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扇香的香味極濃,他不可能沒聞到,而且他相信龍靜也會注意,至於紅花,紅花的味道較淡,要是和其他東西混雜在一塊,倒有可能被掩蓋過去,難道說,藥材行的夥計拿錯了藥材給他?

這些天他拿了好幾款磨成粉的藥材過去,夥計在放置時弄混了也不是不可能。

送走了大夫……屋子陷入沉默。

「小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好一會兒於觀貞才沉聲問。

「我……」望着還昏迷的龍靜,他眉頭緊鎖地將事情的經過說過一遞。

於觀貞頭痛地捧著額頭。「你……」

「他們不該傷到龍靜!」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殺人!」

「那些敗類留着做什麼,況且,他們是以殺人為生,我殺了他們,也算是為民除害!」

「那麼竇大少呢?」

「我沒要他的命,我只是砍去他的雙腳,等著把他押到大牢裏。」

於觀貞嘆口氣,知道兒子說的都有理,可是……「小秀,你可知道為何從小娘就管你特別嚴?」

金如秀垂眼不語。

「因為你行事容易衝動,就跟你爹年輕的時候一樣,我怕你犯下大錯,伯你犯下無法彌補的錯。」於觀貞輕撫着他的臉,以指揩去他臉上殘留的血漬。「記住娘今天說的話……定要記住,不管再惱再怒都要三思再行。」

「……娘,我知道了,我會記住。」

「二少,龍二夫人來了。」並成站在門外通報。

「請她進來。」金如秀吩咐著。

「待會好好跟你岳母解釋清楚,我先跟你爹還有你大哥商討郊外那些事要怎麼處理。」於觀貞說完,由著金秀外將她扶起。

「是。」

待眾人離去,金如秀趁奎更衣梳洗,之後落葉和巧瓶便在並成的引領之下,來到了他的寢房。

巧瓶一見到金如秀,便瑟縮在落葉的身後。

金如秀簡單地敘述過事情始末之後,便差巧瓶和並成先去熬藥,讓落葉留在房裏陪伴龍靜。

他想,龍靜要是醒來,瞧見母親一定會比較安心。

想一想,他決定走一趟藥材行,除了再替龍靜準備幾帖安胎藥,更是為了問清楚,到底是誰將紅花給加進他讓龍靜做燈油的藥材里。

來到藥材行,這一回夥計學聰明了……聽到腳步聲,馬上露出和氣的笑,然一對上金如秀惡鬼般的表情,夥計結實地打了個寒顫,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他。

「本少爺這幾日要的藥材是誰經手的?」他沉聲問。

「……是小的。」夥計嚇得快要尿褲子,要不是雙手按在桌面上,恐怕他早腿軟當場跪下。

「你為何在我要的藥材里加入紅花?」金如秀一把扯起他的衣襟。

「沒、沒,小的沒有!」

「確定沒有?」

「小的發誓,絕對沒有,況且紅花賣的機會很少,所以每年的進貨也不多,大多是花樓要的,那是防止花娘有孕的……」夥計趕忙解釋,像是想到什麼,「啊,不過幾日前有個眼生的男人來買過,約莫五錢的量。」

「他長什麼樣子?」金如秀垂眼付度。

男人,什麼樣的男人會用到紅花?

「他長得眉清目秀……」

金如秀凜目瞪着人。

「他他他……」夥計怎麼也想不出那人還有什麼特徵,此時,他瞥見有個人進了店門,趕忙喚著,「庄爺!二少,庄爺識得那個人,那天庄爺還跟他聊了幾句。」

金如秀回頭,來者是大風茶肆的老闆庄爺。

「怎麼,我一進門就找我,有什麼事?」庄爺長得虎背熊腰,乍看之下根本不像個茶肆老闆,若說是個山上樵夫還比較像些。

「庄爺,前些天你來這兒時有個男人買了紅花,你還跟他攀談了兒句,那個男人你可清楚對方來歷?」夥計趕忙問著。

庄爺微皺起眉,稍想了下。「你說的是入烽城的池正泰吧。」

「池正泰?」金如秀閉上眼思索,對這個名字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認識他是因為他在入烽城的王家藥行工作,他為人還挺滑溜的,很能聊,後來再去入烽城時,他已經離開藥行,聽他說是兩年前就來到崆峒城依親。」

金如秀愈聽愈是一頭霧水,認為就算追蹤這個人也沒什麼用。

他根本就不識得對方,對方又怎可能傷害龍靜。

「欽,如秀,你怎麼在這裏?」

金如秀回頭,瞧見衛天喜。「沒事,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追查不出紅花的來源,他只想回府先伴着龍靜。

「等等,我正好要找你。」

「找我?」

「你前些日子不是在問烏喙買賣的事嗎?我爹前陣子去了入烽城,在一家藥材行打聽出,有個人買了將近一斤的烏緣,幾乎是把店裏的烏喙全都買下。」衛天喜直盯着他。

「我爹剛剛回來,便要我來告訴你這件事,我本來抓完葯才要去你府上的。」

「他知不知道買貨的人是誰?」

「我爹說,那個人叫池正泰,畢竟烏喙買賣是要落名的。」

金如秀心頭一顫。這事也未免太過巧合,怎會都是同一個人?「庄爺,你能否告訴我那人長什麼樣子?」

「這要怎麼說呢,他的長相普通,也沒什麼特色,身高中等,握,對了……他的眼下這個地方有顆紅痣。」庄爺指着眼下極接近下眼臉之處。

金如秀心底一顫,腦袋裏浮現一個人——「糟了!」

「什麼事糟了?」衛天喜不解地問。

「天喜,你跟我走!」金如秀抓着她就往外跑。

完了,他剛剛出門時阿清在哪裏……那傢伙到底是跑去哪了?!

桃花源,寢房內,落葉坐在床畔,輕撫著龍靜蒼白的臉,突地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不禁回頭望去,瞧見是阿清正在關門。

落葉錯愕地起身,上前想要將門打開,卻發現門板像是從外頭被什麼東西綁住,她怎麼也拉不動。

不解之餘,她瞧見門縫不斷有煙霧滲入。

她疑惑地蹲下身,吸了口氣,便覺得喉頭灼熱,心知有異,連忙起身,用力地拍著門,張口喊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接着餘光瞥見就連窗戶縫隙也不斷地滲入煙霧,她左看右看,趕緊拉開衣櫥,將裏頭的衣物都給扯出來,拿去塞住任何縫隙,然而才塞好一窗一門,她便因為已經吸入太多煙霧而無力的跌坐在地。

她抬眼看着躺在床上的龍靜,死命地在地上爬行着,她無法喚醒她,只能想辦法爬上床,試圖搖晃她。

但,龍靜只是低吟了幾聲,沒睜開眼,落葉只好拿起被子將她整個包覆,再用身體緊緊地將她護住。

她回頭看着滿室的煙霧,淚水無助地滑落,張口不斷地輕喚:靜兒,我的女兒……

就在她快要昏厥之際,她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

「默,是誰把門給鏈上鏈子的?」巧瓶覺得奇怪。「默,這些小爐子怎麼還一直冒着煙?」

「巧瓶,退後。」察覺不對勁的並成沉聲說。下一刻,他已經瑞開門板,瞧見裏頭景象,他忙大聲喊著,「巧瓶,去找人過來!」

「是!」巧瓶將手上的葯隨便擱著,撩起裙擺狂奔著去討救兵。

金如秀站在寢房門前,面無表情,沒人讀得透他此刻的心思。

「二少,別靠太近,就怕那殘煙還有毒。」並成沉聲警告。

「烏嚎……」他啞聲輕喃。「天喜那裏診斷得如何?」

「衛姑娘說,龍二夫人的身上本來就有殘毒,如今是毒上加毒,狀況不妙,但已經派人去找衛大夫過來了。」

金如秀黑眸冷鶩得教人打從心底顫抖。

「龍靜呢?」

「衛姑娘說,幸好龍二夫人護着她,她才沒吸入太多毒氣,只是人現在還昏迷著。」並成嘆了口氣。

金如秀輕輕地點點頭……會兒突地掀唇哼笑了聲。

「二少?」

「高招啊,連我都敢訛。」金如秀回過身,吐出的語調邪詭可怕。「並成,你可知道訛我的下場是什麼?」

並成不解地看着他,根本搞不懂他這麼問的用意,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二少動了殺機。

「他死定了。」金如秀語氣森冷。

「二少,夫人說了,萬事要三思而後行。」並成難得正經地勸道,甚至打算只要他有任何奇怪動作,他會不計代價地擋下他。

「我想好了。」金如秀黑眸流動的光痕危險而兇殘。

「二少不如先去看看龍姑娘。」

「天喜在我很放心,況且待會衛伯父就到了,我不是大夫,待在那裏也沒什麼用,倒不如趁現在……清理門戶。」

阿清的身上有龍靜親手做的香囊,尋常人也許距離一遠就聞不到,但他可不。

金如秀嗅着氣味,緩步往外走,下了長廊,信步朝主屋的方向去。

並成不敢離他太遠,跟在兩步之後,只見他來到獸圈邊的涼亭。

他不解何謂清理門戶,難道二少懷疑金府裏頭有內奸?

阿清正蹲在涼亭旁摘花,金如秀緩步走近,勾笑喊著,「阿清。」

阿清抬眼,傻氣的笑掛在臉上。

「你在摘花?」

「嗯。」他用力地點着頭,那模樣看起來確實像極了天真的孩童。

「很好。」金如秀笑眯眼,靠近圈子的柵欄,朝裏頭發出獸吠聲。

幾隻豹子隨即飛奔而至,龐大的身軀拉長,前腳趴在柵欄上頭,不斷地呼應着「崑崙,過來。」他撫著崑崙的頭。

崑崙後腳一蹬,優雅地躍出柵欄外。

金如秀撫着它的頭,親了親它的頰。「今天大夥都在忙,肯定沒人給你餵食,所以,去吧!」

他一彈指,崑崙隨即撲向阿清。

阿清嚇得目瞪口呆,無法反應,人已經被巨大的豹子給撲倒在地,張開的大口往他肩上一咬,教他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二少!」並成急步走來。

金如秀掃開並成,如鬼魅般在阿清身旁走着,笑問:「阿清,疼嗎?」

阿清痛眯眼,不解地看向他。

「叫阿清你不回應,那麼,也許我應該叫你……」他頓了頓,收去笑容的俊臉在逆光之下異常懾人。「池正泰。」

阿清眼眸一縮,心口一窒。

「崑崙,餓了吧,千萬別客氣,這個人就當是我賞給你的,帶回窩裏,和你的家人一起品嘗,味道我是不敢保證,但姑且填填肚子吧。」話落,他轉身欲走,崑崙咬緊了阿清,狀似要將他叼起。

「金二少,饒命啊!」他終於發出求救聲。

金如秀略回頭,冷厲的表情彷彿看着一具屍體般淡漠。

「我為什麼要饒你?」

「我……」

「你怎麼有臉求我?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手時,你就該猜到你會有今天的下場,不是嗎?」說來他也真是糊塗了,竟然壓根沒防備他,將他留在府里,讓他自由來去,卻沒想到竟是留下了禍。

「你已經都知道了……」池正泰顫慄不止,視線飄移,不斷找著脫身之法。

「不,我知道的不夠完整,但我也沒興趣知道你是怎麼搭上龍家大房的,只要你敢傷害龍靜,我就會讓你承受加倍的痛,我不會那麼簡單地要你的命,而要你嘗到被撕裂被吞噬的痛楚。」

池正泰看着他半晌,咽了咽口水,「你要是殺了我,就沒人能在府尹里指證龍家大房所為了,只要你饒我一命,我保證我會在府尹大人面前吐實,絕對會還龍靜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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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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