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喬振羽本來就是個公認的花花公子，他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身邊總是圍繞着各種各樣的美女。

撇開那完美的容貌、驚人的財富不說，他的細心體貼跟出自真心的呵護，是令所有女性都深深着迷的地方。

他一直悠遊在眾美女中間，他享受着追求的過程、戀愛的新鮮感，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抓住他的心，成為他的「唯一」。

「我看這回喬總可能是認真的哦！」

在總經理辦公室外不小心聽到裏面幾個秘書小姐在嚼舌根，周靜竹忍不住停步。

「是呀！我從來沒有看過他跟任何一個女生來往超過三個月，這個雪麗小姐可真特別。」

「哇！討厭！我不想看到喬總結婚啦！讓人家保有一點點幻想好不好？」

「你少痴心妄想了！喬總會看上你？」

「啊……想一想而已嘛！別說你沒想過！」理直氣壯的反擊，換來的是另外兩人心虛的默認。

「可是這回搞不好喬總真的談戀愛了。」

「那以前那些都不是戀愛喔？」

「差得遠呢！你跟在喬總身邊這麼久還不知道嗎？他就是那種天生會對女孩子好、討女生開心的男人，把所有女人都迷倒了，可是對他而言，那只是反射動作而已。」

「呼……真是罪孽啊……」

「這種男人就是所謂的女性殺手呵！」

「我倒是很想看他認認真真談一次戀愛、摔一次跟斗，他實在太過順遂了！」

「嘻嘻……這回的雪麗小姐很有潛力喔！」

裏面的談話已經結束了，周靜竹卻還獃獃的站在外面。

是嗎？他談戀愛了？這回是認真的？

曾想過這個可能，可是那對減輕現在所感覺到的衝擊跟疼痛毫無幫助，真正面對這件事情的時候，她還是只能呆站着，毫無抵抗能力……

「你在這裏做什麼？開會了！」

背後傳來的聲音嚇了周靜竹一跳，轉回身，對上喬振羽，她措手不及，狼狽寫在臉上。

他還沒見過她這麼慌亂的模樣吶！

永遠嚴肅冷漠的周靜竹，那天晚上他看過她的另外一面，他懷疑到底在她堅若頑石的防備底下，還有多少面目是他不知道的。

不過，不能否認自從那晚之後，他就變得怪怪的，每次看見她，他都會想起那個吻……她的唇……她甜蜜的微笑……

腦袋很錯亂，事實上，這幾個月以來，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最大的改變就是他失去了到處拈花惹草的興趣，目前還有聯絡的紅粉知己，就只剩下雪麗一個了。

「對不起，我現在就過去開會。」她又恢復那個機械人般的周靜竹了。

他點點頭，也甩開亂七八糟的思緒。

「走吧！詠德事務所的樊先生正等着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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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才開一半，一通電話的闖入就打斷了三人的談話。

「雪麗嗎？」喬振羽一聽到是她打來的，立刻眉開眼笑，還對兩人作出抱歉的手勢，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里講電話。

這個女人果然很特別……

秘書們的談話一一在腦中重播，如今，她親眼證實了……

他真的找到一個想要固定下來的伴侶了嗎？這一天終於到了嗎？那她怎麼辦？這些年、這些日子以來，她所付出的感情怎麼辦？

她的心好像被扭緊了，狠狠的發着疼，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她低着頭，要緊緊咬着唇，才能夠忍住那疼。

「周小姐，你還好吧？」一個溫柔敦厚的男人用擔憂的眼神看她。

是不是人在受傷的時候都特別脆弱？總之，樊德風的關心在她眼裏，好像是溺水人眼中的稻草……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要再痛苦了！不要再這麼痛苦了……

她聽到自己靈魂深處發出的吶喊，她聽從了那個吶喊。

「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對一個陌生人坦承自己的秘密，不是周靜竹平日的行為，可是今天的她真的有種豁出去的感覺。

這個男人可以幫她解脫這一切嗎？他有一雙宛如大河般能夠容蓄萬物的溫和眼睛，她直覺的想要依靠，並且相信那樣溫柔的眼睛。

「樊先生，跟我交往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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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振羽為了跟國外的客戶談一件合作案，而留在公司加班。

本來應該半個小時結束的視訊會議，因為兩個人已經從合作關係變成了好朋友，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就變成天南地北的聊天，結束對話還是在兩個人都覺得飢腸轆轆的時候。

「下次再聊吧！台灣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

「OK！」

喬振羽簡單收拾了一下，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外面是一片安靜，員工都下班了。

不奇怪，畢竟時間已經很晚了。

他很餓、也很累，照理說他應該找個餐廳吃飯，或是回家洗澡睡覺，可是在離開公司之前，他很自然而然的走到另一邊的辦公室。

以前公司狀況不好的時候，他常常加班，還有一個人也跟他一樣。不管再晚，他走出辦公室，看到她辦公室的燈總是亮的。

他像個渴望溫暖的人走進那唯一的光源。

雖然那個女人總是不給人好臉色，澆人冷水更是她的強項，可是跟她聊天卻讓他很安心。

也許是因為她是永遠不會對他說謊的人，她永遠把所有可能最糟的情況提前告訴他，聽完以後，他反而輕鬆，因為……不可能更糟了吧！？

哈！這可能也是一種另類的震撼教育吧！總之，今夜，當他走向她的辦公室的時候，他訝異的停步。

她的辦公室是暗的！她下班了？不可思議！

不！也不是說她不能下班！現在下班才是正常的，只是他太習慣每次回頭都有她在身後……

所以現在的他只能愣愣的看着黑暗的辦公室，心裏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所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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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喬振羽一反常態，一早就到周靜竹的辦公室。

「早！」

埋首在電腦螢幕前的女人抬頭看了他一眼。

「早。」

他拉開她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笑咪咪的看着她。

周靜竹皺眉，因為他的笑太奇怪。

等了五秒鐘，他沒有開口，她忍不住問：「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麻煩就麻煩在這裏！喬振羽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沒有什麼事情。只是想來看看她？這種說法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了，又怎麼說的出口？

「沒有。呵……昨天我下班的時候你已經走了，讓我覺得有點奇怪。當然不是說你不能準時下班啦！只是怪怪的。」

她平靜的直視他，並沒有迴避他的問題。

「昨天我有約會，我答應男朋友煮菜給他吃。」

他眼睛好像要突出來似的瞪着她，有幾秒鐘，腦袋失去運作的能力。

「男、男朋友？」

「是的。」她把視線轉回電腦螢幕，似乎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

「什麼男朋友？你交男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他越說聲調越提高，到最後簡直是用吼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激動，腦子裏好像有顆炸彈炸開了。

她白他一眼。「我交男朋友關你什麼事？」

高明！一句話而已便澆醒了他，堵住他接下來想講的任何話。

是……是不關他的事……

可是他幹嘛覺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尤其她剛剛說什麼？她煮菜給那個人吃？

該死！她跟那個男人在一起是什麼模樣？她也會罵他嗎？還是像個小女人一樣溫柔甜美，就跟喝醉時候的她一樣？

不！怎麼可以有別的男人看過她喝醉的樣子！？那簡直是……簡直是……

他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

「那個男的是誰？」

她眯起眼，不悅的看他。

喬振羽這才發現自己的口氣太沖，他咳了聲，努力掩飾那快要爆炸的情緒。

「我是說，帶他來跟我們認識一下嘛！」

他以為她會拒絕，可是，她只是無所謂的點點頭。

「星期五的公司酒會，我會跟他一起出席。」

「是嗎？那太好了！」他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咬牙切齒。

深吸了一口氣，他努力裝出笑容。

「我會很期待見到你的『男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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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振羽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熱情的天性讓他在任何公開場合都如魚得水，跟每個人都很有話聊，更何況，現在他是公司的負責人，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會讓自己在自家的公司酒會上，感到緊張不安。

可是他現在眼睛卻一直往門口瞄，那雙穿着意大利訂製皮鞋的腳，也頻頻在地上變換位置。

「振羽，你有沒有聽人家講話嘛？」

雪麗不滿的嘟囔讓他稍稍回神。

「抱歉……」他苦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心神不寧。

不！其實他知道為什麼，他……在等一個人！

想看看周靜竹的男朋友是怎樣的人，純粹只是出於好奇心，沒有別的。

然後，他看見了──

嬌小的身影伴隨着一個高大的男子，看清楚那個男人是誰以後，他差點被剛喝下去的酒給嗆到。

「樊德風……竟然是他！」

「振羽，你說什麼？」

「沒、沒事。」他擠出微笑，安撫身旁的女伴。

然而，他的笑容立刻消失，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那對男女。

她今天還是穿着一襲改良的旗袍，還是一樣包得緊緊的，可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全身包得那麼緊，卻還是性感得不可思議。

她的男伴比她高很多，所以她得仰起頭來跟他講話。他們不知道講了什麼，只見她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她唇瓣才剛剛勾起，他的胸口便遭到重擊……

「嗨！喬先生。」

樊德風挽著周靜竹的手向喬振羽走來。

參加的是他們公司的酒會，當然要先跟主人打招呼，更何況，喬振羽還是他們的大客戶。

ㄟ？是他看錯了嗎？喬先生怎麼好像正狠狠的瞪他？不可能吧！他是他見過最親切和善的人了。

樊德風很快把這種奇怪的感覺當成是燈光太暗，他看錯。

周靜竹看到喬振羽跟他身邊的雪麗，一如以往，他們站在一起還真是登對呵！

她眼神一黯，自然而然沉下臉……

她剛剛的笑容呢？為什麼對樊德風就可以笑得那樣開心，在他面前就又回復冷冰冰的模樣？

胸口像是被沉甸甸的東西給堵住，喬振羽覺得好像某種只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奪走，失落跟被背叛的感覺，讓他不快極了。

「你們什麼時候變成男女朋友的？」他的話聽起來不像閑聊，反而像是質問。

樊德風的神經粗得可以，自然沒有什麼感覺，還很開心的笑着說：「沒多久，就上次到你們公司開會那次以後才開始的。呵呵……說起來還真是很奇妙的緣分呢！」

喬振羽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好笑。

「是啊……」他澀澀的說道。「誰想得到呢？」

「說得對極了！哈哈……我記得第一次對她的印象可說不上好，可是真的相處以後，才知道其實她沒有那麼嚴肅。」

沒有嗎！？喬振羽瞪大眼睛，然而樊德風還兀自得意洋洋的讚美自己的女朋友。

「不只這樣，她真的很細心又很溫柔。我這麼粗枝大葉的人能夠有她在身邊，真是太幸福了，對了，她還煮的一手好菜喔！好吃以外，她還告訴我裏面有什麼營養素、有多少卡路里，我覺得她真的是太厲害了！這些數字都那麼清楚。」

喬振羽不自覺的捏緊了拳。從胃部竄上來的酸酸苦苦的東西是什麼？他怎麼會有一種想打人的感覺？她有多少面貌是他不曾看過的？她會煮菜？她溫柔？

曾經，他還以為自己是最貼近她的人；曾經，他還為那微妙的獨佔而沾沾自喜，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些被奪走了之後，會讓他這麼憤怒……

他好像突然了解到某件很重要的事情……

周靜竹覺得頭好痛，她不想再看到喬振羽跟雪麗在一起的樣子。

她拉拉樊德風的袖子。「我想去喝杯飲料，口好渴。」

「喔？好。」女朋友說話了，雖然他聊的正起勁，還是決定以女生的需要為優先。

「等等！她不能喝有酒精的飲料！」

喬振羽衝動的開口之後，才發覺自己的發言實在莫名其妙。

面對三人疑惑的眼神，他只能尷尬的扯動嘴角。

周靜竹跟樊德風走後，他覺得身上的力氣幾乎要流光了。

「振羽，你今天怎麼了？」雪麗抱怨。「好奇怪。」

真的嗎？他真的怪到連沒什麼大腦的雪麗都感覺到了嗎？那他的「問題」可能比他想像的還要大多了！

揉揉疼痛的太陽穴，他對雪麗說：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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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喬振羽又比平常早到公司，這已經是這個月以來的第二次了，原因竟然都是為了同一個人。

他在辦公室里不停的走來走去，不時張望對面辦公室的人來了沒有。

自己近來的行為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那天他突然間跟雪麗分手，突然間覺得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浪費時間。

他付出了一筆可觀的分手費，可是那些錢花得一點也不心疼。

然而，跟雪麗分手並不能解決他所有的問題，他還是感到莫名的煩躁。追根究底，這些現象好像都是從知道「某人」交了男朋友之後開始的……

八點整，「某人」準時走進辦公室，他立刻跳起來，跟着走了進去。

「早──」

他一看到她，臉上的笑不見了。

今天她竟然沒有穿任何黑色、深色、暗色的套裝，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小洋裝，真是……真是該死的好看極了！

「你今天……很不一樣……ㄜ……很漂亮！」

「謝謝。」她淡淡的說。「我晚上有約會，又怕來不及回家換衣服。」

他感覺好像被踹了一腳。她的美麗、她的改變，原來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是嗎？」他乾笑。「原來這樣……」

「有什麼事嗎？」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咳……」他這輩子還真的很少遇到這種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時候。「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你對樊德風這個人了解多少。」

「什麼意思？」

「我去調查過他，發現他雖然外表看起來忠厚老實，其實交往過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而且每一個的時間都不長，表示他對感情的態度太過隨便。總之，我想說的是，你最好再考慮考慮跟這個人交往的這件事情。」

「你調查過他？」她的眼睛危險地眯起。

「呃……對。」

「你幹嘛做這種事！？」

「我……」對！他也想問自己這個問題。「我只是關心你。我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你說交了個男朋友，我怕你碰到壞男人，怕你被騙。你不覺得奇怪嗎？他會喜歡上你……」

她的好是要花時間才看得出來的，剛認識她的人只會看到她高傲冷漠的模樣。他的意思是這樣，可是看到她的臉色，他就知道完蛋了，他講錯話了！

周靜竹鐵青著臉，咬牙說：

「那我還真謝謝您這麼關心我，不過，不用您費心了，我還不至於像您想像中的那麼差，像我這種女人也有男人會欣賞。話說回來，我實在看不出來您有任何立場批評他，您的情史比起任何人都不會遜色，不是嗎？」

他完全無法反駁，只能煩躁的為自己辯駁：「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把你交給那種男人！」

說出來之後，他才發現這是他的真心話。

原來答案那麼明顯，他不想把她交給那種男人，正確來說應該是──他不想把她交給「任何」男人！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他什麼時候對她產生這種感情的？

也許它一直存在，當她一臉正氣凜然出現在他的宿舍罵他的時候、當她用憤怒的眼神瞪他的時候、當他後來發現她其實是個嘴硬心軟的人的時候……

他想要獨佔她，因此，發現那獨佔權被奪走以後，才會這麼無法接受。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給他這種感受……

周靜竹擰著眉心。他說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什麼叫做不想把她交給那種男人？他有什麼立場說這種話？

心裏隱隱的生出一點點期待，但隨即被她用力壓下去。

不行！她不能再被他無心的話語所影響。

「我們的談話沒有意義，請你離開，我要開始工作了。」

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無恥的站在人家辦公室里發獃的男人，她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不！等等！」他如夢初醒。「我有話要說，這很重要！」

「什麼事？」

「我……我喜歡你！對！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