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小昊從今天起不再做你的私人助理了。」

當韓劭廉在例行的公事報告后這麼說時,韓劭凜停下了正在敲打鍵盤的手。

抬頭看他,面上雖無任何錶情,心底卻迅速起了波瀾。

「是嗎?那很好啊,我從不認為那小鬼的工作能力有多強。」

他扯了扯嘴角,本想扯出一抹冷笑,卻使得表情更加生硬。

雖然早就不爽尹昊在身邊,也曾想過讓他知難而退,但卻沒料到來得這麼快。嘲弄下,似乎還多了些什麼。尤其在看到早上的那一幕之後。

每個人都一樣!

虧那小鬼當初說得自信十足,結果還不是沒支持得了多少天!

合該為少了一個麻煩而慶幸的,不知為何,眼前一再浮現尹昊與韓劭廉相擁的情景,擱放在鍵盤上的指尖漸漸蓄滿了怒氣。

韓劭廉看着他沒反應的樣子,同樣冷淡地道:

「不是小昊提出的,是我辭退了他,並且他明天就要搬出去。」

這回韓劭凜的表情稍稍有了變化。

搬出去?那小鬼要走了?

沒有來得及仔細斟酌他的話就在大腦響應前問出了口:

「為什麼?你不是一向對那小子好得不得了嗎?」

沒有發覺,自己的語氣里有那麼一點點酸味。

「所以我不會讓他再住下去!」

韓劭廉丟下這句後頭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怔了許久,韓劭凜忽然湧現一股難言的煩躁,說不出是因為弟弟忽來的敵意還是尹昊即將離開的消息。他略嫌大力地合上電腦,起身走向房間另一邊的酒櫃。不顧修養期間不準飲酒的叮囑,現在或許只有酒精的刺激才能讓他平復這莫名其妙的煩憂。

他又在沙發上睡著了。

一名精壯的男子斜倚在沙發上,彷彿休憩中的獵豹,絲毫看不出負傷的痕迹,假如忽略去他眉宇間一抹陰影的話——這是尹昊在進入書房后看到的景象。

小心地不發出任何聲音走過去,他來到韓劭凜的面前。

明天他就要搬到韓劭廉給他準備的另一間公寓去,這是韓劭廉的堅持。明白對方是關心他不願他再受傷害,而且這也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同時也會給眼前的這個省去許多麻煩,可是……心情卻為什麼這麼低落呢?晚餐的時候,韓劭凜也一直沒有從書房出來。忽然很想在離開之前再看看他,可又不敢與他正面對視,尹昊在猶豫了許久后,悄悄在深夜來到還未關燈的書房,卻意外地發現韓劭凜又在小沙發上睡過去了。

鬆了口氣,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還是忍不住走進去。房中只開了一盞小燈,昏暗的橘黃色燈光細細地鋪在地板上。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有機會仔細端詳這張時而可怕時而又流露出孤獨的臉。不覺想起那天的情事,尹昊咬了咬唇,眼睫垂下來。

廉哥說不定已經看出來了吧?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的心情……所以才會那麼堅決地要他搬出去。

——我在新區那邊有房子,東西都很齊全,你暫時就到那邊住!

不容他說什麼,韓劭廉當下決定道。尹昊也沒有拒絕,這種情況下,他確實不知該怎麼面對韓劭凜,天天躲避只怕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可是……

夜的涼氣漸漸撩起,觸肌生寒。見韓劭凜身上只穿了件襯衫,尹昊忙在張望了一下,正好看到椅子上搭了一件外套。取過外套,輕輕覆在韓劭凜身上,那沉穩的呼吸令他心跳。

不知什麼力量驅使,他的指尖觸上韓劭凜的臉頰。有點冷,但還是感覺得到溫度。輕輕地,戰戰兢兢地……

他不喜歡他的觸碰……

想起曾經的拒絕,就一陣鼻酸。盯了好久,尹昊鼓足勇氣朝那縱使在睡夢中依然透露出冷意的薄唇上印上一吻。

「對不起……」

彷彿哽咽的低語悄無聲息地滲入夜的肌膚當中,隨着那扭身逃去的纖弱身影……

沉寂的空氣出現了一絲裂縫,好似隱藏的秘密綻放開來……

在尹昊落荒而逃的同時,沙發上的男人睜開了冰冷的眼。

是他?

韓劭凜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披在身上的外套順勢滑落,他也沒有撿。指尖拭過嘴唇,瞳中閃現詫異的光簇,黑眸深暗如晦澀的海水。

這種感覺分明是……

喝了酒後,身體也倦乏下來,他不過稍微打個盹而已,根本沒有睡着。從那小子進門開始,他就察覺到了,只是懶得理會,所以也沒有睜眼,等著尹昊自己離開。沒想到那小子卻輕手輕腳地來到自己面前,嗅到那與屋中的酒氣截然不同的青草般的清新氣息,他的心沒來由地悸動了一下。怎麼回事呢?這小子最近不是一看到他就躲嗎?怎麼……

才想着,又感覺尹昊有些冰涼又有些溫暖的手指觸上了自己的臉,還有眉頭……彷彿要拂去他的煩惱般,輕輕在他眉間的褶皺摩挲著。可以說,他被嚇了一跳,除了尹昊的大膽,更因為那指尖傳來的一種奇怪的氣流……

似曾相識。

就在他打算睜開眼質問他到底想幹什麼時,一個輕柔的觸感貼上了他的嘴唇。

乖巧的,溫和的,似有若無,有如清水般,緩緩流過他的心田。不似女人的柔軟,卻勝過一切美好。

不是一般的震驚。他沒想過這個平日拘謹得像個乖寶寶似的男孩子竟然會趁他睡着時吻他!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一吻竟沒有讓他感到絲毫厭惡,更多的是震撼,甚至可說驚喜。一瞬間彷彿抓到了什麼,那夢中怎麼也抓不穩,惟恐隨風而逝醒來徒留惆悵的一抹清恬,居然在這短促的一吻中滲了進來。

不敢相信。

那個小鬼……攪亂了他一池死水的看似單純的男孩……

但,為什麼……?

韓劭凜不自覺地握緊了放在身側的拳,似在極力壓抑心中的悸動。以及急劇膨脹起來的疑惑。

***

和韓劭廉約好中午下課後在校門口見面,由他直接帶自己過新的公寓那邊去,以免和韓劭凜打照面,尹昊下了最後一節課後依約來到校門口。

按理說,能夠不見韓劭凜,他就不必再提心弔膽,可從昨夜逃出書房后,他滿腦子都裝滿了韓劭凜的事情。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又在沙發上睡著了,會不會又忘了吃藥,會不會又熬夜工作到通宵……

那雙疲憊深沉的眼眸一直一直在眼前搖晃不去,心也一直一直地痛……

不行,這種鬱卒的心情不能再下去了。不管他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那根本就是一場夢,一場只有他一個人記得的夢,還是早點忘了吧。廉哥不就是為了這才給他找了其他住處嗎?尹昊在心底喟嘆著,努力想要打起精神來。還好這陣子沒有遇到江夜和狄健人,否則他真沒信心將自己的憂鬱隱瞞過去。

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對面街角,他忽然捕捉到一抹身影。

咦?那不是……

忘了要在這裏等韓劭廉,他朝街對面跑去。

***

碼頭附近一所廢棄的工廠。

尹昊小心地藏在角落裏,偷偷從縫隙間窺過去。在學校大門遠遠看到安小翠,他就追了上去,只見她上了一輛計程車,沒做多少考慮,他便也跟到了這裏。擔心她一個女孩子會不會出事,不料卻跟到這麼一個地方。覺得不太對勁,他沒出聲喚她,而是跟在後頭,結果竟讓他看到了吃驚的一幕。

站在安小翠面前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全身黑衣戴着帽子以及墨鏡,身材不高,看不到臉,其餘兩個是粗壯的大漢——莫非就是他們綁架了韓劭凜的母親?

尹昊心裏咯噔一下,不覺向前方靠了過去。

「拜託你們放了我媽媽吧!韓劭凜是不會來的!他根本就不把我們當親人看待!」

安小翠苦苦懇求道。

「哼,時候還沒到,急什麼!」

她面前的黑衣人冷冷地道,聲音竟不若一般男子那樣低啞。

「如果、如果他不肯來的話,你要把我媽怎麼樣?」

聽安小翠如此一問,黑衣人發出一陣無機質的笑聲:

「不來?他的母親、他的妹妹在我手上,他居然不來?哈哈哈哈……那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任由親人死在面前也無動於衷!」

瞪着眼前笑得扭曲的黑衣人,安小翠湧上一股憤恨,她忽然掏出一把小刀衝過去:

「可惡!放了我母親!」

這個舉動令在附近窺視的尹昊差點驚叫起來,然而安小翠很快就被那兩個大漢制服,小刀也被奪到黑衣人手上。

啪地一聲,黑衣人伸手給了安小翠一個響亮的耳光,刀鋒也逼上那白皙的臉頰。儘管被打得嘴角滲出了血絲,安小翠的美眸還是充滿了毫不畏懼的怒火。

「哼,好大的膽子!不愧是韓劭凜的妹妹。」

以刀尖頂住安小翠的下巴,黑衣人的嘲弄中多了一份陰狠。

「我才不是他的妹妹!那種冷血無情的傢伙,我不屑和他有同一血緣!他不承認,我也不承認!」

安小翠叫着,被兩個大漢壓制,使得她無法掙扎。

黑衣人又格格然地笑起來,在空曠的倉庫前顯得尤其森冷恐怖。

「你笑什麼!你到底想怎麼樣!」

安小翠怒不可遏地大叫。

「如果你的目標是韓劭凜,就直接去找他好了!為什麼要扯上我們?」

黑衣人停止了笑,墨鏡下彷彿射出某種仇恨的光芒,刀子也慢慢在安小翠的臉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你說得對,那個人,冷血無情……所以我要讓他嘗嘗什麼是地獄的滋味,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會悲傷不會痛苦,你們就暫時噹噹我的實驗品吧……」

「你……你想做什麼?」

感覺到危險的靠近,安小翠欲掙扎,卻掙脫不了。

「上了她!」

黑衣人忽然對那兩個大漢命令道。

「這女人交給你們怎麼玩都行,拍成帶子給韓家送去!還有裏頭的那個老女人,若有興趣也可以玩!」

「你說什麼?!」

黑衣人的話頓令安小翠血色盡失,身後男人的淫笑也令她恐懼起來。

「你、你們要幹什麼!住手!放開我!不要對我媽出手!放手啊……」

「住手!」

就在安小翠的凄號即將響起時,一聲大喊闖了進來。所有人停止了動作,皆往聲音處望去。

堆放的油罐後邊,出現了一名少年。黑衣人立即用刀子抵住安小翠的頸脖。

尹昊見狀忙喊:

「請不要傷害她!」

黑衣人不容抗拒地命道:

「走過來!」

望了一眼男人手中驚懼未定的少女,尹昊緩緩走過去。待走近,他才發現那個黑衣人其實是一名女子,難怪聽聲音怪怪的。

把安小翠丟給其中一名大漢,黑衣女子拔槍對準他。另一名男子則道:

「小姐,被這小子發現了,不如殺了他!」

黑衣女子沒有答腔,而是盯住他。感受到那來自墨鏡底下的冰冷目光,尹昊的頭皮也緊了起來。雖有些害怕,但他沒法眼看着安小翠被凌辱。然現在這種情況,顯然對他和安小翠都很不利。

正思考着,忽聽黑衣女子向他發話了:

「你不是住在韓家的那個小鬼嗎?來做什麼?」

尹昊一愣。

「你……知道我?」

無聲的一槍掃過他的耳際,打在後面的油罐上。

「說!」

「我……」

在槍口下,尹昊開始懊惱自己的大意,早知在發現的時候就該先通知韓劭廉。現在這個樣子,別說安小翠,連他都有隨時被滅口的危險。該怎麼說呢?

在黑衣女子開始不耐煩地以扣扳機藉以警告時,他忙道:

「是韓先生派我來的!」

女子眉間一皺。

「韓劭凜?」

「對,他……他說要確定一下,所、所以我……」

「你的意思是他會來?」

黑衣女子打斷他喝問。

「嗯……對!」

尹昊硬著頭皮說下去。

「他讓我跟着安小姐,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番話並沒有起多大作用,尹昊與安小翠接下來被丟進一間小倉庫。

「不管你的話是真是假,先在這乖乖待着吧。」

扶起被推攘摔倒的安小翠,尹昊看向女子:

「請問……你想對韓先生做什麼?」

一股強烈的不安浮現心頭,危機感高高懸掛起來。

黑衣女子再度格格笑起來。

「嘿嘿嘿嘿嘿……做什麼?」

她反問著,似在嘲笑他的問話,而後語鋒一轉,如利箭沉了下來。

「當然是讓他死!」

「什麼?」

尹昊一震,瞪大眼。

「難道……你就是那個要害韓先生的人?」

上次的爆炸事件后,他從韓劭廉那兒隱約得知因為生意場上的緣故,有不少人對韓劭凜懷恨在心,具體情況卻不是了解。

女子突然上前一步,甩了他一個耳光。

「哼!沒錯,派人刺殺他和在他車上裝炸彈的人都是我!第一次要不是你這個小鬼跑出來多管閑事,他早就沒命了。」

尹昊顧不上臉頰的疼痛。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殺人是犯法的!韓先生他……」

「閉嘴!」

女子尖銳的聲音止住了他。

「犯法?別笑死人了!對於那種殺人犯,我為什麼要跟他講法律?」

「你說什麼?」尹昊以為自己聽錯了,「韓先生怎麼會……」

女子走近前,揪住他的衣領,摘下了墨鏡,露出一雙被仇恨薰得通紅的眼眸。

尹昊渾身一顫。

這個是……這雙眼睛,彷彿在哪裏見過……

「他是個殺人犯!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女子一字一字地說道,目光好似要扎進他的心裏。

「他害死了我全家,法律卻沒有制裁他,像他這樣的惡魔……我只要報仇!只要他死!要他死——」

只要報仇!

要他死!

要他死——

像被某種魔音詛咒,尹昊定住動彈不得,女子通紅的眼彷彿要將他吞噬般鋪蓋而來,那一句句深惡痛絕的話語也在腦際縈繞不去,像是要勾起心底深處某些可怕的東西,令他整個身子都戰慄起來。

***

「你沒事吧?」

待被人推醒,尹昊才發覺昏暗的小倉庫里只剩下他和安小翠兩個人。

安小翠的特寫出現在他眼前,美麗的臉孔還有被毆打后的淤青。

「安小姐……」

他喃喃著,發覺手心都是冷汗。

確認他無恙,安小翠似鬆了口氣,繼而低聲道:

「謝謝你救了我,不過……不是那個人叫你來的吧?」

「啊?」

安小翠抬眼望他,過於犀利的目光令尹昊一陣心虛。

「那個人……絕對沒有這份良心,不論我和母親發生什麼事,死在什麼地方,他都會不聞不問,不!或者該說,他巴不得我們死!我們死了,他就痛快了!」

「安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尹昊不能苟同地道,「韓先生他怎麼可能……」

安小翠截過話,不屑地道:

「你上次不是到過我家嗎?都聽到他說什麼了,你以為像他那種人會管我們死活嗎?」

「這……」

尹昊一時語塞,心頭卻感到一陣艱澀。

沒錯,對於韓劭凜而言,好像什麼人都不重要,可是……他就是沒法把他想像成黑衣女子口中所說的那種人。

那雙眼睛,隱藏在冰霜下的深瞳,明明是那麼的寂寞……

「他根本就是個自私自利,心胸狹窄,只顧自己的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不論對誰都一樣!我的家也是因為他才破碎的,如果不是他,我媽也不會這麼痛苦……所有、所有都是他的緣故!」

安小翠繼續說着,眼瞳也因憤恨而透出淚光,說到後面漸漸只剩下無聲的啜泣。

倉庫里一片昏暗沉寂,尹昊沒有安慰她,也沒有答話。

過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

尹昊的聲音悶悶地響起。

「為什麼你們都把韓先生想成那樣?就算他表面再怎麼壞,他其實……其實是……」

安小翠像看怪物似的瞪着他。

說不下去,尹昊只覺得心裏像塞了什麼東西,柔軟的心彷彿觸到刀尖一樣疼痛起來。

那個人……不應該是那麼冷酷的啊……

***

韓家大廳。

緊窒的氣氛一觸即發。

「你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韓劭廉氣憤地一掌拍在韓劭凜面前的茶几上。

十分鐘前接到那個電話后,韓劭凜就一直保持着現在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連坐姿也沒變一下,看了就叫他火大!

「你不是當真不管他們吧?你不是說自己會處理所以不准我插手嗎?那現在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把小昊也卷進去?」

面對韓劭廉的質問,韓劭凜沒有吭聲,眼睛也沒往他身上瞟一眼,只是眉頭稍稍不耐煩地皺起。

吵死了。

他坐着不動,不代表他腦子不轉。

想不到戴氏留下的不是私生子,難怪查了那麼久都沒查到……原來是女兒……

也多虧她綁架那個女人,才給他揪到了線索。雖然不打算管那女人的死活,不過凡是不利於他的存在,都應該儘快斬草除根!

哪知在一切佈置得差不多的時候,居然給他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

他不記得有叫那個小鬼多管閑事,現在那小子被扯進去純粹自找。照理說,這個意外對他而言,並沒有多大阻礙。對那種自作聰明的小鬼,他向來懶得管,拿人質來威脅他,根本就是一大笑話,因為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可在乎的——至少在昨天之前是這樣沒錯。

但是,在聽到對方說那個小鬼也被監禁起來后,不知從身體的哪一處,竟然浮現一種類似怒氣的東西。沒等他弄清楚這焦慮從哪來,就被弟弟一陣炮轟。

排開弟弟的叫吼,他想起昨夜那個迷離的吻。太過突然,他想求證,但又不知道這麼做意義何在?更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在意一個小鬼的吻,難道……只為了那抹清水般的美好和安心嗎?

「喂!你聽進去沒有?你到底打算怎麼做!你說是你的家務事,但現在小昊被牽扯進去,我就不能不管!」

見他若有所思,韓劭廉氣得又是一連大吼。

他中午抽空從公司開車去接尹昊,卻一直等不到人,以為他是不是又回到了韓家,於是回來找,怎知卻接到這樣的消息。當然他不認為韓劭凜會讓尹昊做這樣的事,唯一的解釋就在尹昊身上。

在他連聲追吼下,韓劭凜總算是有了一些反應。他睇向他,不耐煩的態度似乎有了稍許轉變,但絕不是友好。

「不過是個小鬼而已,那麼關心做什麼?」

他忽然問道。

此話引來韓劭廉臉色一陣鐵青。

「你居然說這種話!人家和你有仇嗎?別忘了你的命還是他撿回來的!」

本來不打算和弟弟起爭執,但韓劭廉那全然保護者的樣子卻讓韓劭凜起了不快。

「我記得我已經還過了。」

「還?你拿什麼還他?!被你這種人面獸心的傢伙侵犯,小昊根本就虧……!」

突然剎住話頭,韓劭廉才驚覺自己一氣之下說漏了嘴。

韓劭凜沒有漏聽,黑眸立即危險地眯了起來,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直直射向他。

「你說什麼?」

糟糕……

韓劭廉不由得暗下對尹昊說抱歉。

不等他多想,韓劭凜從沙發上站起來,沒兩步就已經迫至身前。

「你剛才說什麼!」

夾雜着寒氣的命令語句從兩片薄唇中吐出,黑眸放射出箭簇般的威脅,與方才的冷然多了一份可怖——這是韓劭凜即將發怒的前兆,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看到這樣的他,韓劭廉的火氣也節節上升,索性一股腦地說出來:

「我說你侵犯了小昊!全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小昊才會變成那樣!所以我不得不讓他搬出去!你當然好了,什麼都不記得,一切都推到發燒神志不清上!被你那樣對待,小昊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抱怨,連你生病的時候都特地請假照顧你,結果你卻對他做出那種事!你難道一點內疚都沒有嗎?」

在弟弟強烈的指控下,韓劭凜的內心急劇地被一陣風暴所佔據。

關於那一天的記憶彷彿漿糊一樣粘稠不清,除了那抹虛幻的美好,他找不出絲毫清楚的片段。

……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居然,居然……是那個小子?!

「……你、你去哪裏?喂,等一下!」

兄長的突然轉身疾步離去,令還在訓話中的韓劭廉一愣,忙追出門,同時回頭叫上何秘書。

「快點!把車開出來!」

「是!」

幾秒鐘后,兩輛車子駛出韓家大門,蒼茫夜色中,如兩道閃電,朝碼頭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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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冰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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