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洗了手腳便坐到床上,像往常一樣,打開收音機聽電台音樂,看從附近租書店租來的小說。

這樣的生活基本定下來了。每天上班、回家、吃飯、睡覺,有時也會下樓看看周圍的小孩子玩球打鬧。

易孟的事,我一直沒有和盛樂提起,以後也不會。雖然我不在204了,但204還在,我希望204能像林湃說的那樣每天小康和睦。

五一節時,盛樂送了我一隻手機,因為我的住處沒有電話。於是手機便成了我上班回來后聽收音機看小說之外的主要樂趣與期待。盛樂在學校住時,每天都會給打給我。每晚吃了飯洗了手臉我便打開收音機靜靜地躺在床上,聽着音樂看小說。我的手機鈴聲是自己編的「愛的浪漫史」的簡單曲調。電話一般都是晚上11點以後,寢室那時大概也熄燈了,我幾乎可以想像盛樂披着外衣站在宿舍走廊外對着手機說話的樣子。市話費不貴,我們常常無事也聊到12點以後。

電話里,盛樂會常常給我講些笑話,然後說着說着就講到他下次到我這兒來時要買什麼菜什麼湯料什麼佐味品,饞得他口水似乎都能從我的手機這端流出來。

每當他滔滔不絕時,我都會閉着眼靜靜地靠在床頭聽着,那溫柔親切的聲音在我耳邊娓娓低訴,便似一道道柔和明亮的光束,將我遠離塵囂遠離人群變得空洞寒冷的心房緩緩充盈、溫暖、照亮。

放下電話靠在床頭,我總會想,這樣的自己還是幸福的。

然而心中卻有塊怎樣也不敢碰觸的地方。被學校開除的事當初我沒要學校通知,也不知道學校究竟有沒有通知,但我知道爸媽一定知道了。

「家」這個詞是以往每在外地求學的我想來都覺溫馨甜蜜的字眼,可現在卻成了我心上永遠不願碰觸的揪心傷痛。

爸媽,你們的兒子只是真正喜歡一個人而已,並不是你們認為的那樣離經叛道、敗壞人倫、沒有廉恥,為什麼你們不能理解呢。

你們給了我生命給了我親情,為何不能給我理解與寬容?

希,司希,你們給了我這個充滿希望的名字,

可是,現在,我,已經讓你們徹底死心了吧。

***

「希希,你什麼時候下班啊?」剛送完一個客房服務走到外面時,手機就響了。

「嗯,還有半個鐘頭的樣子吧。」本來今天輪到我晚班,但又是周五,便與一同行打招呼換了下班。

「那我現在開始煮飯好了,菜已經買好了,等你回來再做。」

掛了電話我以小學生盼下課的心情等著下班時刻的來臨。

上三樓門沒鎖,推門便被整個兒擁進了一個寬闊的懷抱。臉、頰、鼻、唇連連受襲。

「別鬧了,」我笑着推開猴急的人,「菜還沒做呢。」

「不用急,先讓我好好吻你……」他粘在身上我不肯走。

「不行,讓你得逞那今天就不用吃飯了。」我邊說邊走近廚房,也順便給自己了臉上的紅暈足夠消退的時間。上次一進門口便被他逮住吻個不停,人被吻得暈暈乎乎,糊裏糊塗便被他抱進了房裏,以至於本來買好的電影票也報廢了。我當然不會讓他故技重施。

他嘻嘻地跟進廚房來。飯已煮好,菜也洗好放在盆子裏。他給我繫上圍裙,便在一邊看着我炒菜。說是給我打下手,其實卻是很不老實地從背後摟着我做小動作。

在我不停的呵斥警告中,總算讓他有所收斂,而我也得以順利地把一頓豐盛的四菜一湯擺到桌上。

我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信,盛樂常說即使簡單的菜肴也要比一般賓館飯店來得可口。

有時看他狼吞虎咽津津有味,我打趣道:「你究竟是想我還是想我做的菜啊?」

他放下飯碗抱住我猛啃幾下惡狠狠地說:「想,都想,不過我更想將你一口吃下便不用天天掛在心上了。」

「你不是不吃芹菜的嗎?」吃飯時,我見他夾了筷芹菜炒肉放進碗裏。每次買菜時,雖然他不喜歡吃芹菜,但知道我愛吃便每次必買。

他笑笑:「看你這麼喜歡吃,我也想嘗嘗。」

我心裏一甜。

「希希,我們的兩日假期怎麼安排?」我告訴盛樂明天開始我有兩天休假,他便雀躍欣喜不已,一心盤算這兩日怎麼度過。

我想了想,覺得想不出什麼有趣的事,便對他說:「聽你的安排。」

「那先說說今天的吧?」他笑得不懷好意。

「看電影?」我故意問,其實已知道他對我很渴望,因為我也很想他。由於這周學校運動會,事情多,周二他沒能來,我們有一周沒見了。

果然,他苦着臉:「電影我們明天去看好不好,你坐在我旁邊我怕我根本就忍不住……」

我噗哧一笑:「大色狼。」

吃完飯,他收拾廚房我去洗澡。待我擦著頭髮從裏面出來時,他已打點乾淨諸事忙完換上睡衣悠閑地坐在床邊翻看我租來的小說。

「要不要洗澡?」我問他。

「我今天在學校洗了過來的。」

他邊說邊從櫃里拿出吹風幫我吹頭髮。

「希希,你的發質好軟好舒服,像絲絨。」他把吹風放在一邊,鼻子在我剛吹乾的發上來回摩娑碰觸。

我笑道:「貧嘴。」

他摟住我滾到床上:「真的,還很香。」

「那是剛洗過頭,所以有洗髮水的香味。」

「不是,平時也很香,而且,你的人也很香……很甜……」他親我的臉,然後噙住我的唇舔吮,那樣子就像小孩在細細地品嘗美味的糖果。

逗得我咯咯直笑:「真是色狼一個。」

他牙齒輕啃我的耳垂:「是,我是大色狼,上課時都想着要怎樣把你這個小羊吃掉。」

我紅著臉啐道:「假正經,平時看你那麼正派,原來腦子裏也想着這些污糟事。」

「我是很正經啊,可是一遇到我的希希,就變成一頭千年大色狼了,眼睛裏還冒着綠光~」

我呵呵笑起來,他一翻身將我壓在下面,不再說話,邊吻邊脫去我的睡衣。

「希希,」激烈的動作過程中,他喚我的名字,「我愛你。」

我卻無力回答他的愛語,只緊緊摟住他汗濕的脖頸,在他更加激烈的衝撞下泄出斷續的輕吟。

***

「希希,媽好想你。」

「媽……」我望着眼前熟悉親切的容顏,親親地喚著。

媽伸出手臂抱住我輕輕地哭泣:「我的孩子,為什麼會成這樣啊?」

「媽……我也好想你。」

我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卻觸到了自己枕邊濕濕的淚痕。

乘着外面路燈的光亮,我伸手去拿放在床頭紙筒里的面紙,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拽進溫暖的懷抱,接着溫熱的舌舔上我的睫毛、臉頰。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你哭了。」盛樂把我手腳整個兒包住。

我辯駁道:「都是夢裏的事,當不得真。」

「可是我現在嘴裏滿是你眼淚的味道。」他語氣里有着心痛的感覺。

「……我夢見我媽了,她說她很想我。」

「希希,你怪我嗎?由於我們的事而讓你爸爸與你斷絕父子關係。」

我將頭轉向他,微光里,這麼近的距離,我看得清他晶亮的眼眸,俊逸的輪廓。

伸手緩緩撫上他的臉:「盛樂,你希望我後悔嗎?」

「不,我不會讓你後悔。」

「我是想他們,可心裏更覺得愧疚。我沒有兄妹,雖然爸媽退休後有養老金生活不愁,但我這個做兒子的卻不能盡一分力。可是,盛樂,我不後悔。我不後悔和你在一起,也不後悔愛上你。」

爸媽,我沒有錯,你們也沒有錯,或許我愛的若是個毫不起眼醜陋無比甚至惡行無端的女人,你們也不會如此決絕。

可是我的愛是真的。

「希希,別傷心,我知道你很孝順,可我們時間還長,過得一兩年之後,說不定你爸媽想通了就不再反對我們了。看到你這樣我真的很心痛。」

他晶亮的眼裏有微微的濕潤,我心裏一酸,臉靠上去貼上他臉頰:「我答應你,以後快快樂樂的。」

不再讓你擔心。以往的那些舊事,悲傷的心情就徹底封埋起來吧。其實我心裏知道,對於自己這個背德忘行的兒子,爸媽是不會原諒的,更別說接受了,無論多長的時間一樣。

「希希,我愛你。」他不停地親吻我的額頭嘴裏喃喃低語。我閉着眼享受他的溫存。

不知何時,他已像爸媽那樣喚我「希希」,不知是他有意或無意改了稱呼,想來或許是他在默默地為我留住一絲家庭的溫暖。

我將頭沉在他懷中舒心睡去。

***

「小懶蟲,終於起床了。再不起來我就要買中餐了。」他笑着站在床邊看我穿衣服。

「為什麽不叫我?」我見掛鍾都快指向12點了,忍不住埋怨他。

「看你睡得那麽香,捨不得叫你。」

洗漱完畢,我自己穿衣服,他拿着梳子替我梳了梳頭髮,我扣西服扣時他便幫我打領帶。分工合作,打理完畢,一看指針正好指向12點正。

「去哪兒?」

「購物。」

「啊?」

出門吃了午飯,拉着我往大商廈走。回來的時候東西太多,打了輛的士載到樓下。

前不久盛樂跟我說起他家裏的情況,我才知道他竟有一個名畫家父親。母親在他高二時肺癌去世,家裏除了他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姐姐已嫁到國外,弟弟還在念中學。而父親回來除了給他們留下大筆的生活費外,每次都是匆匆來去,忙着國內外開畫展。他敘述得很平淡,但我卻覺得自己明白了以往他給我那種壁障壓抑感的由來。

在的士司機瞪大的眼裏,我和盛樂把大袋小袋提下車,最後從車尾箱裏抱出裝着電視龐大的紙箱。

「早說過不要買這麽多衣服了,我已經有兩套西裝,買這麽多幹嘛,我上班時可是穿酒店制服。」

「換著穿嘛。」

將一下午的成果往衣櫃一放,本就不大的空間立時被充斥。

「還好,不用另買衣櫃了。」關上櫃門盛樂笑說。房間里有電視插孔,盛樂把房裏一直空着的小矮櫃收拾乾淨把電視放在上面,還買了台影碟機。

其實有沒有電視我倒無所謂,他怕我一個人獃著無趣,有台電視總要好些。我拗他不過,便任由他張羅。待一切準備完畢,已到八點多了。

看電影已經不現實,我們便下樓到附近的租碟店裏租了兩本碟,買了點夜宵,洗過澡後,我們相靠坐在床上看碟。

經典的笑片,我們笑得前俯後仰相擁而倒。

日子過得很快,暑假時我換了工作,由於拿到了英語口語證和過級證,我便應聘到一家中學當英文教師,兼了3個班的課,工資雜七雜八算起來也接近兩千了。而盛樂雖然手頭充裕,但為了鍛煉自己也在外面找了份兼職。大三時,在盛樂的堅持下,我和他合租了一間公寓,說是合租,大部分錢還是他出的。他本想一個人付,後來還是同意讓我出一部分。我知道他是為了照顧我的心情,不讓我心裏疙瘩。

公寓不大,但設施也還齊全,浴室空調洗衣機,一般家用的該有的都有,盛樂大四第一期的寒假時,買了台新款電腦給我,連了寬頻,又裝了很多遊戲,說他在學校住時,我便可以網上用QQ給他發短訊。

從離開學校後,我就很少上網了,剛上時QQ密碼居然都開了好幾次才上去,好友欄里的名字也漸漸陌生。

同學欄里沒人在線。

我點開好友欄里,看着那些千奇百怪的名字,我將滑鼠挪來挪去,不知該幹些什麽。很久沒和人聊,一時都不知該聊些什麽。

出神間,圖像閃了閃,跳出一個信息欄。

「你好。」是個叫「靈犀」的陌生名字。

「你好。」我生硬地回了同樣的兩個字過去。過了兩秒,靈犀回信息給我:

「我以為你不會上網了呢。」

我納悶地敲了行字回過去:「我們以前聊過嗎?」

「聊過,怎麽你不記得了?」

我想了想,可能真是很久沒上來了,實在沒什麽印象。可聽他的語氣好像我們以前還聊得很熟,並且他的圖像還在我的同學欄里,我不禁有些奇怪:

「請問你是我以前的中學同學嗎?」

「不是,怎麽,真的不記得我了?」跟着還打出了傷心大哭的圖釋。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真的很久沒上來了。」那想必是我無意間把他拖進同學欄里去了。

「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裏遇到你,算是我半年來最大的驚喜了。」一個得意的笑容打了過來。

「太誇張了吧?」畢竟太久沒聊,早已沒有心思聽這些友好誇張的侃詞。

「不誇張,這是我的新年禮物。」

「你常上來聊嗎?」我問。

「偶爾上,怎麽了?」

「看你很熟絡和人聊天的樣子,應該是常聊天的高手吧?」

「呵呵,是啊,我常上來泡美眉呢,用這一招百發百中啊。」又打過來一個開心的圖釋。

我在電腦前笑了笑,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了。有些奇怪以前自己隨便和一個陌生人也能聊上好久那都是聊些什麽了。

「你過得好嗎?」短暫的靜默間,屏幕上現出這麽一行字。

愣了會兒,我回了過去:

「還好。」

「真的?」

我又是一呆:「嗯。」

「你現在在哪裏上網?網吧嗎?」靈犀問我。

「不,在自己房子裏。」

「你買了電腦了?」

我還沒回答,他又趕緊補了一句話:「哦,以前你跟我說過,你在學校沒電腦的嘛。」

「嗯,剛買幾天。」

「你自己買的嗎?」

「不是,一個朋友送的。」

「哦,什麽朋友呀,對你這麽好?」

「很好的朋友。」

「嘿嘿,不會是你女朋友吧?」

是我男朋友,我心道。

「算是吧。」

「他對你很好?」

「嗯,很好,他很愛我。」我微笑着敲出這麽一句話。

半天沒反應,我以為對方掉線了,卻又見他打出一句話來:「我比他更愛你。」

我皺了皺眉:「不好意思,我要下了,下次再聊吧。」

這次他回得很快:「生氣了?開個玩笑而已,別生氣好不好?」他打出一個道歉的圖釋。

「沒有,我真的要下了,時間晚了,該睡了。」

「可以告訴我你一般都是什麽時候上來?」

「一般晚上吧,不過我不是太喜歡在QQ上聊。」

「嗯,我會等你。」

我把QQ關掉,盛樂便在廚房叫我吃飯。他今天硬是要一個人在廚房忙活,連手也不讓我插,只叫我在房裏一個人先玩玩電腦,做好了再叫我。

「嘗嘗我的手藝。」盛樂得意地解掉圍裙夾了一塊魚放進我嘴裏,然後滿臉期待,「怎樣?」

我故意慢騰騰嚼著。

「怎樣,不難吃吧?」他越加心急地問。

我把他難得一見的心虛模樣欣賞了個夠,然後點點頭,張了張嘴,慢悠悠地說:「嗯,還好,基本上鹹淡不差,調味料也放得恰當,不過……」

「不過怎麽了?」

我夾起咬剩的魚塊看了看:「好像……中間還不太熟啊。」

在盛樂急忙過來查看實情時,我憋不住笑着跑開了。

「你居然敢耍我!看我怎麽對付你!」他明白被我戲弄了,便把手中圍裙向椅上一拋,朝我撲了過來。逃跑身手方面我向來不是他的對手,很快便被他在客廳近門處逮住。他把我抓進懷中,兩隻手不斷地搔我的癢處,我笑得快岔了氣,只得求饒:「我說謊的,菜很好吃的,行了吧?」

「不行。」他咬着牙將眼瞪得老大,「我兩個小時的心血,被你評得一錢不值,不能就這樣放過你。」他似乎真不打算放過我,手又伸到我飽受凌虐的敏感處。我實在有些害怕,便只得軟語求饒:「盛樂~我錯了,這次放過我好不好,嗯~下周我做你最愛吃的糖醋雞翅~」

「別想用雞翅誘惑我。」他一臉清明決絕受賄。

我見他的手停在半空,便伸過去抓住搖了搖:「盛樂~」

「那好,先吻我一個補償我受創的心靈。」見我伸過頭來,他又加了句,「不許一觸即離,不過三分鍾不許離開。」他笑得像狐狸。

「三分鍾太長,我會沒氣的。」我抗議。

「准許你換氣。」他很仁慈地說,臉上卻是一副沒商量的樣子。兩者權衡的情況下,我順從地靠上去吻住了他,他只雙手摟着我任我一派胡吻,等我鼓足勁吻完,氣促胸悶地離開他唇時,他正含笑看着我,完全沒有我的缺氧癥狀。

「真是個小傻瓜,比人家中學生的吻還生澀。」

我略帶酸味鬱悶地說:「知道你是這方面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女孩被你吻得暈陶陶的。」

「你這個可恨的小傻瓜!」他捏了下我得鼻子,然後將我重拉進懷裏頭埋在我頸間,「可是你這樣生澀的吻卻讓我全身快要沸騰,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壓住了多少次想將你壓倒的衝動。」

我臉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色狼,今天無論如何要先吃飯。」

一聲脆笑過後,盛樂親了親我的額頭:「我們昨晚才做過,長身體時做得太頻繁會對身體不利,今天放過你,不過還是要罰你把才吃光。」離校這兩年間,我竟然長高了四公分,身體也不再似以前那麽單薄瘦弱,以至於盛樂老笑我是發育遲緩兒童。

晚上,盛樂不像往常那樣抱着我睡,而是獨自裹着被子睡在一邊不與我相觸。我不由取笑道:「幹嘛躲我像躲什麽似的,這麽怕我呀!」手臂被身旁笑得火大的人隔着被子擰了下:「你這個沒良心的,看着我受煎熬,還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我撇撇嘴擺出一副「你自討苦吃」的表情低聲說了句:「誰讓你忍來着?」

「嗯?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連忙否認,想糊弄過去。

他眯着眼危險靠近:「希希,你的意思是叫我不用忍得這麽辛苦是嗎?」

我將頭往被裏一縮:「我可沒說,是你自己幻聽。」雖然情人夠溫柔,可這種事做得太頻繁還是會覺得很辛苦,尤其對於我這種需求並不是很強烈的人,能推辭時我自然毫不猶豫地推辭。見我這種表情盛樂最終還是退了回去裹緊被子安分睡下。

「希希,你想要什麽新年禮物?」

「你想送什麽給我?」

盛樂笑了聲:「現在保密,過陣子你就知道了。」

***

春節近了,盛樂將他獨自在家的弟弟盛平接到我們的住處過年。大年三十那天,我乘盛樂外出商場買東西的空擋到樓下的公用電話亭,遲疑了片刻,拿起話筒拔下一個再熟稔不過的號碼,話筒那邊的聲音依然低沉威嚴,我沒說話,默了幾秒之後掛了電話。去年是媽接的,我也同樣沒說話。

對於我這個早被逐出家門的逆子,他們大概不會再有絲毫的想念了吧。回屋時,兩兄弟已回來了,見我便問,我只說出去走走。盛樂沒說什麽,叫送盛平去客廳看電視,他和我在廚房準備年夜飯。

過了幾天,因學校補課,盛平提前回去了,便只我和盛樂在客廳看電視,電話鈴響,盛樂叫我去接,而我卻為話筒里傳來的那熟悉的聲音呆住。

「希希……」

「媽……」

「這兩年還好嗎?」哽咽的語聲讓我心內一陣酸楚。

「嗯,還好。」

語聲停歇的空隙里,我聽見話筒那邊隱隱傳來不甚明顯的抽泣。

「希希,媽媽想你。」

「媽……」我也想你,可如今的我已沒有說這話的資格。

「盛樂那天到家裏來找我,希希,媽現在不在乎你喜歡什麽人了,只要你真的幸福。要不是怕你爸知道,我一定會答應盛樂來看你的,媽真的想你呀!」

「媽,謝謝你,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我自己的,你以後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若被爸知道又要生氣發火了。」爸媽的感情竹馬青梅,一向相敬如賓,若再因我而讓他們發生言語衝撞、感情失和,我的罪孽就重了。

放了電話,我走回沙發在盛樂身邊坐下,望着他道:「那天你整晚未回,是到我家見我媽,求她來看我嗎?」

盛樂溫柔地笑着。

「盛樂……」我望着眼前這個自己傾心的男人,想着他連夜乘車去見我家人,努力化解我們之間的嫌隙,儘力填平我們之間的溝壑,心中幾許甜蜜幾許感動,靠進他懷中摟着他脖子說:「謝謝你,這是我最好的新年禮物了。」

盛樂抱住我:「不要謝我,我這麽做也是有私心的。」他撥正我的臉,和我眼對眼,「因為你不快樂我便也不快樂,我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快樂。」

我輕嗔:「油嘴滑舌,你這樣不知騙了多少女孩子的心。」

話剛說完鼻頭便被擰了一下:「小多疑鬼,我這般的肺腑之言也被看作油嘴滑舌,這些話我生平只對你一人說過,你居然……」沒等他抱怨完,我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附在他身邊輕語:「我知道。」

他捧過我的臉四處吻下,抱住我就勢倒在沙發上,醉人的低語里有着難以忍耐的焦急:「希希,今晚讓我抱你好不好?」

「嗯。」

春節這段時間,由於盛平也在,我為了避免意外,便和盛樂約法三章,晚上要他和弟弟去睡,即便他半夜偷跑回我房間也被我斥回,連吻都不許。一兩周的禁慾,已讓他心火燎得旺盛。

我舒展身體任一夜肢體交合纏綿。

***

情人節那天,盛樂特意囑我換班在家等他,下午回家後見他還沒回,閑着無事便開了電腦上網,QQ一上線便有消息,是近幾次常聊的那個靈犀。

「情人節快樂。」

出於禮貌,雖對方不在線上也回了句過去,過了幾秒屏幕上閃出一行字:

「終於等到你了。」

我奇道:「你在等我?」

「等了十幾個小時了,還以為沒希望了呢。」

……

「你找我有事?」

「嗯。」

「什麽事?」

「想跟你說聲『情人節快樂』。」

「你不是已經留言給我了嗎?」

「我想親口對你說。」

我不由笑着回道:「兄弟,今天可是情人節,你這番心思可別用錯對象了啊。」

「沒用錯,我喜歡男人,你不也是嗎?」

我愣愣地看着屏幕,他又打過來一句:「你奇怪我知道?其實是我們以前聊天時你告訴我的。對了,你今天沒人陪嗎?他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裏?」

我竟然會和網友聊這些,自己也覺得驚奇,緩過神來回道:「他過會兒就回來了……你呢,難道一個人過嗎?」

「嗯,我愛的人不在我身邊。」

「那你一定給他打了電話問候吧?」

「打電話我不敢。」

「為什麽?」我奇道,與靈犀聊了這麽久,從言談中並不覺得他是膽小猶豫的人。

「我做了令他傷心的事,他很恨我,根本不想見我。」

我想了想:「那你還愛他嗎?」

「愛,很愛。離開他的這些日子,我才更加明白自己有多愛他。我想要他陪我這一生,想得心都發痛。」

我帶着微笑敲出一行字:「既然你在這麽愛他,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被你感動的。」

「你真的這麽認為?」

「當然,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我心情愉快地安慰這個為愛所苦的人,同時也從心內祝福他能用自己的真心感動他的愛人。或許同是身為喜歡

男人的男人的緣故,我是真心希望他們能幸福,至少不要像我這樣在拋離親情的陰影下享受着愛情時而心酸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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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的溫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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