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午，沈織晴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接起電話。「業務部沈織晴。」

「晴晴。」

是傅璇恩。

雖然她已不再去想早上的事，但聽到他的聲音，沈織晴還是不由自主地有着想哭的衝動。

「你還好吧？」傅璇恩的語氣里有藏不住的擔心。

「我沒事。」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沒事了。

「呃……你知道我和總經理的事了嗎？」沈織晴小心翼翼地問著。但她想他應該是知道了，否則就不會問她有沒有事。

「嗯，知道了。」他的語調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你相信我嗎？」沈織晴志忑不安。別人說些什麽她根本不想管，他的答案才是她最在乎的。

沒有絲毫遲疑，話筒那一端立刻傳來了他的回答——

「我當然相信你。」

「真的？」沈織晴既開心又感動。

「當然是真的啊！」傅璇恩頓了一下，又說：「而且，我一聽到對象是總經理，就知道絕對不可能。」

沈織晴又好氣又好笑。「真是謝謝你喔！」

「那當然，你有我這個年輕又英俊的男朋友，怎麽可能還會對總經理有興趣？而且，我又不是不清楚你們的關係。」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比較喜歡成熟的男人。」

「嗄？對你而言，總經理應該算熟過頭了吧！」

「喂，太過分了，小心我把你的話告訴劉叔。」話是這麽說，沈織晴卻也忍不住竊笑起來。

「喂。」她輕輕喚着他口

「嗯？怎麽了？」

「謝謝你。」有了他的支持，她覺得那些傳言都不算什麽了。

「傻瓜，說什麽謝不謝的，我可是你正牌的男朋友，現在發生這件事，我還真想用廣播告訴全公司的人，說沈織晴就是我傅璇恩的女朋友。」

「不行，你想害我被你那些恩迷俱樂部的成員追殺啊？」她實在不敢去想像那樣的情景。

「呵呵，終於知道你男朋友是很有魅力的厚？」

「惡～～我想掛電話了。」她口是心非地說着，嘴角卻泛起了笑意。

「接受事實吧，你可得好好的抓緊我。」不過，就算她不抓，他還是會自己黏得緊緊的。

「好啦、好啦，我一定會好好抓住你的，免得你又去危害其他的女人。」沈織晴的壞心情已一掃而空，開始和他輕鬆地說笑。

傅璇恩跟着笑了起來，然後說道：「嘿，今天晚上我帶你去吹吹風，八點！你家門口，別工作到把我忘了。」

「沒問題，晚上見。」沈織暗想也沒想便答應了。今天，她的確需要放鬆一下。

「Bye。」

掛上電話後，沈織晴抬頭看着天花板，想像著五層樓之上的情景，他的笑臉彷佛就近在咫尺。

對她而言，這樣就夠了。只要他相信她，就夠了。

☆☆☆

又過了幾天，謠言卻似乎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還有變本加厲的味道。

經過某些人的加油添醋，甚至加上自己認為理所當然應有的情節之後，這個傳言便成了自沈織晴進入公司以來最「精彩」的故事。

沈織晴盡量不讓這些事情影響到自己的情緒，因為她知道她並不孤單。她有業務部的同仁支持她，更重要的是，她有傅璇恩的支持。

對於這些謠言，傅璇恩也曾想出面喝止，但他知道這不但只能維持表面上的寧靜，甚至還可能因此幫了倒忙，便只好保持沈默。

他對這些謠言當然感到非常不滿，也暗中調查謠言是怎麽傳出來的，準備把興風作浪的人揪出來，還沈織晴一個公道，也還給公司一個清凈認真的工作環境。不過現在，他能為沈織晴做的，就是為她加油打氣，盡一切所能，讓她忘掉公司的不愉快。

為此，他還打電話給沈織晴的好友們，向她們打聽沈織晴最喜歡哪些東西、哪些休閑活動。今天他就硬把她從忙碌的工作中拉出來，帶她到KTV唱歌。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唱歌？」進到包廂後，沈織晴一面點歌，一面問道。

「我神通廣大。」其實KTV對已經在英國待了十幾年的傅璇恩而言，還真是挺新鮮的。

「少來，八成是去問麗麗她們的。」

傅璇恩聳聳肩，代表她說得沒錯。「別說那麽多了，快點唱吧。我很想聽聽看現在你的歌喉如何？」他親昵地摟住她，聞着她的發香。

「保證讓你更驚為天人。」她自信地說道。

沈織晴連唱了七、八首快歌，而且都是要飆高音的快歌。像要宣洩克制已久的情緒般，她唱得極為投入，一曲又一曲之後，她只覺得渾身暢快不已。

她又唱完了一首動感十足的歌曲，傅璇恩立刻非常捧場地用力鼓起掌來，還誇張地吹着口哨。

「哇，沒想到我的晴晴這麽會唱歌！」他用手替她整理那微亂的髮絲。

「怎樣，不賴吧！」她得意地笑着，表情天真得像個小女孩。「你也唱幾首歌讓我欣賞欣賞嘛！」女人都一樣，總是期待心愛的男子會是個唱起歌來深情動人的情歌王子。

她從沒聽過他唱歌。以前不管大人怎麽哄他、騙他，用了很多怪方法，就是沒辦法讓他願意開口唱歌。

「我？！我不行啦，我唱歌很難聽耶！」傅璇恩推託著。對於自己的歌聲，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打從五歲那年，幼稚園老師讓他獨自唱了一首小蜜蜂，結果獲得了全班小朋友史無前例的團結笑聲後，他就不曾在別人面前開口唱過歌。

沈織晴賣力地慫恿他。「不會啦！唱給我聽聽，我真的很想聽你唱歌耶！」

「不行，你一定會笑我。」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個害怕出饃的小男生，看着他臉紅的樣子，讓沈織晴更加積極地想要他開口唱歌。

她舉起手來發誓。「我保證絕不笑你。」

「用什麽保證？」他懷疑地看着很興奮的她。

「劉叔的頭髮。」又來了，可憐的劉叔口

「關總經理什麽事？而且太不誠懇了，不要！」他不滿地說。

「要不然……」她緩緩貼近他的臉頰，撒嬌地說道：「今天整晚都陪着你，就當是為我唱的，好不好？」

這招美人計果然奏效，傅璇恩馬上從一個害羞的小男孩又變成極具侵略性的男人，他馬上湊過去要吻她，不過她卻更敏捷地逃過他的攻勢。

「先唱給我聽再說吧！」她對他嫵媚地一笑。

「唱就唱。」為了能一親芳澤，傅璇恩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決定破例演出。

「你要唱哪一首？我幫你點！」眼見計謀成功，沈織晴立刻興沖沖地抓起歌本。

「就唱我最喜歡的那首英文歌好了。」傅璇恩覺得這首歌已經聽過無數次了，應該不至於唱得太離譜。

「沒問題。」沈織晴比了個OK的手勢，很快地在歌本上找到「LoveIsLove」這首歌。

音樂前奏緩緩響起，傅璇恩有些緊張地清了清喉嚨，兩手緊緊地握住麥克風，慎重地唱出第一句——

「Youdon'thavetotouchittofeel……」

沈織晴立刻掩住自己的嘴巴。

「Loveiseverywaythatyougo……」雖然兩句都沒跟上拍子，且音調也很神奇地沒一個抓准，傅璇恩卻很是投入，甚至陶醉地閉上了眼。

為了忍住笑，沈織晴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Youdon'thavetotouchittobe……」

沈織晴笑得流下了眼淚，肚子也因為笑得太過激烈而痛起來。

「Loveiseverysecondwesteal……」這時傳璇恩終於張開雙眼，卻只看到已笑到東倒西歪的沈織晴。

他馬上抗議道：「你說你不會笑的！」他滿臉通紅。可惡！就知道會這樣。

沈織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對不起，哈……哈、可……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哈哈……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這句話後，她終於憋不住，放聲大笑起來。現在她總算了解他一直不願意唱歌的原因了。

傅璇恩則是在一旁又羞又氣地看着她。

笑了半天，沈織晴總算勉強控制住自己，這才有些歉然地對傅璇恩說：「對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

他哼了一聲，看看手錶。「你笑了整整三分鐘。」

「你別生氣嘛，唱不好又不是你的錯。」沈織晴討好地靠向傅璇恩，他卻一反常態地把身體往反方向移開。

「反正我早就知道自己唱得很爛。」他賭氣地說着，還順手按下卡歌鍵。

「你可以多多培養其他的才能啊，天生音痴又不是你的錯。」沈織晴笑咪咪地又往他靠近，而傅璇恩則是往另一邊移去。

「你這也算是在安慰人嗎？！也不想想自己傷害了別人的自尊心。」

「別生我的氣了嘛～～你想想，我一整晚都陪着你，不好嗎？」她輕輕地在他脖子印上香吻。

傅璇恩的不滿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小女人就是知道他的罩門在哪。

「這還差不多。」他親密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她輕輕倚在他的懷裏。「我還點了一首歌，是特別要唱給你聽的，你要專心聽歌詞喔！」

音樂再次響起，電視螢幕上出現了「勇氣」兩個字。

「啊，就是這首！」沈織晴拿起麥克風，緩緩地唱了起來。終於作了這個決定，別人怎麽說我不理……」她一邊唱，一邊深情地看着傅璇恩。

「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我的愛就有意義……人潮擁擠我能感覺你，放在我手心裏，你的真心……」

歌聲停歇，沈織晴輕輕地對傅璇恩說道——

「這些都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她從不知道，自己會陷入愛里陷得那麽深。

他溫柔地抬起她的臉，然後藉着熱烈的深吻，將滿腔的柔情蜜意傳達到她的心房。

伴着動人的情歌旋律，兩人的心又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

這天，沈織晴帶着三位業務專員，一起到巨業公司拜訪。

今天是他們能否拿到訂單的關鍵時刻，因為對這件事具有決策權的總經理，也會在今天的會議上出席。

雖然沈織晴對拿到訂單很有信心，不過她畢竟沒有與這位新任總經理接觸過，對他的行事風格也不太了解，她告訴自己，還是謹慎為妙。

到了巨業，接待人員先把他們安置在會議室，五分鐘後，巨業的負責人員，包括他們的總經理都進來了，沈織晴一行人也站起身來。

「你們好，我是白隆。」巨業的總經理簡潔地自我介紹。

沒想到巨業的新總經理也是如此的年輕，沈織晴有些驚訝。「你好，我是雄麟公司的業務部經理，沈織晴。」

在她看來，這位總經理的年紀約莫三十齣頭而已，五官深邃，身材修長英挺，而且出乎她意料之外地，看來滿平易近人的樣子。

「早聽說你們公司有位能力優秀、外貌出眾的年輕經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名不虛傳。」白隆毫不掩飾對沈織晴的激賞之意。

「是白總經理您過獎了，總經理的年輕有為，也同樣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沈織晴也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看來我們都讓彼此有些訝異。」白隆一笑，接着說道：「好了，我們開會吧！那就請沈經理先解釋一下你們所提出的合約內容——」

經過兩個小時的漫長討論後，會議總算結束。

沈織晴一行人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時，白隆又開口了——

「沈經理，請問你們今晚有空嗎？我想招待各位到我們公司經營的俱樂部用餐。」

沈織晴聽了有些吃驚，平常都是他們邀約客戶吃飯的，今天卻成了被邀約的對象。不過，和客戶吃飯應酬是常有的事，尤其現在又是他們所積極爭取的大客戶主動邀請，沈織晴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

俱樂部里。

餐後，幾杯紅酒下肚，雙方也不再拘束，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氣氛變得輕鬆多了，其中，白隆和沈織晴聊得更是契合。

而就在離他們後方不遠處，兩道銳利帶怒的目光自飯局一開始，就沒自兩人身上移開過。

傅璇恩正是這「兇狠」目光的主人。他今天恰巧也和幾個朋友約在這間俱樂部吃飯，看到沈織晴和白隆一行人進來，他就知道這是一場應酬飯局，怕打擾他們，也怕會讓沈織晴分心，他並沒上前打招呼。

不過，他還是難免會常常將視線焦點放在沈織晴的身上，自然也就注意到她和白隆之間的互動，一開始，他還因為沈織晴的應付裕如而暗自讚賞，甚至為她驕傲，但是，越看，他竟越按捺不住自己熊熊燃起的怒火——

那個白隆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甚至每根手指頭和腳趾頭，根本都擺明了對沈織晴有意思！而他那個眼裏只有生意、只有訂單的女朋友，就像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的企圖似的，還依舊巧笑倩兮，酒到杯乾！

好幾次，他都想衝過去，直接把沈織晴帶走，還好都被身旁的朋友們給拉了下來。他咬牙切齒、目不轉睛地看着兩人的一舉一動，眼睛裏的烈焰早已足夠讓白隆變成北京烤鴨。

「別喝……別喝……不準喝！」他緊盯着沈織晴，盡量壓低自己的音量，簡直恨不得用念力把這句話硬塞進她的腦袋裏。可是，他只見到她又舉起高腳杯，一飲而盡。

傅璇恩回頭，瞪住剛才拚命拉住他的幾個朋友。「喂，她以為杯子裏的是什麽？芭樂汁嗎？那是酒，酒耶！」

幾個男人沒說話，只聳聳肩，饒富興味地看着接近抓狂狀態的傅璇恩。

「哼。」傅璇恩又回過頭，卻見到令他火山爆發的一幕——

沈織晴這時已有些微醺，但酡紅的雙頰令她更顯得嬌媚，白隆忍不住輕握住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

沈織晴畢竟應酬多了，對她表示好感的客戶也不在少數，對於這個動作倒是不以為意，只回了他淡淡」笑，很有禮貌地輕輕收回還被白隆握住的手，同時，也用堅決的眼神制止了他的美麗遐想。

白隆世面見得多了，倒也很識趣，很快便明白了沈織晴的意思。他很有風度地說：「可惜沒能早點認識你，說真的，我很羨慕那位得到你青睞的幸運兒。」

沈織晴笑着伸出手來。「白總經理，您太抬舉我了，不過我還是很希望我們能夠成為好朋友，如果你願意的話。」

「當然，那就一言為定。」白隆伸出手來，握住沈織晴的手。

這一邊的氣氛友善有禮，可另外一頭呢，只見傅璇恩已氣到滿臉通紅，他那三、四個朋友則又再次出動，使勁地拉住他。

就在一群人拉拉扯扯之際，沈織晴已經起身，往化妝室走去，傅璇恩二話不說，立刻甩開朋友，往她的方向走去。

幾分鐘後，沈織晴從化妝室里走出來，隨即被等在外面的傅璇恩給拉住，她一回頭，立刻開心地叫出來

「咦？璇恩，你也來這裏啊！」她對這個巧合很是開心。

「你來這裏做什麽？」他口氣中有着明顯的不悅。

「嗯？客戶請我們吃飯，所以我們就來啦！」她很快感受到不太尋常的氣氛。

「走，我現在就送你回家！」他拉着她，轉身就要往門口走去。

沈織晴當然對他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立刻甩開他的手。「你在做什麽？」

「我在做什麽？我才要問你在做什麽！」傅璇恩已快控制不住那幾近爆發的怒氣，抓着沈織晴的手勁也不禁加重了些。

「做什麽？我不是跟你說我來這裏和客戶吃飯嗎？」沈織晴也被他的態度惹得有點發怒了。

「吃飯？吃飯需要喝那麽多酒嗎？！」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酒味，傅璇恩的怒火更是燒得旺盛。

「嗄？」沒看過他發怒的沈織晴有點嚇到，但倔強的個性也在同時被引了出來。「我知道自己的能耐，我會斟酌的。」

「是嗎？你現在喝酒，那請問你待會兒怎麽開車回家？！讓那、個、人送嗎？」他只差沒把手指戳到白隆的身上。

「什麽？我當然會和同事一起坐計程車回家啊！」沈織晴開始覺得他是無理取鬧了。根本沒發生的事，他干麽這樣生氣？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帶你回家。」他又拉住她，要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不行，我怎能把客戶和同事丟在這裏？！」她試着掙開他的手。

「那我去跟他們說！」傅璇恩說着就要往他們那桌走去。

沈織晴趕忙拉住他。「你在胡鬧些什麽？」看他的樣子，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我沒有在胡鬧，我說過了，我要帶你回家，現在。」他的表情十分堅決。

沈織晴看了看他，真不懂他今天是怎麽了，不過為了不惹出其他不必要的麻煩，她決定先退一步——

「好吧，我現在就去跟他們說，我臨時有事要先離開，這樣行了吧？」

「我在外面等你。」說完，傅璇恩就頭也不回地往外頭走去。

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沈織晴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才慢慢的往餐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