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依舊是市立醫院,一個蓬頭垢面、腳踏人字拖的年輕女孩從走廊里飛奔而過。

值班的護士探頭看着,覺得這個場景似乎有些眼熟,是不是不久之前也有一個女孩這樣瘋瘋癲癲的衝進來?護士想了想,思忖著或許該給精神科打打電話。

唐小魚無視周圍人奇怪的目光,直衝進一間病房,闖進去之後先是扶著膝蓋喘了好一會兒的氣,然後才抬起頭來,喘吁吁的說:「廖、廖大叔,你怎麼又……」她一抬眼楞了楞。

「小魚,你怎麼來了?」

「怎麼、怎麼是你?」唐小魚驚愕的看着床上吊著手臂的塗銘。

「你是來找隊長的吧?」塗銘笑了笑,「他剛剛出去了,說是去買咖啡喝。」

「哦、哦。」唐小魚傻傻的點了點頭,然後就轉頭離開了病房。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唐小魚有些措手不及,雖然已經相處兩年,但廖遠康受傷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所以每次一聽見廖遠康受傷住院的消息她都會嚇得六神無主,再加上一路趕來,她累得大腦缺氧,思考能力也有些減退,在走廊的自動販賣機前見到廖遠康后,她愣了楞,說:「給我買瓶柳橙汁,好渴。」

廖遠康架著拐杖俯身按了個鍵,然後一瓶柳橙汁從另一個出口滾出來。

他彎腰,翹起了打着石帶的腳,唐小魚見狀,搶在他前面拿起了飲料,握在手裏轉了轉,眼珠在他受傷的右腿上看了看,「骨折了?」說着又打開瓶蓋喝了一口,試圖擺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來,可她卻不知道自己蓬頭垢面的樣子已經出賣了她自己。

廖遠康將拐杖支在腋下,單手托着裝有咖啡的紙杯,「嗯。」

唐小魚鬆了口氣,態度也就變得惡劣起來,「這種小事不要往家裏打電話好嗎?我這麼忙哪有工夫理你啊。」她說着就轉過身打算離開,可誰知剛走了幾步,身後就傳來了一聲巨響。

唐小魚一驚,回頭就看見廖遠康趴在地上,咖啡灑了一地,拐杖也被丟到一邊,她嚇了一大跳,趕忙跑過去拉他,「你搞什麼啊大叔,這樣都可以摔倒?」她把廖遠康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死命的將他拉了起來。

廖遠康敲著右腳,毫不客氣的倚在唐小魚身上,「我一夜沒闔眼,腦袋有點暈。」

唐小魚知道是因為執行任務的緣故,但她沒有再追問,因為問出任務的細節只會讓她心驚肉跳,反正廖遠康沒有受重傷,這就可以了。

她把廖遠康扶進了病房,然後虛脫般的跌坐在病床旁的沙發上,氣喘吁吁地說:「簡直跟一頭熊一樣重。」她吞了吞口水,開始後悔自己不該為了扶廖遠康而把那罐柳橙汁扔掉,現在真是渴得要死。

她平復了呼吸后,側過頭髮現廖遠康竟然睡著了,他呼吸均勻卻擰著濃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唐小魚無奈的嘆了口氣,真覺得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廖遠康什麼,現在才會有這樣的報應,她站起來在病房裏找到了毛巾,然後去附設的洗手間浸濕又抹了點香皂上去,最後拿了毛巾回來,捏起廖遠康病服上那塊被咖啡弄髒的部分拿毛巾用力的擦了擦,當咖啡漬淺了些后,她又洗去了毛巾上的肥皂沫拿回來繼續擦,直到咖啡漬全部擦掉才停止。

廖遠康睡得很沉,一直沒醒。

因為上次在醫院裏照顧他也有些熟門熟路了,所以唐小魚擰乾了毛巾后就暫時離開了醫院,準備回家拿些廖遠康的換洗衣服,也順便換掉了這身居家服。

她走以後沒幾分鐘,病房門就被打開了,吊著手臂的塗銘走了進來,他走到病床前,看了眼廖遠康,笑着說:「隊長,是我,小魚已經走了。」

「去哪兒了?」廖遠康倏地睜開了眼。

「別急,她應該是回去拿換洗衣服了吧。」

「嗯。」廖遠康舒了一口氣,又閉上了眼養神。

「隊長,你這又是何必呢?為了一個小女孩弄得自己滿身是傷。」

他就是想不通,隊長當刑警這麼多年,一向兇猛無比、戰無不勝,沒受過幾次傷,受的重傷更是屈指可數,上次差點瞎掉是個意外,但這一次就是故意了,當時雖然情況緊急,但隊長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可他卻在最後關頭自找麻煩,害得自己的腿受傷。

「你不懂。」廖遠康高深莫測的說。

「其實你也不懂吧?」塗銘不着他的道。

廖遠康不耐的睜開眼,「你不是受傷了嗎?滾回病房養傷去。」

「好了好了,這就滾,不過最近局裏催著要你的復職報告呢。」

「嗯,知道了。」廖遠康閉上眼,不再搭理他了。

塗銘離開之後,他也沒有睡着,腦子裏想着剛才唐小魚緊張兮兮的樣子,心頭有些暖意,不過他還是有些惴惴不安,有些擔心唐小魚不再來看他,不過很快他的疑慮就消了,唐小魚很快就帶着他的換洗衣服回來了,還帶了一顆大西瓜來。

廖遠康看着她手裏提着的西瓜,問,「我的啤酒呢?」她只帶了她喜歡的東西來。

唐小魚沒說話,將裝有他衣服的行李袋塞到病床下,接着她又把整顆西瓜放到床邊的柜子裏,收拾東西的過程中一直沒有和廖遠康說話。

廖遠康知道她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但又拉不下臉,正猶豫不決的時候,只見唐小魚把一個還不知道該塞到哪的東西丟到病床上,他神色一動,突然哀嚎出聲,「啊,我的腿!」說得還聲情並茂的蜷起了身子。

唐小魚被他叫得一驚,連忙放下手頭的東西湊過來,看着被子底下他有些顫抖的腿,也不敢亂動,「怎麼了?」

「你、你砸到我的腿了。」

「我就只是隨手一丟。砸得嚴重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啊?」

「你在報復我嗎?因為昨晚的事,你就要毀了我的腿嗎?」廖遠康痛苦的說。

「我哪有在報復你,你這老人家怎麼有這豐富的想像力,我就是不小心嘛。」唐小魚急道。

「不要叫醫生,我殘廢了,不是正好稱了你的心?」廖遠康撩起了被子翻過身,捂著腿不再搭理唐小魚,唐小魚被他罵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去找了醫生來,可廖遠康卻拒絕治療,背對着所有人吼道:「我沒事,都別碰我。」

雖然語氣嚴厲,但他的臉上卻是帶了一絲心虛,眼珠來回的轉,耳朵仔細的聽着他人的反應,後來醫生又勸了他幾句,但看他如此底氣十足,應該也不是太嚴重所以也就走了,病房裏安靜下來,唐小魚摸不著頭腦。

對於昨晚發生的事,她應該才是比較憤怒的那一方吧?可廖遠康吼得理直氣壯,令唐小魚也有些搖擺不定了,甚至產生了一絲心虛的情緒。

其實如果自己一開始不招惹他的話,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畢竟當初廖遠康一直都是好心幫助自己,但自己卻勾引他上床,還用照片威脅他給自己提供住處。

而前幾天他身體才剛轉好,自己就開始找房子,他知道了自然會不開心,現在他又受了傷,唐小魚照顧他也是理所應當,所以想來想去,唐小魚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有不對。

她在病房裏轉了幾圈,眼睛在他的後背上打轉。

唐小魚把小櫃里的西瓜拿出來,用水果刀一點點的將西瓜剖開,她拿起一半,又掏出包包里的勺子,繞到了病床的那邊,廖遠康看她過來,刷的閉上了眼。

唐小魚撇了撇嘴,用勺子柄戳了戳他,又把勺子插進西瓜里,接着將西瓜送到了他眼前,看見他因為嗅到了西瓜的味道而鼻翼翕動的時候,說:「喏,要不要吃西瓜?」問句沒有得到回答,她靜了靜,放下西瓜又去包包里翻騰了一下。

她又翻出了一個東西來,走到窗邊砰的一聲拉開了拉環,廖遠康的眼睛瞬間就睜開了。

唐小魚晃了晃啤酒,「那……要不要喝啤酒?」

在一方毫無理由的理直氣壯之下,另一方也就毫無理由的示弱了。

唐小魚似乎永遠都逃脫不了照顧廖遠康的命運,他的腿受了傷再度無法自理,於是她在忙着找工作和找房子的同時還要往醫院跑。

至於那晚發生的事,因為緊接着發生的突發事件再加上廖遠康的理直氣壯,唐小魚的火氣也莫名其妙的沒了,甚至覺得自己做的也不是全對,於是兩人的關係又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這次廖遠康傷得不重,所以恢復得很快。

準確的說,不是不重而是非常不重,雖然他對唐小魚說是骨折了,其實事實卻是軟組織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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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夜不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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