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飽……

這個年過得忙亂,連其遠的公事私事都多如繁星。招呼親友之外,還要評估過年之後要發表的通訊投資計劃、金融中心要問世、過去一年的各項大案子盈虧總整理、集團展望……

而不管多晚,他都會在夜深人靜之際,繞過去妙妙的住處看看。

電話手機沒人接,她的住處始終沒有開燈。從年前那個家族聚餐的夜晚之後,她消失了。

不是不知道她會回山上陪老爹過年,可是動用情報網,從陳嫂那邊問來的山上電話,也依然打不通。他又是驚人的忙碌,根本抽不出時間自己去一趟。

等到初五開工之後,早餐的約會時間,佳人依然芳蹤杳然,打去她公司問,則說是請假了,沒有回來上班。

忍了幾天,連其遠再也忍不住了。

「你要去哪裏?外面在下雨哪。」連家大宅里,越過寬廣的客廳,夫人追在連其遠身後問。母子兩人已經來到寬闊的玄關處,眼看兒子一言不發的只是往外走,連夫人急得伸手拉住,」廖董他們馬上就到,晚上這一頓約好請他們的,你……」「是你們約的,我沒有答應。」連其遠套上西裝外套上面搜尋車鑰匙,」你們先吃吧,不用等我了。」「你在說什麼?」連董事長從書房聞聲出來,他略帶灰白的神氣鷹眉也皺了起來,」晚上要討論敏華進軍香港的計劃,廖董主導這一次的投資,請他吃飯主要是談這件事。你人不在,還有什麼好談?」香港二字喚起連其遠的記憶,當年,他曾經被政策性地調離台灣。難道現在,歷史要重來一次嗎?

他在鋪了大理石的玄關處停步,回頭,望着父親。

父子倆靜靜對視。張力開始累積。

「你們覺得我該做的,我都做了,還儘力做到最好。」良久的沉默之後,連其遠清清楚楚,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現在,請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連夫人還沒弄清楚,秀眉緊蹙,拉着兒子的手臂直問:」你想做什麼呀?這種時間到底你要上哪去?外面雨下得這麼大,讓阿德開車送你,快去快回嘛!什麼事這麼急,非現在去不可?」「媽,我已經遲了。」連其遠輕輕脫開母親的拉扯,嘴角扯了扯。

「你是不想看到佩青,才打算避出去嗎?」連太太不死心地追問。她最近頗受到一些壓力,廖家一直明示暗示著要連其遠該有點表示,但知兒莫若母,她也清楚感受到,兒子的心不在廖小姐身上,」公歸公,私歸私,你別公私不分,工作該談的也是要談……」「真正公私不分的,不是我。」連其遠雖然在回答母親的話,俊眸卻定定注視着自己的父親。

後者穩重睿智,讓歲月累積出智慧的眼眸,閃過一絲怒意。」你……是為了那個女孩子?要去找她?你知不知道,就為了你這樣的態度,我就不會同意!」年輕的濃眉一揚。

「爸爸,我並沒有在徵求你的同意。」眼看兒子往車庫方向去,堅決要離開,連夫人急得團團轉:」他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這樣?他要上哪去?阿德!阿德!你送他去呀!外面下着大雨呢!」忠僕德叔應聲從裏面轉出來,手上提着不知什麼,雖有了年紀,但依然迅捷的身影一閃,也往車庫裏去了。

車庫裏一字排開的豪華房車裏,連其遠上了自己的車,才發動引擎,瘦削但矯健的德叔來到車邊,略略鷹勾鼻的嚴肅面容上,表情冷靜。

他敲敲窗,連其遠按下電動遙控鈕,車窗緩緩降下。

德叔把一個裝了簡單換洗衣物的小旅行袋塞進來,然後是一張紙條,上面有路名、地址和一個手機號碼,還畫了簡圖。

「那邊不好找,尤其又是山路又在下雨。真的找不到的話,打手機問。」德叔簡單俐落地說。」到山上就晚了,路況天氣都不好,你明天再回來吧。」連其遠盯着德叔。

「你知道我要去哪裏?」從小看着他長大,從一個安靜的少年,到現在英挺深沉的男子……德叔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意。」大少爺,我一直都知道你要去哪裏。」「是你跟我爸媽打的小報告?」連其遠還是眼神炯炯地盯着德叔。

「職責所在。」德叔聳聳肩,退開一步。

「那你現在為什麼……」這次,連其遠是完完全全的想不通了。

「慢走。」德叔不再多說。」開車請小心。」在山上住了好一陣子,妙妙簡直不想回到城市之中。

「老爹,人家不要回去上班好不好?」妙妙抱着老爹的粗壯手臂撒嬌:」我就回來幫你忙嘛!好不好啦?」「不行!才上班多久,就懶成這樣!」老爹粗著嗓子回答,頭也不回地繼續幫溫室里欣欣向榮的金線蓮施肥,」辛辛苦苦栽培你去念大學,現在說要回來幫我種花種樹?免談!就這麼點出息?」「可是我好累喔,人家不要回去啦。」妙妙繼續哀求。

老爹無聲嘆了一口氣。

過年前的那個晚上,她一身昂貴小禮服,什麼行李也沒帶,半夜出現在家門口。除了付出高額計程車資之外,還把老爹嚇掉了半條命,以為發生什麼大事情。

問她,卻什麼也不止目說,只是慘白著一張小臉,躲進房間,直睡了一天一夜。

起來之後埋頭大吃,接着就回到以前那愛說愛笑的小女兒嬌態,絲毫沒有不正常的樣子。

只除了偶爾會發獃,還有夜裏偷偷哭泣這兩件事。

本來老爹以為是那個討人厭的孫名輝惹她生氣了,不過妙妙聽見這人名,還有點茫然的想了幾秒,才想起來他是誰。而孫名輝打來的電話妙妙也接,只是都用單字回應,最後還加一句」學長不用麻煩,長途電話很貴,沒事別打了」。

「你跟孫名輝吵架?」老爹忍不住問。

妙妙抬頭,一臉詫異,」我為什麼要跟學長吵架一.」孫名輝殷勤地打了好幾通電話,但妙妙實在沒有意願跟他多說。任着他在電話那頭一疊聲的質問怎麼了,語氣愈來愈焦燥,她依舊默然以對。

她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一顆心好像睡著了一樣。只在某個特定人物面前會跳得好快好急,會忐忑緊張,會高高提起又重重落下……而那個人,並不是孫名輝。

從來都不是。

她覺得很累,需要休息。所以躲回這個永遠都在的溫暖角落,讓嗓門粗粗的老爹寵她,每天跟着老爹團團轉,幫忙照料溫室,去山上看朋友,采山藥回家煮,沿路和認識的原住民鄰居打招呼;和林務局的叔叔伯伯們喝茶聊天,還跟着走了一天的山路,去看剛剛建好的欄沙壩……

心裏有一個角落,一直在隱隱作痛。不過從小她就學會把這樣的感覺好好掩埋起來。在人前,特別是關心她的人面前,只露出笑瞼。

她的軟弱,留到夜裏。因為思念而輾轉難眠,甚至抑遏不住眼淚的時候,她就趴在窗口,打開一絲縫隙,讓冰涼的夜風吹拂在燙燙的臉畔及眼眶,讓滿天眨着眼睛的小星星陪她傷心。

本來以為療傷只要幾天,可是,年都過完了,她還是懶洋洋地不想上班。年後連着好幾天都下着雨,濕濕冷冷的,讓人更不想動了。她索性名正言順請了假繼續窩著,老爹皺着居趕她都沒用。

冬天的雨好討厭哪。沒有充足陽光,樹苗花苗都垂頭喪氣。一直下雨,林務局的伯伯們就要擔心土石流,攔沙壩才剛蓋好,不曉得會不會有問題……還有,她晚上都看不見星星了。

「妙!晚飯你自己先吃,我晚一點就回來!」傍晚,老爹收到無線電的呼叫,說天候一直很差,有登山隊似乎出狀況了,就在離他們住處大約兩公里的山裏。老爹熟悉這附近的地形,偶爾會應救難協會的請求出去幫忙帶路。他匆忙丟下一句交代,就帶了裝備,換上登山靴和輕便保暖衣物出門去了。

而老爹出門沒多久之後,風雨加大,山風尤其勁,颳得他們這間簡單但堅固的房子的門窗不斷震動,格格作響。

妙妙巡遍屋內外,還去溫室檢查過,確定都很妥當之後,才回到已經失去電力的房子裏,包着毛毯,點起臘燭,守在無線電旁邊。一直關機的手機也打開了,為了確保所有聯絡管道都暢通。

妙妙其實並不害怕。只是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夜裏,她一個人獨坐燭光下,覺得那蝕心透骨的思念,又不安於室地開始肆虐,洶湧得幾乎將她湮滅。

好想他、好想他。想他溫柔的眼眸、低沉的嗓音、唇際若有似無的笑意、醉人的吻……

可是,那如夢一般的甜蜜,根本不會是真的吧?以前這樣,現在也一樣。他始終是另一個世界裏的人,白口己的夢,也該醒了。

她不適合他,他的身邊,已經有了更適合的對象。自己也許只是一個點綴,像以前她幫他做的一碗碗甜品……始終不會是正餐。

不敢等到他又再次離去,她先逃了。

奇怪,明明想得這麼清楚了,為什麼……眼眶又熱了呢?

旁邊木桌上的手機猛然響起,妙妙被鈐聲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撲過去接起,爹在那邊斷斷續續地吼:」妙!你把門窗都關好了?怕不怕?先去睡吧!我們……已經找到……腳斷了……先就近送去……我帶他們……明天再……」訊號愈來愈不清楚,妙妙還來不及多說,就斷訊了。

老爹像這樣出去幫忙,經驗已經很老到,妙妙知道他們現在應該要把傷者先帶到安全的地方,等明天天亮再下山的。今晚老爹會陪着他們,不會回來,她等到老爹報了平安,現在可以去睡了。

才抱着粗粗毛毯起身,準備上樓之際,手機又響了。

妙妙不疑有他的接起,先對着那邊大聲嚷:」我門窗都檢查過啦!現在要去睡覺了,老爹,你自己小心喔!」電話那頭嘈雜不已,都是雜訊,刺耳的噪音不斷傳來,她根本聽不清楚。

「很不清楚!聽不見啦!老爹我沒事!你……」又斷訊了。妙妙嘆口氣,把電話按掉。

上樓之後,她在房間里躑躅,最後,還是又趴在熟悉的窗口,望着外面滾動的雲和一陣急過一陣的大雨。樹影婆娑,在黑暗間翻飛狂舞,山風呼嘯著,還間有閃電劃破黯黑夜空。

雖然眼前是有如世界末日一般的陰沉狂暴景象,妙妙卻知道,明天一早,當太陽升起,在山嶺間繚繞的雲霧中透出光芒之際,這一切會像一場惡夢消失無蹤。她已經看過太多次這樣的情景,小時候還嚇哭過……

也不知在窗前發了多久的呆,跪在床上的雙膝都開始有些發麻了。妙妙正要離開窗口之際,卻突然覺得不對。

門口廣場延伸出去的路上……那是什麼?

車子?

難道老爹冒雨趕回來了?不太可能呀,這樣惡劣的天候……

等一下!妙妙像被閃電打中一樣驚跳起來。車子轉上門前廣場,車燈之後,隱約看得出是淺淺的顏色……香檳金!

妙妙覺得喉頭好像被無形的手給扼住,她跳下床往樓下沖,才衝到一樓,木門就傳來砰砰砰好用力的敲擊聲!

「妙妙!開門!」嗓音雖然熟悉,但狂暴的嘶吼如風雨之勢,讓妙妙卻步。

真的……會是連大哥嗎?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間……

「開門!我知道你在!」槌門聲愈來愈響,幾乎要把門撞破了。

她還是去開了門,勁風挾帶雨絲卷過她面前,模糊的視野里,只見從認識以來就一貫儒雅篤定的英俊臉龐,此刻燃燒着熊熊的怒火,甚至有點扭曲。他全身都濕透了,雨水還沿着貼在前額的短髮流下來。

妙妙驚得倒退好幾大步。這明明是連大哥,可是……神態陌生而狂野,眼神凌厲,讓她膽戰心驚。她轉身就想跑。

連其遠先是用力掉上門,然後喘息著低吼一聲:」站住!」妙妙嚇得發抖,她的腦筋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不過兩腳倒是很聽話的乖乖定在原地不敢動了。

好久好久,只聽見外面風雨交加當背景中,連其遠粗重的喘息聲。妙妙怯生生地轉頭,偷眼看那還在滴水、衣服都濕得貼在身上,展現肌肉線條的精壯身軀。卻怎樣也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你過來。」深深呼吸以壓抑不穩氣息,此刻像是咬牙切齒般的命令,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

妙妙怕得全身都開始微微發抖,可是……她沒有辦法違抗這樣的命令。兩腳好像有自己意識一般,緩緩走過去……

愈走愈慢,幾步的距離走了幾乎一輩子。然後猝不及防地,鐵臂一勾,她被緊緊擁入一個浸透冰冷雨水的高熱胸懷之中。

抱得那麼緊,讓妙妙都透不過氣,她身上單薄的衣物也開始沾染濕立息。男性的喘息拂在她耳際。

冰冷,堅定,帶着驚人霸氣與憤怒的嗓音,重重警告:」永遠不准你再逃開,不準再不告而別!聽清楚了沒有?!」妙妙無法回應,連其遠從來沒有這樣強硬而狂暴過,她被那令人窒息的擁抱給勒得幾乎窒息。

「答應我!」焦灼而暴躁的命令,蠻橫地要求着。

「好……」昏亂之中,妙妙只來得及說一個字。

然後,熱吻已經烙上她顫抖的甜蜜櫻唇。

多日以來的思念、焦慮、憤怒、不解……統統在熱烈索求的吻中訴說殆盡。

冷得打顫卻又熱得猶如火燒,妙妙一直剋制不住地輕顫著。

從沒看過連大哥這個模樣。這是他溫文外表下所蘊藏的狂熱火焰。此刻火焰不斷蔓延,蹂躪過她嬌嫩的唇之後,開始沿着細緻臉頰,往耳際狂燒,燒得他們呼吸不穩,燒得心跳好猛好急。

他需要確定。他不要再安靜等待。

「不說一聲就走?不接電話?剛剛明明接了,還掛掉?」啃吻着她柔嫩耳垂,讓她頻頻顫抖之際,連其遠沙啞著嗓音,數落罪狀:」你以為我找不到你嗎?你以為我會折回去嗎?」「我沒有掛……」原來那通收訊極不良的電話是他打的,不是老爹。妙妙在迷亂中,細細抗議:」是收訊不良……我以為是老爹……他去幫忙,我以為……」「我不要聽藉口。」懲罰意味濃厚的吻又肆虐着她的紅唇,讓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輕輕的鼻音抗議。」老爹不在,那最好不過。

大手順着媚人曲線撫揉,愈來愈大膽。衣衫漸漸被解開,年輕窈窕的嬌軀被禮讚膜拜,一陣一陣地顫抖著。

「我……可是……」妙妙抗拒著,卻無法阻擋狂燒起來的情火。

「你的房間,在哪裏?」連其遠完全不管她的微弱抵抗,攔腰抱起已經羅衫半褪的心上人。

「在樓上,可、可是……」她還在掙扎。

被抱進她自己的房間,衣物落在歷史已經有點悠久的單人床前。赤裸結實的男性身軀很快壓制住她,驚慌羞怯的甜美滑膩胴體被牢牢箝在懷中。

激越的情緒讓撫摸與親吻都愈來愈放肆,她在嬌喘與陌生的慾望間,極冷又極熱的交相煎熬中,顫抖著細吟:」我會怕……」懊惱著自己的失控,連其遠緩下太過猛烈的攻勢。他的細吻如雨點般落在配紅臉蛋。她是他青澀稚嫩的愛人,他必須克制自已,要用最溫柔的濃情寵愛她。

窗外依然風急雨驟。夜已深沉。在風聲雨勢的掩蓋下,喘息與輕吟交錯,黑暗中,熱烈而狂野的節奏始終不停。

***清晨。

被婉轉鳥嗚以及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香氣所喚醒,妙妙轉側,在滿室的陽光中,發現昨夜擁緊她,沒有一刻放鬆的溫暖懷抱,已經不在。

渾身的酸軟讓她憶起昨夜驚人的激情與風雨。她燙紅著小臉,不敢再想,抓起被整齊疊放在床頭的衣物,羞窘地進浴室梳洗。

蒸汽氤氳的鏡中,映出她猶有醉意的粉嫩臉蛋。水眸流轉,唇畔含笑,連她自己都看得出,初初經歷情慾洗禮的她,有多麼驚人的轉變。眉宇間的稚氣已經完全褪去,此刻鏡中,是個徹徹底底沉浸在愛情中不可自拔的甜蜜小女人了。

手指忍不住點上雪白頸項,那淺淺玫瑰色的痕迹。他的吮吻凶凶的,卻帶着不可思議的深濃情意,在她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印記……

「呀!」羞得她把臉浸到冰涼的水中,簡直要嗤的一聲冒煙。

把自己整理好,下樓途中,她一直聞到令人飢腸轆轆的香味。是咖啡?還有什麼?煎蛋?

轉過小客廳來到廚房,妙妙看到一身清爽的連其遠在流理台前,一手鍋鏟一手拿着炒鍋,正在把剛煎好的蛋裝盤。

剛洗過澡,頭髮還有些濕,有幾繒落在寬額前,襯衫扣子沒有全扣上,敞開的領口露出精壯的胸膛,跟平日西裝整齊的他不一樣。甚至他的眼神,都不再是以前妙妙所熟悉的溫文可親,而是變成一種驚人的火熱。

那樣露骨的逼視讓她膝蓋有些發軟,她猶疑着,感覺熱潮不斷湧上臉畔。

「早安。」低沉略啞的嗓音,勾起昨夜這個聲音在耳畔不斷安撫誘哄的回憶,妙妙的臉更紅了,水眸下立息識地逃避,只敢低頭看着腳下的木質地板。

「要不要吃點早餐?我自己動手了,抱歉。」連其遠看她羞得連頭髮都快燒起來的模樣,忍不住笑。他放下鍋鏟,過去把散發清新馨香的小女人擁入懷中,低聲問:」睡得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妙妙恨不得找個地洞鑽,她滾燙的小臉埋在寬闊胸膛上,完全不敢抬起來。

「來吃吧,不過,我只會煎蛋。」連其遠輕鬆地說,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沒有大廚伺候,你將就一點吧,明天再去信華……」懷中人兒蠕動一下,模糊地咕噥幾個字。

「為什麼不想去信華吃早餐?」連其遠聽見了,低頭笑問:」我會的可不多,難道天天要吃我煎的蛋?」小臉終於抬起來。」我可以做啊。在家裏上餐都是我弄的耶。我還會做甜點。」連其遠望着她的眼光溫柔而熾熱。他按捺住狂跳的心,溫緩輕問:」我知道你會做甜點,不過不知道你會作菜。真的……會作給我吃嗎?」妙妙不疑有他,睜著水亮圓眸,認真點點頭。

「天天?」誘哄的語氣那樣輕柔,妙妙像是中了蠱一般,又乖乖點頭,不知道自己應允了怎樣的約定。

「說好。說天天做早餐給我吃。」圈抱的鐵臂收得更緊,熾熱的唇在她細膩嫣紅的臉蛋游移,男性氣息充斥鼻端,妙妙又開始暈沉,開始覺得被醉意淹沒……

「好……天天做……」細細的承諾聲被吞沒在滾燙的唇間,帶着咖啡香的舌尖蠻橫地掠奪她的神智。

沉浸在長長熱吻間的兩人,都沒有察覺由遠而近的聲響。

直到驚天動地的砰然巨響轟開,大門重重摔在牆上,咆哮怒吼隨即響徹室內:」該死的!你在做什麼?!放開她!」暴雷似的怒吼嚇得妙妙驚跳起來,連其遠卻按住她,不讓她逃開。她只能在他懷中回頭,看到門口站着渾身髒兮兮,卻怒氣騰騰,好像馬上就要撲過來殺死人的老爹。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在外面看到那輛跟環境完全不搭軋的高級房車,老爹就在疑惑。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令他肝膽俱裂的情景,在男人懷中,那嬌羞甜美的小女人,真的是他單純可愛的妙妙嗎?痴迷的眼神和如醉的神情,根本清清楚楚說明著,她已經完全被懷抱着她的男子給收服了。

這個陰魂不散的男人!

看那神色自若的模樣,安撫著驚慌的妙妙,斯文卻隱含霸氣的肢體語言,分明是宣示著主權,在挑釁已經怒火中燒的老爹!

「你別怕。來,先把早餐吃掉。」連其遠把妙妙按在椅子上,面前擺着熱騰騰的咖啡、荷包蛋和吐司。他俯身輕聲笑說:」我回來要檢查喔。」在嬌嫩頰畔又偷了一個吻,安置好了慌亂緊張的小女人,連其遠回頭,毫無懼色地迎向眼光快要在他身上燒穿兩個洞的老爹。他來到老爹面前,沉穩提議:」我們出去外面說吧。」「很好!你馬上滾出我家!」老爹怒吼著。

出了門,被大雨洗刷過的山間清晨,空氣冰涼而清新。連其遠深深呼吸一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老爹按捺著要抄起旁邊開山刀砍過去的衝動,怒聲質問:」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再來糾纏我家妙妙了嗎?你為什麼不放過她?」「對不起,我沒有答應過你這種事情。」連其遠直視老爹冒着怒火的眼眸。

「你……」老爹氣瘋了,破口大罵:」你這種紈挎子弟,到處玩弄女孩子的心就算了,我不管!可是,要來欺負我家妙妙,門兒都沒有!以前明明離開了,現在幹嘛回來招惹她!我們妙妙不需要這種糾纏!你離她遠一點!」連其遠的眸中也開始有了怒意。他凝視着暴怒的老爹,緩緩說:」以前是以前,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也無法控制。我放她離開過一次,現在,她已經回到我身邊,我不會再放手!」「閉嘴!她回到你身邊?明明是你主動糾纏!」連其遠揚起居,眼底閃爍難解的光芒。」我不需要騙你。你可以去問妙妙。重新遇到她之後,是不是我主動找她的?」「隨便你怎麼說!我不相信你的話!」依然是暴躁的吼聲。

「周先生,你相信與否,是你的事情。」連其遠不再理會這樣的指控。」我再說一次,這次,我不會放手。誰來干涉都一樣。」「你不要忘了,我是妙妙的老爹!她是我女兒!」情急之下,老爹大吼。

「不,她不是。」連其遠的聲調仍是那樣平穩而篤定:」請別忘了,妙妙姓李,並不姓周。必要的時候,就算是結婚,我也可以只請李總出面代表女方。」話聲方落,一陣壓迫性的沉默,暫時取代了吼叫聲。

「你說什麼?」老爹不敢相信口口己的耳朵。他愣了幾秒鐘。」你……你要娶她?我家妙妙?」連其遠嘴角浮現極淡的笑痕。

妙妙愁著小臉,硬把早餐塞進肚子裏以後,伸頭張望了好幾回,怎樣都不敢加入兩個男人談判,還時有火爆怒吼出現的場面。

終於,他們談完了。老爹黑著一張落腮鬍的鐵面,還是怒氣沖沖的進門來,砰砰乒乒乓乓撞出許多巨響,看也不看妙妙一眼。

「老爹……」怯怯的喚聲可憐兮兮的響起。

「我不送了!你去叫他滾吧!」暴躁的話聲轟過來,老爹重重把樓梯踏出驚天動地巨響,悻悻然上樓去了。

妙妙這才迅速衝出門口,連其遠一轉身,就接住溫暖柔軟的嬌軀。

「老爹有沒有打你?連大哥?你沒事吧?」小姑娘餘悸猶存,她忙着檢查,小手忙碌地在英俊含笑的臉龐撫過。

連其遠笑着握住她的小手,拉到唇邊吻了一下。

「我沒事。」連其遠輕鬆地說。」要打架,我也不見得會打輸老爹呀。」「可是……」妙妙還是不放心,她焦急地詢問:「你真的沒事?老爹凶起來什麼都不管的……你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又開山路上來,會不會太累……」連其遠魅惑一笑,俯頭在她耳邊低聲問:「昨晚……我看起來像很累嗎?」妙妙的小臉被說得又紅了,她嘟起櫻唇,不依:」我只是怕你……」「我知道。」在誘人紅唇上偷了一個香,連其遠笑說:」我真的沒事。不過我該下山了,還要進辦公室呢。晚上來接你好不好?你也該回去上班了。」妙妙點點頭,旋即又搖頭,」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不要這樣跑來跑去。我知道你忙,別太累了。」「不,我一點也不累二牽着小手來到車旁,妙妙送他上了停在樹下的車。仰頭望着大樹,妙妙綻開甜甜的笑顏。

「怎麼了?」連其遠溫和地問,忍不住伸長手去輕撫花瓣般的嬌嫩粉頰。

「我……」妙妙的眸中有着溫柔的水光。」我只是想到,以前,每次爸爸或媽媽來看我,我總是在這裏送他們下山。常常……常常幻想着,有一天,他們會帶我回家,我不用站在這裏送他們走,不知道下次,他們什麼時候會再來。」「妙妙。」連其遠輕輕喚她。」你知道,我晚上就來接你。」她從蓊鬱樹蔭間調日視線,靜靜凝視那張一直令她迷戀仰慕到無法自拔的英俊面容。

「嗯,我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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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難言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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