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瓊崖

38.瓊崖

「臣江西分省平章政事柯泰明叩謹奏:」

「臣治廣州諸路乃前朝冥頑之地,其民不循王化者幾多海內巨寇迭起,南天動蕩,謀逆者不絕於路。雖有義士敦睦天威而行保境安民之善舉。然終非朝廷經制,且有尾大難除之患。臣倍嘗反轉、憂思憂慮,彷徨終日。」

「然一患未去一患新生。時有海寇以巨州絕大洋,瓊州一路沮喪,更以前朝偽號做張目,抄掠潮汕、雷州,虜民三十萬,財物牛馬無算。」

「臣聞之五內具焚,親帥三萬軍東奔西走,雖屢敗海賊,復奪各州,然海路失利,瓊崖終不可望。」

「臣失地喪軍乃負陛下簡拔之意,自知不赦,已束手待天命,然江西之地國家之屬,不敢妄言蒙蔽,為掩面上疏,但請聖上施恩於下。臣帥廣南子民翹以盼,拜之再三。」

看着眼前剛剛謄寫好的奏章,剛剛從陝西肅政廉訪使轉任江西分省最高長官的柯泰明柯源道一臉的苦澀,上任伊始的雄心勃勃現在已經化作一腔的苦悶。

柯某人是漢兒出身,能做到現在的地位也是歷經千難萬苦的,憑的就是對蒙古主子的耿耿忠心,以及對同胞的冷酷無情。但是任他再怎麼小心謹慎,卻沒想自己如履薄冰的走到了現在,卻被一夥海賊逼到了絕路上。

「大人,這奏章還是不上的為好。」幕僚憂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的僱主。「眼下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大人這片簡章上去,怕是自絕生路啊。」

「這個本官知道。」柯源道站起來,背着手,走了兩步。「朝廷現在的重心是高郵張逆,是各路紅賊,江西分省這裏是鞭長莫及一時半會顧不上的。」

「既然大人知道,這裏是天高皇帝遠,還自尋煩惱幹什麼。」柯平章不說還好,一說身邊的幕僚就更加的搞不清楚柯某人的真實目的了,於是他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只要隔絕消息,想來只要熬過這一任,向朝中使些錢,不就是萬事大吉了嗎?」

「一則新建州乃是文宗龍潛之地,二來朝中現在宦爭不斷。」這兩個原因其實是相輔相成的,朝中的風波眼見得愈演愈烈了,善於走鋼絲的柯泰明可不願意此時被殃及了。「難保沒有別有用心的從中挑唆。」

歷經宦海沉浮的柯某人顯然有自己的一套手腕。「現在天下紛亂,失地並不為過,自己報上去左不過一個撤職待勘,倒是花些錢也就無事了,使得錢多說不定還有復起的機會。」

「若是被別人搶先報告了,那就是欺瞞聖主,大人就為人魚肉了。」幕僚恍然大悟,當然這也是說不定是一種吹捧的形式。「不過此事的關鍵在於朝中那個人!」

「正是。」柯源道慢慢的捻了捻鬍子,「不過也真是難啊,上面不分清個誰死誰活,咱們這些局外人也無從下手啊,所以本官也在擔心這摺子所託非人呢。」

「大人,這有何難。」幕僚自信滿滿的看着主子,他就是派這個用場的,否則柯某人又不是文盲的國族和色目人,要他這個清客幹什麼。

「計從何處?」平章大人一聽此言頓時兩眼放光。

「當從陛下身邊人着手。」一語驚醒夢中人,柯泰明撫掌大笑。

「來人,」平章大人當下招來信差。「立刻派人傳遞到大都,」看着差役下堂的背影,柯某人突然把他召了回來。「且慢,你過來,本官還有一言交代。」

柯泰明惡狠狠的盯着差役,「現在四海不靖,一定要保證安全的送遞,慢一些沒有關係,這個道理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了,一日三十里,當以本章安危為第一。」小吏也是見多識廣,一聽就明白自家大人這是在打時間差。

「很好。看賞。」看着信使再次退出的背影,柯某人陰陰一笑。「蔭人啊,」他呼喚著身邊的幕僚。「等一下,我會讓信兒跟着你去一趟大都,錢不用擔心,但是我拍信兒年幼看不清形式,所以一切就拜託了。」

「屬下明白。」幕僚點點頭,「請大人放心,蔭人一定保證大公子的安全。」說到這,他低下頭補充了一句。「信使到達大都之時,此事肯定已經風平浪靜了。」

「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

「萬歲、萬勝!」

當一個漢奸為自己的命運忐忑不安的時候,從北至琉球南到真州,東到細蘭西止雙島,成千上萬的岱洲百姓正沉浸在第一次恢復故土的喜悅中。

七十多年了,曾經的屈辱化作無形的動力,鞭策著流亡的軍民們同心協力為着一個目標而努力。而今,這第一步終於成功的邁了出去,怎麼能不讓這些曾經以為自己是上天棄民的宋人余脈感到雀躍萬分呢。

「萬歲、萬勝!」

無論是老功民、新功民還是剛剛進入岱洲的新流民們,只要是聽獲喜訊的一個個湧上街頭,不管相識的,還是不相識的,一個個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隨即禮花被射上了天空,漫天飛舞的紙屑猶如雪花般洋洋洒洒。

民眾們天真的以為他們曾經失去的,馬上就可以收回了,但卻絲毫不曉得,回家的路還是那麼遙不可及。

「樞密院這次可是給了咱們一個大大的難堪。」站在正陽門上招手向遊行民眾致意的吏部尚書左明庚看着一旁得意洋洋的王副相,低頭向身邊的禮部尚書馬言寅撇著嘴。

「是啊,尚言兄,有人迫不及待了。」馬某人一向低調,但是此刻如此明顯的做派,顯然也是考慮到新一屆的政事堂就要選舉了。「何相公,這次託病,怕也是給這件事鬧得。」

「人家可是民意在手啊。」這次調整,顯然內閣是要空出幾個位子的,作為六部之的吏部尚書,左某人的地位尷尬,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此刻他的也是一腦門的官司。「夢准兄且看吧,武夫與商賈勾連,國事自此多艱。」

「不過在下得到的消息,怕是某人的春秋大夢是白做了。」馬言寅也知道自己的資歷尚淺,言及政事堂是不現實的,他窺視的目標是戶部,若是兩任大司農做下來,想必參政輪不上那麼天官總該可以指望的。

准兄在國是會有人?」左尚書心中一動,顯然馬某人與其一貫不符的衝動,讓他聞到一絲不妥。「還請賜教一二。」

「尚言兄莫開玩笑,你我同殿為臣,雖無深交,但也算得上休戚相關。」馬尚書看到王參政向自己這邊瞥了一眼,於是明白的拉着左尚書走到了城門樓的一隅。「若是讓一些口口聲聲大國師遺言的無良之輩上了台的話,這祖宗成法和四權分治也就真的危險了。」

「夢准兄,咱們談的不是這次大選嗎?怎麼又扯上了大國師的遺言和聖人道統了。」左明庚揣著明白裝糊塗,是的,在岱洲,大國師一直是各色人等共同的代言人,是共和年以及議政會的開創者,因此是個忌諱,是不能攻擊的。

「尚言兄說的是,咱們就事論事。」馬尚書明白,自己和左明庚情淺言深,此類的交談已經出了底線,所以他立刻回到了正題。「據說國是會和何相公談妥了,這次兩位相公手拉手一起下台。」

「那夢准兄的意思是?」左尚書皺着眉頭,對於馬某人所代表的勢力,暗暗驚心,但是由於不知道對方的所求,他只得與其虛與委蛇。

「以尚言兄的資歷,這次想必參政是逃不脫的。」馬尚書拋出誘餌了,但是一個參政需要什麼回報呢?

左明庚慢慢的閉上了眼,這是莫大的誘惑啊,真是莫大的壓力啊,聽着耳邊猶自響起的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左某人慢慢的沉下心來。「夢准兄能做主嗎?一個參政,好大的餅啊,想要左某出什麼價錢呢。」

「一句話,」馬尚書自然是別人許了他的,所以才能有如此的底氣。「請左大人當選之後,永遠站在執政這邊!」

左尚書猛的睜開了眼睛,這才是**裸的紊亂綱紀呢,要知道參政就是制約執政的,現在居然要讓參政變成啞巴,這個人或者說這幫人野心實在是太大了。

「若是本官答應了,事後又反悔了,馬大人又能奈我何?」已經**裸的談及了利害,左明庚也換上了一副面孔。

「這個請尚言兄放心,我們能讓你上,也能讓你和王延森一樣。」好大的口氣,這算圖窮匕見了嘛?

「茲事體大,夢准兄還要容我三思。」隨着馬尚書的再次改口,左某人也緩了下來。

「也好,不過還請尚言兄抓緊了,我們這邊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這個本官明白的很,就毋庸馬尚書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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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宋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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