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猜猜我在哪兒?」

「呵呵,不會在我家門口吧?」

「……你他媽真是聰明!」

「什麼?真的?」

將近寒假,小川的電話越來越勤,每次都說好想快點回來;可李唯森的電話和信越來越少,每次聊起,他都津津樂道於在那些朋友身上接觸到的花花世界:「唉,人家來當兵都有花不完的錢,一有假就請我出去玩,錢可真是個好東西……」

我說你交朋友可不能光佔人便宜,他不以為然的頂了回來:「是你我才說,交朋友當然得有用才行,咱們也該長大了……你也學着點,別說我沒提醒你!」

「……是啊,你確實長大了……」我心裏涼涼的,他什麼時候學會了這種「成熟」?一股強烈的失落感讓我口不擇言起來:「那我和小川也是這種朋友?」

「你!」他在那邊想必是暴跳如雷,過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如果當你們是,我會跟你說剛才的話嗎?得,換個話題吧,我就快回來探親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電話中爭吵,他沒有摔我電話卻做出了解釋,我覺得自己確實太過分:「……對不起,就當我沒說……快點回來哦,小川也快了,我們三個好久沒聚過了!」

「嗯,我知道,他跟我說了,這次我不能留在家過年,但可以陪你們不少天呢!這小子的女朋友還是那個吧?這次是認真的嘍?」

「但願哪,就怕他貪心不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你呢?還是那樣?眼界太高了吧?可別說你還是處男,笑死人……」

「有什麼好笑?你還不是在當和尚?」

「嘿嘿……頂多算半個,我可沒你那麼『清純』。算了,不跟你聊了,再見。」

我還沒來得及細問,他已經切斷了電話,我怔怔的想了半天都想不通,他在那種環境下也能有「實踐」機會?太扯了吧?

還沒到假期,小川考過試就回來了,第一次找我是一個人來的。

在我家的大門口,他只說了聲「我好想你」就緊緊抱住我,並保持着這個姿勢靜止了很久才放開,他只有髮型和身高變了一點點,別的倒跟從前一樣。

我微笑着捶他一拳:「你好像長高了……女朋友呢?怎麼不帶來讓我見見?」

「你才長高了呢!見我女朋友多的是機會……喂!我們這麼久沒見,你難道不想我?盡說別的事兒……」他那副誇張的表情還是沒變,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想啊!我想死你了!可也不能老站在門口吧?」

「呵呵,我都忘了……我跟你說,我今天可不回去了,要跟你聊通宵,順便親熱親熱……」

「你個死小子,跟女朋友還沒親熱夠啊?敢來調戲我……」

「………………………………………………」

我們笑笑鬧鬧任時間流走,一直躺到了床上還在繼續長聊,小川突然對着窗口叫了一聲:「咦?下雪了?你快看!好漂亮哦!」

果然,我沒注意到的窗外飄起大雪,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小川靠在我身上一起凝望那片飛舞的美景,耳邊傳來的氣息彷彿有些灼熱:「……高郁……」

「嗯?」

「你還記不記得那次……我們三個一起在雪地里……」

「當然記得……」

「那個時候,如果只有我們兩個的話,我一定會……」

未完的話消失在唇際,一種溫暖的觸覺覆上我的嘴,小川的臉變得很近、很近。

——他在……吻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太強烈的驚奇取代了一切感知,我唯一能做的是睜大眼睛看着他,他的手臂伸入我的後背,再一次緊緊的抱住了我。

他的臉非常紅,可他的動作似乎很堅定,舌頭試探著慢慢進入我的口腔,在其中輕輕攪動。我大腦一片混亂卻任由他做着這些,舌尖被吸吮的部分傳來了微微的酥麻與粘膩。

這是太溫柔的一個吻,溫柔得讓我無法推拒,我幾乎是很自然的反抱住他回吻起來,無關思維,僅出於身體的直接反應,我們在漸次急促的呼吸中同時閉上了眼睛。

漫長的擁吻過後,我們都說不出話,視線也各自看向不同的地方。過了不知道多久,我低低的說了聲「睡吧」,就轉身關上了燈,被窩裏我刻意離小川遠遠的一動也不動。僵持着那個困難的姿勢直到半夜我才朦朧睡去,隱約中好像聽到了一句話:「……對不起。」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小川已經坐在床頭,在我睜開眼睛的一瞬他飛速移開了視線,並「騰」的一聲站起來準備離開。

「趙平川!」我大聲叫出他的名字,他僵硬著身體轉過頭,眼裏是滿滿的惶恐。

「小川,忘了那事兒吧,只不過……是個玩笑,以後別那樣就行。」

「我不知道……我腦子很亂……」小川怯怯的看着我:「……昨天晚上那會兒……我真的很有感覺……我……我是不是……」

「你沒病,是氣氛不對知道嗎?你可能……把我當成女的……」我故意笑着罵他:「……你啊……跟女朋友在一塊兒膩多了!」

「……是嗎?」他好像不大相信的樣子,我趕緊加了幾句:「別想了!你真想變態啊,你肯我還不肯呢!哈哈……」

聽到「變態」兩個字,他明顯的瑟縮了一下,從前那副瀟灑勁兒全沒了,我趁著機會再對他加壓:「我們永遠是最鐵的朋友,對吧?」

「……嗯。」

小川他應該只是一時的衝動,這小子對漂亮的景色和人都沒什麼抵抗力,在昨晚那種該死的氣氛下會出格也是可能的,跟我的情況絕對不同。我千萬不能把他拉上這條路,更何況他根本不是,他喜歡的是女孩子。就算那個詞刺傷了他的自尊,也不失為一個必要的手段,作為朋友的我只能這樣。

用嘻嘻哈哈跳過了最初幾天的尷尬,小川跟我很快就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少不了一起聚餐、玩樂,我也認識了他的女友,長相比他說的還要漂亮一點,也確實算得上成熟體貼,小川找到她真是挺有福氣的。

小川回來大概一個星期以後,我到老爸那兒去了一天,聽他說現在跟一個女同事開始交往,我是特地去「審查」的。

跟他們一起吃了兩頓飯,我覺得那個女的還不錯,年紀比我爸很小几歲,離過婚、沒孩子,對我不知道多熱情。那天我們父子一起喝酒、抽煙,老爸「呵呵」的笑着說我長大了,想做的事就可以做,我們都挺高興的。老爸要再婚對他而言是件好事,我絕對贊成。

我已經很久沒那麼開心,一直陪老爸聊到深夜才半醉著打的回家,他跑出來說要送我,被我一句話趕回去了:「你不是說我長大了嗎?回個家都要你送啊?」

剛一到家,電話就響了,接起來一聽居然是那個臭小子--李唯森,他笑嘻嘻的讓我猜他現在在哪兒,聽那語調可能也喝了不少酒。

我想都沒想,開口就說出自己此時最渴望的事,他的回答卻真讓我吃了一驚。

打開大門,他就拿着手機靠在門框上對我邪笑,腦袋上是一個短短的小平頭,嘴裏當然酒氣熏天:「你這傢伙,找你一天都沒影,跑哪兒去了?讓我看看……你還真高了不少,頭髮怎麼這麼長?像個女人!」

「……你好黑哦,改入非洲籍了?」我也笑得像個笨蛋一樣,腳下感覺有點虛浮。

進了門他直衝我的房間,一見房裏那套整齊的音響設備就大呼過癮,接着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碟片來:「這可是好東西哦!特地拿來跟你一起看的!」

我隨手接過來一看,不自覺的皺起眉頭:「A片?你這麼晚跑來看這個?」

「呵,當然是要晚上看,可別說你對這個不感興趣!」

我坐在床上冷眼看他一副熱烈的表情,酒不知不覺醒了一半。不一會兒熒幕上顯現出色情的影像,我更是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讓他把聲音開小點,免得鄰居聽見。

他眼神緊緊盯着屏幕坐到我身邊,一邊看一邊開口:「……這個挺不錯的,是不是……呵呵,真夠騷的,身材也好……」

「……那麼久不見,你就有這個話題跟我聊?」我極力用平淡的語調問他。

「當然不是……我想死你了,今天剛回來就找你,還不夠哇?」

聽到這樣的話,我原諒了他的「不專心」,放鬆心情跟他聊了起來,內容甚至包括那張熒幕上的種種動作如何如何……

可是這傢伙實在精力旺盛,都看了兩張他還興緻勃勃,他那兒想必已經是一觸即發了。我往下偷瞄了一眼,臉上不禁有些發燒,趕緊移開目光對他說:「你一個人慢慢看,我去那邊睡覺了。」

「嘿嘿,是不是撐不住了?那兒硬了吧?」他手一伸就抓向我的要害,我一下子沒避開,臉「唰」一下紅得像血,他得寸進尺的在我身上亂摸起來:「還敢偷看我?今天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哇!你別……我求饒還不行嗎?」我不得不掙扎著示弱,因為即使隔着幾層褲子我也有了強烈的生理狀況。

他身高跟以前差不多,可力氣大了許多,我越掙扎他越來勁,嘴裏的話也越發不堪入耳:「求饒也不行……我就要看看你那個東西……非得讓你射出來不可……」

「別鬧了!李唯森!你住手……」我不敢大聲叫,只能滿面憤怒的看着他,我是真的急了:「再鬧我就跟你絕交!」

聽到這麼嚴重的話,他才放鬆了鉗制的力量,但整個人仍然壓在我的上方,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用腰部向下施力,這隱晦的刺激差點令我幾乎叫出聲來。

「……這麼生氣幹什麼?不過……你生氣的樣子還挺漂亮……」他的音調變得很低,濃郁的酒氣全噴在我的臉上,眼神也帶着些獸性的味道:「不如……陪我玩玩吧……很舒服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讓我「陪他玩玩」?玩什麼?

電視上還在不停傳來女人的呻吟聲,李唯森的手卻已探入我的褲腰,這種局面讓我覺得難堪又屈辱。我使勁掰開他糾纏的手想要起身,他反而順勢將我的手臂扭到背後,由此產生的疼痛使我悶哼了一聲,冷汗都流了下來,力氣也完全用不上了。

「……你跑什麼?害怕啊?」他的嘴唇緊緊貼着我的耳後,甚至故意伸舌舔了一下,我本能的顫慄之後聽到了他的喘息:「……高郁,你還沒做過吧?讓我教你……我很行的……」

「我不想……我是男的你知不知道,李唯森!」我從齒縫中狠狠擠出這句話,他肯定是酒喝得太多昏了頭,就算我再喜歡他也不能接受這種情況。

「……我知道……是你不懂,跟男人也很爽的……我今天……就教教你……」

隨着他的話,我整個人被他拽到床上,兩隻手臂也被分別鉗制在頭部上方,他喘著粗氣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把嘴重重的壓了下來,這不像是一個吻,只像一種純粹的侵佔。

我的嘴唇被他弄得又痛又麻,一股強烈的慾念直衝腦門,先前消失的醉意也從他傳遞的氣息中再次湧上,趁我軟弱下來的瞬間他撬開了我的嘴,用舌頭狠狠吸吮起來。在幾乎窒息的感覺里我想到了「咬他」,可我真的下不了口。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退讓,終於鬆開了強硬的手和嘴,用柔軟的音調誘惑我:「……我真的很想要,讓我做嘛……」

在他專註而充滿情慾的目光下,我竟然忘了問他所有的事,只是把頭轉到一邊說了聲:「……關掉那個。」

「什麼……哦,我馬上去關。」他迅速跳下床關掉電視,然後迅速的回到床上,之後……更迅速的開始脫衣服,那種「悉悉嗦嗦」的聲音讓我體溫陡升,尤其是臉上燙得像要起火。

「哇……好冷,快過來!」他一把拉起我抱在雙臂之間,我不得不面對他的臉和身體,脫得只剩一條內褲的他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一邊拉扯我的衣服一邊說着挑逗的話:「……脫啊,我等不及了……讓我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

他拽下我牛仔褲的時候動作相當粗暴,差點把內褲也一起拽下來,我儘管正在臉紅可還是生氣了,罵他:「王八蛋……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湊近臉對我淫笑,聲音也刻意壓得很低:「我想干你!」

我直覺的一巴掌煽過去,但他早有防備的抓住了我的手:「……呵呵,別生氣,小小情趣嘛……你的皮膚真好,先親一下再說……」

他的愛撫動作非常拙劣,用力之大使人只覺得痛楚而決非快樂,我興奮的原因可能僅僅出於心理和視覺--他熱烈的表情、健壯的體格,還有我曾經在幻想中撫摸過無數次的肌膚。我真的很想比他更放肆,但我沒有做任何事,而是溫順的躺着任由他擺佈。

只經過一點少到可憐的前戲,他就試圖向我身體里插入,我說這樣不行他也不理,痛苦的嘗試了好幾次以後我疼得滿頭大汗,慾望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情況當然也好不了多少,同樣的一身汗,沒得到釋放的性慾卻越發高昂。

他讓我背對着他再試一次,我想拒絕可還是忍住了,照他的話擺出了那個我連做夢都不願想的姿勢。在所有的性幻想中,我從沒被人壓在下面過,就算我幻想的對象是他,但真到了這一天我卻是這麼的賤。除了賤,我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此時的自己,竟可以容忍他到這種地步。

正在想着這些的我,被他粗魯的動作又一次弄得難受之極,後面好像被他的手指撐開了,而且還在接受更深的戳刺,手指上那一點點濕潤的感覺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我只能努力閉緊自己的嘴不發出聲音,同時盡量放鬆出於本能而緊繃的身體。

當他的那兒終於整個進入我體內的時候,我已經因為強烈的不適而神智模糊,他剛試着輕輕動了一下就一泄如注了。那股熱流的到來使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則開始沮喪的埋怨起來:「媽的……你那兒太緊了……第一次怎麼這麼難啊……」

我趴在床上好半天都沒動,聽着他的話從遙遠變得清晰:「……這樣也好,待會兒就順利多了……」

「……能不能……算了……」我用很小的聲音說出這句話,不知是精液還是血把那個地方弄得又濕又黏,更別說還殘留着被擠塞的壓迫感,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是嘔吐。

「……你很難受?沒事的,一會兒就習慣了,剛才那次不算,我一向不是那麼差的……」

「我不是說你差……」

「那不就好了!……咦,一看着你我又有感覺了,接着來吧……」

他興奮得很快,話一說完就抱住了我,抵在我腹部的那個東西果然又硬了,我看着他那張高興的臉實在說不出別的,只能說:「好吧。」

赤裸裸交纏在一起的我們,第二次做確實很順利,他進入時已經沒有太大阻力,可隨之而來的疼痛卻更厲害,接下來那狂猛的撞擊令我幾乎失去意識,不得不用力摟緊他的脖子。他汗濕的頭髮扎在臉上的感覺比作愛舒服得多,我親了他的臉無數次,從緊閉的眼睛到光滑的下巴、從挺直的鼻樑到豐潤的耳朵,每親一次,我都更明白自己有多喜歡他。在他高潮來臨的前一刻,因劇烈的衝撞而壓抑著哼出聲的我,對他汗涔涔的臉露出了微笑。

我不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做了幾次,只記得他疲倦的親我時所說的話:「……從前倒不覺得,這下我可發現你太性感了,我要是迷上你了怎麼辦?」

我軟綿綿的躺在他懷裏傻笑:「……你說真的還是假的?我又不是美女……」

「……呵呵,你那兒比美女還厲害……」

「……你他媽給我閉嘴,說得這麼難聽……」

「又害羞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你剛才沒看見?」

「……我看是看了,可沒看見你射啊……對不起,是我的錯,下次我一定好好服侍你!」

「都叫你別說了……我根本不在乎那個……」

「………………………………………………」

我以為,這是甜蜜與獲得,就算只能躲躲藏藏,就算他不會讓我對他干同樣的事,可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否則他怎麼會主動跟一個男人做愛呢?而且還那麼投入那麼瘋狂。

我沒有料到的是,這種愚蠢又自戀的想法在第二天就破碎得徹徹底底了,連多一天都不可以。

第二天的清晨,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我吃驚:「……昨天晚上真是刺激,我跟男人從來沒玩得這麼爽過……」

我只覺得一股寒氣透心的往上鑽,但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你原來都跟誰玩了?」

「……跟一個戰友學的,不過你比他漂亮多了,他那副長相真是……」

「……還有嗎?」

「……一共兩個,再沒有了……高郁啊,玩這個可得保密,連小川都不能說,否則傳出去了可不得了……」

「行了!」我頭皮發炸的看着他,深深的呼吸之後再次開口:「這些……我當然知道。」

「……你沒事兒吧,怎麼這樣看着我?是不是……那兒很疼?」

多麼可笑的事--他的眼神居然很無辜,我沉默了好久才問他:「……小川回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我昨天找到你之前跟他們在一塊兒喝酒,那小子的女朋友還挺標緻的……」

他說話時都沒看我,好像發現我有點不對勁,絮絮叨叨說了些閑話就站起了身。

我拉上被子把自己牢牢裹住:「……我還沒睡夠呢,你先走吧。」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徑直往外面走,在門口轉過身留了句話:「……改天……我們三個好好聚一次,等我電話。」

「……嗯。」

他走了以後,我看着空空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奇怪的是我沒哭。也許,我並不是那麼喜歡他吧,我只覺得冷,可能昨天晚上感冒了。

在無邊無際的寒冷中,我蓋着厚厚的被子也停不了發抖,床邊的電話「鈴鈴」響起,來的可真是時候,我希望是我爸;或者小川。

果然,小川熱情的聲音把耳膜震得發疼,我緊緊抓住電話筒就像抓住了一根火柴,可他告訴我的事帶來了更多寒意:

「高郁,你昨天跑哪兒了,李唯森回來了!」

「……哦。」

「我跟你說,他在追一個原來的高中同學,那個女孩昨天還跟他坐一塊兒呢!看樣子快得手了!」

「……他喜歡就好。」

「這傢伙還真厲害,光靠寫信和電話就能追到人家,我甘拜下風!」

「……我還有事,下次再聊吧……」

原來……李唯森,這個昨天晚上跟我在床上糾纏不休的人,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

放下電話的同時,我忍不住輕聲笑起來,太有趣了,人生真真如戲劇般充滿不可思議,我笑得越來越大聲,甚至帶動了身體深處的傷口,那裂痛的感覺到底是為了什麼?

高郁,再也沒有比你更傻的人了,我大笑對自己說出這句話,重重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連下來的兩整天,我沒跨出家門一步,那一夜給我留下了可恥的後遺症:發燒、頭暈、拉肚子,還有持續的少量出血,我花了很多時間在浴室里料理自己。床單洗不幹凈,我只能把它扔了,連同不知什麼時候也弄髒了的被套。

冰箱裏的菜我沒力氣也懶得去做,肚子餓了就打電話叫盒飯,吃飽了繼續睡覺,這樣可以什麼都不想。到第三天身體和精神都恢復得差不多了,一幫朋友的邀約也到了,我穿上嶄新的衣服,在鏡前訓練好微笑,出門后還特地剪了個頭髮。

當我整齊光鮮的出現在約好的地方,他們已經點好了菜,看見我不約而同喝了聲彩:「呵,有喜事啊,打扮得這麼帥!」

他們多數是雙雙對對,象我這樣的孤家寡人所剩無幾,小川給我留的位子在他旁邊,而另一邊就是李唯森,當然,他們的身邊都坐着女友。李唯森的那個是高中時我們班的班花,有名的清秀佳人,現在也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安靜純真的淑女樣,據說她從高中畢業后就開始工作。

我開着玩笑說「一顆燈泡照兩邊」,他們倆同時給我一拳,別的朋友也都笑了起來,頗有點回到高中時代的感覺,想想這算是我們這群人自畢業以後聚集得最齊的一次。

席上吃菜喝酒我樣樣踴躍,煙也是一根接一根的抽,依然是過去最愛的三五。李唯森的口味卻已經變了,上次我怎麼沒注意到呢?

我問他你現在都愛抽什麼牌子,他努努嘴一臉苦笑:「……沒錢嘛,有什麼抽什麼。」

小川的煙癮一向不大,對這個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只顧拉着我划「兩隻小蜜蜂」,玩了幾次我實在划不過他,讓他找女朋友玩,那女孩大搖其頭:「……饒了我吧!動作難看死了!」

李唯森殺出來抵了我的缺,跟小川兩個人醜態百出的逗樂,惹得在場的人一快兒哈哈大笑,唯一能忍住不笑的可能就是我了。他們樂完以後我講了好幾個特級笑話,將桌上的氣氛再次掀到高潮,小川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問我:「你怎麼……忍得住……自己不笑?」

「……什麼都不想,就忍得住。」

「厲害!我要學,回到學校我去逗他們!」

酒喝到一半已經是晚上了,李唯森得送他女朋友回家,我們都讓他先走,留下的人繼續喝。小川非要堅持到最後,他女朋友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悄悄對我使了個眼色。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不動聲色的幫小川擋了一些,照他這個高興樣放任自流是不行的。

到了散的時候,好在小川還沒過量,跟女友一起快快樂樂的打車回家。我喝得不少但不知怎麼就是醉不了,跟那些朋友一一道別後還能意識清醒的叫車。除了頭疼,那些酒精沒起任何作用,我半躺在車內的座椅上兀自覺得諷刺,現實可真幽默,還有想醉而不能醉的時刻。

回到大院,我家門前是一片漆黑,那個死燈泡又壞了,我在門口摸了半天也沒摸著本該在褲袋裏的打火機,不知是不是扔在吃飯的地方了。

沒辦法,我只得接着摸鑰匙,手剛觸到鑰匙圈時突然有個人從背後抱住了我,緊接着嘴也被捂住了,我用儘力氣的掙扎因為姿勢不對而失效。

「……別動,是我。」

這個熟悉的聲音令我停止了掙動,他的手也放了下來,我定下神后惱怒的罵他:「你搞什麼?我還以為是搶劫的!」

「呵呵,逗你玩玩,別生氣嘛。」

一聽到這個「玩」字,我就不可自制的想起了一切。當着大家的面我不可以失態,可現在我再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這個人有女朋友……甚至也有男朋友。

「你走吧,我酒喝多了不想理人。」

說着話的同時我再次把手伸入口袋,可他的手也跟着進去了:「酒喝多了?我幫你拿鑰匙開門……」

黑暗中他的手越過了我的,在接近大腿根的部位肆意爬行摩擦,若是從前我一定臉紅心跳,可此時我只覺嘲弄悲哀——身體彷彿已經壞死,沒有一點生理上的興奮,我真的不正常,他明明是自己喜歡的人吧?

「把手拿開,李唯森。」

「……你怎麼回事?我還特地等你呢,真是……」我冷靜的音調使他意味索然,乖乖拿出了那隻魔爪,我自顧自掏出鑰匙湊上鎖孔,終於打開了那扇該死的門。

我真沒想到我前腳剛一進門,他後腳就跟着擠進來,關門、開燈、脫大衣、坐上沙發……手腳快得讓我眼花繚亂。不僅如此……他趁我發愣的空檔把我拉到沙發上,兩隻手立刻直奔主題。

「你……你住手!滾蛋!」我反應過來以後劈面給了他一巴掌,雖然沒多用力,可還是很清脆,他的臉上浮現出清晰的掌印。

他捂著臉狠狠盯住我看了好幾分鐘,我覺得我好像應該跟他說「對不起」,可正準備開口的功夫他就抓住了我的衣領:「行啊,你打我?我今天不讓你睡覺了!」

接下來,是極其粗野的髒話和動作,我寧願被他打一頓也好過被他那麼整治,頭痛加上混亂的心情使我的掙扎變得有些敷衍,他並沒費多大力氣就得逞了。

當他一次次在我耳邊說着「你真性感」的同時,我的身體被他恣意擺弄,後來我乾脆放棄了抵抗,我的想法非常奇怪:讓他做完這一次,就算留戀過去的幾年時光,我曾經真心真意愛過他的時光。

所以,我一直都睜着眼睛看他,無論他正在做出怎樣令我難受的事,我那個還沒有徹底痊癒的地方完全敞開着接受了他的侵入,他這次做了很好的潤滑可我卻疼得掉淚,我的腦子裏不停閃現著「最後」這兩個字,我知道不應該做出這樣女性化的事,但實在忍不住。

他看見我哭的時候還真嚇著了,問我:「是不是很疼?」

「……很疼,太疼了……你可不可以……抱着我做?」

「……當然可以……」

他俯下身緊貼我的胸膛,我伸出雙臂牢牢抱住了他。淚水慢慢滑到唇角,是鹹的,我第一次知道它的味道。

「……你哭的樣子,真的……很性感,簡直讓人受不了,如果你是女的我就完了……」

他一邊舔舐我的眼淚,一邊粗聲說着這些話,律動的頻率變得異常激烈,那深深的抽痛讓我不自覺抓緊了他的背部。

也許眼淚和痛感都是性慾的催化劑,他喘息的聲音越來越大……在失去了節奏的幾下兇猛撞擊之後,他呻吟著癱倒在我身上,汗透的肌膚泛出微微的紅色,而且一直延續到全身,我們連接的部位過了十幾秒還在持續的震顫——這一次他完全達到了高潮。據他說,這是他有生以來前所未及的高潮。

可能是剛才的快感過於強烈,他累得一動不動躺了很久,當我能夠起身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我用笨拙的姿勢拿了被子幫他蓋上,還蹲在沙發旁邊看了他一會兒,心裏突然有個瘋狂的念頭:殺了他。

殺了他,就不用再痛苦,什麼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吃一顆子彈,然後徹底了結這輩子,應該比活着快樂。

可是這個念頭只不過一閃既逝,下一秒我就苦笑着罵自己「你瘋了」,然後繼續用笨拙難看的姿勢去浴室洗澡。

第二天他在沙發上醒來,我很冷靜的對他開口:

「……算我求你,以後別再碰我了。」

「……你後悔了?不想玩這個了?」

「……是的。」

「……哼……好,我答應你,以後咱們只做朋友。」

「……謝謝。」

聽着我決絕的口氣他冷笑着答應了我,沒有一點昨晚的無賴樣,我想他的自尊也該起些作用了。

就這麼結束最好不過,我們的自尊都能夠保全。

我的喜歡完全是場鬧劇,可笑又可悲,再糾纏下去我無法再當他是朋友。我和他之間畢竟還應該留點餘地,尤其在小川面前。

至於那些空寂的深夜,我只留給自己,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我本絕情,就算對生下我的人;就算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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