

遠遠的湖面上,飄着三兩艘小艇。

瑞士的溫度變化相當迅速,可是,今天是輕鬆逍遙的星期假日,老天爺也非常賞瞼的賜了個宜人的好天氣。

尋了個人跡較少涉足的岸邊,錢立岩自告奮勇的張羅中午的主食,興緻勃勃的租了艘小艇,搖搖晃晃的浮在水深二百多公尺的雷曼湖上垂釣。

一旁,Band正忙着燃起碳火,邊促狹的丟了幾句嘲笑給看來是鐵定要做白工的錢立岩,Band娘則自小冰箱裏搬出一盤盤準備好的食物,而蔣琬沙呢,掌中托著幾顆Band娘自製的人蔘糖,舒舒眼眼的賴坐在湖畔的草地上,望着湖中的錢立山石。

水波蕩漾,優閑的天鵝游移,輕劃過乎靜的水面,水波緩緩的朝兩逞淡開,再慢慢的重歸於平和的湖面。

闔上眩然的眸,蔣琬沙深深的往胸門填積恬然自得的新鮮空氣。

離開後,若再想要重享此刻的輕鬆與自由,怕是難上加難的奢望吧!

「喂,要不要來試試?」錢立岩囂擾的聲音劃破了湖面的平靜,一、兩隻天鵝不耐其擾的輕哮一聲,昂着腦袋,驕傲的順波而去。

搖搖頭,蔣琬沙搖出了拒絕,也搖出了臉上的笑靨。在這麼和煦的暖陽熏照下,笑容,似乎是生活的必需品。

她笑得很舒坦,很真誠。

「真不要?」錢立岩再接再厲,「我可以將船劃過去接你。」

「幹麼,轉移目標釣美人魚了?」Band笑嘻嘻的插進話來,「有本事,拿幾尾魚來贖美人魚。」

「笑話,這有什麼困難。」才幾尾魚,Band真是狗眼看人低,論起釣術,他可還不輸入。

「大話人人會說,要有真憑實據哪!」幾個大步踱到賴在草地上看戲的蔣琬沙,Bond溫柔的替她戴上一頂大草帽,「小心曬傷了。」

「謝謝。」仰起瞼,她給了他一個柔柔的感激。

輕拍了拍她的瞼,Band走回碳火燃燒的烤肉架前。氣氛,又回到了先前的平和。

悶悶的調回視線,錢立岩將釣捍的魚線甩得老遠。

Band對小毛賊有意思?小毛賤幹麼對Band笑得這麼孤媚?是不是因為Band在那襄,小毛賤才不願過來陪他?

沉着瞼,錢立岩泡在不自覺的醋桶裏,想着,想着,想得相當的專心,連蔣琬沙破天荒叫他,他都沒聽到。

「錢立岩!」蔣琬沙又再試了一次。

動了動,眉峯壓得重重的,可是,錢立岩還是沒聽到。

「小岩!」連Band娘都看不過去了,秀秀氣氣的婦人家猛地拔起身,一句河東獅吼,連湖面都泛起了漣漪;

這回,錢立岩聽到了。

臭著一張瞼,他瞪着他們三個人瞧。輪流在每一張臉上停留半秒,卻發現,三張瞼全都神情怪異的瞧回來。

「幹麼?」叫魂呀,替他打知名度也不是這種打法!

「有魚上鈎了,你杵在那裹發什麼呆?」Band娘代表發言。

魚?猛然頓悟,錢立岩飛快的調過眼光。可不是嗎?釣線綳得快斷了,而魚標則被卡在小艇的邊緣。

「嘿,別想逃,」一定是條大魚。錢立岩矯健的卷回軔性極佳的釣線,忙得半死,還不忘勻出時間來對蔣琬沙笑得很得意。

瞧見他孩子氣的驕傲,她噗哧一聲的回了他一笑,還情不自禁的揚起手揮了揮,換來了錢立岩一個氣勢磅礴的V字手勢。

那根可憐兮兮被忽略了好幾次的魚桿給他的兩個膝蓋給牢牢夾住,大魚,看來是難逃一死了。

忽地輕吁了聲,Band娘滿心的感觸。

「唉,年輕真好!」

什麼意思?聽到了她的感嘆,Band跟蔣琬沙互梘一眼,不約而同的又望回Band娘的臉上。

「媽眯,怎麼啦?」媽眯一向不是那麼悲春傷秋的林黛玉性子,怎麼好端端的大嘆起歲月的流失了?

白了一眼兒子的駑鈍與不爭氣,bg真)d娘忍住想拿根大棒子狠狠將他敲斃的衝動。難怪到現在還不肯帶個女朋友回家讓娘瞧瞧,這麼白痴,有哪個女人會看上他呀!不滿的眼神帶向湖面還在與大魚搏鬥的錢立岩,眼角頤帶的勾了眼蔣琬沙,忍無可忍的,又是一聲長嘆。

Band還是沒搞懂,可是,蔣琬沙已經弄懂七八分了。

抑不住的紅潮倏地攀上了頓,雖然拚了命的想裝出若無其事,可是面對Band娘那雙了晰一切的老眼,只能咬咬唇,赧然一笑,緩緩的將眼光移開……

咦!

當那抹閃光劃過漫不經心的瞟視,再加上幾條飛快掠向樹榦後頭的身影,蔣琬沙心中一緊,深沉的陰鷙在眼底浮起,羞紅尚未褪盡的瞼卜重新覆仁冰箱、

他們真的找上門來了!

依前幾回的經驗,對方未必忌憚在公共場合下手,尤其是先前就是貪圖清靜,才會選了個遊客不多的這兒,若是只有她,甚至多了個Band娘,他們是絕對不會稍有顧忌的。

但此刻,她身邊有Band這個壯漢,而錢立岩則隨時可以支援,諒他們一時片刻也不敢輕易行動,可是,逃得過一時,逃得了一世嗎?不走,錢立岩他們遲早會被殃及,而這是她所不願見到的。

該離開了!

凝望着在湖面自得其樂的錢立岩,蔣琬沙不禁淚眼婆娑,

有他的這一段日子是她生命中的最高潮,他,是她過去十年歲月裏昕不曾遇見過的另類男人。

優閑時的恣意逍遙,徹徹底底的放鬆自己,享受生命。正經時,勁力與專註立即展露在全身,坦坦率率的享受着生活的點滴,實實在在的過着自己規畫的生涯,錢立岩真的是個非常特殊的男人:

他讓地重新知道了快樂,也帶她走進那個充滿了關懷與愛的夢幻世界,直載了當的對地敞開陶懷,任由他那陽光般的坦誠將地生命中的陰沉給融化。

再也無法否認,自己已經愛上他了。

愛使人心醉神迷,被愛的甜蜜是每個女人所渴望的歸處,以某些方面來說,是錢立岩讓地認識了它,領會了它,可是,卻世讓她更加難以捨棄這份天堂般的感情。

地認清了自己的感覺,世面對了自己的心,可錢立岩呢?

他是對地很好,有別於Band對她的好,她感受得到那份有別於兄長的關愛,但是,關愛並不代表愛情:

他,愛地嗎?

郁霾自蔣琬沙眼底一閃而逝,錢立岩瞧得分明。若非他碰巧望向地,要不然,絕沒有人會發現,因為地掩飾得太好了。

「怎麼啦?」下意識的,錢立岩微側身探向自己身後。

方才,定是他身後的某物,或是某人,總之,有某項事情勾出了她眼中那抹讓他心生不安的寒氣。

陰冷、戾氣、憤慨、悲傷……這些有好一段時日不曾在她臉上出現的神色隱約義浮上了她的眉梢、眼底。

錢立岩很不安。不是她昕看到的人或事或物,而是她的態度。那種彷彿決心要排開眾人,孤身一人面對一切的冷漠,他不喜歡看到她的身上再度盤上疏冷的隔離感。

「看什麼?」蔣琬沙淡淡的將話題帶開。

可是,錢立岩怎肯輕易讓她過關,「你又是在看什麼?」

昨天大夥兒相偕游湖、烤肉本來還玩得好好的,甚至於,他都可以感覺到她的放鬆。她對他們微笑,對他揮揮手,不是嗎?可是自他釣起了那條不到最後關頭不認命的大魚,得意揚揚的拎着它上了岸,就發現她的神色完全走了樣。

不聲不響不吭不氣,也不再微笑了,失了心魂似的靜靜坐在草地上陷入自個兒的沉思,叫地東就往東,叫她吃就吃,像個傀儡娃娃,完完全全沒個自主性,一如初帶她到這兒來時的那副疏離樣-連Band都瞧出了不對勁,默契十足的帶開了Band娘,臨走前還猛朝他使眼色,要他好好的哄出個究竟來。

媽的,她這種悶葫蘆誰能哄得出半個字呀,一般人好歹吃軟不吃硬,要不就是吃硬不吃軟,而她大小姐則是什麼都不吃,只吃「悶氣」。

平心而論,其實小毛賊的性子還算可以,但偏就是這種凡事窩心底的龜毛個性不討人喜歡。

叫他哄出答案來,嗤,真是笑話一樁、她的舌頭給窩在嘴巴裏,不說就是不說,誰能奈她何呀!

媽的,煩!

「你剛剛在看什麼?」

「什麼都看。一眼也不眨的,她丟了句相當淡漠的相反詞,「什麼都不看。」

他發現了什麼?

「是嗎?一冷笑的發出一聲嗤,錢立岩的瞼色開始變得難看了,「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一他討厭那種被人隔在外面的感覺,尤其當那個人是她時。

「告訴你什麼?一他真的有察覺些什麼了:悟到這點,蔣琬沙的腦子有些慌張了,「你多疑了。」

她若不閃不躲的正面向他,就算是睜眼說瞎話的矢口否認,錢立岩絕對相信她的話,可是,她的態度讓他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小毛賊的心襄又有鬼了!

「究竟是又出了什麼事?又有人追上來了是不是?」這是他絞盡腦汁所能揪出來的答案。除了這一項,恐怕再雞有什麼事情會讓她這麼重視。

「我既非達官貴人,也非皇親國戚,你覺得有誰會對我這麼窮追不捨?」慘,他真的發現了什麼!

「該死的你,凈是在那裏鬧彆扭也不說句什麼,教人怎麼幫你?媽的倔什麼倔。」一錢立岩的口氣開始火辣辣的街起了性子了。

「我不必你幫我。」瞧見對話的風向起了偏差,蔣琬沙預備要撤人了。

「說清楚再走。」挺直身軀,錢立岩兇狠的霸住蔣琬沙的退路不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到我發火。」

錢立岩不要這麼蠻橫,蔣琬沙還能平心靜氣的再跟他耗個幾秒,可是,他的態度強悍,他的表情很野蠻,他的話很--刺--耳。

連耍蠻耍橫耍狠都這麼大剌剎,他以為就他有睥氣,別人就沒有睥氣了嗎?蔣琬沙的胸口鼓起了忿忿的不滿。她的心思完全被那些人給惹煩了,他還在這裏窮攪和,他是嫌她的煩惱不夠多嗎?

抿著唇,捺著回嘴的街動,蔣琬沙決定再忍他一次。

錢立岩黑著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打算就這麼忽焜他的越過他!

「媽的小毛賊,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對你發火?」掄起拳頭,兩隻斗大的飛拳頭騰在她眼前耀武揚威。

驀地停住身,蔣琬沙往肚裹吸了長長的一口氣,在錢立岩以為威脅奏效,正待開口乘勝追擊,逼出敗兵的機密時,就見她倏然傾下身去,攫起牆角的滅火器捅子,扳開開關……

瞬間工夫,白色的泡泡噴在他瞼上、身上、空氣裏!

看見他的身上沾滿了冰冰涼涼的二氧化碳,蔣琬沙心裏有些不舍,可是……「希望它對你的火氣能有幫助i」他快失控了,而地亦然。不這麼做,他們不是用話殺了彼此,就是付諸於行動!

對,的確是有幫助,螞的,它助燃了他的火氣,他要殺了她!

而更讓錢立岩瀕臨失控的是,地竟然想趁亂逃竄,哼,休想!憑着感覺,他準確的攫住她撤退的身子,粗暴的將她扯回自己身前。

「放手!」怎麼樣也沒料到他的動作會這麼猛烈,蔣琬沙不自覺地低抽了口氣。

他的手勁太大了,這麼強扯之下,她懷疑自己的手腕有脫臼之虞。

「我偏不,你他媽的驕傲什麼?全世界的人都在追殺你,你還敢再這麼玩什麼拽?傲氣有什麼用?隨便賞你顆槍子兒,你不也就是一副死人骨頭了!」此時此刻,他很願意賞她那顆槍子兒。

「人生自古誰無死。」蔣琬沙的臉色陡降為白。他的話很真實,但也很傷人。

「唷,你還會對詞兒呀!」怒極反笑的瞼孔全都佈滿了猙獰,錢立岩的瞼黑沉沉的駭人,「究竟是出了什麼事?說!」

「沒--事。」生平,她最恨別人使出威迫的手段。

「你知道嗎?你真的是個很不討人喜歡的麻煩精。」他的瞼都快貼到地的臉上了,存心讓她感受到發自他口中每個字的怨氣。

「是你雞婆。」蔣琬沙冷咻咻的話一點也不留情的戳剌着他的男人自尊。

猛地一窒,錢立岩差點沒一巴掌將眼前那張臉給擊斃。

「你這人真的是很不識好歹,活該你被人追殺,像你這副死樣子,誰看了都會想海扁你一頓。」狂挫牙床,錢立岩的話相當利殘,「當初真該讓他們一刀就將你給斃了,免得讓人看了就礙眼。」

「沒人求你。」她的語氣明顯的沉了許多。

明明知道他的口舌向來就很狠毒,明明知道他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明明知道他其實是有口無心的善良性子,可是,蔣琬沙依舊是被他的話給傷到了心。

很深、很痛的一道傷口橫劃過心口!

「沒人求……Shit!」全世界的人就數她最有本領了,幾句話,就可以將他給氣得死去活來。

錢立岩真不是普通的嘔呀!

跟她在口頭上對仗,他不見得討得了便宜,可一口怨氣,硬就是梗在胸口不肯散去,教他想有點紳士風度棄械投降都咽不太下這口氣。尢其是她的反駁雖是慢條斯理,卻是針針見血的紮實,口舌之利毒,一點也不輸他。

「是、是、是,算我自作賤,算我前輩子欠你的,活該我倒霉會遇見你,可是,若不是我,你這會兒已經不知投過幾次胎了。」這話,算是講得有夠刻薄了,錢立岩不是存心要傷地,只是,她的冷漠讓他光火,「你的家人呢?你的義父呢?當你在生死邊緣掙扎時他們在哪襄?」焉什麼她要拒絕他的關心呢?

他只不過是想……替地扛下一些責任,一些苦罷了!

「當初,你大可掉頭離開的……」

「我沒你這麼沒人性。」錢立岩忿忿地鼓斷她的話,「眼睜睜的看着-條生命就這麼嗝屁了,這事我做不到。去,真不知道你家人是怎麼想的,如果他們真的關心你,不會丟你一個人去面對危險,還口口聲聲嚷着要走呢,如果又有人盯上了你,你能躲到哪襄去?」

「你管我去哪衷,如果真那麼不甘心收留我,為什度不乾脆放手讓我走。」他的話固然尖銳,可話中的同情更讓蔣琬沙受不了,「既然嫌棄我,視我為麻煩,為何不放我走?」低喃的嗓音沙啞哽咽,絲絲淚音滲進話語襄。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知道嗎?」恨恨的向上咆哮一聲,錢立岩的模樣像是快抓狂了,「因為我該遭天譴的愛上你了。」

彷彿屋子裏不知何時裝上廠回聲機,這句充滿了爆發力的話一遍義-遍的環繞在空氣中。

獃獃杵立彼此的身前一對痴情鴛鴦震懾於其中。

--久久久久--

縈繞在耳畔的激蕩緩緩的、輕輕柔柔的依附在屏住了氣息的兩人對視的眼中。

錢立岩說他愛她!

他真的愛她,蔣琬沙有些混沌的腦子裏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

剛剛稍一回魂,甫接觸到他那雙深邃眼眸中的笑意,她猛地低抽了口氣,問著頭就衝進房將自己給反鎖在裹頭。他一定被她這突兀的舉動給愣住了吧!

可是,那個時候,她無法鎮靜的面對他,因為……害羞。

沒想到,他原來世有情,他,果真是對她有情。

呵,愛情哪!

斜躺在床鋪上,蔣琬沙仰望着天花板的半浮雕吊燈,她的心魂輕飄飄的盪不回來,她的腦子暈陶陶的定不住,她的唇畔綻出了一朵義一朵的喜悅。

她很想笑,開開心心的大笑-場,她好快樂、好快樂、好快樂呵!可是,笑聲來不及躍出喉頭,酸澀的眼淚卻熱燙燙的勾出了她的傷心。

像是作夢般,錢立岩對她的關愛果然是特殊的、而自己也愛他,可是她得離開他了,她必須。

正因為她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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