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麼！？又遲到！」
這個該死的笨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他每日十點才到公司，而現在他人都來了，她竟然還沒出現！
敢情她認為他的錢這麼好賺？
哼！別以為她是他姊姊的好朋友，他就不敢炒了她，他這個人，一向是手下不留情的！
「呃……老闆，白小姐昨天說過，她今天也會比較晚到。」
劉允紋在心裏頭為白少芬捏上好幾把冷汗。
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遲到了！別說是他這個鐵面宋敦，換成她是老闆，也會受不了她的這種工作態度！
「她有沒有說明原因？」
他一向給人三次的機會，之前沒問她原因，是因為要她好自為之，可現在……
她實在是太過分了吧！
「沒……」劉允紋搖著頭，「白秘書沒說！」
「很好！」他利眼透出寒光，「那個笨女人如果到公司了，叫她進來我的辦公室，我想，我有必要與她好好的談一談！」
「老闆……」
說實在的，她還挺喜歡親切可人的白少芬，她與之前那些存心想勾引老闆的女人不一樣，若是因為遲到而被開除，真的太可惜了！
「我知道妳待她一向通融，但她這回真的太過分了！」
宋敦冷聲說完，轉身就走。
不停的幫白少芬祈禱的劉允紋，希望在下一秒鐘，就能看到她嬌小的身影出現。
「愛情三十六計……」
白少芬一邊騎着她五十西西的小綿羊，一邊唱着蔡依林的新歌。
坐宋敦的車時，她完全不覺得路途遙遠；但是自己騎車之後，就覺得苦了。
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到地主的家裏頭拜訪了。
雖然她沒像宋敦這麼有錢，出手就是豪華的水果禮盒，頂多只是買個早餐及飲料罷了，但是，禮輕情意重嘛！
停好了車，她拎着早餐，敲了敲老婆婆的木板門。
「又是妳這個丫頭！我都說我不會把地賣給你們了，妳又來做什麼？」
都這麼多天了，老婆婆的態度仍舊是非常不友善！
「老婆婆，我不是為了土地而來的，我只是看妳吃的東西似乎都沒什麼營養，所以特地帶早餐來給妳。」
她發現老婆婆的生活過得很省，每天早上就只吃一顆饅頭裹腹而已。
「年紀輕輕，心機就這麼重啊！」
她揮開了白少芬的手，那袋早餐立刻撒了一地。
「妳以為用這些東西就可以換我的地嗎？把我當三歲小娃兒拐啊？」
一開始，白少芬是可以容忍這個古怪的老太婆，但連續一個禮拜把人家的好心當驢肝肺，她就有點吞不下這口氣了──
「老婆婆，就算不想吃，妳也不要這樣啊！這可是我一番心意耶！妳不吃，我可以留着自己吃嘛！」
向來好脾氣的她，總是笑臉迎人的，但這回，她是真的生氣了！
「妳別老是把那塊土地掛在嘴邊行不行？人家對妳好，妳就以為人家是為了妳的地而來的，妳知道妳這樣做是曲解了多少人的好意嗎？難道妳就不能單純認為我完全是為了妳好嗎？」
「可能嗎？」老婆婆尖酸的反問著。
「今天要不是有我老頭子留給我的這塊地，我也不會看清人性醜陋的一面。妳敢說妳不是為了地來接近我的？」
白少芬沉默了下，繼而開口：「我承認我會來這裏，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妳的土地……
但我在前幾次就認清妳不可能把地賣給我了，因為妳口口聲聲說，這是妳先生留給妳的，妳不會把它賣掉，所以我也就不那麼奢望了。」
「那妳還來這裏做什麼？假仁假義的！」
「我說過我只是關心妳，如果老婆婆妳真的不需要有人關心的話，那我從明天開始就不來打擾妳了。」
白少芬非常的沮喪，將撒了一地的早餐收一收。
「我不希望我的一番心意被人這麼踐踏！」
收拾完，她垮著肩，坐上了小綿羊，向老婆婆揮揮手之後，便識相的離去。
「哼……」老婆婆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妳已經知道我不會把地賣給妳，所以才會說這種話。現在的年輕人啊……心機最重了！」
隨着話語的消失，老舊的木板門再度合上，分隔出門裏門外的兩個世界。
「少芬，妳到底是上哪兒去了？老闆對妳這幾日的遲到行為，非常的不高興！」
見白少芬有氣無力的走進辦公室，劉允紋連忙問道。
「我……」
白少芬低垂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般，不敢看劉允紋。
她指著宋敦的辦公室，「老闆請妳一回來，就進去見他。」
「哦！」
她點頭，還是沒什麼氣力。
老婆婆的話真的讓她很受傷！
沒錯！她會對她這麼好，雖然大半是為了她的土地，但也有部分原因是出自於關心啊！她為什麼要這樣……
唉……
她舉起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入了宋敦的辦公室。
「妳最好給我一個理由，讓我能原諒妳連續一個禮拜的遲到！」
聽到開門聲，宋敦便開口說道。
「對不起，我沒有任何理由。」
她始終低垂的頭，一事無成的她，不敢將她為老婆婆送早餐的事說出門。
「我每日十點才上班，而妳……」
宋敦從辦公桌前站起來，走到白少芬的身旁，嘴上掛着一抹譏誚的笑容，「竟然有本事比我晚到，妳還真行吶！」
「對不起。」她還是只會說這句話，「我知道這全都是我的錯！」
「不要只是說都是妳的錯，重點是，妳能不能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白少芬雖然與宋千顏是同學，但是她是提早入學的，年紀其實是與宋敦一樣大，甚至還比他小上一些。
然而，正因為與宋千顏是同學的關係，她總感覺自己就是比宋敦年長一歲，因此，當她被「小自己一歲」的宋敦這麼教訓時，頓時覺得有點難堪，再加上想起早上的挫折，淚水就這麼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嗚嗚……
她一事無成！
她是個沒用的傢伙！
她哭了！宋敦的眼瞇了起來。
動不動就哭的女人最令他厭惡了，今天他絕對是就事論事，沒有摻雜任何一點私人的情緒。
而她……卻用眼淚來響應他！
別以為女人的眼淚會令他心軟，她絕對不是第一個在他面前掉淚的女人，而他相信她也不會是最後的一個。
「真丑！」他嫌惡的說道。
「啊？」
她抬起頭，特地上了妝的臉，這時看起來就像水彩畫一樣。
「公司的要求妳無法做到，那也就算了！如果連最基本的準時上班，妳都辦不到，那麼妳還是回家當大小姐好了！」他嘲諷道。
「我……我不是因為睡太晚才會遲到……」話霎時哽在喉頭，說不出口。
「我不管妳有什麼理由……」他輕敲著辦公桌，「要是再敢遲到的話，妳就不用來了，出去！」
宋敦的話說得很重，白少芬也全都聽入心裏頭，因此，她真的不敢再遲到了！
而，也因為這個原因，她後來就沒再去看那位老婆婆。
今日，她起得比較早，看了下手錶，才六點多而已！
「還是……再去看看老婆婆好了！」
只要不耽擱時間的話，應該還是可以準時到達公司的。
念頭一起，她便騎着機車，往老婆婆的家駛去。
「老婆婆，我這個惹妳厭、惹妳煩，滿是心機的丫頭又來打擾妳了！」一停好機車，白少芬立刻自嘲的嚷道。
一如以往，她今天也帶了早餐來給老婆婆吃。
屋裏頭沒有半個人響應，只聽見老婆婆那幾條狗的狂吠聲。
「不在？現在才七點多而已，這麼早就去收破爛了啊？」
她喃喃自語着，聽到屋內的狗仍不停的吠著。
「老婆婆……」她再敲了敲門，但門板卻應聲而開。
她有些害怕地看着陰暗的屋內，老婆婆屋子裏頭沒什麼擺飾，只有幾樣最簡單的日常用品而已。
「汪汪……汪汪……」
「喝！別過來！」白少芬驚慌地看着眼前的小黃狗，「我不是小偷，我沒有要偷東西，你別咬我，我馬上就走。」
正想轉身離去，卻聽到房間里傅來微弱的呻吟聲，她立刻停下了腳步。
「啊……」她看着小黃狗，又望向聲音來源。
該不會是老婆婆發生什麼事了吧？
「你不會咬我吧？」她問著小黃狗，「我去看看老婆婆怎麼樣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會拿你家的東西的！」
出人意料的，小黃狗似乎聽得懂她的話，走在白少芬身前，像要領着她進房裏頭似的。
「我知道老婆婆養了許多狗，待會兒麻煩你叫你的同伴、好哥兒們、好姊妹也別咬我，好嗎？」
牠不咬她，不代表其它的狗不會咬她，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先拜託這條狗和其它的狗先溝通溝通！
走進屋裏，看到裏頭的情形，白少芬頓時傻眼──
老婆婆趴倒在地，一旁還圍着三隻大狗，那樣子看來，就像是在守護着她。
「天啊！怎麼會這樣？」白少芬咒罵了聲。
她看了下表，在心中衡量著，如果等救護車來，再陪同老婆婆到醫院去，那麼趕到公司一定會來不及的！
那個冷血的老闆早就想把她給攆走了，這麼一來，正中他的下懷。
但……看看這些狗，再看看老婆婆，她閉上了眼，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撥了一一九。
算了！被炒魷魚就被炒魷魚了，不然她還能怎麼樣呢？
畢竟，人命關天啊！
五分鐘之內，救護車火速趕到，把老婆婆載上車。一時之間，白少芬也不知道怎麼聯絡老婆婆的家人，於是也跟着上了車。
「妳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早就警告過妳了，如果妳再遲到的話……」
宋敦火冒三丈！
她竟然讓他等她等到下午三點，這女人未免也太大牌了吧！
「我……沒有任何的理由。」她仍舊是低垂著頭。
雖然老婆婆尖酸又刻薄，但是她還是不希望她出什麼事，今天一整天，她替老婆婆辦了住院手續，等到醫生說她沒事之後，她才敢放鬆，現在覺得整個人累癱了！
「沒有任何理由？好！說得好！」宋敦拍着手，咬牙切齒地說道。
「對不起。」
「我先前就跟妳說過了，妳的對不起要放在心上，如果只是掛在嘴邊，卻還是一再的犯錯，那是沒用的！」
他訓著，字字都像利刃，划著白少芬的心。
就順着他的意好了！
「我知道我該怎麼做。」她疲憊地說着，「我等一下就將東西收拾收拾，離開這裏。」
「不錯，妳這個人還挺識相的。」那就不用勞煩他開口請她走了，「還有一點妳要記得，如果我姊開口問妳……」
不是他怕宋千顏，而是她損人的功夫實在是一流，而他懶得花時間、花心神去應付她。
「我知道，我會說這裏的環境不適合我。」
待在一個老闆喜歡自己的地方，她可能會比較快樂一些！
「很好！」
看她這樣，他覺得心頭暢快了許多！
少了個笨蛋在他的身旁，事情一定可以做得更有效率、更好！
「老闆！老闆！」
劉允紋急忙的走入了宋敦的辦公室，「有人找你。」
他挑眉，「找我？沒有預約不見。」
如果每個想見他的人他都得見，那他整日都坐在會客室就行了。
「她沒有預約，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會想見見她。」
「是誰？」
這句話可讓宋敦感興趣了，到底是誰面子這麼大？
「就是擁有那塊地的老婆婆，徐副理已經先去招呼她了！」
老婆婆！？
她來這裏做什麼？
難不成是改變主意，願意將土地賣給他了？
這個猜測讓他的心情大好，他站起身，問道：「他們人現在在會客室里嗎？」
「是的。」
「我過去看看。」
「李婆婆，喝杯茶，金萱的味道挺好的。」
貴客來訪，平時弔兒郎當的徐開這時也認真了起來。
「金萱？不不……」老婆婆搖搖頭，「我不喝茶，年紀大了，喝茶會睡不着，給我一杯白開水就行了。」
「白開水？好好！」
徐開按了內線，喚來了秘書，要她將金萱茶換成白開水。
「老婆婆，妳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裏啊？」
「你們老闆呢？上次我看到的那個年輕人應該就是你們老闆……咳咳……沒錯吧？」
「是啊，剛才已經派人去請我們老闆過來了，李婆婆妳等一下。」
「還有……我要見上次那個丫頭。」
「丫頭？」
徐開不解的看着老婆婆，此時會客室的門正好打開來，宋敦大步的跨了進來──
「老闆，你來了啊！」
徐開走近宋敦，並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后，轉向老婆婆──
「我還有事要做，先去忙了！」
徐開離去后，宋敦好奇地問著老婆婆：「他告訴我，妳要見個丫頭是嗎？是哪一位呢？」
「就是上次和你一起來的女孩子。」老婆婆喝了口溫開水，「她是這裏的員工吧？」
「她？」白少芬該不會又做了什麼吧！「她做了什麼嗎？」
「我是來謝謝她的，她前一陣子天天為我送早餐，原本我認為，她是為了那塊地而來，都沒給她好臉色看過。」她緩緩的說道。
「送早餐……」
宋敦一雙劍眉皺得死緊。他怎麼從沒聽她說過這件事？
她這個人還真是雞婆！每天騎這麼遠的路途去送早餐，難怪會遲到了！
宋敦對白少芬依舊沒有任何的好評。
「不過她也很誠實，她說她來看我，的確有大半原因是為了那塊土地。」老婆婆繼續說着。
果然是個名副其實的笨蛋！幹嘛把這種事說出來！宋敦在心裏頭啐道。
「幾天前……那丫頭又來了！幸虧她來了，否則我這條老命早就沒了。」
幾天前？是指她被他開除的那一天嗎？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問著。
「她啊，真的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的身旁就是沒有這種人圍繞着……」她將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我聽護士說，她幫我繳了大半的費用，要不是必須填寫資料，她還不願留下姓名呢！」
「這樣啊……」
原來如此，宋敦對白少芬的印象有點改觀了。
沒想到，她竟然願意做這種沒有人肯做的事！該說她熱忱，還是說她傻呢？
「她人呢？我要見見她，當面向她道謝！」
「她今天沒來公司，我可以幫妳轉達妳的話。」
「唉……其實想想也對，我年紀這麼一大把了，還守着那塊地做什麼？兩腿一伸之後，還不是白白讓那些不肖子孫佔便宜？倒不如把地賣一賣，做些有意義或者是享受人生的事！」
「妳的意思是……」
「就你們先前開出來的價錢吧，便宜賣給你們了。不過我要那個丫頭來和我簽約，其它的人，我看了就煩！」
「當然。」宋敦客氣極了。
「等她上我家來，我會特地向她道謝。」她拄著拐杖站起來，「年輕人，你還真有眼光，請了個這麼熱心的職員。」
「哪裏。」對於老婆婆的誇獎，宋敦只是點頭。
送走了老婆婆之後，他立刻將徐開叫進會議室來。
「老太婆是來賣地的吧？有沒有哄抬價錢啊？」徐開說道。
「沒有。」
宋敦搖頭，感到有些心煩。
「這麼好？別家公司開的價錢挺高的，那個死愛錢的老太婆竟然願意賤賣給我們？」
這可就稀奇了！
「條件是，她要白少芬去和她簽約，其它人，她一概不見！」
「白少芬！？哈哈……」聞言，徐開大笑了幾聲。「你看吧！我早說過她有能力，你就不信，現在可好了！上哪兒去請人啊？」
那天他也知道宋敦發了一頓脾氣，為了白少芬習慣性的遲到。之後，就見她離職了。
「你去把她叫回來。」
「不……」徐開拒絕，「我可不蹚這淌渾水，禍又不是我闖的，人也不是我開除的，我幹嘛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對於他慧眼識英雌這件事，他感到相當的自豪。
「這間公司你也有兩成股份的。」
他冷聲提醒徐開，公司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處的！
「我當然知道我有兩成股份，我才不會讓我那些股票變成衛生紙，不過……是你把她開除的，應該要由你去把她找回來，這樣才夠誠意！」
「要我低聲下氣地去求那個白痴女人回來？」他鐵青著臉，「辦不到！」
「好吧！你不去叫她回來，我也不去……老闆，說不定那個老太婆等會兒等不到白少芬，心情大壞，轉而把土地賣給別人，這可就不好了！」
徐開狀似不經意地說着。
「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撥撥微卷的發，眸子裏盈滿怒火。
「不！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這個可能性罷了！」
他是宋敦的下屬，怎麼敢威脅他啊！
「其實白少芬真的不錯，你別對所有的女人都存有偏見嘛！」
「我打電話叫她回來。」
「老闆，你就有點誠意，親自去請她回來，這有什麼困難呢？難不成，她會吃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