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秋色,夜涼如水。

辛妮與一群以前在維也納念書的同學一起吃晚飯,席間只見平日活潑的辛妮沉默了許多,筵席即將結束的時候,大夥兒直呼不過癮,到了大門口還一陣起鬨說要移師前往KTV「續攤」。

帶頭髮難的是一位叫孫健平的男孩子,個子不高,皮膚黝黑,兩眼炯炯有神,對着其他八個人說:「這樣吧,我們投票表決,少數服從多數,大家一起行動。」

另一個女生吳秀莉說:「不要啦,我們想去的人自己去,別勉強人家,這可是民主社會。」

「好吧,好吧,要去的請高抬貴手,我來數人頭。」孫健平點了一圈之後,手指頭停在辛妮身上,很訝異地說:「辛妮,你不去?不可能吧?我已經把你列為基本會員了。」

吳秀莉失望地說:「辛妮如果不去,我就不去了。」

辛妮只淡淡地說:「我累了,改天吧,秀莉你們去玩嘛。」

「走啦,沒有你去就不好玩了,人多才熱鬧啊。」孫健平努力說服辛妮。雖然他從以前在維也納念書的時候就喜歡辛妮,辛妮跟他還是僅止於吃飯唱歌的朋友,今天他連這惟一和辛妮在一起的機會都要被犧牲掉了,他還不做垂死的奮鬥?

辛妮心裏頭想着:我以前就跟你不來電了,現在更不可能突然開光點眼。平常吃喝玩樂可以,但是今天實在是沒那個心情。她堅持的說:

「你們去吧,我要先回家了,ByeBye!」說完便跟其他人道別,徑自上車去,留下孫健平一臉的惆悵。

辛妮將她的銀色朋馳小跑車駛往奇緣PUB,而不是回家的路。在路上流動電話嘟嘟作響,以為是孫健平依然不死心,乾脆放着任由它響。好不容易靜下來一會兒,鈴聲卻又再接再厲的響了起來,辛妮索性隨手把電話關掉,落個清閑。

有時候通訊太過發達也不是一件好事,現在自己就像在逃難一樣心驚膽跳的躲著電話,太平盛世為這樣的理由抱頭鼠竄簡直是荒謬。

到了奇緣自出,由於平日人並不多,辛妮挑了最角落的位置。這個位置很適合一個人靜靜的坐着,可以讓自己不被叨擾,享受紛擾中的寧靜。

老闆阿亮見辛妮獨自一個人來,便過來招呼:「辛妮,真難得你自己一個人來,要喝什麼?」

「威士忌。」辛妮微微笑着。

阿亮知道辛妮如果點這種酒,準是豁出去了,交代了服務生之後便說:「哇,看樣子辛大小姐今天是要來買醉了,我先陪你喝兩杯,待會我要彈琴,不陪你多喝,你就自己盡興吧。」

阿亮是一個琴師,獨資開了這間小店,平日就喜歡跟店裏的老客人哼哼唱唱,但是做生意的功夫也是一流,他看得出來今天辛妮似乎不太樂意被打擾,於是決定只盡地主之誼的跟她喝兩杯,至於打屁哈啦,留到下一次再用。

辛妮很感謝阿亮的善解人意,舉起杯子說:「來,我先干第一杯。」

阿亮看辛妮這種豪氣干雲的喝法,咯咯笑着說:「辛妮,長夜漫漫,我可不希望十五分鐘之後見到你已經東倒西歪了,至少得撐它兩個鐘頭才夠本。」

「我只怕半個小時之後你會希望我馬上消失在你面前。」辛妮笑着回答,並斟上第二杯酒。

「你以為我不清楚你的酒品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我就沒生意上門了。」阿亮對於店裏熟客的酒品一清二楚,辛妮的恐嚇失效。

「反正我今天在這裏喝到盡興,你負責讓我安全離開就算任務完成,夠意思吧?」辛妮又啜了一大口,酒精的力量開始在腦中隱隱作祟。

看着辛妮的追酒態勢,阿亮關心地說:「是夠意思,但是不知道辛小姐『煩』心大動,所為何來?這個字在你的字典里應該是查不到的。」

「誰跟你說我煩啦?再喝一杯。」辛妮舉起杯子要阿亮喝酒,順便堵他自作聰明的嘴。

阿亮也乾脆的一口喝完,仍不放棄做老闆應有的叨叨念本色,放下杯子之後意有所指的望着辛妮說:「我兩杯的額度是用完了,至於你還要喝多少我是管不著,不過別忘記酒醒了之後煩惱還是存在的喔!」

「喂!阿亮,『你麥擱共啊啦』,我發現你唱歌比講話要好得多咧,還不趕快上去賣唱。」辛妮用時下流行的口頭禪怪音怪狀的要求阿亮住嘴。

阿亮反而被心煩的辛妮給逗笑了,便說:「沒問題,我馬上唱幾首歌給你聽,你——」

說到一半,兩個人同時看到門口有一個儷影走進來——是董潔。

「你的姐妹淘董潔來了,看樣子你有伴了,玩得開心一點啊。」阿亮跟董潔點一點頭,決定上台去「獻聲」了。

董潔微笑的走近椅子,坐了下來。「辛妮。」

「咦——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辛妮訝異的望着董潔,可是下意識的又將手中的酒給幹了,只覺得腦袋愈來愈沉重。

董潔看着辛妮自己猛灌酒,不免擔心了起來,便悄悄的把辛妮的杯子往旁邊挪,一邊說:「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我打了幾次流動電話都不通。章媽說你去聚餐還沒回來,我打給吳秀莉,她說你自行回家了,這七減八扣下來,你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辛妮佩服董潔對自己瞭若指掌,但卻又有些抗拒,因為她認為董潔並不是真的跟自己這麼交心。她悻悻然的說:「真是知我者莫若你啊!還有誰在找我?」

「周傑森嘍,他也說要過來這裏找找看你在不在,應該快到了。」

一聽到那三個字,辛妮把杯子抓回來又往肚子裏頭倒了一杯酒。這個人已經快要把自己的大腦給腐蝕了,難道還不肯放過她?她跟他拼了,

「他找我?董潔你搞錯了吧?」辛妮用朦朧的雙眼娣著董潔。

「沒錯啊,傑森整個晚上都在找你——你別喝那麼多。」董潔強調著。

辛妮自鼻中哼了一口氣,心想董潔怎麼傻到去幫周傑森找她呢?

於是更正她說:「是你喝醉了還是我喝『茫』啦?他要找的人不應該是我。」

「辛妮……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董潔秀麗的臉龐浮現出迷團。

辛妮像是慷慨赴義一般,再一次的把黃湯往喉里灌,才重重的放下酒杯說:

「好嘛!全世界的人突然都聽不懂我講的話……你跟周傑森……一個裝瘋……一個賣傻,現在……我躲到這裏來……想圖個清靜,還把我給挖了出來,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董潔不知道眼前的可人兒是喝醉了還是對她有所不滿,眉頭皺得緊緊,直說:

「辛妮,你怎麼會這麼說呢?」

辛妮見到董潔急成這樣子,決定藉著酒意一口氣把不滿全部傾囊而出。

「尤其是你啦!你問你自己,我跟你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當然是,這還用說嗎?」董潔已經兩眼紅潤,對於辛妮如此這般的指控仍然摸不著頭緒,心裏又急又氣。敢情這個小妮子是給工作壓力逼瘋了?周傑森,你搞什麼飛機啊?

「是啊……不用說……你做給我看……為什麼你……你遲遲不告訴我……你的男朋友……是誰?」辛妮又把酒往嘴裏送,存心灌死自己。

接下來是幾秒鐘的沉默,臉色青白的董潔瞠目結舌,臉色酒紅的辛妮則怒視相向。

「你的意思是說——你、你知道了嗎?」董潔驚訝又不確定的從口中擠出這句對白。

看着董潔猶豫不決的神情,辛妮再顧不得形象,兩眼淚汪汪的哽咽著說:

「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對我的影響有多大……我連班都快上不下去了……你……你說我們兩個人的友誼……難道……要因此破裂嗎……因為你……的不坦白……失去我們彼此……劃得來嗎?」

董潔的神情像是面臨世界末日的審判一般,心中只知道自己怎麼都不能失去這個最要好的朋友。兩人過去從來也沒有這麼大的爭執,如果今天因為感情的事情失去這樣難得的友誼,她絕對不願意!想到這裏,當場兩行眼淚滴了下來,董潔低頭泣咽著說:

「對不起,辛妮,我沒想到你這麼沒有辦法接受,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對你的傷害有這麼大,對不起……」

辛妮醉眼朦朧的,依然心疼董潔此時哭得梨花帶淚,但是還是決定今天一定要把心中的話說個一清二楚,同時要讓董潔清楚周傑森的為人,免得吃虧上當。

「我……當然可以接受,但是……你要早一點告訴我啊……你知不知道……周傑森這個男人不可靠,背着你還搞七……拈三的……明明知道我是你的……好朋友……還要跟我獻殷勤……我不想對不起你……可是我……我差一點就……愛上他了……你知道嗎?」

董潔戛然止住了淚水,猛地抬起頭把淚水吸了回去,神情怪異的望着辛妮,不可置信地說:

「啊——你是說周傑森?」

辛妮認為董潔還要繼續掩飾下去,心裏失望得一塌糊塗,於是瞪大眼睛說:

「還有誰啊?你再不承認……我要跟你……絕交!」

董潔恍然大悟,原來小妮子在亂點鴛鴦譜!她忍不住當場破涕為笑,還笑得前俯後仰,整個人都快要從椅子上跌下去。這大概是她做過最誇張的動作,同時也鬆了一口氣,逗着她說:

「我……哈哈……我真的不能承認啊!就算你要跟我絕交都不能承認,你這個小傻瓜。」

「董潔……你……你居然見色忘友?好……絕交就絕交!」辛妮見董潔笑得快岔氣了,居然還說寧願跟自己絕交也不承認,她只覺得氣得天昏地暗,真是交友不慎啊!

這頭的董潔咯咯笑到欲罷不能,全身無力,見辛妮瞪大著雙眼,一臉的愛恨情仇,本來想繼續逗她,但是這檔子事情可一定要跟她說清楚,否則後患無窮。

董潔臉上又是笑又是淚的說:「你冷靜一點,周傑森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沒跟他交往過,這筆帳我怎麼能認啊?他的心裏頭現在滿滿的全是你啊,咯咯……你要硬逼我承認就有一點給他不講道義了喔。」

辛妮剛剛下肚的黃湯此時突然退去一半,她不可置信的掏掏耳朵,望着董潔半晌,才回過神來說:「什麼?你……的男朋友……不是周傑森?可是……哇!」

辛妮被身後突生的一雙手臂環住肩膀給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不就是這個話題人物周某某?

「董潔的男朋友真的不是我——傻瓜。」周傑森在辛妮的臉頰輕輕啄了一下。

在短短的兩分鐘之內連續被兩個人罵傻瓜,她可是破了紀錄。她的臉上此刻寫滿了各種表情: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尷尬見笑、三民主義……

望着董潔跟周傑森兩人笑意盎然的臉色,加上酒精使自己頭昏眼花,這個時候的辛妮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到底要落荒而逃,還是飛天遁地?

周傑森用手在辛妮的眼前晃一晃,說:「Hello?」

「不要跟我說話……請當我是隱形的……」辛妮夢囈般的喃喃自語,雙眼依然通紅,頭低得都快頂到胸口了。她現在終於明白鴕鳥為什麼要把頭埋到地底,因為可以不受外界的干擾,用力自憐,多過癮!

董潔見辛妮又是尷尬還帶着八分酒意,決定把這個殘局留給周傑森收拾,畢竟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局外人,只是無辜被辛妮硬是扯了進來。她起身對周傑森和辛妮說:

「好了,誤會澄清了,你們兩個自己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好自為之,我先回家了。」說完便留下兩人離去。

辛妮依然低着頭,陷入無法自拔的尷尬中,周傑森扶著辛妮的肩膀,看着懷裏的醉貓,不禁笑了起來。

辛妮頑強的從他懷裏鑽出來,企圖掩飾自己的窘態,提高音量說:

「你……不準笑,再笑我……我要走了。」

周傑森用手指頭點一點她的鼻尖說:

「你哪兒都不準去,我們最近每次講話都不歡而散,顯然我們的溝通技巧有待改進。」

「是你的溝通能力……有障礙啦,豬頭。」辛妮不認輸的耍賴。

周傑森哈哈笑了出來,調侃地說:「是誰把大家搞得暈頭轉向的?腦水腫!」

辛妮眼看自己這場面子保衛戰即將不保,決定把友誼萬萬歲的口號拿出來用。

「我……是怕董潔……上你的當,所以……想要警告她嘛。」

周傑森托起辛妮的下巴說:「是嗎?我聽到的好像是你差一點愛上我了?」

辛妮說出一直以來的疑慮:「愛上你?那……你的未婚妻怎麼辦?」

周傑森輕嘆了一回氣。

「我們分手兩年,我跟她已經是過去式了。」

「為什麼?」辛妮眨一眨狡黠的大眼睛問著。

周傑森一笑,決定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辛妮。輕啜了一口酒說:「我們在美國的時候就訂婚了,三年多前她跟我一起回來台灣跟世東發展這個公司,也許是咫太忙了,沒有放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所以……她不要你了?」辛妮問著。

周傑森搖搖頭,語氣平靜地說:「我寧願是這樣……她跟我的好朋友在一起,而且居然毫不避諱的在我們的家裏……」

辛妮停頓了一會兒,渾沌的腦袋霎時清明。

「喔……對不起……不過……我覺得……這是她的損失……她……配不上你……」

「這樣你才有機會愛上我啊!」周傑森捏了一下辛妮的臉頰,眼中充滿欣慰。

辛妮抬起一雙醉眼望着周傑森,接觸到他的眼神不禁感到一陣溫暖,但還是不忘翻出他的春秋大帳。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那些趙錢孫李……各家小姐呢?今天不用……陪她們吃飯啊……」

「自從我認識你之後,對着她們就得了厭食症,所以為了我這條命着想,避免死於營養不良,你是不是要天天陪我吃飯啊?」

周傑森再度將辛妮柔軟的身軀往懷裏抱,在她的秀髮上親了一下。辛妮只覺得四周圍都在打轉,身子好像隨着周圍一起輕飄。

辛妮娜一挪身子,讓自己的臉完全的靠在周傑森的胸膛,仍然不忘討價還價。

「那……你只能……跟我吃飯……」

「小傻瓜,不只吃飯,你要做什麼,我都陪着你。」周傑森愛憐的撫弄著辛妮的頭髮。

「對……你只能……對我好……」演奏台上輕柔的歌聲忽遠忽近,辛妮只覺得此時依靠的胸膛是那麼的令自己安心,心裏充斥着喜悅,甜甜的……綿綿的……

「我只想對你好,其他人我沒興趣。」周傑森像哄孩子一樣的對辛妮傾吐心聲。

「真的?」辛妮的聲音漸漸微弱。

「真的……要讓我自己承認很不容易,但這是真的。」周傑森喃喃的像是在告訴自己一般,心裏塵封已久的感情因為她而重見曙光,懸浮的一顆心終於有所寄託。

「……」

看着辛妮昏沉的睡著了,嘴角還帶着一絲微笑,周傑森抱着她也笑了,笑得滿足,笑得幸福……

***

董潔在客廳的吧枱調著兩杯馬丁尼,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啦?還在為辛妮的事情煩惱嗎?」客廳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又洪亮。

「她也不小了,你知道她不需要太令人操心的。」董潔拿着兩杯酒,走向客廳,將手上的一杯酒遞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並在他的身旁坐下來。

「說真的,這個丫頭讓你花了不少心思,真是難為你了!」男人從董潔的手上接過了酒杯,另一隻手溫柔的搭在她的肩上,回吻異常的關心——這個男人就是辛雋期。

董潔往辛雋期的肩膀靠過去,輕輕的用頭敲着他的肩膀,笑着說:

「何來的難為?即使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她還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為什麼悶悶不樂呢?」辛雋期不解地問著。

董潔將身子一挺,低頭沉默了一會,才望着辛雋期說:「雋期,辛妮今天晚上跟我說了一些話,雖然到後來是一場誤會,我也很感動她對我的用心,可是這反而讓我心裏頭很難受。」

「你們感情這麼好,肯定是這個丫頭瘋了起來跟你說重話了?」辛雋期知道自己的女兒癲起來是口無遮攔的。

董潔知道辛雋期擔心的是什麼,有默契的望着他笑笑地說:「不是,其實她所講的話,正好提醒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在逃避的問題。」

辛雋期淺酌了一回馬丁尼,不可置信的望着董潔,用打趣的回吻說:

「哦?這丫頭也會說出發人省思的話?不簡單。」

「是啊,她的話……剎那間讓我以為就要因為不坦白而失去她這個朋友。這麼大的震撼,我能不認真的反省反省嗎?」辛妮的話讓她忍不住譴責起自己,因為自己的確對她不坦白。

「我想……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沒想到我這麼多年來跟你提了千百遍,都抵不過我女兒的一句話,我是該吃醋還是該高興?」辛雋期的臉上展現出興奮的神情,也許是他辛雋期「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了。

唉……此刻的心情怎麼反而像個小媳婦呢?好像要熬出頭的人是他?反了!反了!

董潔看着身邊這個跟女兒爭風吃醋的男人,欣賞着他孩子氣的一面,忍不住安慰他:「別這麼說,你明明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辛雋期繼續追問著:「那為什麼這六年來你甘願做一個隱形人?為什麼不願意辛妮和身邊的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這六年多來,辛雋期多次跟董潔討論過這個問題,但是董潔永遠堅持自己的想法。辛雋期疼愛她,也尊重她,便任由兩個人的秘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隱藏下去,雖然董潔不曾抱怨,但是他反而為她叫屈——這個女人太理智,太顧全大局了!

董潔聳一聳肩,發自內心地說:「也許……是因為我自私吧?」

辛雋期霸氣地說:「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人,不准你這麼說自己。」

「真的,因為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辛妮,與其到時候要面臨抉擇,我寧願保持現狀,混一天算一天。」董潔生怕自己現有的幸福會破滅,猶如南柯一夢,醒來就打回原形,孑然一身。

「我倒是寧願你再自私一點,我知道你這麼做是怕我的女兒不諒解我。」辛雋期不忍心董潔對自己苛責,也明白她的顧慮是什麼。

董潔一笑,只覺得自己並非超凡入聖,看着眼前的辛雋期,對他多年來的體諒感動得雙眼紅潤。

「我還不夠自私嗎?我擁有你的關愛,你供我出國去念書,又幫助我創業,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我已經得到了這麼多,還要霸著辛妮,你說我是不是貪得無厭?」

「等一等——」辛雋期生怕董潔自責上了癮,急忙搶著說:「自私的是我,辛妮是打從心底喜歡你,而像我這麼沒有擔當的男人居然能被你深深愛護,我還賴著老臉讓你受這樣的委屈,要你默默的把寶貴青春耗在我身上,所以你說,這個封號哪裏輪得到你?」

董潔被辛雋期這番慷慨激昂的說辭逗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用手輕捶他的胸膛說:「你……你胡說八道。」

「你看我們兩個現在是什麼狀況?居然爭着自己罵得狗血淋頭才高興!與其在這裏較勁誰比較卑鄙無恥,倒不如認真研究解決之道,你說對不對?」辛雋期見董潔寬心的笑了,便乘勝追擊,把握這個機會跟她取得共識——畢竟這是早晚要面對的問題。

董潔不由得佩服的說:「辛某人果然名不虛傳,讓我非得答應你不可。」

辛雋期抗議著說:「我如果真是那麼有本事,早八百年就說動你了,哪還得等到今天我的寶貝女兒發飆,你才良心發現。我就是拿你們兩個沒辦法,一個來硬的——耍賴,一個來軟的——溫柔,枉我縱橫商場這麼多年,一世英名就毀在兩個我愛的女人手上……唉!」辛雋期可也有一肚子的委屈,這一對父女的性子真的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董潔咯咯笑着,不忘提醒他:「你看你抱怨的,辛妮今天可是幫了一個大忙呢。」

「是啊,她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不過這丫頭也是我們的難題。」

「唉……」董潔臉上不由自主的顯露出焦慮。

「你放心,只要你同意了,其它的事交給我處理。不過……我不只是知會我這個寶貝女兒而已,我要讓你從此以後名正言順的跟我同進同出。」辛雋期的眼神中有一股堅定。

「什麼意思?」董潔似懂非懂的望着辛雋期。

「我的姓筆劃很少……多寫一個字……對你來講不會太難吧?」辛雋期生澀的吐出求婚對白,這對於他來說已經是非常明顯的表露心跡了,老人家畢竟臉皮薄一點。

「雋期……」董潔驚訝地看着辛雋期。一個男人的最大誠意莫過於此,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用他最大的努力跟自己表達心意,一時之間她竟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麼多年了,這是我早就該給你的,我不想再讓你等下去了。」辛雋期再次堅定的說着。

「我……」董潔還沒從這個驚喜中醒來,依然不可實信的望着辛雋期。

辛雋期可不給她太多的時間考慮,看着董潔眼中因為喜悅而泛出淚光,便接着說:「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喔,別想我給你機會後悔,」

說完便將董潔緊緊的擁在懷裏,兩人沉浸在這股幸福的暖流中。

***

天才剛蒙蒙亮,辛妮被一陣陣的頭痛給喚醒,胃也洶湧的翻騰著,決定翻身讓自己躺平。

咦——為什麼不能動?

環顧一下四周,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有一雙手臂正從身後抱着自己。轉過頭去見到周傑森沉睡的臉,辛妮霎時臉紅心跳,心想:這下完蛋了!

辛妮正想起身逃離現場,耳邊傳來周傑森溫柔的聲音,他的手臂用力的縮緊抱着她不放。

「你醒了啊?小醉貓。」

「我……我怎麼會在這裏?」辛妮茫然地問著周傑森。

周傑森依然摟着辛妮纖細的身軀,在她的頸邊說:「你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又吵著怕回家被你爸爸責備,我又不忍心讓你睡在路邊,只好帶你回我家嘍。」

辛妮羞澀的掙開周傑森的懷抱,發現自己身上只剩貼身衣物,而周傑森結實的腿纏着自己的雙腿,不確定地問:「那……你……」

周傑森輕輕的鬆開手,讓辛妮躺平,用手撐起身子對着辛妮說:

「你放心,我沒有趁人之危的習慣,你身上不該少的都在。」

辛妮迎向周傑森的眼光,看着他裸露厚實的胸膛,不由自主的將眼睛別開,又羞又急的說:「我……我量你也沒那個膽子……」

周傑森瀏覽著辛妮身上完美的曲線,昨天晚上他幾乎要掐死自己才能忍住不去碰她,而現在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女子,又情不自禁的開始意亂情迷……忍不住用指尖在她的臉龐輕輕滑動着,再沿着她小巧的耳朵一路滑到她的脖子,一邊對辛妮說:

「膽子我絕對有,只是……」周傑森的手慢慢往她豐潤的胸移動,隔着薄軟的蕾絲內衣,輕輕逗弄著包藏在裏面的蓓蕾,乾澀的從喉中擠出聲音:「我希望在你清醒而且願意的情況下……比如說……現在……」

「我……」辛妮正想再說些什麼,雙唇已經被周傑森給霸佔住了。

他的指尖在她的肌膚上輕輕滑動,令辛妮感到一陣酥癢。他溫柔的輕撫着她胸前已經挺立的花蕾,貪心的進一步把障礙物往下拉,用整隻手包裹住她柔軟圓潤的胸。

接着他用雙唇沿着她的粉頸一路品嘗到她的胸前……他下巴的小山羊鬍摩擦著辛妮細緻的肌膚,令辛妮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來,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沸騰……在翻滾……在翻滾——

「等一下——嗯……嘔……」辛妮倏地推開周傑森,看見床邊有一個垃圾桶,不由分說的抓過來對着桶子乾嘔。原來昨天的酒精影響力強到這個地步,現在可是糗到西伯利亞去了!心裏萬分後悔自己逞強,辛妮巴不得一頭鑽進桶子裏永遠不要見人。

周傑森看着辛妮的慘狀,心疼得趕緊下床去倒了一杯熱水、拿了一條熱毛巾。

看着眼前的可人兒對着桶子大唱情歌,忍不住笑着調侃她說:「嘿……原來我的吻震撼力這麼強啊?」

辛妮已經嘔到眼淚都掉出來了,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只知道胃在翻騰,頭依然暈眩。聽到周傑森的幸災樂禍,忍不住說:「我看是因為一早起來見到你……才想吐的……嗯……」

周傑森一邊用熱毛巾擦著辛妮的臉,一邊故做驚訝的說:「真的啊?那就嚴重了喔……看樣子我要把你留下來,直到你習慣天天起床看到我為止。」

辛妮看着周傑森揶揄自己的表情,瞪着他說:「你……你少得意嗯——嘔——」

周傑森憐惜的抱起她,把熱水遞到她面前,另一隻手輕拍着她的背說:「來,把這杯熱水喝完,躺下來讓自己舒服一點。」

喝下了熱水,感覺胃暖烘烘的,他對自己的照顧讓她的心裏也跟着溫暖了起來,整個人舒坦了許多。她抬起頭對周傑森說:「謝謝……我好多了。」

「沒本事就不要喝那麼多嘛,有什麼事直接問我就好了,何必為了我借酒消愁呢?」周傑森對着泥團一樣的辛妮,忍不住一邊輕拍著辛妮的背一邊逗着她。

一想到自己對董潔和周傑森產生這麼大的誤解,辛妮自己都覺得荒謬,低着頭不敢直視周傑森,但是嘴上依然賣乖著說:「你少臭美!我是怕董潔吃虧……」

周傑森輕撫著辛妮光滑的背,順勢將手往中間移動,解開她背後的扣子,一邊自信滿滿的說:「你怕她吃虧還不是因為你愛上我所以左右為難,不是嗎?」

「所以我更要看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啊……」辛妮感覺到周傑森熾熱的手掌從背後往前面滑動,自己已經分不清這種暈眩是因為宿醉還是他的愛撫,只覺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

周傑森雙手捧着她的臉,用詢問的眼神說:

「也就是說……你真的愛上我了?」

「我……我懶得理你!」辛妮感覺臉頰的燒燙倏地蔓延全身,羞澀得別過頭去。

「真的嗎?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你最好不要理……」

周傑森看見辛妮的默認,輕輕的抓住辛妮的手腕吻了吻,又溫柔的親吻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膚,決定把剛才進行到一半的事繼續完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愛要跟着感覺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愛要跟着感覺走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