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風雪夜,山上已經堆滿了雪,這時候就算有人也應該躲在被窩裏睡覺,卻是有一個人背着一物,踽踽走在雪沒及膝的山徑之上。

那人背着此物來到山坳旁的一間木屋之前,推開重重的木門,將背上的東西放了下來,為「他」揮開了厚厚的積雪,然後生起一團火來。

不一會兒爐灶中火光熒然,原本屋中冷氣颼颼,慢慢地變得溫暖起來。

「素心,你怎麼樣?」夏紅塵問著蜷曲在被窩裏的瘦削人兒。

兩年了。

夏紅塵猶記得那一幕,怵目驚心的一幕,即使他深經百戰,也沒有哪一場戰役比得上那幕情景。

當他推開花塢房門,滿眼的血,紅得刺目。沈素心倒在血泊之中,原本潔白如雪的白衣上是桃花點點。不是桃花……是他的血。

他的魂霎時飛走天外,腦中一片空白,片刻的驚愕之後,他立刻衝到沈素心身前,扶起了他。從沈素心腕上所流出的血,也濺紅了他的衣衫。

「你在做什麼?」夏紅塵分不清自己是忿怒還是痛苦,質問他的舉動。

沈素心已經只剩一口氣,意識不知飄到何處,悠悠忽忽中聽見有人在叫他,是誰?

「呵,是你。」沈素心的微笑好微弱,不,該說他只剩下微笑的力氣。「你來了?」他閉上眼睛,淚珠從眼角滲出來,落在血跡斑斑的衣襟上,他的血染了一身都是。

夏紅塵連忙撕下自己的衣擺,先疾點了他腕上的穴道,阻止他再流血。再流下去他會死的。

「你是這樣救人的嗎?拿自己一命換她一命?」

榻上全莫離雖然還未蘇醒,氣色卻是從灰敗轉為蒼白。她的雙腕同樣血跡斑斑,不過卻包紮得好好的。

「我用我的血換給她,只有這個法子……」

要不是沈素心只差一腳就去見閻羅王,夏紅塵真想打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你的腦袋是漿糊做的?她是一條命,你的命就不值錢?你知不知道你是沈家的單丁子,你要是死了,你教世伯世伯母怎麼辦?」饒是冷靜如夏紅塵,至此也要抓狂了。

「別罵了……」沈素心的眼淚像斷線珍珠,瀅瀅然落下。「你恨我……我更恨你……我說了……今生今世……但願世上沒有你夏紅塵……我要忘了你……夏紅塵……」

夏紅塵為他語氣中的纏綿痴迷所懾,一時忘了身在何處。

他恨他?他恨他什麼呢?是他搶了他的未婚妻,又始亂終棄,他都還沒跟他算帳呢,試問他有什麼資格恨他?

或許是命不該絕,沈素心大量失血之下居然還能撿回一條命,在他短暫的清醒后說了一句:「暾雪峰。」於是夏紅塵帶着他來到此地,一住就是兩年。

沈素心微微睜開眼睛,他雙頰深陷,瘦骨嶙峋,哪裏是當年玉樹臨風,眾人稱羨的翩翩佳公子?

「我還好。」他只說了這三個字,就喘個不停。

這兩年來,沈素心的起居坐卧全是由夏紅塵照料他。他輸血給全莫離后,元氣始終沒有恢復,整個人變成一具活骷髏,看看他現在連說個話都會不住喘氣,就知道他虛弱到什麼程度。

夏紅塵抱起沈素心讓他坐在火堆前,烤烤他冰冷的手腳,他還不敢太用力搓揉,上次因為他力氣沒有拿捏好,事後沈素心的手被他揉得青一塊紫一塊,好幾天才恢復呢。

「冷嗎?」

沈素心搖搖頭。

「夏大哥,夏大哥。」有人在敲門,是個女孩兒的聲音。

夏紅塵忙去開了門,風雪中奔進一個嬌小的人影,她一邊揮着雪一邊喳呼:

「哇!雪好大,幸好你們沒出去,否則我這趟不是白跑了?」

仔細一看,來人是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圓圓的臉蛋煞是可愛,有着山中居民特有的單純無邪笑容。

她喳喳呼呼的一進門就絮絮不停。

「銀鈴,你好好的不待在家中,跑出來做什麼?」

銀鈴的家就在離兩人所居住的木屋數十尺外的山岩邊,這裏也是銀鈴家的屋子,兩年前他們來到此地,巧遇打獵的銀鈴父女,銀鈴的父親見夏紅塵帶着僅存一息的沈素心來山中尋葯,大讚夏紅塵的義行,所以大力留下夏紅塵住在此屋,反正他們也用不了這麼多地方。夏紅塵也確實需要有個棲身之處好照顧沈素心,於是接受他的好意。匆匆歲月,竟然一住就住了兩年。

「我爹叫我把這隻山雞帶來給沈大哥補一補。」銀鈴放下竹籃,拿出已經煮好的雞肉湯。「哎呀!」銀鈴懊惱地一噘嘴:「都涼掉了啦,雞湯就是要趁熱喝才好啊。」

這麼大的風雪,東西哪能不冷?夏紅塵微微一笑:「多謝你啦,讓你辛苦,你一定燉了很久吧?」

「不會啦。」銀鈴走到爐邊,往火堆內添了幾根柴火,火勢登時旺了起來,才將陶鍋放到火上溫熱。「是沈大哥要吃的嘛,再辛苦我也要做。」火光映着她的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被火烤熱了,還是害羞?

夏紅塵嘴角一撇,這個小妮子,他們剛來時她還是個不解人事的小丫頭,現在居然也懂得談情道愛,只是她真懂得什麼是情嗎?

「銀鈴,謝謝你了。」坐在椅上的沈素心有氣無力地道。

銀鈴這次是真的臉紅了。「你不要這麼說嘛。燉個雞湯又不算什麼,只要你快點好起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沈素心要介面說話,突然一個氣息不順,大聲乾咳起來。

夏紅塵連忙過去輕拍他的背:「有沒有好一點?」

沈素心咳得嘔心挖肺,一時半刻還說下出話,一張瘦削得可怖的臉脹得通紅,眼中淚水瀅然。好半晌才說:「我……我沒事……」

夏紅塵還是不大放心,仔仔細細替沈素心把他身上蓋着的那張熊皮密實蓋好,只露出一顆頭顱。他手腳輕而快,一點都沒有讓病人感到半分不適。這樣服侍他,夏紅塵已經駕輕就熟了。

「風雪很大,你快些回去吧,別讓你爹擔心。」

銀鈴哪肯依。「才不呢,這雞湯是我熬了一個多時辰才弄好的,我要看着沈大哥全部喝完,我才回去。」

夏紅塵暗暗好笑,她帶來的這鍋雞湯,至少夠四個大男人喝,沈素心胃口又小,要喝到何年何月才喝得完?看情形這小妮子是想賴在這裏不走了。

火起湯沸,銀鈴嬌呼一聲:「好了。」熟門熟路的取了碗匙,舀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坐在沈素心身前,笑眯眯地道:「沈大哥,我喂你喝。這雞湯很好喝喔。」

沈素心從皮裘里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笑笑道:「我自己來就好,怎麼敢勞動你呢。」

要她真的喂他喝雞湯,她還有點害臊呢。他既這麼說,銀鈴就沒再堅持,將碗和湯匙交給了他。

沈素心喝了幾口,不住稱讚:「好喝,真好喝。」

銀鈴聽了心花怒放。

「沈大哥,你今天又去泡冷泉了嗎?」

暾雲峰上有一座終年涼冷如冰的泉水,沈素心為全莫離換血之後,一條命差點送掉,他要夏紅塵帶他來到這裏,就是因為暾雲峰的冷泉能夠助他培元補血。

「嗯。」多虧了夏紅塵終年不辭辛勞,每日帶他去冷泉泡泉水。

這冷泉冰凍徹骨,常人只能在泉中待一炷香的時間,就得趕快起身,否則就會全身凍結。沈素心失血之後,比常人更加虛弱,全賴夏紅塵以內力為他保住心脈,他才能活到今天。

「我真希望你快點好起來。」但是他如果好了,又怎麼會留在這座蠻荒空寂的山上?她不就見不着他了?那她還寧願他不要好起來罷了。

可是,可是……見他說幾句話就喘不過氣,他這般受苦,她心裏也不好受啊。哎呀!煩死人了。

「沈大哥,我唱首歌給你聽好嗎?正月綉朵梅花開,二月杏花點春台;三月桃花紅似火,四月薔薇架上開;五月梔子心兒黃,六月荷花滿池塘;七月菱角浮水面,八月風吹桂花香;九月菊花家家有,十月芙蓉賽牡丹;冬九臘月無花采,雪冷傲出梅花開。」

銀鈴的歌聲聲如其名,猶如一串響在風中的銀鈴,清脆婉轉,煞是動聽。

夏紅塵正在火邊烘著待用的柴枝,聽到銀鈴唱的這首兒歌,忽然勾起了一段兒時往事——

那年他九歲,他和父母一起到沈府來拜訪。兩個小孩子手牽手到了後院池塘邊的花亭玩耍。他還記得沈素心從小就很愛乾淨,他提議要玩捏泥巴,沈素心瞪着大眼睛,大聲說不要。好吧,不玩就不玩,於是他折了一枝桃花作劍,將父親前些日子教他的劍法練習比劃起來。

「正月綉朵梅花開,二月杏花點春台;三月桃花紅似火,四月薔薇架上開……」沈素心坐在亭中石椅上,石桌上擺了一大堆花兒草兒,他拿起這個聞聞,那個嗅嗅,口中唱着這首兒歌。

「素心,你在唱什麼?」夏紅塵劍也不練了,蹬上亭子石階,挨着他坐下。

「我娘教我的。」嗯,這花是仙花,可以救得重病的人。

沈伯母教的啊?他就知道沈伯母最溫柔了,哪像他娘親,連煎個蛋都不會,還常常和他爹比刀弄劍的。呃!是也不錯啦,至少娘不會一天到晚逼他念書,不像素心真可憐,聽說他已經把傷寒雜耍什麼的背完了,真是令人佩服啊。

「你再唱一遍好不好?」

「好啊。」沈素心又哼了一遍,問道:「紅塵,你最喜歡什麼花?」

「我啊?」夏紅塵楞楞的,素心很奇怪,每次問的問題都是他想都沒想過的。「嗯……蓮花,還有桂花。」

「為什麼?」

「因為蓮花有蓮子可以吃,沈伯母每次都會煮蓮子木耳龍眼湯給我喝;還有桂花千層糕,裏面的餡很好吃。」夏紅塵不假思索地回答。

想到這裏,他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沈伯母真是太厲害了,什麼都會做,他真希望一直住在素心家,就可以每天吃到好吃的東西了。

「你好貪吃喔!」沈素心少年老成的道:「多食為百病之源。你吃太多小心變成大胖子,跳也跳不動,你就不能練輕功,人家一追就追到你,因為你很胖,跑都跑不動……」

說者無心,聽的人可大動肝火。「你胡說!我爹說我最近又進步了,他說我將來會變成天下第一大劍客,如果我再繼續練下去,全武林的人都沒一個打得過我,我根本就不用跑。」

「你是天下第一大劍客,我就是天下第一大神醫。」意思是他才不信。

夏紅塵動了怒,他怎麼可以這樣笑他?「你才不是大神醫,你是大笨蛋。」一氣之下,伸手推了他一把。

夏紅塵雖然是個小孩,可是他自幼跟着父親習武,力氣比尋常小孩大得多,被他一推,沈素心一個坐不穩,整個人往後一跌,摔在地上,後腦狠狠地撞上石地。

沈素心先是一呆,後腦的劇痛此時大作,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娘!娘!」

夏紅塵嚇得人都呆了,直到沈素心驚天動地的哭聲驚動沈府上下,包括兩人的爹爹媽媽。最後的結果是夏紅塵被父親狠狠修理了三十記屁股。

「夏大哥,你在笑什麼?」銀鈴不知何時湊了過來。他在那裏一個人傻笑什麼呀?

「我……」夏紅塵收斂起嘴角的笑意。是嗎?他在笑嗎?

砰砰砰!忽然門上響聲大作。「有人在嗎?」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來?

「我去開門。」銀鈴打開大門。

門外站了幾個大漢,道:「姑娘,我們是來山上打老虎的,結果遇上風雪,見到這裏有燈火,不知道可不可以在這裏借住一宿?」

銀鈴熱心好客,笑道:「好啊。」人出門在外,總有一時不便,應該要互相幫襯嘛。但想到這裏現下已經不是她家,又道:「你得問問夏大哥,這是他家。」

眾人朝銀鈴手指之處望去,夏紅塵坐在火堆邊。這兩年他住在山中,和武林不相聞問,英發之氣收斂不少,再加上他穿着獸皮做的衣服,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山野村夫。

「好啊。天這麼冷,快進來屋裏暖和些。」夏紅塵淡淡地道。

從他們一進門夏紅塵就暗暗留上了心,這群人雙眼露出兇狠,面目不善,來到暾雲峰不知有何目的,他得警醒一點才是。總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待他們住了一宿自行離去就是了。

這群人也在悄悄打量,這屋裏除了一個小姑娘和這個青年之外,還有一個面色臘黃的病青年,看起來只是一戶尋常的山野人家。

「銀鈴,天晚了,你快回去吧。」夏紅塵催促她,不願讓她涉入危險當中,

銀鈴本來還想留下來多陪陪沈素心,可是現在來了這麼多人,她要說話也不方便。「好吧。」反正以後見面的時間還多著。

銀鈴走了之後,其中一人聞到灶上濃郁的清香,忍不住食指大動:「這位小哥,我們定了很久,肚子餓極了,你有什麼可以給我們吃的嗎?」

夏紅塵微笑道:「我有一些冷饅頭,大家先暫時充充饑吧。灶上有雞湯,你們可以先喝一碗擋擋寒。」

眾人肚子早就餓得咕嚕咕嚕叫,聽他這麼說,忙接過夏紅塵拿出來的碗,圍在灶邊,三兩下就把雞湯雞肉喝得見底。

沈素心忖道:要是被銀鈴看見她的雞湯被這群人吃掉,一定要懊惱死了。

夏紅塵從木籃子裏取出一盤饅頭,還有幾碟沒吃完的小菜,也是一下子就風掃落葉,清潔溜溜。

其中一個小眼睛的國字臉大漢舔嘴喳唇道:「多謝你的招待,還未請教你的姓名?」說話語氣江湖味十足。

夏紅塵微笑着道:「我姓夏,這是我弟弟。」把他的問題輕輕帶過。

「這位小哥看起來好像病得不輕啊。」大漢可不是關心,這兩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兄弟。

或許是人病了,瘦骨伶仃,這才看起來不像吧。

沈素心喉嚨發癢,咳了幾聲。夏紅塵忙關心:

「弟弟,你怎麼又犯咳了?叫你多穿幾件衣眼你就不聽。」過去為他蓋被拉衣,動作輕巧熟稔。

大漢一見放下了心,這個哥哥看來照顧弟弟時日不短,可能是他多疑了。

夏紅塵道:「你們自便啊,我先帶我弟弟進去休息。」扶著沈素心進內屋去。

四人定定看着夏紅塵二人進屋,才壓低聲音道:

「三師兄,你說碧血金蟬真的在這裏嗎?」

國字臉大漢低聲道:「我怎麼知道?師父這麼說,我們照辦就是了。」

屋內夏紅塵正專心聽着他們的交談,他耳力極佳,雖然他們有意壓低聲音,他們所說的一字一句還是清清楚楚鑽入他的耳中。

碧血金蟬,那是什麼東西?

有一人解了他的疑問:「三師兄,這碧血金蟬真的能夠讓人武功大進,增壽一甲子嗎?」

「我不知道。師父修練道術多年,他說碧血金蟬是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蟬,能夠肋人功力大增,他老人家現在練功練到最後一個階段,就是卡在內力不足,所以不能突破關卡,因此才要我們出來找碧血金蟬。上回我們去皇宮偷,結果慢了一步,不知道被哪個消息靈通的人給捷足先登;這次師父又看出碧血金蟬的仙氣在東南方,我看那人一定還不知道如何使用,這一回我們可不能再失手了。」

「我們要不要問一問這個姓夏的,這山上還有沒有別的人住?」

「他們都睡了,要問明天再問吧。」山裏的人真早睡啊,如果在山下,他現在還不知留連在哪一間勾欄妓院呢。

走了一整天,四人都累壞了,現下只想趕快躺下來休息。但聞窸窸窣窣的衣聲和走動聲,夏紅塵又聽到有一人道:

「這裏有幾張狼皮,你們要不要蓋?」

「拿來啊,冷死我了。」

「我看看這裏還有什麼。」

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沈素心在屋內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們竟招待了一群土匪進門。

忽然一聲驚呼:「這是什麼?」

夏紅塵甚奇,那人看見什麼了?

「你別在那裏吵好不好?」另一人喝道。

「不是,你們快起來。」那人顧不得會不會吵醒夏紅塵和沈素心,高興得竟有點語無倫次:「這個……這個……你們看像不像師父說的碧血金蟬?」

碧血金蟬?房內房外都是一驚。

三師兄搶過那人手中的東西,只看一眼他就確定了:「沒錯,是師父所說的碧血金蟬。怎麼會在這裏?」

沈素心和夏紅塵對望一眼,同時都想起來了。當年兩人到皇宮去取九支香,沈素心曾順手拿下一個蟬蛻,他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也沒想過把它丟掉,就一直擱在箱子裏。

屋外忽然沒了聲響,夏紅塵低聲對沈素心道:「你別動。」悄無聲息地從牆上取下烽火劍,掩到門邊。

突然門被推開,四人先後沖了進來。夏紅塵先發制人,烽火劍分別疾刺四人右臂,黑暗之中,四人都猝不及防,而夏紅塵的武功又實在太高,就算夏紅塵不是奇襲,他們也絕不是他的對手。但聽匡啷匡啷四聲,四人手中兵器先後落地。

「哎喲!」

「啊!」呼痛之聲此起彼落。

他們本來要殺人滅口,但是只怕他們作夢也沒想到,他們要殺的人正是名動江湖的天下第一劍客夏紅塵。

「你們也心太狠了。」動手搶東西不說,還要殺人滅口,他們無冤無仇素不相識,他們居然就要下此毒手?

要不是他機警,現下死的可能就是他和沈素心了。

「你——你是什麼人?」這種身手不會是普通人。三師兄扶著鮮血淋漓的右腕,自己掛了彩,總得要知道對頭是誰。

夏紅塵不答,從他懷中取出碧血金蟬:「我問你,這東西怎麼用?」

三師兄瞪着兩隻兇狠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太小了,凶起來實在不怎麼有氣勢,他惡狠狠地道:「不知道。」

夏紅塵看了他一眼,眼睛往其他三人看去,最右邊那人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就這個好了。烽火劍凌空一揮,最右邊那人一聲慘叫:「我的手,我的手……」痛死他了,鮮血汩汩流出。

「你說,這碧血金蟬怎麼用?」

「我——」他一遲疑問,烽火劍又在他右肩上劃了一劍。「媽呀!」

沈素心在一旁看得不禁發笑,這人身量長得很高大,膽子卻是小得可以。

「你再不說,下一劍就是割在你脖子上了。」夏紅塵恫嚇道。

「我說,我說。」那人嚇壞了:「你把碧血金蟬和崑山玉一道磨成粉,和雪山人蔘服下,就可以了,這是我師父說的。大俠,你……你別殺我。」

「去吧。」夏紅塵得到藥方,不再跟他們為難。

四人狼狽地逃出房外,夏紅塵跟着出來,三師兄恨恨地瞪着夏紅塵,撂下狠話:「姓夏的,你敢跟我樓觀派作對,你死定了!」忽然看見他手中染著血痕的烽火劍,驚愕不已:「你……你是天下第一劍客夏紅塵?」

這人見識倒是不差,夏紅塵不答,算是默認。

三師兄知道對上夏紅塵那是半點討不了好去,怒道:「姓夏的,你給我記住!我一定會來報仇!」

這種話夏紅塵聽得多了,不以為忤。四人踉踉蹌蹌奔出木屋,投入風雪之中。

沈素心扶著牆壁走出來,夏紅塵拿起他們從箱子裏翻出來的狼皮,拭去劍上的血跡。

「你得罪了他們,怎生是好?」

「得罪就得罪了。」夏紅塵全不在意,拿着剛奪回的碧血金蟬端詳道:「想不到這就是碧血金蟬,有了這個,你的病就有救了。我們得罪了這班小人,這裏可不能再住了。等天一亮,我們跟銀鈴和趙大叔告辭之後,就離開吧。」

離開?住了這麼久,沈素心已經把這間小木屋當作是自己的家。

「去哪兒?」

「湖州。」沈素心和夏紅塵的老家。

銀鈴一聽他們要走,眼淚當場嘩啦啦地流下來。

「沈大哥,你們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嗚嗚,她不要啦。

「對不起,銀鈴。」沈素心歉疚地撫著銀鈴的頭頂,這兩年他看着她從一個未解世事的小女孩變成情竇初開的少女,他是獨生子,除了夏紅塵這個青梅竹馬的玩伴之外,並沒有其他兄弟手足,在他心中,早已把銀鈴當作是他的妹妹。「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須要離開。」

樓觀派這群人鎩羽而去,一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們留在此地,會給趙大叔和銀鈴添麻煩的。

「我不管,你們不要走啦。」銀鈴撲進他的懷裏,嗚,那她以後還會有機會見到他們嗎?

趙大叔搖頭不已:「銀鈴快放手,沈大哥他們定是有要事才必須要離開,你別胡鬧了。」

夏紅塵向趙大叔一拱手:「趙叔,多謝你們這兩年的照顧,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再回來看你們。」

銀鈴抱着沈素心難依難捨,哭得臉都花了。

「銀鈴,謝謝你為我燉的雞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它的滋味。」

「沈大哥……」銀鈴哭得更大聲了。

再怎麼不舍,還是要分離。山徑上積雪猶深,夏紅塵讓沈素心坐在他做的竹椅上,背起竹椅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山去。

銀鈴用手圈著嘴,嗚咽喊道:「夏大哥,你要好好照顧沈大哥喔,別讓他又咳嗽了,記得多給他穿點衣裳。沈大哥,你要好好保重,記得要來看銀鈴喔。」嗚地一聲,掩面奔了進去。

趙大叔還站在門口朝他們揮手,沈素心心中忽然酸楚難禁,眼淚流了下來。

「紅塵,你說我們還能再見到趙大叔他們嗎?」

夏紅塵聽得他聲音帶着鼻音,想是對他們依戀不舍吧。

世事無常,誰能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呢?

「我們回家吧。」

是了,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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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名劍痴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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