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後來花池對談三說他要談三殺的人絕對不會違背白梅山人的規矩,那個人的名字等到了京城裏他自然會告訴他。

談三就問白梅山人殺人還有規矩啊?

花池又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說:「白梅山人有三不殺:一是不殺婦孺,二是不殺僧道,三是不殺不該殺之人。」

他說:「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就你這白梅山人的首席弟子不知道?」

談三伸手進衣袋摸了摸從花池那裏拿來的玉佩,這已經是他的一個習慣了。

他心中想,師父這第三條訂得倒也刁鑽,敢情這殺人也得看看心情。

花池又問:「到底白梅山人去哪兒了,你這最親的人竟然不知道么?」

談三白眼一翻,說:「你難道和我一樣是初出江湖的菜鳥,都不懂這行的規矩嗎?殺手的行蹤要是隨隨便便就讓人知道了,他的腦袋早被仇人當球踢了。」

花池又被氣得一陣亂罵。兩個人打打鬧鬧的竟平平安安又走了幾日。

談三倒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花池卻心底發毛,有些事情談三不知道,但花池這個當事人卻清楚明白,江湖本不該如此寧靜。

這一日兩人來到官道邊上的一個小鎮上,連日的風餐露宿,嬌生慣養的花池自然是叫苦連天,到了這鎮竟死活也不願再走了,非要歇上一宿。

兩人就到了鎮上最大的一家客棧。這客棧旁邊有個小小的茶樓,看環境倒也清幽。

花池也不客氣,直接上樓入座,對茶博士清清脆脆地吩咐說:「茶濃點,小爺困得厲害。」

談三左看看右望望,直到被花池罵鄉巴佬才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花池又叫了一碟桂花甜糕、一碟奶皮餅、一盤蜂蜜蛋糕,還有桃酥、杏仁等……

談三一嘗,全是甜得膩人的東西。當即嘲笑花池說:「你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哪有江湖人吃這些個小孩子東西的。」

花池瞪了一眼談三說:「你懂個什麼?我平生什麼也不好,就喜歡甜食,恨不得一輩子淹在這些甜甜的東西里。你又才多大年紀,在我面前裝深沉。我們這年紀不正是喜歡這些東西的時候嗎?告訴你,我在京城吃得更多,那裏有一種玫瑰餅還是用玫瑰花瓣做糖餡,吃起來帶有玫瑰的清香……你這個鄉巴佬。」

臨了,還是要罵談三一句。

談三原是不喜歡這些東西的,但也竟聽得津津有味,食指大動。他越發覺得花池真是個很奇怪的少年,有的時候就像漂泊多年的老江湖有着成人都沒有的狡詐深沉,有的時候卻又是哭又是笑又是鬧,活脫脫一個有錢人家嬌養的任性公子。

花池本來說得甚是高興,甜笑着正準備將一塊甜糕放進嘴裏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就皺起了眉頭說:「我本來在京里過得好好的,偏遇上一個惡人說要做我的師父,硬是把我囚禁在他的地方。我就想,學學武功也不錯啊,就答應了,反正我也跑不掉。可是,他卻沒教過我一招一式,還叫他的徒子徒孫欺負我。這些我都忍了,最過分的是他居然不准我吃甜食,把我叫人買的糕點都扔進了井裏。」

明明還一副要哭的樣子,忽兒又展開笑顏說:「還好現在我可以大吃特吃了。」

話是這樣說桌上的糕點卻再沒有動上一口。

談三想多半就是那個辱罵他的師父了,興許也就是花池要他殺的人。這幾日從花池口中聽來那個人的確是可惡,是屬於該殺之人。轉念又一想,還好師父對自己卻是好的。

但是,師父對自己真的是好的嗎?

談三想來想去也不知該說什麼,就問花池說:「你到底多大啦?」

花池一聽就像吃進了一隻蒼蠅說:「你幹嘛問我多大了,關你什麼事啊?」

談三就說:「你這麼緊張幹嘛?難不成你的年齡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花池回嘴說:「我的年齡沒問題,是你這人有問題,我就是不告訴你,怎樣?」

談三嘆一口氣,怎麼就忘了這個人從來就不會讓你順心的。

就在這時候,外面的街道上一陣喧嘩,似乎有一大群人大張旗鼓的走了過來。

茶樓上已經有人按耐不住的從樓上的欄桿往外看起了熱鬧。

花池拉拉談三的衣角說:「我們也去看看?」

談三不爽的說:「你不知道江湖是非多嗎?少往熱鬧的地方湊,惹了什麼事沒人會救你。」

花池一拍桌子站起來,「是你不會救我吧,反正那玉佩你也已經拿到了。哼,我告訴你談三爺,沒人可以騙我花池的。」

談三無動於衷的穩坐泰山涼涼地說:「是。花少爺,但是,我們的約定沒有陪你去看熱鬧這一條吧。」

花池轉身自個兒走到欄桿邊和看熱鬧的人湊到了一起,一眨眼就沒影了。

談三也不管他,自己喝着自己的茶,不時的拿塊還過得去的糕點嘗嘗。

正在享受難得的寧靜時,卻看見花池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怎麼了?」談三問。

花池笑着說:「好運氣,真是天助我也!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坐下來對着談三一陣怪笑。

談三正疑惑,卻聽得樓板一陣的亂響,一大群人湧上了這小小的茶樓,頗有點神兵天降的味道。

為首的是個紫衣方臉的中年人。

還沒等談三感嘆一句好相貌,就聽得他青天一聲吼。

「來人啊!把那對姦夫淫婦給我圍起來!」

這邊花池湊到談三耳邊,說:「好戲開場了。」

十幾個打手迅速而有序的圍住了南面靠窗的一張桌子上的人。

談三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全茶樓的人都走得乾乾淨淨了。只剩自個兒一桌看起來岔眼得很。

不過也不知道這紫衣漢子是不是太激動了,也沒一個人理他們。

被圍起來的是一對男女。

男的玉樹臨風,英俊雅緻。女的嬌小可人,人見人憐。

換句話說男的有本錢做姦夫,女的也有本錢做紅顏禍水。

兩人對自己身前所發生的事情就像沒看見一樣,無動於衷。

談三卻看見兩個人在桌下的手已經握在了一起。

場內氣氛一觸即發,談三轉頭問:「此人是誰,看起來氣度不凡,不像個恃強凌弱的人。」

花池橫了一眼有些不屑地說:「江湖豪客哪個不是踐踏着別人的血肉走上來的。你又知道他不會恃強凌弱?這個人叫胡俊,傳言就算是皇帝老兒也比不過他有錢,在江湖上是個人物。他喜歡穿紫衣,所以別人叫他紫衣神侯。兩淮一帶沒有人不曉得他的大名和他的紫侯府。」

紫衣漢子越行越近,到兩人桌前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女子終於有點耐不住了。

她抬起頭來,一雙水漾的妙目注視着紫衣漢子喚了一聲:「老爺。」

紫衣漢子也開口了。他說:「到底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要背着我做這種事?」

女子叫了一聲后,看了男子一眼,也不再發出一點聲音,低下了頭。

紫衣漢子仇恨地望着仍然沒半點動靜的男子,旋即盯着地上,雙手緊握成拳。他說:「我知道你喜歡有水的地方,就把我的紫侯府移去了江南;我知道你喜歡錦閣的織物,就買它下來只為你做衣服;我知道你喜歡樂器,就把江湖最好的樂師和樂器找來;我散去我所有的妻妾,只有你一個人;我知道你和那個賤人來往,我也沒有阻止;你要什麼我給什麼,我全部的一切都給了你,無非就是要你留在我身邊,你為什麼還是要這麼對我!從你跟我的那一天,你就再沒對我笑一下,和我說過一句話,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本來喧囂而祥和的茶樓,此時此刻竟有着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人都聽着這個江湖豪客向他所愛的人傾訴著最苦的情懷,所有的人又都面無表情。

談三心裏也不由有着幾分凄涼的感覺,這世上最是一個情字磨人。

正在那裏感觸萬千,卻聽得花池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你幹嘛老盯着人家姑娘看,有這麼好看嗎?色胚。」

談三轉頭恨恨地瞪了花池一眼,對於沿途不斷冒出的外號已經是欲哭無淚了。

他對花池說:「誰像你這麼無聊,我只是想看看值得這麼個有氣度的人如此傾心相愛又絲毫不動心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

花池一聽,嘴一咧竟笑出聲來,隨即又意識到不妥,趕緊用衣袖掩住嘴巴,仍是看着談三笑個不停。

談三根本就不想理這個裝怪的小人,因為下一刻他已經知道花池為什麼笑了。

空蕩蕩的茶樓只聽得一個柔和如風的聲音響起,那男子終於開口說:「你問我要你怎麼做?其實很簡單,從那一天開始我就只有一個心愿。你想知道是什麼么?候爺。」

他突然一笑,竟說不出的嬌媚可人。

「我只願死之前可以生啖你的皮肉,暢飲你的骨血,把你的頭砍下來做成尿壺,還有你的內臟我一定不會扔,我會拿去餵豬。即算是你只有一根頭髮還留在這世上,我也會把它放進火爐燒上幾百次。」

這番話一出口,眾人只見胡俊眉一皺,一張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談三隻聽得目瞪口呆,連茶也灑了一桌子。

花池在旁邊一嘆說:「沒想到江湖傳言看來竟是真的了。」

談三連忙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池又一嘆說:「不好意思,本少爺現在不想說話。」

談三氣得差點又把茶灑了。

這邊那個女子看見了胡俊的慘樣,拉了拉男子的手,「阿威,你別這樣,老爺他……」

胡俊脫口就罵,「賤人,胡某不用你在這裏假惺惺的同情我,等一會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男子扶那女子坐下。對她柔和的一笑,說不出的柔情蜜意溢於言表。

接着說,「水兒,是我連累了你。害了你的性命。」

看着水兒搖了搖頭,又說:「這半年來要不是你伴在我身邊,我也許早就不在了。我曾經答應過你和你好好過活,但是,老天爺始終不是眷顧我的。有句話一直沒給你說,自從我妻死後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有愛人的心了,可是,現在我想說,我愛你,真的。」

哐啷一聲,胡俊的長劍赫然指向了名喚水兒的女子,但那男子卻是早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花池此時卻湊過來對談三說:「你看見那把劍怎麼出鞘沒有?」

談三橫了花池一眼說:「你不是不想說話嗎?」

眼睛卻仔仔細細的打量起那把劍來。

那劍通體銀白,比一般的劍長了三分之一,也窄了三分之一,初一看像根長長的刺。劍身映着紫色的衣裳彷彿鍍上了一層彩虹。

談三猛然想起這胡俊上這裏來的時候分明是沒有帶任何兵器的,怎麼一眨眼就多出把劍來。

長劍在男子的面門前險險的停了下來。

「丁威。」胡俊的雙目刺紅,輕聲叫着男子的名字說,「你讓我殺了這賤人,我們再重新來過。」儘管他語氣溫柔,但在場的誰都知道這個江湖豪客或許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來,你告訴我,你會跟我回去。你答應過我你一輩子都會在我身邊的。」

「你不要這麼對我,你不要這麼對我……」

胡俊反反覆復地說着,就像掉了螺絲的機器,重複著永遠不會結束的悲哀。

胡俊旁邊的一個侍衛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猛地拔劍向丁威沖了過去,長劍直接就刺向丁威的側腹,嘴裏叫道:「妖人,你害得侯爺這樣,你死……吧!」

話未出口,身先死。只見紫光的長劍穿透了他的胸口,胡俊一眨不眨地看着丁威,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手下。他低下頭,憤怒的盯着委頓在地上的手下,抬腳就踢。那人的鮮血從傷口噴出來灑滿了胡俊的全身。

談三和花池都忍不住站了起來,只見到胡俊渾身是血一腳一腳拚命地踩踢,彷彿那具死屍是他的殺父仇人。談三聽到他嘴裏嘟噥著說:「你怎麼敢去傷害他,我要你死,我要你死……你這種垃圾不死能幹什麼……」

旁邊的十幾個侍衛同時跪了下來叫着:「侯爺。」

其中一個說:「侯爺,劉四他想傷害丁公子確實該死,但是,人都死了,請侯爺念在他也為您出生入死就別再糟蹋……他的……」

說着就老淚縱橫了起來。

花池對談三說:「那十幾個人都是胡俊的貼身死士,沒想到……」

談三看了一眼丁威無動於衷的表情說:「那個男子也着實無情。」

花池說:「誰會生下來就沒有感情。那丁威本是威武鏢局的大少爺,他和他兄弟一起護鏢走到首陽山下,也不知怎麼回事,竟遇上了紫衣神侯。兩個人本是八竿子也打不上的關係,偏生這有妻有妾的胡俊對丁威動了念頭。這種違背常理的事兒自然被丁威嚴詞拒絕。胡俊本不是個可以善了的主,在江湖上是蠻橫慣了的,竟然就在那首陽山下動起了手,不但把丁威搶去了紫侯府,還殺死了丁家的二少爺。這件事發生后,江湖震驚。丁威武夫婦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去紫侯府討個說法,結果雙雙被紫衣侯殺死在紫侯府的府門口,死狀甚慘。」

談三一聽,倒吸一口冷氣,說:「原來事情竟是這樣么?」

花池又說:「我要是那丁威,別說沒感情,恐怕連血淚都沒了……」

還想說什麼,兩人卻聽得一聲女子的驚呼。

一會兒的功夫,場內情況又是一變,那被叫做水兒的女子被紫衣侯的幾個侍衛拉到了一邊,胡俊卻把丁威牢牢的摟進了懷裏。

丁威修長的身子在胡俊那壯碩的身軀中有着說不出的契合之感,但那僅僅只是錯覺而已。

談三看見胡俊用手輕輕的摸著丁威的臉,說:「我終於又碰到你了。」

丁威也不說話,右手一翻,袖口裏露出一點光芒,直接就向胡俊的小腹刺了進去。

旁觀的人看得清楚明白,齊聲驚呼。

那胡俊明明知道,卻不躲不閃,身軀直直的就壓了下去,丁威手裏的匕首刺進了他的腹部,他也將丁威壓在了桌上。他彷彿沒有感覺到痛楚,抬起丁威的臉,吻了上去。先是輕輕的似乎確認他存在的碰觸,而後漸漸的加重深入。

丁威大約沒想到如此容易就刺到了胡俊,竟嚇得呆住了。直到兩人舌間交纏,他才叫了起來。胡俊身上的血透出衣裳浸進了丁威的身體。丁威邊掙扎邊叫,聲音凄楚而無助。胡俊這樣的人對於他來說太不可思議,太野蠻,太強烈。以至於他的感情除了讓他覺得噁心、恐懼、血腥以外再也感覺不出任何其它的事物。

談三身形一動,就想上前。

花池一驚,連忙拉住他問:「你想做什麼?」

談三說:「我要去拉開他們,丁威很害怕,他不想如此。胡俊也需要包紮。」

花池一愣忙說:「你白痴啊!胡俊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而且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已經瘋了嗎?你現在要讓他離開丁威不是自己去找死嗎?你看看那個侍衛,那種慘狀已經不是人可以干出來的了。」

談三說:「可是你看看丁威,他才是快瘋了。」

丁威的冷漠在胡俊這樣的執著下早變成了極端的驚恐。胡俊越想碰觸他、抱緊他、親吻他,他就越發的想離開胡俊。他一掙扎,胡俊就像再也見不到他般的死命的禁錮他。等他感覺到胡俊在撕扯他的衣服的時候,丁威也開始拼了命的反抗。胡俊吻他,他就咬他;胡俊只要一鬆手,丁威就拉扯他的頭髮,頭髮帶着頭皮呈塊狀往下掉;胡俊一吃痛就啃咬丁威的皮膚;兩個人在桌子上如野獸般糾纏在一起。

也不知什麼怎麼弄的,一干人就看見似乎是胡俊一瞬間直起了身子,丁威抓住這個機會像脫水的魚般躍起上半身雙手探入胡俊的下腹一伸手拔出了還插在上面的匕首,鮮血像石頭落入水塘激起的水花般四處飛濺。

胡俊的身子一軟,重新壓在丁威的身上,一雙手順勢卡住了他的脖子。

他說:「我們一起死吧!」

胡俊的死士看着這一幕,只知道趴在地上死命的求胡俊放手,陷入瘋狂的胡俊又怎麼會聽他們的。

花池也不曉得是吃錯了什麼葯,拚命阻止他去救人。他雖然沒什麼武功,但整個人卻抱住了談三,一時半刻的談三竟然也掙不脫他。

別說是一般人,這些個江湖人看見這一幕也是手足發軟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水兒一介女流,掙脫驚慌的侍衛沖了上去,拚命的想掰開胡俊的手。胡俊抬起左手一掌拍在水兒的額頭,可憐這嬌滴滴的女子像抽去了骨頭跌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談三掙脫花池也沖了上去,卻見眼前白光一閃,一白衣人擋在了面前,只見他雙手一揚,紫衣侯整個人就昏了過去。丁威此時早已是呈昏迷狀。

白衣人迅速抱起兩人徑直從樓上跳下去,向鎮外奔去。

這一切如電光火石瞬間發生。

還沒等談三回過神來,也聽得一陣喧嘩,一群捕快打扮的人湧進了茶樓。

無論在什麼時代,當兇案發生時,來得最晚的總是執法者。

為首一個捕快狂吼:「全部給我鎖起來。」

隨後就是混亂的群毆。

談三挂念著被抱走的丁胡兩人,無心戀戰。

只是虛應幾招就想跑,誰知道這小小一個鎮子,裏邊的捕快竟是一個強似一個,扎手得很。弄到後來,談三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並不像自己認為的那樣厲害。

這江湖真是個個人都不簡單啊!

他趁著混亂的打鬥,往茶樓四方一望,看見紫侯府的人也戰得頗為吃力。

接着就看見花池躲在櫃枱後面向他招手,又指了指不遠處的窗戶,談三會意,邊打邊走,到了櫃枱邊就發現花池和一開始就藏身在那裏的茶樓老闆像陰溝里的耗子擠成一團。

此情此景讓他在如此嚴肅的場合也忍不住想放聲大笑。

花池瞪了他一眼就攀在了他身上。

談三也不客氣,直接提着花池的領子,如拎小雞般帶着他從窗戶逃逸,隱隱聽得後面的捕快一聲聲喊打喊殺。兩人像受驚的幼獸,一口氣跑了十幾里。

直到來到一片林子兩人才停下相視狂笑起來。

花池說:「你那樣子真可笑,你不是想做大俠嗎?恐怕江湖上沒一個大俠像你這樣逃跑吧。」

談三說:「你以為你那樣子就好看了,我還以為看見了一隻會發抖的小老鼠。」

兩人就此開戰,互相嘲笑直說得口乾舌燥。

說到後來,花池一怒。說:「談三啊,談三,你莫得意,你不想知道那胡俊和丁威最後有什麼結果么?」

談三一愣說:「就算我想知道,現在也找不見他們了啊,也不知道那突然冒出來的白衣人是什麼來路?」

花池笑道,「呵呵,今個兒讓你見識見識小爺我的厲害。」說着就從腰間的錦囊里摸出了事物來。

在花池掌心閃動着翅膀的綠殼小蟲就像沒發育成熟的蒼蠅。

談三一癟嘴說:「你的寵物沒傷了你的眼嗎?」

花池得意洋洋的說:「傷我眼的除了你這龐然大物,我還真找不出其他東西了。你可別小看這隻蟲子,它能嗅出這方圓百里的一種特殊的異香。」

說着,兩人就看見綠殼小蟲從花池的掌心飛起,化成綠色的小點向前飛去。

花池示意談三跟上。兩人跟着小蟲如飛而去。

談三說:「這跟我們找人有關係嗎?」

花池瞄了談三一眼,成嘆息狀,說:「三爺啊,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笨,還是假笨。自然是聰明的我在胡俊身上塗上了那種能吸引我的小寶貝的異香啊。」

談三吃驚的問:「你怎麼做到的?

花池說:「胡俊這人一看見丁威三魂就飛了兩魄,我對他做什麼,他都全然不知。他一上樓我就將香粉彈進了他的腰帶。這兩人也是冤孽啊。」

花池深深一嘆,若有所思的一愣又說:「你若存有救這兩人的心思最好是放下的好。救丁威死的就是胡俊,救胡俊亡的就是丁威。這場情劫早就是你生我死的局。人在江湖本就是弱肉強食,這本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想那一直奉信着這一套的胡俊初見丁威必定沒料到最後自己會愛到如此深,所以才會做得這麼絕。愛上最恨自己的人和愛上自己最恨的人,要麼身死,要麼心死。除此,無它。」

談三深深望了一眼花池說:「所謂的劫指的不過是人與人之間的結,它其實也就是人的執念。愛或者恨,其實都只是一念之間。」

花池吃驚的回頭看着談三,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麼,最後卻大笑了起來,怪聲怪調的說:「少來啦,三爺,這麼一本正經的,害得人家嚇一跳,還以為你吃錯藥了。」

談三一陣苦笑,想,難得自己說點有深度的話出來居然被嘲笑吃錯了葯。罷了罷了。

花池又說:「其實我們在這裏感嘆個什麼勁呢?胡俊和丁威是生是死,又關我們什麼事?」

談三說:「那你還跟去?」

花池卻不言語了。

半天才說,好像就是這裏了。

遠處聽得一陣兵器撞擊之聲。

兩個人這才發現他們已穿過了林子,眼前豁然開朗。

周圍環山,山上是一些嶙峋的石頭。

在眼前的開闊地帶上丁威和胡俊正廝鬥在一起,那個白衣人為了阻止兩人也加入了混戰。

談三正想上前,就聽到花池一聲喊叫。

他看見丁威拿着匕首合身撲了上去,勢如破竹,竟是抱着同歸於盡的想法。

胡俊本在抵擋白衣人的攻勢,回過身來看見這一幕一呆,手反射性的發掌,他練的本是硬氣的功夫,拳腳大開大合,一拳出去虎虎生威直直的打在丁威的腹部。

丁威一聲痛呼,一口鮮血噴出。人被打得撞上了身後的岩壁。

然後眾人只聽得頭頂一陣轟隆聲,一塊巨石竟然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從天而降將底下的渺小生物——丁威壓得粉碎。

後來談到當時那一瞬間,花池有點害羞的不承認自己的手居然不聽使喚的捂住了眼睛,而談三則記得自己忘記了呼吸。

胡俊像支離弦的箭沒有任何猶豫地沖了過去,把這輩子被他傷害得最深也是最愛的人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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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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