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少夫人,您身子不舒服嗎?這一整天的,您都沒進食呢!」夜兒望着桌上仍完好如初的飯菜。

紅花倚在窗口發獃,夜兒收拾著飯菜又說:「這真奇怪,您這些天不都天天往松竹園跑的嗎?怎今天沒去,反而一副沒精神的待在房裏呢?」

「不去了,以後,再也不去了。」紅花悶悶的說。

「不去了呀?喔!我知道了,是不是少夫人發現水煙和少爺的事了?」

紅花回過頭望着夜兒,「水煙和少爺有什麼事呢?」

夜兒忙收了口,「少夫人不知道嗎?夜兒……真是多嘴……」

「快告訴我。」紅花執意道。

夜兒沒辦法,只好說了,「我也是聽其他下人說的,他們說,少爺和水煙之間有曖昧關係。少爺身體雖不好,可水煙溫柔又美麗,彌補了少爺寂寞的心。去松竹園打掃的小哥說,曾看見少爺摟着水煙呢!」

紅花刷白了臉,「少爺摟着水煙……」紅花的心,像是被針刺般的難受。

「少夫人,您別難過,水煙長得如此貌美,很少男人不動心的。但,無論少爺有多喜歡她,她還是個下人啊!」夜兒安慰的說。

紅花搖了搖頭:「我沒事的,你下去吧!」

夜兒有些懊悔自己多嘴,但也只能端著飯菜走了出去。

難怪杜懷仁要說她自作多情了,也難怪他對死去的那六個新娘無情了,因為,他的心裏只有水煙一個。想到這,她真想一走了之,不要查案了。

可是,又想到元大人對她和她爹的恩情,她豈能因兒女私情而不重義氣呢?「我不能再自怨自艾了,我答應元大人要查出兇手的。」紅花站起了身,決定再去松竹園試探水煙是不是真如她外表般柔弱。

紅花走進了松竹園,看見極叔正挑着水走來,他那利落的身手,可從他擔水的穩健腳步中看出,紅花朝他頷首一笑。

可是,她該如何去測試水煙呢?紅花邊想邊走到了起居室,她站在門外,竟看見了杜懷仁正摟着水煙。

「少爺,你歇著吧!別累著了。」水煙柔柔的說着。

紅花敲了敲自己的頭,都怪夜兒說的話,水煙不過是扶著杜懷仁上床休息罷了,她竟看成杜懷仁摟着水煙,真是的,紅花推門走進了房裏。

「少夫人。」水煙忙恭敬的叫着。

紅花不敢看杜懷仁的表情,心虛笑着,「水煙,你在忙嗎?」

「沒有,我正想倒杯水給少爺,他累了。」水煙說着。

「喔!我來幫你倒吧!」紅花忙倒了杯開水遞給水煙,可紅花故意略施了點力拋向水煙,通常有些功夫底子的人,會連忙閃身的。

可水煙卻沒有閃身,進而被水灑了滿臉滿身,她跌坐在地,撫著已紅了的額頭,「少……少夫人……你……」

紅花這下可驚慌了,水煙真沒有功夫,連閃都不會閃呢!紅花忙扶起了她:「真是對不起,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

「少夫人,你別責怪自己,是水煙笨手笨腳,沒接好杯子,我這就去換個杯子……」水煙頂着一身濕,拾着地上的水杯走了出去。

紅花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才是笨手笨腳的,唉!

「你打翻醋罈子了嗎?」杜懷仁忽開口說道。

「才不是,剛才,我只不過想測試她……」紅花一個勁說溜了嘴。

杜懷仁疑惑的望着她,「測試水煙什麼?」

糟糕,紅花暗叫了聲,隨即道:「對,我是吃醋。」

「你有事瞞着我?」杜懷仁直盯着她。

「沒有,哪有什麼事瞞着你呢!」紅花愈說愈心虛。

「過來。」杜懷仁叫着她。

「做什麼?」紅花不解的問。

「你不是來服伺我的嗎?快扶我起來。」

紅花望着他一臉的理所當然,不免為之氣結,但還是走向了他,沒想到杜懷仁反手一把將她整個拉向他,紅花腳下一個不穩,跌進了他的懷裏。

「你做什麼?」紅花被他緊抱在懷裏,一張臉羞得通紅。

「說!你瞞着我什麼?」杜懷仁直視着她。

「沒有,你放開我。」紅花等於是壓在他的身上,這樣親密的舉動,令紅花羞得不知所措。

「你不說,我就不放,讓何嬤嬤進來撞見,會說你欺負我。」杜懷仁微笑的說。

「我欺負你?有沒搞錯,明明是你強拉着我的……」

「我身體不好,沒力氣的。」杜懷仁邪邪的笑着。

紅花咬了咬下唇,「這樣吧!你放開我,我才說。」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只要我一放開,你就走了。」

這傢伙滿聰明的嘛!紅花心想,但,這查案的事可是個秘密,尤其不能讓杜家的人知道啊!紅花望着杜懷仁的臉,不禁又別開去,「你快放開我……水煙……就快進來了……」

「讓她來吧!」杜懷仁望着她的臉,竟拉下她的頭,吻住了她……

水煙和何嬤嬤一進門,就看見紅花壓在杜懷仁身上,親吻着他。

「少夫人,大白天的,你一個婦道人家,這成何體統!」何嬤嬤一喝,紅花飛快的推開了杜懷仁,她真是無地自容,而杜懷仁竟一臉的不以為意,彷彿是她預謀似的。

紅花忙起身,這傢伙是存心令她難看的,紅花真恨死杜懷仁了。「何嬤嬤,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我都親眼看見了,少爺身體不好,你竟那樣壓在他身上,還在大白天做這種事……你……知不知羞呀……」何嬤嬤真是愈說愈生氣。

水煙的臉更是慘白,彷彿不能相信她所看到的,她深愛的少爺,終於被別的女人佔去了。

而紅花也知道,她再多說什麼,他們也不會相信的。只能低着頭,快步的走了出去,這杜懷仁,真把她害慘了!

夜涼如水,紅花倚在窗口,望着皎潔的月。

睡不着,夜晚一到她就睡不着,是無法安心吧!總覺得有人在窺視着她。

紅花嘆了口氣,拿起寫有她名字的那張紙卷。

「忽驚紅琉璃,千艷萬艷開。」紅花撫摸著紙上燕紅花那三個字。

這紙卷,她已看了不下千次萬次了,她喜歡杜懷仁為她寫下的那三個字,由他的手,寫出她的名,她覺得非常高興。只可惜她不會寫字,不然,她想也題上杜懷仁的名字在她名字的一旁呢!

在清涼的風中,紅花竟忽然聞到一股濃郁的花香,今紅花感到有些暈眩,她抬頭望向了窗外,窗外赫然出現了一張猙獰的鬼臉。

「又是你……」紅花放下了紙卷,推開門追了出去。

那戴着鬼臉面具的黑衣人,一躍上了屋頂,紅花忙追了上去,可一上了屋頂,她竟暈眩的更厲害,差點重心不穩的跌落。紅花穩住了身子,睜着眼,望着就在不遠處的黑衣鬼面人,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耳邊傳來低沉的獰笑,紅花強撐起身子,「你……究竟是誰?」

鬼臉黑衣一轉身,快速的又躍下屋頂,轉眼已不見人影,紅花忙追着躍下了屋頂,可她愈追就愈覺心跳得快速,整個人也有些飄飄然,腦中還不斷出現綺麗的幻象,怎麼回事?

紅花倚在長廊的一角喘著氣,她開始覺得渾身一股燥熱,那熱似在燃燒她的心頭,她開始有些虛軟了。

「紅花?你怎麼了?」

紅花奮力的睜開眼,只見眼前有五、六個怪婆婆的身影在飄。

「婆婆……我的心頭好熱,心跳得好快,只怕……是要死了……」紅花靠在牆邊,虛弱的說。

「紅花,你中毒了,快跟我來。」怪婆婆着急的說。

「我……中毒……」紅花想到她即將成為那第七個死去的新娘了。

「我找人給你解毒,快來呀!」怪婆婆帶着紅花,來到了玉祠堂。

紅花已覺支撐不住的跌倒在地了,「婆……婆婆……我不行了……」

「紅花?你怎麼了?」

紅花循着聲音抬了眼,怪婆婆已不知去向,在她眼前的竟是杜懷仁。

「我……胸口好熱,好難受……只怕是快死了……」紅花虛弱的抓緊了自己的胸口,她的幻象又出現了,她感到自己好像在飛,卻不知是杜懷仁已一把抱起她往松竹園飛奔了。

「紅花,你撐著,我帶你去找極叔,他能解各種奇毒。」杜懷仁擔憂的望着紅花,只見紅花的雙頰泛著桃紅,雙眼水盈盈的,似會勾魂似的,這到底是什麼毒?

到了松竹園,杜懷仁敲了極叔的小屋,隨即極叔打開了門,「少爺,何事如此着急?」

「紅花她……」杜懷仁話沒說完,只覺頸部一陣痛,他非常驚訝的發現,紅花竟咬了他的頸項一口。

極叔看來也十分驚訝,杜懷仁驚訝的望着紅花,「你做什麼咬我?」

紅花滿臉無辜,「我剛才……看見了飛天雞,好好吃……」

「飛天雞?」杜懷仁皺起了眉頭問:「極叔,紅花中的毒,何以面泛桃花,又處處幻象呢?」

極叔望着紅花那張桃紅似的臉,不禁搖了搖。「少爺,紅花中的毒,我無法解。」

「這是什麼毒?莫非,天下無人能解?」杜懷仁震驚的問。

「我唯一見過使用這種毒的,只有黑風寨的寨主苗隆,這個寨主是個採花淫賊,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沒有一個逃得過他的手心,據說都因為中了他的痴情花毒。只要女一中這種毒,便非要男人不可。」

杜懷仁心一驚,望向紅花,紅花雖然神智不太清楚,可也聽懂了極叔的話,她推著杜懷仁道:「放……放我下來……」

杜懷仁扶著變化,又問:「紅花……你為何會中了黑風寨主的毒呢?」

「不可能是黑風寨主下的毒,因為他早在四年多前被一些江湖志士給殺了,至於紅花會中痴情毒,只怕是遭同一人下的毒手,就像之前死去的六個新娘之中,有幾位可能是因為找不到解毒之人,所以渾身燥熱至死,有的甚至上吊,有的跳井……」極叔靜靜的說。

「沒有其他法子了嗎?」杜懷仁凝重的問。

極叔搖了搖頭,「在天亮之前,她便會毒發身亡……」

紅花顫抖著靠着杜懷仁,只覺胸口的燥熱愈來愈烈。

極叔不禁說道:「能救她的只有你了,少爺,再遲,就來不及了。」

杜懷仁下定決心似的一把抱起了紅花,便往外頭走去,紅花虛軟的搖頭,「不……放我下來……你要做什麼?」

杜懷仁望着天空皎潔的月光說:「這或許是天意吧!紅花,我們要在今夜做夫妻。」杜懷仁將紅花抱進了房裏。

只見紅花掙扎的離開他的懷抱,紅花腳一沾地,立即不支的跌坐在地,「我不要……我可以忍受,這胸口的燥熱,這暈眩……還有這些……討厭的幻象呀!」紅花的幻象又出現了,她雙手忙亂揮舞著。

杜懷仁抓住她亂揮動的手說:「紅花,你別怕我……我絕不會讓杜家再死第七個新娘了。」

紅花望着他,有些哀凄,「不……你喜歡的是水煙,你說過,你不喜歡我,還要我走的……不是嗎?我不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你做夫妻……」

紅花的話才說了一半,便被杜懷仁用吻給堵住了,杜懷仁這一碰觸,令紅花的心口更熱,她不自覺的,竟牢牢的回抓住杜懷仁的肩,回應着熱烈的吻。

杜懷仁順勢將紅花一把抱起,走向了床邊,紅花一又開始神智不清的啃了杜懷仁的肩一口。

杜懷仁嘆了口氣,紅花不會又把他當飛天雞了吧?

月光,自窗外灑向了地上,那光影十分的柔和。紅花睜着眼,默默地望着窗外那抹月光。在她身邊,躺着杜懷仁,在今夜,他們倆做了名副其實的夫妻,要不是因為她中了毒,他們不會做夫妻的,也因為她中了毒,才知道「人道」這回事。

元意凡的猜測錯了,杜懷仁根本沒什麼隱疾,紅花在今夜證實了這點。現在,她心口的燥熱完全的消失了,她側趴着望着窗外的月光,因為她羞得不敢看身邊的人,她知道,他也並未睡去,因為他的手,正撫着她的肩頭。

「紅花,你為何背對着我呢?」杜懷仁撥弄她的發。

「我……我不敢看你……我剛才……一定像個蕩婦……」紅花一清醒后,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非常羞恥。

「那我剛才的行為,一定像極了趁人之危的小人吧?」

紅花一聽,不覺笑了出來,「你是為了救我啊。」

杜懷仁一把將紅花的身子轉了過來,紅花這才發現,杜懷仁的頸項及肩頭有多處的咬痕,這全是拜她神智不清的傑作。

紅花不禁紅了臉,「我……一定弄痛了你……」

杜懷仁望着她,不覺失笑,「這話好像該由男人來說才對吧!」杜懷仁緊摟住她,「紅花,從今以後,我會用我的性命來保護你。」杜懷仁親吻着她的額頭,「從現在開始,你別回朝雲院了,就搬來我這兒……」

「這……這怎麼行呢?沒有人會同意的。」紅花忙驚訝的望着他。

「我不要再順我娘的意繼續生病了,我要讓大家知道,我的病早已痊癒,我們該做一般正常的夫妻才是。」在杜懷仁抱着紅花進房的同時,他就已做好這項決定了,紅花只有在他身邊才會安全無慮。

「這樣好嗎?」紅花望着他問。

「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今天你中了毒,幸好不是沒解藥,否則,我會自責一輩子。」杜懷仁握住她的手。

「你說這些話,不是因為毀了我的清白才說的吧?」紅花望着杜懷仁,眼眶不覺盈滿了淚水。

「紅花,你想問什麼呢?」杜懷仁柔情的望着她。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對我的心意……我好害怕,我是在做夢……」

「之前說了許多傷害你的話,其實,真是為了把你逼走,可想不到,你還真有骨氣,說不走就不走……」

「你想把我逼走,是怕我步上那六個新娘的後路嗎?」

杜懷仁眼中的哀傷,終於在紅花面前顯露了出來,「你說的沒錯,她們全是因我而死的。是我太懦弱,為了怕我娘傷心,而一直在裝病,好讓我爹為了牽掛我而時常回來杜家莊。那六個我從未謀面的新娘,才會因此遭人殺害。但我真的不明白,為何會有人想要殺害杜家甫入門的新娘呢?」

「你半夜吹簫,是為了哀悼她們六人?」

「我對不起她們,只能如此聊表心意了。一個新娘在半夜投井自殺,大家都當成意外……但接二連三的死了六個新娘,再也沒有人覺得那是意外了,而杜家莊也因此成了不祥之地……」杜懷仁無限感嘆的說。

「你有發覺可疑之人出現在杜家莊嗎?」紅花問著。

「根本來有及發現,新娘子入門之時,我得卧病在床,等天一黑,新娘就離奇的死了,可疑之人要查也查不到。」

「這個兇手,身手只怕是非凡……」紅花凝重的說。

「紅花,我很擔心你。那兇手多次欲致你於死地,只怕是不達到目的不會放手,我真不知道,把你留下來,是對還是錯?」杜懷仁撫著紅花的長發。

「你趕不走我的,所以只好留着我,將來如果真有危險,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紅花微笑的說。她終於了解杜懷仁的用心,今夜,可說是她最幸福的一夜了。

「昨夜星夜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杜懷仁摟着紅花,在書畫前寫着詩句,紅花望着紙卷上那洋洋洒洒的字句,喜愛極了。她坐着,杜懷仁站在她身後,他們之間的濃情,似化不開。

「少爺,你怎麼下床了?」何嬤嬤和水煙一大清早就端著葯補來到了松竹園,這一進門,就看見了杜懷仁和紅花這幅恩愛的畫面。

「我下床,給紅花寫詩。」杜懷仁站直了身子微笑道。

紅花滿面春風的笑着,「懷仁……教我識字……」

「懷仁?你直呼少爺的名字?」何嬤嬤又是一頓指責。

「妻子喚丈夫的名,沒什麼不妥。」杜懷仁撫著紅花的發。

水煙在一旁看得心碎,她的臉,蒼白得可憐。

何嬤嬤一副不相信少爺轉變的樣子,怎會在一夜之間,少爺會和那醜丫頭如此恩愛呢?她不允許發生這種事。「少爺,你身子不好,快回床上躺着,我喂你吃補藥。」何嬤嬤端上了補藥。

「何嬤嬤,別再送補藥來了,我沒病,好得很。」杜懷仁拉起了紅花。

「什……什麼?這是夫人交代的呀……」何嬤嬤震驚的說。

「對了,我娘也快從萬佛寺回來了,我們該一同去向她請安才是。」杜懷仁挽著紅花說。

見杜懷仁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模樣,何嬤嬤更憎恨起紅花來了,這醜丫頭不知給少爺下了什麼迷藥,令他神魂顛倒了。

「少爺,你別教夫人擔心了……」水煙哀傷的望着他們。

「夫人從今以後都不用擔心了,我沒有生病,等她回來,我會讓她明白的。」杜懷仁拉着紅花走出了門。

他們一走出了門,水煙的淚便決堤似的掉,何嬤嬤心疼的望着她,「水煙,別傷心。」

水煙哽咽的說:「我原以為,我可以一輩子服伺少爺,每天……只要能在少爺身邊服伺着他,水煙此生也滿足了……」

「水煙,我知道你對少爺一往情深,這……咱們得想個辦法,把那個醜丫頭趕出杜家。」何嬤嬤心生詭計的說。

杜懷仁挽著紅花在園子裏漫步之時,引來了杜家僕人上上下下的震嘆聲,他們皆不敢相信,那足不出戶,病得快死掉的少爺,竟然挽着他的新婚妻子出來散步了。

「少爺,少夫人。」沿路許多僕人們趕忙着打招呼。

紅花笑道:「你還真能泰若自然的走着呢!瞧那些僕人們驚訝的。」

「他們早晚要習慣我的出現。」杜懷仁拉住紅花的手。

風吹了來,吹亂了紅花的發,杜懷仁為她撥去眼前的髮絲,紅花笑得更幸福了,「我喜歡這樣,在陽光下,和你牽着手漫步。」

杜懷仁仰望着那和煦的朝陽,「我從沒在陽光之中,出現在松竹園以外的地方。」

紅花心疼的望着他那想望天空的眼神,「你為何不早告訴你娘,你的病早已痊癒,告訴她,你想做個正常的人。」

「沒用的,在極叔調養好我的身子時,我高興的告訴我娘,我沒病了,卻惹來了她一連串的震怒與淚水。她流着淚握住我的手說:『懷仁,你病得很重,不能下床的,你爹,就快回來探望你了。你一定和娘一樣,非常希望你爹常常在家吧!』杜懷仁的神情有些悲哀,他望着紅花,「那年我十五歲了,我非常明白我娘的心情。我……不想看見她哭泣的臉……」

「這些日子來,你心裏一定很苦吧!」紅花嘆息道。

杜懷仁微笑道:「也還好,幸虧我娘找來了許多夫子教我讀書,何況還有極叔。每到晚上,極叔會偷偷帶着我溜到外面去,他見多識廣,我跟着他了解到許多外面的事情。極叔跟我,亦師亦友,不但把他所學的功夫教我,還告訴我江湖上許多有趣的事。」

「極叔到底是什麼身份呢?」紅花問著。

「他的身份是個謎,他不願講,我也不多問。」

「我看得出來,極叔是個奇人。或許,他可以幫忙我們找出那殺害杜家六個新娘的兇手。」紅花開心的說。

「不行。在杜家,沒人知道極叔的功夫,他沉靜而不願招搖。你該想得到,以極叔的身手,卻願在杜家當個默默無聞的下人,一定有原因的。」

「我們不用招搖,可私底下查呀!」

「紅花,極叔來到杜家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否則杜家出了這麼重大的事,他怎會袖手旁觀呢?」

「他不想問世事,卻願意幫助你?」

「他是同情我吧!」杜懷仁有些嘆息似的說。

杜懷仁和紅花走着,竟有個人影忽然擋住他們。是杜懷笙!她的表情有些陰冷,「一早僕人們騷動的說着,少爺竟下床出來走動了。我原本不相信,現在一看,竟然是真的。大哥,為什麼?」

「懷笙,你不高興我重見天日嗎?」杜懷仁沉靜的問。

「不是的,我當然高興大哥終於有勇氣擺脫大娘的束縛。可是,你為什麼要牽着這個女人的手呢?別告訴我,你是為了她才有勇氣走出松竹園的。」杜懷笙滿是質問。

杜懷仁望了紅花一眼才說:「我確實是為了紅花……」

「不,大哥!你不能再對其他的女人好,尤其是她,她如此的不起眼,又身份可疑……」杜懷笙生氣的說。

「懷笙,從今以後,你要尊敬她像尊敬大哥一樣。」

「我才不要,進杜家的新娘沒有一個是對你真心的。記得第二個新娘池家的千金嗎?她進杜家的第一夜就囂張的指使下人,說她有嫁人等於沒嫁人,她自認可以掌控杜家的一切,還說你離死期不遠了,要我小心點。我詛咒她死,想不到她真死了。大哥,沒有人對你是真心的。」杜懷笙急急的說。

原來,杜懷笙詛咒杜家新娘的事件是這樣的呀!紅花驚訝的望着她。杜懷仁有些憂愁,「懷笙,別再提起這些事了。」

杜懷笙指著紅花,「快說,你嫁進杜家究竟有什麼企圖?我多次看見你半夜溜出杜家莊,你究竟是去了哪裏?」

紅花大驚失色,杜懷笙怎會知道呢?「我……」

「說不出來了吧!你不會是出去私會情郎吧?你是不是妄想從杜家圖些錢財出去呢?」杜懷笙質問著。

「我燕紅花從不圖不是自己的錢財。還有,我不是出去會情郎,我……」

杜懷仁打斷了紅花說:「紅花是清白的,昨夜,我和她已做了夫妻。懷笙,你別再胡說。」

杜懷笙震驚的望着杜懷仁,「你……你們……大哥,你不是說你絕不會喜歡上她的嗎?你說過,你只喜歡我一個的……」

「懷笙,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杜懷仁正色的說道。

「我不要,你怎可以喜歡別的女人……在杜家,就只有你對我好,你喜歡上別人……那我怎麼辦!」杜懷笙傷心的轉身跑了開去。

「懷笙……」紅花想不到,杜懷笙的戀兄情結竟如此嚴重。

杜懷仁望着杜懷笙消失的方向說,「懷笙一直很寂寞。自她被帶回杜家后,就一直受到冷落。她一個小女孩,時常一個人半夜坐在台階上發獃。」

紅花可以想見那落寞的情景,杜懷仁又說:「我和極叔在夜半出來之時,見她如此,於心不忍,所以,我和極叔便教她讀書寫字,甚至是練武。在杜家之中,唯一肯和她親近的,就只有我們了。」

「所以,她才會移情的喜歡上你。你是他在杜家唯一的依靠,要是失去了你,只怕她又會回復到小時候的寂寞吧!」紅花了解的道。

「懷笙如果能多認識些朋友,她便不會如此冷漠了。」杜懷仁感嘆的說。

紅花不明白,當初杜夫人把懷笙接回杜家后又不關愛她,為的是什麼呢?難道,是報復這女孩的母親,搶了她的丈夫嗎?紅花默默的想着。另一方面,又覺得奇怪,為何杜懷仁不追問她,為何半夜溜出杜家莊呢?

她該把查案的事說出來嗎?可是,要是說出來,只怕會令元大人為難,畢竟,杜懷仁也是元大人懷疑的對象之一,萬一……真的是他……不……紅花馬上打斷自己的想法。

「懷仁……你相信我嗎?我對你的心意……」紅花緊盯着他。

「紅花,我沒有懷疑你什麼。現在,我只怕你出事。不知何時,你的存在,竟對我非常重要。」杜懷仁拉起了紅花的雙手,貼在臉上。

紅花真是愈來愈覺得心虛了,杜懷仁如此真心的待她,她竟還瞞着他。她得早日找出那殺害杜家六個新娘的兇手,之後,她便可以將事實全盤托出,她再也不要這麼心虛的過日子了。

當杜夫人從萬佛寺回來之後,就聽見家僕們爭相說着少爺奇迹似的病癒之事,她真是萬般的震驚。沒多休息的,她和李嬤嬤便直奔向松竹園。

才一踏進松竹園,竟意外的發現杜澈一早在裏頭了,他不知何時回到杜家莊的。此時,竟和自己的兒子媳婦坐在庭園之中,品茗聊天。父子倆人有說有笑的,令杜夫人更為震驚。

杜澈一抬頭,看見了一臉慘白的杜夫人江映月,忙開心的揮手道:「映月,你終於回來了,告訴你個好消息,咱們的兒子病全好了。這全是紅花沖喜的功勞呀!」

杜夫人望着杜懷仁抖著聲音說:「懷仁……你身子弱,怎好坐在這裏,快……快回床上躺着……」

杜懷仁憂傷的望着自己的親娘說:「娘,我沒病。」

「誰說你沒病,瞧你臉色這麼糟,紅花,快扶他回房躺着。」杜夫人萬分激動的說着。

「這……娘……」紅花為難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杜夫人見他們皆不為所動,忙叫着:「水煙……何嬤嬤……」

「好了!映月,你這是做什麼呢?兒子好好的,你為什麼老要他躺在床上休息呢?」杜澈有些惱怒的說。

「懷仁……他病了啊!你不知道嗎?」杜夫人緊張的望着杜懷仁。

「他的病早好了,極叔剛才已和我談過了,說懷仁沒問題。我終於有個能傳衣缽的兒子了,改日,我要帶他一同去經商,我要他比我更出色!」杜澈欣慰的說。

「不,你不能帶走我的兒子。要走,你自己走好了……在杜家……我只有他了……」杜夫人激動的抱住杜懷仁,她真是傷心欲絕呀!

杜澈驚駭的望着她,「你……映月……你在說什麼?我沒有要帶走兒子呀!我只是要他跟着我經商,你說到哪去了!」

「你騙我,你是想帶着兒子到別的女人那兒吧?你走吧!我沒關係了,但,兒子要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杜夫人哀傷的說。

杜懷仁握住杜夫人抱着他的手,「娘,你放心吧!爹說他不再風流了,現在只求杜家一切平安,他不會離開你的,我也不會,你別擔心。」

「我不相信,你爹……你爹從來沒重視過我……」杜夫人哭着。

杜澈不覺的感傷了起來,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風流,對妻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映月,我知道這些年來,我對不起你。可是現在,我們都不再年輕了,我絕不會再棄你於不顧。兒子是我們唯一的骨血,我不會帶他走的,你放心吧!可是,你別再為難兒子生病了,他病好了,你也該開心的不是嗎?」杜澈終於發現江映月以兒子生病來留住他的用心了。

杜夫人終於放開了杜懷仁,她含淚望着他,「是娘的錯……娘……太自私了……」杜夫人忍不住的掉淚。

杜澈走近她的身旁,輕握着她,「好啦!別哭了,都過去了,杜家好不容易撥雲見日了,該喜氣些。」

杜夫人望着杜澈:「你真的不再風流?」

杜澈搖了搖頭,「連說真話都沒人相信了,我該怎麼辦呢?莫非你要我指天立誓嗎?」

「在孩子們面前,你別不正經……」杜夫人拭去了眼淚。

「好啦!我該和你娘好好的談一談。紅花,你多陪陪懷仁。」杜澈挽著江映月慢步走出松竹園。

紅花高興的望向了杜懷仁,「你終於不用再裝病了。」

「紅花……這全是你的功勞。」杜懷仁望向了她。

「我?我有什麼功勞?我什麼也沒做呀?」紅花奇怪的問。

杜懷仁執起了她的手,「你帶來了轉機,使我有勇氣。」

紅花紅了臉,低下了頭,一會兒,紅花竟有些感傷了起來,她問著:「你……你以後會不會像你爹一樣呢?你爹……說要帶你去經商……」

「有可能……那就,帶你一起去。」杜懷仁笑點她的額頭。

紅花開心的抓住他的手,「真的嗎?」

杜懷仁一把抱起她往房內走去,「那還要看你表現得好不好。」

紅花嬌羞的紅了臉,「這……大白天的……」

杜懷仁已關上了房門。在一角,躲著心碎的水煙,傷心的掉淚。

「只會哭泣的女人,是最沒用的。」何嬤嬤在她身後道。

水煙忙擦着眼淚,「我知道,自己沒資格傷心的,少爺和少夫人恩恩愛愛的,大家應該高興的……」

「拿着。」何嬤嬤遞了一個銀色的瓶子給水煙。

水煙接過了瓶子問:「這是什麼?」

「迷藥!」何嬤嬤靜靜的說。「給少爺服用,趁少夫人不在時,你就……」何嬤嬤說出了她的計謀。

水煙慌忙的搖頭,「不……不……我怎能做這種事呢?」

「不做的話,你就永遠躲在牆角哭泣吧!」何嬤嬤轉頭就走人了。

水煙望着手上那小小的銀色瓶子,猶豫的收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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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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