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第二天,任天涯借口要去騎馬,帶着蓓蓓從王宮出來,車子途經賽馬場后略停了半個小時,接着他們就轉道去了戴維所住的酒店。

剛剛見面,戴維就放下一份文件,「這是唐納德·道格拉斯的日記翻譯。」

任天涯迫不及待地將翻譯文件拿起來,從頭快速瀏覽著。

道格拉斯的日記寫得非常詳細,多是王宮中的一日生活。但是穿插在日記中的,還有很多零碎的心情,讓人不知所云。比如--

我不知道這樣的生活還要繼續多久,不知道我的苦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解脫。

真主,為什麼要讓我降臨這個人世?

黑未必是黑,白未必是白,看到的並不見得就是真實的。到底還有多少人會被欺騙?我卻沒有勇氣就出真相。

諸如此類的話,充斥在日記當中,讓人似乎明白,又十分不解。

戴維這時說話了:「你看最後幾頁就好了。」

任天涯於是將文件翻到倒數第二頁,只見上面赫然寫着--

王儲和王妃都是我最敬愛的人,但是,真主!為什麼要讓我的雙手沾滿血腥?

陛下憂鬱地看着我:「唐納德,我信任你,請不要辜負我。」難道他知道我要做什麼了嗎?真主!

他如果再逼我,我就只有去死了。

霍格也被他控制,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後面就什麼都沒有了。

「日記結束在你的父母被槍殺的前一天。」戴維說,「在日記中可以看出,唐納德那時候被一個人控制了。」

「被什麼人控制?為什麼在爺爺面前,他也不願意說出真相?」任天涯有些激動,「他說我的父母是他最敬愛的人,但為什麼他還要眼睜睜看着他們死亡?」

「所以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這個控制唐納德的人,必然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他利用唐納德為他殺人,自己則巧妙地隱居在幕後。而他是用什麼方法控制唐納德,這件事則需要更詳細的追查。」

「是毒品?」蓓蓓在電視上看到很多這類的案例。

戴維搖頭,「在日記中看得出唐納德雖然容易激動,但是言語清晰,條理分明,並不像是個嗜毒如命的癮君子。。一

「除了毒品,還有什麼力量能控制人的精神?」蓓蓓喃喃低語。

而她的問題也正是在座所有人的困惑。

「道格拉斯一家人和霍格一家人的關係很密切嗎?」戴維問任天涯。

「據我所知,霍格的父母去世得比較早,他是由唐納德的父親撫養長大的。」

戴維看着任天涯,「那就是說,唐納德的父親對霍格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是的,你認為……」任天涯說着,搖了搖頭,否定了戴維的暗示,「不可能,唐納德的父親在我父母被槍殺的前半年,就因病去世了。他沒有能力操縱這一切。」

蓓蓓聽得迷迷糊糊,他們之間的對話總不說完整個句子,讓她這個外人根本聽不明白。

不過她可以感覺出,這個事件似乎是一個巨大的謎團,要想找出真相,是難上加難。

「我並非憑空猜測。」戴維提出證據:「你看一下五月十二日那天的日記,唐納德說過一句話。」

任天涯翻到五月十二日那一頁。

「為什麼我最親的人要讓我去做最殘忍的事?」任天涯低低念出那句話,眼中光芒閃爍,「你的意思是他所指的這個『最親的人』可能是他的父親?」

「你可以以此為線索去查。霍格和道格拉斯家到底有什麼關係,我並不清楚。」

任天涯點點頭,;這些事問鴻飛就好,他對宮廷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展鴻飛這時剛好走進來,他來到任天涯面前說:「您讓我查的事情我已經查到了。撞死霍格的那輛卡車,是在出事前兩天剛剛買的,司機是中東人,持外國短期護照。」

「這麼精心策畫,為的只是殺霍格嗎?」任天涯喃喃說着,又看了一眼戴維,「有什麼想法?」

戴維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笑。「也許吧。」

也許什麼?蓓蓓聽得一頭霧水,但看到任天涯這一刻的表情,卻彷佛已明白戴維的意思,她不禁有感而發,最好的朋友真的可以被稱作「知己」啊!

雖然情勢詭譎難測,但是看到他們這一對好兄弟之間的友情,蓓蓓從心底感覺到一絲溫馨。

世上最難得的是真情,但是讓人不解的是,有人竟利用真情在做骯髒的交易。

那個躲在幕後操縱一切陰謀的人,到底為的是什麼呢?

因為即將登基,所以任天涯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為了怕蓓蓓太寂寞,任天涯將薩莎接進宮來陪她。

薩莎對王宮的熟悉度,其實比蓓蓓要來得高,而她年紀雖小,口齒卻相當清晰,她為蓓蓓講了許多有趣的王宮見聞,惹得蓓蓓一陣陣開心的大笑。

「薩莎,妳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我爸爸也經常這樣誇我的。」

看薩莎提到她爸爸的時候,那種驕傲興奮的表情,蓓蓓忍不住為之欷覷感慨。

「薩莎很想爸爸是嗎?」

「是啊,不過爸爸很忙,沒時間陪我玩。」

蓓蓓輕聲問:「薩莎最喜歡玩什麼?」

「捉迷藏!」薩莎的眼睛一亮,「我最喜歡玩捉迷藏了!」

「那麼,姊姊陪妳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薩莎高興地跳起來。

也許真不應該答應薩莎玩什麼捉迷藏的遊戲。蓓蓓心中暗暗叫苦。從薩莎離開去找藏身地開始,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她還是沒找到薩莎的影子,

而王宮裏的人雖然很多,但她總不方便見到一個就問「你知不知道薩莎藏到哪裏」了吧?

在王宮的後面,有一棟如大鐘樓般的建築,蓓蓓找了半個小時才找到這裏。

因為昨夜下過一場小雨,樓前的泥土帶着濕潤,隱約可見的小鞋印暴露了薩莎的行蹤。

蓓蓓忍住笑,悄悄走到鐘樓下的大門,剛要推門,發現門旁有一個門牌寫着--禁止入內。

既然是禁地,當然不應該再進入了,但是門裏的散泥說明薩莎已經跑進去了,如果她不去找,誰知道薩莎會在裏面待多久呢?

沒辦法,她只好硬著頭皮推開門走進去。

「薩莎,妳在嗎?遊戲算我輸了,妳出來好不好?」

她輕聲呼喚著,一路慢慢爬上樓,隱隱約約,彷佛聽到薩莎的哭聲。

「爸爸,爸爸,姊姊,姊姊……」

這哭聲讓蓓蓓一驚,「薩莎,妳怎麼了?別怕,姊姊就在這裏,妳快下來!」

樓梯口出現薩莎的小臉,「姊姊,我不敢下去,這裏好黑。」

原來是女孩子的膽小,蓓蓓不禁一笑,「那好,姊姊去接妳。」

鐘樓很高,越往上越黑,爬到最高處時往下看,連蓓蓓都有些心驚膽顫。

她伸出手,薩莎連忙跑進她懷裏,不住地顫抖,「姊姊,這裏好可怕,黑漆漆的,我以為妳不會來了。」

「怎麼可能,姊姊還要接薩莎回去啊!」蓓蓓牽着薩莎的手,往樓梯走,可是薩莎卻沒有移動步伐。「怎麼了?」

「我的小皮球剛才掉進那個窗戶了。」薩莎用手指向樓梯盡頭的一個房間,那房間的窗戶已經碎掉了好幾塊。

蓓蓓看了看窗戶,又看了看薩莎的表情,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臉,「好吧,我替妳去拿回來,不過以後可不能再這麼調皮了。」

蓓蓓獨自走向那個房間,來到房間前,發現房間竟然被人鎖住了,所以她只好從破碎的窗口跳進房間。

剛剛跳進去,腳底下一絆,她差點摔倒。

藉著微弱的光亮,她看到絆倒她的東西,倏然間她驚駭地瞪大眼睛,雙手摀住自己的嘴,以免即將衝口而出的尖叫聲,嚇到在外面等她的薩莎。

在這間斗室的地上,居然有一具白骨!

蓓蓓在第一時間將發現白骨的事情通知了任天涯。

任天涯沒有驚動任何人,他親自到鐘樓上面去勘察了一下情況,並取了一截白骨,通知戴維派人拿去做口ZA檢測。

等到事情處理完畢,任天涯轉過身抱住蓓蓓,「怎麼樣?嚇壞了吧?」

蓓蓓的臉色已經沒有最初那麼蒼白,但還是有些驚魂未定,「還好,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那種地方會出現死人的骨頭。」

「那棟鐘樓廢棄了很多年。我小的時候那裏就已經被禁止入內了。」任天涯的臉色比蓓蓓還難看。

「要不要通知你爺爺?」

「不!」任天涯抱緊雙臂,搖頭,「宮裏的人誰也不要通知。這件事,必須保密!」

又是這樣,他偶爾流露出來的冷峻和嚴肅,使他看起來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有些事情,他像是在刻意隱瞞,不願意讓她知道。為什麼?難道他們不應該是心心相印,彼此之間不藏秘密的嗎?

任天涯看到她的眉毛皺得很緊,笑着捏捏她的臉蛋,「不用擔心,這些事情我可以解決得很好,不告訴妳是不想讓妳太擔心。」

「我只希望,我不要給你添麻煩,」她喃喃說。

「怎麼?」他一愣,「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好像從認識你到現在,都是需要你來照顧我、保護我。」

任天涯笑着說:「這不好嗎?我是男人,當然應該由我來保護妳了。」

「但是……」她頓了頓,「相愛的人是不應該分彼此的,你對我付出什麼,我也同樣應該回報什麼。如果總是你在為我付出,我會覺得不安的。」

任天涯的心頭一片感動,但他還是漫不經心地笑着,「好,如果妳想為我做些什麼,我交給妳一件事,妳看妳能不能做好。」

「什麼事?」她興奮地瞪大雙眼,焦急地問。

任天涯促狹地眨眨眼,「那天妳要幫我做早飯是不是?可惜被那些記者搞砸了。我還沒有嘗過妳的手藝,改天補做給我。」

蓓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做的飯其實很難吃……」

「我不嫌棄。」他捧着她的下巴,「只要是妳做的,我都會把它們當作人間美味。」

「這話是你說的哦!」蓓蓓揚起頭,「好,明天早上我做吐司麵包給你吃!」

看着她精神煥發的樣子,任天涯終於微微鬆口氣。他不希望這個無意之中進入他生活的女孩,被這些看不清的陰謀,漸漸遮蓋了原本單純的笑容。

要她快樂,就要讓她幸福。做到這件事或許比統治好一個國家還要難,不過,他卻樂在其中。

「怎麼樣?」任天涯接到電話,就急急忙忙趕到酒店,一見到戴維,他立刻問道。

戴維向來沉靜的表情,今天看上去格外的凝重,甚至還有些深沉。

「這件事也許有些詭異,不過如果你肯接受事實的話,那麼所有的謎題又似乎可以迎刀而解了。」戴維將檢測報告交到他手上,「你如果做好心理準備,就看吧。」

任天涯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接過報告,深吸口氣翻開紙頁。

在最終的檢測結果那一項上,他的視線久久停留。

戴維也默默地看着他,沒有打攪。

不知過了多久,任天涯的眼中居然湧起一片水光,他似笑非笑地拾起眼,「我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但是仍不敢相信它真的會發生。」

「也許是生活太平淡,所以偶爾會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這樣的生活才算是完滿,」戴維看着他,「我那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這兩天必須回去,你一個人應付得來嗎?」

「還好。」任天涯說,「過幾天我要舉行婚禮,你能趕回來參加嗎?」

「恐怕不能,看電視直播好了。」

戴維在紙上寫下一個電話,「雷斯潘的軍權還不在你的手裏,如果急需什麼幫助,我已經和這幾方面的人打好招呼,打個電話他們就可以派人過來保護你。在兩個小時之內,你就可以離開雷斯潘。」

任天涯傲然笑道:「我是要去作戰,可不是要逃跑。如果沒有勝利,我不會離開雷斯潘的。」

「看清楚你的對手有多強大,不要輕敵,再艱難的時候也要冷靜,做到這幾點之後,你一定會贏的。」

任天涯的眼神幽深,「我知道。而且我的父母已經等了我二十年,是該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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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師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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