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紅花凝著眉頭。聽了杜懷笙那一席話,這下殺害杜家新娘的可疑之人愈來愈多了,她彷彿陷在十分危險的處境之中,令她不知該從何查起才好!

紅花端著那碗她花了六個多時辰才熬好的葯汁,走向杜懷仁的起居間。就在門外,她看見了水煙正含情脈脈的扶著杜懷仁上床歇著,他們之間的動作十分親密,這俊男美女真的好相稱呢!而杜懷仁的臉上,也沒她常看見的冰冷。

此時,紅花突然想起杜懷笙剛才所說的話——水煙為了杜懷仁,打算終生不嫁,只伺候他一人。

紅花愣愣的站在房門口,手上還端著那碗熱呼呼的葯汁。不知道杜懷仁對水煙是否也有着同樣的心意呢?

水煙此時發現了呆立在房門外的紅花,她微笑地道:「少夫人,你怎站在門外不進來呢?我正給少爺送飯菜來,你也一塊兒吃吧!」

紅花回過了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我進來了。」她進門后,望了杜懷仁一眼,只見他一臉冷然。

水煙又說:「少夫人,你先用吧!少爺說他還不餓!」水煙說着,忙為紅花添飯。

「水煙,我自己來就好了。」紅花忙接過飯碗。

「那……水煙先告退了。」水煙笑着望了杜懷仁一眼,臉上有絲羞澀的嫣紅,隨即走出了房門。

紅花獃獃的望着桌上那些好菜色,這些山珍海味,可是她跑江湖這麼多年來難得一見的,可是,她卻沒什麼食慾。突然她想起了還端在手上的葯汁道:「少爺,我給你熬了葯汁來了。」

杜懷仁望了她一眼,冷冷的說道:「葯我早就喝了,等你熬好,我看沒病也等出病來了。」

紅花此時才發現,已經到了午時了,她竟花了一整個早上的時間在熬藥,她暗自嘆了口氣,「那你吃飯吧!」

「你吃吧!看你一副面黃飢瘦的模樣,如何引誘男人?」

紅花整個臉漲得老紅,「你……你在胡說些什麼……」紅花抓起筷子,忙大口大口的嚼飯,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最近時常跑來松竹園,不正是這個目的嗎?你接近我的意圖,我很清楚。」杜懷仁見她滿臉通紅,覺得有趣。

「我根本就引誘不了你,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幾兩重,我沒有水煙的溫柔美麗,又笨手笨腳,不會說話。」紅花氣悶的又多吃了幾口飯。

「你倒滿有自知之明的嘛!」杜懷仁笑了起來。

紅花瞪了他一眼,發了狠似的把桌上的飯菜全給吃了個精光,她存心要讓這嘴壞的杜懷仁餓肚子。

杜懷仁望着她問:「飯菜好吃嗎?」

紅花故意一臉滿足的微笑着,「好吃極了,你餓了嗎?」

「我才吃過點心,不餓的。要叫水煙再送東西來嗎?」杜懷仁也望着她微笑。

「什麼?你剛才已吃過了?害我撐死了……」紅花一吃驚,把自己的壞心眼給說溜了嘴。

「你得小心點,別傳出去說杜家第七個新娘是撐死的。」

「你……」紅花真是為之氣結。

「吃飽了,你就走吧!我想睡了。」杜懷仁趕起她來了。

紅花坐得穩穩的,一點也沒離開的意思,「我就不走。」

「隨你。」杜懷仁翻了個身,睡夢去也。

紅花枯坐着,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她終於打了個大哈欠,自進杜家莊以來,她沒一夜好眠過,整個晚上都提心弔膽的不敢深睡,白天又得跑來觀察杜懷仁,真夠累人的了。

元大人要她引誘杜懷仁,必能引出那殺害六個新娘的兇手,可已過了六天了,她不但沒引誘成杜懷仁,就連那個兇手也沒個影兒,想到這,她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

紅花睡着后,杜懷仁坐起了身子,望着她搖頭,嘴角不禁浮現著笑意。這丫頭真倔強的可以,他下了床,輕抱起紅花,讓她安躺在床上。

一轉身,看見了極叔在窗外望着他微笑,他走出了房門,「極叔,你笑什麼?」

「你第一次對女人動情哪!」極叔陪他坐在竹林下。

「動情?對那個醜丫頭?」杜懷仁搖頭笑着。

「別瞞我,我看着你長大的,還不了解你嗎?何況,少夫人並不醜,這些天以來,她長了些肉,身子不再像之前那樣干扁了,瞧她的臉蛋,絕不比水煙姑娘差啊!」

「我從沒對女人動情過。」杜懷仁淡淡的說。

「少爺,你不明白嗎?知道少夫人吃不好、睡不好,且會去關心她的安危,當你在乎這個女人的所有事情時,你就是對她動情了。」

「我會對紅花動情嗎?她看來有些傻氣又倔強,有時,她那無畏的眼神,又教人佩服她的勇氣。」

「少爺如果對少夫人動情,那極叔我可會很高興的。」

「為什麼?」杜懷仁不解的問。

極叔笑了笑,只是道:「因為少夫人是個好姑娘。」

杜懷仁沒再追問,反倒若有所思起來了。他對紅花,真動情了嗎?

紅花真是鬱悶呀!昨天,她竟在杜懷仁的房中呼呼大睡,甚至,還是水煙在黃昏之時,喚她醒來的呢!

那個杜懷仁,不知在何時已離開房裏,敢情是他抱她到床上睡的。想到這,紅花不禁臉更紅了。但她真的好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

今天,她羞得沒臉再去見杜懷仁,一整天,人都待在朝雲院裏翻來覆去的,想睡卻再也睡不着了,眼看,天都快黑了,紅花坐起了身子,呆愣的望着窗外的暮色。

此時,她忽然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她警覺的跳下床,隨即看見窗外有個戴鬼臉面具、一身黑衣的人立在窗口,他看着紅花,發出了詭異的笑容。

「你是誰?站住!」紅花一把拉開門欲追出去,不料門一開,一個滿身是火的稻草人倒向了她,紅花驚叫閃開了稻草人,隨即忙抓起棉被撲滅那團火焰。

「少夫人,發生什麼事了?」夜兒沖了進來,看見了地上那團燒焦的稻草人,嚇得尖叫。

「夜兒,你收拾一下,我去抓那個鬼臉黑衣人。」紅花說完,人飛快的奔了出去。

「少……少夫人……我怕呀!」夜兒追着她大叫,可紅花已不見人影,夜兒真是欲哭無淚,這朝雲院一整天的沒什麼僕人出入,只有她一個貼身丫環及四個灑掃的僕人呀!

紅花追了老半天,已不見那鬼臉黑衣人的蹤影了,只好停下腳步喘氣。「真會逃……」

就在這時,一張鬼臉,忽地自紅花眼前的大樹后冒了出來,紅花嚇得大叫跌坐在地。

「嚇死你了吧!」杜懷笙拿下了臉上的鬼臉面具。

紅花驚魂未定,忙站起了身,「你……剛才的火焰稻草人是你放的?」

杜懷笙眼睛轉了轉,「火焰稻草人?」

「對,你剛才是不是企圖燒死我?」紅花氣憤的望着她。

「那你怎沒死呀?」杜懷笙望着她,笑得陰冷。

「你……你竟做這種害人的事……」紅花有些膽顫的問。

「害人的事又不只我會做,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是我放的火?」杜懷笙微笑的問。

「證據就在你的手上,這個鬼臉面具,剛才就出現在我的窗口外面。」紅花指著杜懷笙手上的鬼臉面具。

「這個啊?是我剛才撿到的,我只是看你獃獃的站着,所以才想嚇一嚇你的。」杜懷笙又戴上面具望向紅花。

紅花也覺不對勁,照理說,如果是杜懷笙放的火,她何以要故意又出現在她面前,自曝自己的惡行呢?但是,杜懷笙的行為也怪異的可以,天都黑了,她卻一個人在園子裏溜達?

「那麼,你有沒有看見可疑的人,從這經過?」紅花問著。

「有啊!」杜懷笙戴着鬼臉面具,在黑暗中看起來非常恐怖,但她好像引以為樂呢!

「是誰?」紅花忙問著。

「就在你的身後。」杜懷笙往她身後一指。

紅花一驚,忙往後望去,哪兒有人影呢?這可惡的丫頭,就會耍她,紅花生氣的回頭欲罵人,可哪還有杜懷笙那丫頭的人影呢?早跑得飛快了。

杜懷笙的身手也是不凡的,紅花皺起了眉頭,這麼多似是而非的事與人,已快令她暈頭轉向了,她扶著頭,靠在一棵大樹下。

夜,已經降臨在杜家莊了,只要天一黑,杜家莊那些上百位僕人,就會像平空消失般的不見人影,這真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紅花仰頭,望着那輪明月,這一望,她竟看見了個白色的人影,立在樹上。

杜懷仁……紅花愣愣的望着他飄逸的身影,杜懷仁低頭,迎向了她的注視,說:「我聽見了你的叫聲,所以過來瞧瞧。」

紅花紅了臉,想到了自己昨日在他房裏睡着的景像,又想起他抱她到床上睡覺的情形,忙垂着眼不敢見他。

「我……我只是被懷笙嚇了一跳。」紅花喃喃的說着。

「上來吧!」杜懷仁說着,似乎沒什麼音調情感。「今天的月色很美,你不想看嗎?」

「可是……」紅花望着那皎潔的月色,仍猶豫着。

「要我抱你上來嗎?」杜懷仁坐在樹上,戲謔的望着她。

「我自己可以上去。」紅花這才一躍上了樹,坐在他身旁。

杜懷仁直視着紅花那張嫣紅的臉,令紅花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幹嘛一直看着我?」

「你今天怎沒來松竹園?」杜懷仁忽開口問。每天見着紅花,總有新鮮事發生,今日不見,竟有些想念了。

紅花不好說出自己的羞愧,於是扯謊道:「我頭痛,肚子痛……」說完還心虛的微笑着。

杜懷仁斜瞄着她一眼,忽伸出手去撫她的頭,「頭痛?我看看。」

紅花只覺一陣心跳加速忙推了推他,「現在不痛了……」話還沒說完,一個重心不穩往一旁倒去。

杜懷仁及時將快掉下樹的紅花摟進了懷裏。「你想摔死自己嗎?」他一臉沒好氣的望着紅花。

紅花靠在他冰涼的懷中,有種說不出的舒適。忽然,紅花竟有種說不出的哀傷,她開口問著:「你對水煙……也這麼溫柔嗎?」

「你在嫉妒?」杜懷仁的嘴角出現了絲微笑。

紅花忙推開了他,把臉轉向另一邊,「我為什麼要嫉妒水煙?」

「因為水煙比你美麗又比你溫柔,她呢!柔情似水。」杜懷仁不急不緩的說着。

紅花把臉轉向杜懷仁,眼中有受傷的情緒,「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幹脆娶她?」

杜懷仁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你還敢說你不是在嫉妒嗎?」說着,他低下了頭,吻上紅花的唇。

一陣暈眩令紅花像失去了力氣般,靠在杜懷仁的懷中。杜懷仁的吻,非常的溫柔纏綿,紅花的手,不自覺的緊抓住他的衣袖。

「我都不知道……女人,能教人銷魂哪!」杜懷仁望着她笑。

紅花睜開了眼望他,心中的激動是從未有過的,「你……你說這話,好像我是你喜歡的女人似的……」

「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杜懷仁一手支頭望着她。

紅花咬了咬下唇,「那你剛才吻我……莫非只是好玩?」

「你說呢?」杜懷仁笑得有些邪氣。

紅花氣得漲紅了臉,剛才的激動及柔情蜜意,一下子全蕩然無存,紅花猛地站起身,生氣的說:「你戲弄我很好玩嗎?害我以為……以為……」

「以為我喜歡上你了?」杜懷仁幫她接下了話語。

紅花確實這麼以為,而且還十分心喜呢!可是,她失望了,「我知道我長得丑,你不喜歡,可是你……你不該戲弄我!」

杜懷仁表情有些淡漠的說,「你都知道我不喜歡你了,何以你非要待在杜家呢?你可以馬上離開這裏。」

紅花的心受到莫大的傷害,杜懷仁的每一句話,都深深的刺傷她的心。「我不會走的,我才不要稱了你的意!」

「你不怕死嗎,紅花?」杜懷仁望着她的眼神是冰冷的。

「要是怕死,我就不會嫁進杜家了。」紅花躍下了樹枝。

杜懷仁的心中忽有陣悸動,他望向紅花的身影說:「杜家是個危險的地方,你怎麼不明白呢?」

紅花早已奔得老遠,看不見杜懷仁臉上的擔憂。

雖然,杜懷仁都說了不喜歡她,可紅花在清晨,第一件想到的事,還是來到了松竹園。紅花告訴自己說,她是來查案的,不關乎情愛。

紅花抬起頭,大步的走在松竹園的竹林之中,當風吹來,竹林那搖曳的聲音顯得有些寂寥,竹林的四周,有着許多僕人在灑掃,只要天一亮,杜家莊四周都可看見走動忙碌的僕人們,可天一黑,就全不見了人影。

紅花走進了內院,才踏進了拱門,就看見水煙端著兩碗蓮子湯走了過來。

「少夫人,您早,我現在要給少爺和大小姐送甜湯,您要不要也來碗呢?」水煙柔柔的問。

「大小姐?懷笙……她也來了嗎?」紅花有些驚訝的問。

「是呀!只要夫人到萬佛寺靜修時,大小姐就會來松竹園找少爺。」水煙和紅花邊走邊說着。

「水煙,這甜湯我端進去吧!你去忙你的。」紅花一把接過了甜湯,大步的步向寢房的方向。

水煙立在原地,眼中有絲隱隱的落寞。

「少夫人又來搶你的工作啦!」何嬤嬤不滿的走向她。

「何嬤嬤……你這話太嚴重了……少夫人有夫人的准許,來服伺少爺的……」水煙幽幽的說。

何嬤嬤挽起她的手,往另一頭走去,「我真不明白老爺和夫人在想些什麼,竟會要一個其貌不揚又來歷不明的丫頭做杜家的媳婦,水煙你遠比那醜丫頭有資格當杜家的媳婦多了。

水煙的神色有些慌張,「何嬤嬤,你快別這麼說呀!

「要那醜丫頭當杜家的少夫人,真是個大笑話,她哪能跟你比,她連路邊的野草都不如呢!還叫什麼紅花!」

「少夫人……是喜歡少爺的……我看得出來。」水煙低着頭說。

何嬤嬤拍了拍水煙的手,「水煙,打從你十五歲進入杜家,我就跟你十分投緣,你嫻靜又美麗,嬤嬤真是喜歡極你呀!這三年來,你對少爺的這份心,就跟嬤嬤我是一樣的,再也沒有人比我們更真心對待少爺了。而夫人,說穿了,只是為了留住老爺的心,才重視少爺的;至於那醜丫頭也不知是何居心。總之,咱們倆一定得合力保護少爺才行。」

「何嬤嬤……水煙只求能待在少爺身邊,其餘的什麼名分,我都不要。」水煙嘆息似的說。

「水煙傻丫頭,只要這第七個新娘不在……你就穩能當上少夫人的位置了。」何嬤嬤的眼中出現了些許陰狠。

水煙慌忙的搖頭,「何嬤嬤,你快別這麼說,杜家已死了六個新娘了,再死第七個,少爺就太可憐了。」

「他們才不可憐呢!那些新娘,全都是看上杜家的勢力財富才嫁進來的,沒有一個是真心愛少爺的,所以,他們都該死,死不足惜。」何嬤嬤恨恨的說。

「別再說了,我很害怕……」水煙的臉變得極為蒼白。

何嬤嬤拉着水煙笑了起來,「別怕,有何嬤嬤在呢!」

紅花端著甜湯,才走到房門外,便聽見了杜懷笙那清亮的讀書聲,「兼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杜懷仁接續的聲音傳了出來。

紅花一把推開了門,便看見杜懷笙坐在書案前,而杜懷仁站在她身後,正挽着衣袖寫字,他們兄妹倆被紅花這一驚擾,皆抬起頭望向了她。

這是什麼畫面?他們兄妹倆簡直像對恩愛的情侶,面對他們倆冷冷的注視,紅花不免有些心虛的道:「我……給你們送甜湯。」

「擱著吧!」杜懷仁冷淡的說。

紅花無視於他的冷漠,湊進了書案前,望着白紙上那絹秀的字跡,以及後段強勁的字跡,一柔一剛,卻十分脅調,「你們在做什麼?」

杜懷笙自紅花進門后,始終沒好臉色,「做什麼,你不會看嗎?莫非你不識字?」

紅花有些不自在,「我……我確實不識字……」

見紅花滿臉羞愧的臉紅,杜懷笙不禁又嘲笑的說:「這麼說,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了?」

紅花抬頭,望見了杜懷仁的眼神,那眼神之中,好似有些憐惜,是自己看錯了嗎?紅花於是又道:「我雖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可是,我知道紅花代表在春季來臨之時,最耀眼的花。」

紅花話才說完,就傳來杜懷笙哈哈大笑的聲音,這令杜懷仁有些吃驚,杜懷笙自小就冷漠,從未如此大笑過。

杜懷笙站起身子,走向紅花,上上下下的瞧着她說:「你這樣子,哪像什麼紅花啊!」

這話真是太熟悉了,不愧是兄妹,杜懷仁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紅花漲紅了臉,「那是我娘在我小時候告訴我的。」

「忽驚紅琉璃,千艷萬艷開。」杜懷仁忽念著。

紅花眼中有絲驚喜,「這詩我娘念過,我記得的……」

杜懷笙往桌上一望,看見杜懷仁已洋洋洒洒的寫下這十個字了,另還在一旁寫上燕紅花三字,當下刷白了臉。「大哥,你做什麼寫她的名字,還用了這麼美的詩句?」

紅花一聽,忙上前看,心中有些許感動,「這……是我的名字嗎?原來,我的名字是這樣寫的啊……那紅琉璃,指的是什麼花呢?」

「是紅薔薇。」杜懷仁說着,臉上有着柔和的笑意。

紅花欣喜的說,「是紅薔薇嗎?我和爹曾見過那花的。紅薔薇開千開萬朵的,那一定非常的美麗……」紅花想像著。

「是非常的美麗。」見紅花如此開心,杜懷仁也不自覺的微笑。

杜懷笙可就不開心了,「什麼開千開萬朵的,那千艷萬艷開的意思,指的可不是花的數目,而是花的姿色,你連這都不知道嗎?」

紅花又漲紅了臉,「是這樣嗎?原來是指花的姿色呀!不過,那紅薔薇能以那種姿色開花,也是很美吧!」

杜懷笙此時忽然壞壞的笑着,她望着紅花說,「喂,你想不想再見見那紅琉璃的姿色呢?」

紅花不疑有他,忙笑着點頭:「想呀!」

「我可以畫給你看。」杜懷笙拿起了筆,沾了墨。

紅花一臉期待的望着她,可杜懷笙卻沒將花畫在紙上,而是快速的在紅花臉上塗鴉,「哈,這可成了黑琉璃了。」

紅花閃躲不及,被塗成了大花臉,氣得七竅生煙,「你……你竟在我臉上圖……」

「是你說要看的呀!我又沒說要畫在紙上給你看,畫在你的臉上,照鏡子就可看見了,多方便呀!」杜懷笙笑着說。

「是嗎?我聽說過什麼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呢!」說罷,紅花雙手沾上了黑墨,往杜懷笙的俏臉上印上兩個黑手印。

杜懷笙萬萬沒想到她會來這招,「你……你竟敢這麼做?」

「我不過是學你而已呀!」紅花一張花臉笑嘻嘻的說。

「大哥……」杜懷笙一股氣的望向杜懷仁。

杜懷仁忍住了笑,滿臉正色的說:「我累了,該休息了。」他轉身快步的走向房門。

杜懷笙沒法,只好望向紅花,「你看,都是你,大哥不教我讀書寫字了。」

紅花也掩不住想笑,她拉起杜懷笙的手,「先洗把臉再來吧!」

「都怪你,你要沒來就好了!」杜懷笙由紅花拉着走向水井去。

紅花打了桶水上來,和杜懷笙洗手洗臉的,杜懷笙洗凈了臉后,那張清麗的臉又出現了,如果她個性不是如此怪異,其實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呢!紅花想着。

「看什麼!」杜懷笙見紅花望着她,不禁沒好氣的說。

「沒什麼,只是看你為何如此討厭我呢?」紅花嘆息的問。

「因為你長得丑,又老愛纏着大哥,惹人嫌!」杜懷笙毫不客氣的說。

「長得丑就這麼罪過嗎?」紅花滿臉的無辜。

「沒錯,告訴你,大哥是絕不會喜歡你的,你死心吧!」

「懷笙,你大哥早告訴過我,他不喜歡我的,這點你大可放心。」紅花說得有些感傷。

「大哥……真這麼說過?」杜懷笙半信半疑的問。

「其實,不用我說,你自己也看得出來呀!」

杜懷笙點了點頭,「我是看得出來沒錯,可你也不該老去找我大哥,我剛才就瞧見了大哥對你有些不同,竟教你識得自己的名字,這恐怕是日久生情了。」

「日久生情?真有這回事?」紅花有些欣喜。

杜懷笙馬上冷了臉,「我就知道你的企圖。」

紅花的企圖被識破,不免有些心虛,「不是的……我……」

杜懷笙的嘴角有絲冷笑,她說:「喂,你知不知道杜家莊為何一到了晚上,僕人全不見了蹤影啊?」

這正是紅花入杜家以來,最大的疑問,她忙問著:「我是發現了這個不尋常,這是為什麼呢?」

杜懷笙緩緩的說:「因為……杜家莊鬧鬼呀!」

紅花睜大了眼問著:「不是……玉祠堂鬧鬼而已嗎?」

「玉祠堂是早有的傳聞,但自兩年前,嫁入杜家的新娘接二連三的離奇死亡后,杜家莊便一直不安寧。在暮色一來之後,便有穿白衣的姑娘,在這杜家莊里飄蕩,所以只要夜晚一到,僕人們便嚇得不敢出門,而我爹得知此事後,也容許僕人們晚上不用守更。」

「原來如此,那些穿白衣的姑娘們,你確定是那六位新娘的魂魄嗎?」紅花狐疑的問,那些僕人們,不會是看見穿白衣的杜懷仁了吧?

「不是他們還會有誰呢?」杜懷笙理所當然的說。

看來,連杜懷笙也不曉得杜懷仁會夜遊的事,紅花暗自想着。但,會夜遊的,還有一位怪婆婆呀!那位怪婆婆,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杜懷笙此時又說,「知道杜家的可怕了吧?如果害怕的話,你最好趕快離開這裏,才是明智之舉。」

「我才不會因為害怕而離開呢!懷笙,你嚇不到我的。」

杜懷笙冷笑着,「我不是嚇你,我只是怕你變成杜家冤死的第七個新娘而已。」

「謝謝你的關心。」紅花一副不在乎的說。

杜懷笙見了更生氣,「你小心點吧你!早晚要倒霉的!哼!」杜懷笙說罷扭頭就走了。

紅花掩不住的心驚,一抬頭,看見了水煙,她不知何時站在牆角的,「水煙,有事嗎?」

水煙慌忙搖了搖頭,「沒……我只是聽見有水聲才來看看的……水煙告退……」水煙連忙的走開。

紅花也不以為意,隨即,她想到了杜懷仁在紙上寫下她名字的那張紙卷,忙走向書房去。一進書房,紅花看見那張紙卷仍完好的放在書案上,她不禁拿在手上,細細的端看着,她雖不識字,可還知道杜懷仁寫得一手洋洋洒洒的好字呢!

紅花捧著那紙卷高興的笑着,隨即,她悄悄的收好了紙卷,帶出了門。

這些,杜懷仁倚在門后,全看進了眼裏,他微笑着輕嘆:「忽驚紅琉璃,千艷萬艷開……」

「紅花。」元意凡在薄亮的月色中叫着紅花。

紅花飛快的奔到位在杜家莊近郊的涼庭中,會見元意凡,「元大人。」

元意凡望着紅花,發現紅花一次比一次見面時來得美麗,原來黝黑的肌膚愈見白皙,尖瘦的臉蛋也不再像先前那樣來得憔悴,一張瓜子臉逐漸的浮現,那營養不良的模樣已不復見,看來在杜家她過得不錯。

紅花奇怪的望着元意凡,不明白他何以會如此看她。「元大人?我有什麼不妥嗎?」

元意凡微笑着,「不,只是看來,你在杜家沒受委屈。」

「我會照顧自己的,元大人不必擔心,倒是……你上次吩咐我的事……我真的做不到……」紅花沮喪的說。

「我咐吩你的事?」元意凡一時會意不過來的問。

「就是……你要我引誘杜懷仁之事……他還是一樣討厭我,老說不想見到我,要我走……」紅花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他沒有對你動情嗎?」元意凡皺起了眉頭。

紅花嘆了口氣,「如果你見過服伺他的丫環水煙,還有他那妹子,你就能明白我為何引誘不了他了,在他身邊的女人,都太美麗了。」

元意凡望着紅花,發現了她的落寞。「你很難過?」

紅花隨即抬頭道:「怎會呢?我本來就沒想到會引誘他成功的。對了,我爹呢?他還好吧?」

見紅花忙轉移話題,元意凡只有順着她的話語:「他很好,已經能坐起來了,他時常問起你,而且非常的擔心你,他說,他病一好,就會馬上來找你一起去找你娘。」

紅花的眼中泛著淚光:「我爹……好多了嗎?元大人,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紅花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快別這麼說,我稱不上幫你什麼的……」元意凡見紅花眼中泛著淚光,不自覺的握住了她的肩頭,她看來是如此的纖細啊!

紅花抬起了頭,望見元意凡眼中的溫柔,一時之間四周的氣氛變得曖昧,紅花一時紅了臉,元意凡也發現了兩人的模樣不妥,忙放開了手。

「對了,你上次提到的那個呂晦心,我已查到她的資料了。」元意凡立時道。

「她是什麼來歷呢?」紅花忙問著。

「呂晦心曾是金花樓的第一名妓,十年前她是杜老爺杜澈最寵愛的紅粉知己,跟了杜老爺長達三年之久,后因杜老爺喜新厭舊,又另寵另一名同在金花摟的初出道女子,而令呂晦心起了妒恨之心。呂晦心是個精明又狠毒的女人,她逼死了那位杜老爺新寵的女子,令杜老爺心寒,因而不再上金花樓。呂晦心不甘受人譏笑,就親自找上了杜家的門去大吵大鬧,杜老爺因此叫下人逐她出城,不許她再出現在他眼前。呂晦心便懷恨在心,說出了要杜家絕子絕孫的狠話,這事那時轟動了城內外。」

紅花聽了直搖頭,真是杜老爺的風流賬呀!「那她……現在在哪裏呢?」

元意凡搖了搖頭,「她自被逐出城后,便下落不明了。」

「這麼說來……杜家那六個新娘的血案,就與她無關了……」

「這可不一定,我查問了一些曾跟呂晦心交往過的人,他們說,呂晦心恨杜澈入了骨,還在醉酒後發誓非要杜澈遭到報應不可。」

「可是,後來她不是下落不明了嗎?又何來報仇呢?」

「聽說她在離開城內時,收養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現在,應已十多來歲了。」

紅花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叫這小女孩潛入杜家莊,藉機報復杜澈嗎?」

「沒錯,所以,在杜家莊的十多歲女婢,你都得小心。」

「在杜家莊中,十多歲的女婢少說也有幾十個呢!這不知該從何查起才好啊……」紅花皺起了眉頭。

「依我看,這女孩不是杜澈身邊的人,就是杜懷仁身邊的人。」

「杜老爺長期不在家,這唯一可疑的人?」紅花想起了那柔美的水煙,她是十五歲入杜家莊的,莫非是她?

可是,水煙這麼柔弱,怎麼可能殺人呢?怎麼看也不像呀!紅花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怎麼?你有發現可疑的人了嗎?」元意凡問著。

「就是……服伺杜懷仁的丫環水煙呀!可是……她看來非常的柔弱……不像個殺人兇手啊!」

「愈是兇手就愈會偽裝,你可以試試她的身手。」

紅花愣了愣,隨即打定了主意,「好,我就來試試她!」

「你萬事小心。」元意凡囑咐著。

「我會的,那麼,我走了。」紅花點頭轉身往夜色中奔去。

紅花踩着月色回到了杜家莊,一個翻牆,躍進了杜家的園子裏,可惜落地失敗,跌了個大筋斗。「好……痛……」紅花撫著一頭亂髮,和疼痛的屁股不敢叫太大聲,隨即爬起身,拍掉身上的塵土。

紅花一起身,竟看見了個白影在長廊上飄過,隨即,腦中響起了杜懷笙說的話……「那死去的六個新娘,夜半在杜家莊飄來盪去……」

紅花打了個冷顫,眨眼間已不見那道白影了,紅花深吸了口氣,又想到,這或許是杜懷笙假扮要嚇她的也說不定,於是紅花提起了勇氣,往那道白影消失的地方追了去。

冷冷清清的走廊上,除了風聲之外,幾乎沒其他的聲音了,紅花四下望着,在轉角處,又看見了道白影飄過,紅花此次還看見了那飄散的髮絲,確定是個女人沒錯。

紅花已數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幾次寒顫了,但,一股勇氣令她暗自給自己打氣,紅花追了好長的一段路,卻始終沒有追上那道白影。

「這……莫非真不是人扮的嗎?」紅花站在冷冷的月光下,望着被風吹搖動的樹林,四周的氣氛詭異的可怕。

「紅花。」

紅花被身後突來的聲響給嚇得跌坐在地,往前一望,看見了怪婆婆,她慘白的面容望着紅花微笑,雙耳的翡翠晶亮,手上還是持着紅燈籠。

「婆……婆……你什麼時候出現的?」紅花心有餘悸的問。

「我一直跟在你身後跑啊!我見你跑得這麼起勁,很好玩呀!」怪婆婆露著幾顆牙笑着。

「我不是在玩呀!我是追着白影來的,怎麼你跟在我身後,我一點都沒發現呢?」紅花奇怪的問。

「我會飛呀!所以,沒什麼聲音的。」怪婆婆詭異的說。

「你會飛?」紅花怪怪的望着這個怪婆婆。

「紅花,小心你周圍的人啊!」怪婆婆忽然說。

「誰呀?」紅花不解的望着怪婆婆那青白的面容。

怪婆婆但笑不語的指向她身後,紅花往她指的地方望去,這才發現,她在不知何時已來到了玉祠堂的圍牆外了。

「那六個新娘就在裏頭唷!」怪婆婆說着。

紅花心中一驚,「那六個新娘在玉祠堂裏面?」

「是呀!懷仁時常在裏面為她們吹簫呢!」怪婆婆又說。

紅花此時果然聽見了凄涼的簫聲,那凄涼的音調有着無限的哀怨,令人心碎似的。「懷仁半夜吹簫,是為了他的……六個新娘……」

紅花說話的同時,已沒了怪婆婆的迴音,她回頭已不見怪婆婆的身影。「婆婆?」紅花四下望着,怪婆婆時常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又消失。

倒是那凄涼的簫聲還持續回蕩在她的四周,紅花尋着簫聲,看到了那飄逸的人影立在湖邊,紅花就那樣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

杜懷仁停止了簫聲,淡然的問:「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聽見了簫聲,所以就來了。」紅花沒說出她是追着白影而來的,是怕杜懷仁一想到那六個新娘會更內疚吧!

杜懷仁轉身望向紅花,那張白玉似的面容,在月夜之中更迷人了,紅花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對着他的注視。

杜懷仁卻道:「你剛才在泥土中打滾過嗎?」

紅花忙隨手攏了攏頭髮,拍著身上的塵土,「我剛才……不小心跌倒了……」真是醜人醜事多,紅花沮喪極了。

杜懷仁隨手解開了紅花已散亂的髮辮,使得她的發隨風飛揚了起來,又用那雪白的衣袖,擦拭她臉上的塵土,這突來的溫柔,令紅花一時之間忘了身在何處,就這樣痴痴的站在原地。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紅花望着他,呆楞楞的問。

杜懷仁撫着她柔順的發,低喃的說:「就當你在做夢好了。」說罷,他低頭吻上紅花那微張著的紅唇。

紅花似乎忘了要呼吸,只覺得一陣暈眩,癱軟的倒在杜懷仁的懷裏,杜懷仁抱着她坐在楊柳樹旁。紅花抬頭望着杜懷仁,「這……也是好玩嗎?」

杜懷仁望着紅花認真的眼,他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個女人了,幾次的情不自禁,已使得他亂了方寸,他不該對紅花動情,更不該知道紅花對他的情意后還去逗弄她,這會使得他們之間更加的難分難捨。

為免紅花的處境會更危險,他該無情的對待紅花才是。他雖這麼想,可面對着紅花那雙認真的眼睛,他反而將紅花更緊摟進了懷裏。

「你該離我遠一點,別再出現在我身邊才是。」杜懷仁嘆息似的說。

紅花確實可感覺到杜懷仁的情意,但紅花深怕這只是一場好夢。

「你半夜在玉祠堂吹簫,是為了那死去的六個新娘嗎?」紅花才一說完,就發現杜懷仁似是一震,然後,他推開了懷中的紅花,臉色一片冰冷。

杜懷仁淡漠的道:「她們的死又與我何干呢?是她們自願嫁進杜家莊來,並沒人強迫她們,就和你是一樣的,只是,你幸運的沒死罷了。」

紅花一聽,滿臉的不可置信,「你怎能說出這樣的話呢?她們全是為了給你沖喜而嫁進杜家的,她們全是因你而死的呀!」

杜懷仁的內心又是一震,表情卻更加冷漠。「我沒病,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沖喜。」

「原來你真的這麼冷漠……」紅花難過的發現此事。

「是呀!如果你不想也為我而死的話,就快離開吧!」杜懷仁面無表情的望着眼前的湖水。

「我不想相信你是這種冷漠的人,我知道,你是怕我成為那死去的第七個新娘,才一直要我離開杜家的吧?」紅花急急的說。

杜懷仁卻冷笑着,「你們的死活又與我何干?你別自作多情了,走吧!」

自作多情?紅花為這句話深受到傷害,她不明白杜懷仁,有時,他看來明明……是如此的溫柔啊!可是他總是在傷害着她,紅花轉身跑出了玉祠堂。

杜懷仁靜靜地望着眼前湖水因風吹動而漾起的漣漪,湖上飄落着幾片細細的柳葉,夜裏的玉祠堂,更加的寂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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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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