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過了一會兒,顧上溯走了過來,手上拿着罐子,對着她說:「這是紅茶。」

「謝謝。」余歡兮接了過來。

「上一回你送了我,這一回換我送你吧。」顧上溯果斷地說完,便往外面的馬車走去。余歡兮一陣愣怔,沒想到他會說要送她,她連忙跟在他的身後,「上溯,不用了,你來回太麻煩了。」

顧上溯已經走到了馬車邊,掀開帘子示意她上去。

他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余歡兮不再拒絕,她吩咐自己的馬車先走,接着上了顧上溯的馬車。

夜晚的路上特別的安靜,只剩下馬車輪子發出的聲響,余歡兮覺得有些悶熱,掀起了帘子的一角,讓少許的涼風透了進來。

「熱?」

「只是有些悶熱。」余歡兮解釋說。

顧上溯伸手想將帘子整個拉起來,余歡兮連忙止住他的動作,手不小心摁在他的手上,她急着說:「別。」

顧上溯自然是知道她的顧慮,她怕別人看見他們同坐一輛馬車,又惹來閑言閑語,他想出聲安撫她,可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大掌上的柔軟小手。

余歡兮連忙收回了手,誇張地搖著頭,「我不熱,不用拉起帘子。」

顧上溯笑了一下,也放下了手。

兩人沉默地一路坐着,過了一會兒,馬車到了茶園,「我到了,謝謝你。」

「不用客氣。」顧上溯給了她一記溫和的笑容。

余歡兮笑着下了馬車,站在門口,她準備看着馬車離去,沒想到他卻不動,兩人相視一笑,顧上溯先開口,「你先進去吧。」

余歡兮點了一下頭,往茶園裏走,曼妙的身子漸漸地遠離了,顧上溯才開口,「走吧。」

「是,主子。」

顧上溯坐着,眼神格外的清晰,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大掌,想起她的小手擱在上面時的觸感,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即便知道爺爺、奶奶在打什麼主意,可顧上溯不否認,自己並不想遠離余歡兮,但這

不意味着他會打破自己的原則,成家立業。

他無法成家,家在他腦中的印象是……一片火海。

輕輕的嘆息從他的薄唇里逸出,他的理智要他離她遠一點,可沒有緣由的,他卻不想。

三日後,余歡兮傻傻地坐在位置上,聽完娘的話,她仍然沒有反應過來,「娘,你到底在說什麼?」

「呵呵。」余母開心得笑出聲,「你這孩子是開心傻了吧。」

「娘。」余歡兮只有困惑,「到底是怎麼回事?」

余母開心地從一個精緻的木盒裏拿出一隻玉手鐲,「這個呀,是顧府的老夫人給我們的,說是給未來的孫媳婦。」說着,余母就拿着手鐲往余歡兮的手上套。

余歡兮手一縮,一臉的緊張,「娘,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傻孩子,顧府派人說親了,你的婚事一直是爹娘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了,別害羞,躲什麼,這手鐲可是你的。」余母拉過余歡兮的手,要替她戴上。

「娘,等等。」余歡兮又躲開了,「可顧府怎麼突然會……」顧上溯也未說起過。

「你說說看,這顧府公子是不是對你很親近,人家之前跟你走得近,應該是要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如今你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余母興奮地說。

但……

「上溯……顧公子,他沒有向我提過啊。」余歡兮心中喜悅,可仍然有些擔心。

她對顧上溯一點也不排斥,甚至會有些害羞,那種嬌羞,是姑娘家對着有好感的男子才會有的,她對着別的男子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說你傻,你真的是傻,居然傻到這個地步,人家顧公子要是對你沒有意思,會讓他家裏人說親嗎?」余母捂著嘴笑得開心。

她的小女兒能覓得一個如意郎君不說,還相中了一個這麼好的對象,她哪能不開心,如今她就是在別人面前說話也有了底氣。

余歡兮最後的顧慮也沒有了,娘說的對,如果沒有他的授意,他家裏人怎麼可能會向她說親呢。

「這下想明白了?」余母再一次伸手拉住女兒的手,眼眶一熱,「為娘真的是為你開心。」

余母將玉鐲子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套進了余歡兮細白的皓腕。

余歡兮看着手腕上的鐲子,耳邊傳來娘的聲音,「你以後便搬回來吧,等顧上溯與你成親的事情傳了出去,那些流言蜚語自然會不攻自破。」

她低着頭,想着顧上溯,想着他們的相識,嘴邊的笑容格外的甜,「娘,我知道了,茶園的事情作好交代,我就會回去的。」

余母眉開眼笑,「好、好,娘知道了。」

一旁的秋景開心地說:「小姐,恭喜你。」

「我也得趕緊回去好好地準備準備,你的嫁衣首飾都得開始準備了。」余母難掩喜悅地說。

「知道了,娘。」余歡兮站起來送娘出去,嘴邊笑容溫柔。

余母停下腳步,轉頭看着余歡兮,眼裏有着淚光,抬手輕撫著余歡兮的臉,「娘走了。」

「嗯。」余歡兮笑笑地看着她,「路上小心。」

余母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地離開了,余歡兮站在門口目送著,一輛馬車快速地駛來,與余母的馬車擦肩而過。

余歡兮正要回去的時候,馬兒發出嘶鳴的聲音,她一轉頭,顧府的馬車停在門口,那輛馬車是顧上溯曾經載過她的那輛。

心跳越發的快速,余歡兮羞得快要抬不起頭,所以她沒有瞧見,下了馬車的顧上溯,臉上是一片冷意。

「余小姐。」冰冷的聲音毫無一點起伏。

他喊她什麼,余小姐?他不是一向喊她歡兮的嗎?余歡兮極緩地抬頭,望進了一雙冷酷的雙眼裏。

「余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是怎麼了?

「余小姐?」他微微提高聲音,語氣里多了不耐煩。

「好。」

余歡兮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睜著一雙驚訝的大眼睛,「你說什麼?」

「余小姐。」顧上溯眼裏沒有任何溫度,「很抱歉。」

余歡兮頭一陣暈眩,他們此刻坐在廳中,秋景和他的小廝小東在外面,他說有事情要跟她私下說,原來他要說的是這麼一回事。

「你說……」她乾澀地開口,「這婚事是顧老太爺和顧老夫人決定的,不是你的主意?」

「沒錯。」他點了點頭,「他們一直很操心我的婚事,見我與你走得這般近,以為我們……」接下來的話不須再說下去了。

余歡兮深吸一口氣,「那麼……」她勇敢地抬眸看着他,「你為何要跟我親近?」

顧上溯的眼裏有一瞬間的迷茫,但很快他又鎮定自若,「余小姐是一位好姑娘,我樂意與余小姐做好友。」

原來是這個意思,之前的一切是她誤解了,余歡兮扯了一下嘴角,笑得很是牽強,「那你今日來是為了……」

「這婚事,我希望當做沒提過。」顧上溯開門見山地說。

余歡兮想起娘剛才那興奮的模樣,這讓娘如何接受她的女兒二次被退婚呢,她苦笑了一下。

顧上溯動了惻隱之心,他緩緩地開口,「這事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早已決定終生不娶。」

太過震撼的話讓余歡兮睜大了眼睛看着他,「什麼?」

「不是不娶你,而是所有的女人我都不會娶的。」顧上溯不知這麼講,她的心裏會不會好受一點,但他有必要跟她講清楚,他不是故意要退婚。

他也是事後才知道,爺爺、奶奶居然趁他不備,私下訂下了這門婚事,他一知道便向爺爺、奶奶求證,難得生氣地要他們不要管他的事情,甩門離開了。

一離開顧府,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她,找她說個清楚。

余歡兮看着他堅定的目光,相信他不會騙她,但那又如何呢?爹與娘的失望、他人的竊竊私語,曾經經歷過的,如今要再一次地重溫,真是諷刺!

余歡兮緩緩地閉上眼睛,木然地想着這一切,她該慶幸的,她睜開眼,雙眼平靜如常,「顧公子。」她喊他顧公子,就如他喊她余小姐,一如初遇。

顧上溯下顎微微抽緊了一下,心頭有一陣不舍在蔓延。

「如今也不過是說親,還未下聘禮什麼的,也就算不上婚事。」余歡兮努力逼着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伸手按在手腕上,那原本冰涼的手鐲忽然變得炙熱。

「這玉鐲是信物。」她一個使力,將鐲子拿了下來,手腕因力道太大而隱隱作痛著,「現在完璧歸趙。」她手拿着鐲子,高高地舉在他的面前,一臉的清冷。

顧上溯慢一拍地接了過來,低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顧公子客氣了,該是我說謝才是。」起碼他不是拖了她好幾年,最後不娶她,也沒有轉身就娶了另一個女子,他們只是誤會一場而已。

顧上溯拿着手鐲的手一顫,差貼拿不住,他抬眸望着她,她說的是真心真意的話,而不是嘲諷,這樣他更難受了,「任何負面事情皆由來……」

一雙玉手朝上打住了他的話,余歡兮淡然地看着他,「不需要,顧公子請回吧。」她冷靜過了頭,他反而開始忐忑,「你……」

「顧公子,你還有事嗎?」她靜靜地看着他,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手握成了拳頭,緊緊地控制自己要吶喊的衝動。

他定定地看着她,精銳的目光此刻卻看不透她,他垂眸,輕聲道:「顧某告辭了。」「不送。」余歡兮平著聲音回答。

顧上溯看了她一眼,背過身離開了,走到門口時,秋景熱情地對他喊了一聲:「未來姑爺,慢走。」

顧上溯的心猛地一跳,臉色鐵青,一聲不吭地走了。

秋景疑惑地搔了搔腦袋,有些不明白,顧上溯的臉上一點貴為新郎官的喜色也沒有。

「小姐,未來姑爺好奇……」怪字含在秋景的嘴裏,怎麼也說不出來。

秋景一動也不動地看着前方,她家小姐筆直地站着,臉上沒有任何神情,一串一串透明如珍珠般的淚水,從小姐的眼眶裏掉落。

「小、小姐。」秋景慌得喊了起來,「這是怎麼了?」

心揪得好疼、好疼,余歡兮遲鈍地坐在椅子上,一臉的糾結,「秋景……」

「奴婢在。」秋景看得慌極了,「小姐你別哭,奴婢……」

「秋景。」余歡兮咬着唇,用力地咬着,「你去準備馬車,我們回余府。」

「咦?」秋景疑惑不已,「但小姐不是說要……」

「我跟他……我們都誤會了。」她閉了閉發熱的眼睛,「婚事不是他的本意。」

秋景先是不解,接着是大驚,「什麼!小姐,他、他退婚……」

秋景聲音越說越輕,臉色也跟着慘白。

「去準備馬車吧。」事不宜遲,她要儘快地和爹娘說清楚,免得二老丟臉。

秋景難過得紅了眼,「是,奴婢馬上去。」

一場歡喜一場憂,轉眼便世事無常,眼淚從余歡兮空洞的大眼裏一滴,滴地落下,她閉上雙目,不再去想這件事。

一個月之後。

顧上溯坐在酒樓中,剛談成一筆生意,他正喝着茶,等休憩一會兒之後再離開。

他坐在二樓,聽見樓下一陣吵雜,原來是兩位賣唱的姑娘進來了,樓下有錢的客官給了賞錢,讓她們唱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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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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