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ㄜ……靜竹，你有在聽嗎？」

她的思緒被拉回到現實，看着餐桌對面的樊德風，一陣心虛。

她不應該還想着那個混蛋，不應該被他的「喜歡」宣言給搞得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對不起，你剛剛說到哪了？」

樊德風是個直腸子的人，說他遲鈍也好，他不會去計較她的失神。

他接下去說：「我說到我們大學的時候啊……那時候的阿婕跟我還有阿諺，我們三個是最好的麻吉……」

阿婕如何如何……他們又如何如何……

周靜竹沒有撐過幾秒鐘，就又開始神遊了。不能怪她，因為樊德風的話題百分之八十都跟阿婕有關。交往（如果他們算交往的話）這些日子以來，她對陸詠婕的了解還比對他來的多。

他們是大學同學，又一起創業，彼此生活重疊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周靜竹總覺得他們根本是不可分割的，那緊密的連繫，就連名為「女朋友」的她也無法介入。

好……好羨慕他們呵！像她跟「他」也是同學，也是一同工作，可是，他們不是朋友，從來就不是朋友。

然後，他突然說那些話……

什麼叫作「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你的？認識幾年了啊？他怎麼可能突然發現他喜歡上她。

一個交往過無數女子的花花公子，一個前一陣子才傳出要定下來的緋聞的男人，有什麼立場跟她講這種話！？

「靜竹，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怎……怎麼了？」

不能怪樊德風為什麼突然講話變得小心翼翼，因為他對面的女子的眉頭突然擰緊，臉蛋兒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眼睛還透出殺人的目光，看來實在嚇人。

「對不起。」周靜竹真的覺得很抱歉。「今天公司發生了一些事情，我一直惦記着。今天我的狀況實在不太好，我想，我還是先回家好了。」

「是嗎？嗯，沒問題，你想回家的話，我送你回去。」

「謝謝你。」

樊德風實在是個好人，敦厚體貼是他的特點，她真希望自己能夠擺脫對喬振羽的迷戀，專心的跟他交往。

只可惜她做不到，跟他在一起，她還是不斷的會想起喬振羽。

他該死的那段宣言只有讓事情更糟……

晚餐結束，時間還早的很，這對「情侶」卻對分離沒有一點覺得可惜，樊德風將她送到她家門口。

「那就這樣了，下次再約時間？」

「嗯。」

這時候好像應該做些什麼，樊德風是男人，當然由他主動。

他低下頭，周靜竹在他想要親吻她的時候下意識的別開臉，他感覺到她的拒絕，愣了一下，可是沒有太計較，紳士的退開了。

「那我再打電話給你。」

「OK，Bye！」她虛弱的擠出笑容。

目送樊德風的車子離開，周靜竹忍不住嘆息。

恐怕撐不下去了，連她這種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人都可以感覺得到，他們兩個人都不專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沒有濃烈熱戀的感覺！

她轉身拿出鑰匙要走進公寓大門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嗨！」

心跳漏了一拍，轉頭，對上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你在這裏做什麼？」

「等你。」

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惡，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很清楚怎樣的姿勢會讓自己看起來最帥，知道什麼樣的話語最能打動女孩子，甚至連聲調、眼神，都好像經過準確的計算。

她努力繃緊臉上的每一條肌肉，不讓他看出自己內心的情緒波動。

「有事嗎？」

「我說過我要追你，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嗎？」

「是。」

不理會他挫敗的低吼，她越過他想要進門去，他卻拉住了她的手。

「等等！」

她冷眼看他。

「剛剛你讓他親你了嗎？」喬振羽不悅的質問。

隔了點距離，他只看到兩個人的頭靠的很近，那個畫面讓他一直很在意。

「跟你無關。」

他最痛恨她說的這四個字──跟你無關。

交往過的女孩跟別的男人有親密舉動，他從來都不曾放在心上，這是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居然也有被嫉妒折磨的潛力。

想到那總是吐出惡毒言語的紅唇柔順地接受另一個男人的親吻，就令他怒火中燒。

周靜竹想把手抽離，他卻抓緊了。

「你做什麼……」

在她的驚呼聲中，他吻住她。

帶着懲罰意味的親吻充滿了掠奪的氣勢，跟他平常溫柔紳士形象，簡直是天差地別。

周靜竹還沒有辦法從震驚中回復過來，就被捲入了更深的漩渦里，霸道的吻不放過她唇舌的任何一個角落。

一個吸吮就讓她的雙腿直打顫，她必須丟臉的靠着他強壯的身子，才不至於軟倒下去。

他的氣味包圍着她，讓她眩惑迷惘，根本就忘了現在在哪裏、是什麼時候……

結束了猛烈的攻擊，他轉以輕啄、舔弄那兩片被他蹂躪過的紅唇，那樣的溫柔愛憐、濃情蜜意，就彷彿是要撫慰它們承受他的粗魯似的。

當他放開她時，她氣息不穩、微啟著唇，迷茫的眼睛裏只能放得下他。

他微笑，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那紅灧灧的唇瓣。

「我吻得比他好吧？」

他的話大約過了兩秒鐘，才到達她暫時當機的腦袋裏。

所有的迷霧都消散了，她猛然意會並且勃然大怒，揮手就是一巴掌。

「混蛋！」她大罵，怒氣騰騰的轉身進門，並用力的關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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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訂花。」

秘書對喬振羽的這種命令相當習以為常。

不辱沒他花花公子的名聲，他常常送花給女人……不同的女人！

「好的，請問送到哪裏？」

「我們公司。」

「啥？」

喬振羽笑着點頭，秘書花了五秒鐘，才把張開的嘴巴給閉上。

「呃……給哪位？」

「周靜竹。」

這下子秘書不但張大了嘴巴，連眼睛也快要掉下來了。

八卦傳遞的速度，比電腦病毒散播的速度還要來得快，周靜竹去銀行談事情，人還沒有進公司，就已經聽說了。

從公司大門走向自己辦公室的路上，不同於以往人人見到她就迴避目光的畏縮樣，每個人看她的表情都透著詭異。

她皺起眉頭，加快了腳步，進了辦公室以後，終於看見那束造成轟動的花。

要忽視還真很難，她的手無法環抱的大把花束，就放在她辦公桌上。花上面沒有卡片，可是「某人」透過秘書送花的舉動，跟在公司的網站上公佈訊息的效果是一樣的。

喬總正在追周經理！

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公司上下，連她在銀行回公司的路上，都接到向她恭賀的電話。

「你這是在做什麼！？」抓起電話，她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狂罵。

「你收到花了？喜不喜歡？」

她會被他氣死。「請不要做這樣的事情！」

「為什麼？」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只要你還沒有結婚，我就有追求的權利。」

她快瘋掉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喜歡你啊！」

周靜竹啪的一聲掛了電話，心還一直怦怦的跳。

臉好紅！她不能再跟他講話了！

桌上的花朵狂肆的綻放，就像是那個傢伙張狂的笑容。

真的可以相信嗎？他喜歡她？

幻想過的場景突然間實現，帶給她的不是喜悅，而是……不敢相信！

不，就算是真的，那男人也只是三分鐘熱度而已！這些年，她看夠他身邊的鶯鶯燕燕，早該清楚了。

她的心一沉，一咬牙，把那束花給抓起來。

「分給大家！」她走到外面對助理說，滿意的聽到四周的驚訝喘息。

這下子她應該有「很清楚」的表明自己的立場了吧？

帶着勝利的心情，她走回辦公室。

不過，看着那光溜溜的桌面……怎麼……又有一點點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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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他的話，他的熱度很快就會消逝！周靜竹這麼想着。

她不是胡亂猜測得到這個結論，而是經過多年來的觀察分析得到的結果。

事實證明，自從鮮花事件以後，他已經有幾天都不曾做出什麼「奇怪」的動作了。

看吧！我就知道！

哈哈……她想要得意的笑，可是卻很奇怪的……笑不出來！

「周經理，喬總從外面打電話來，說晚上有個飯局請您參加。」喬振羽的秘書親自來跟她說。

知道喬振羽今天一整天都跟銀行的人在談貸款的事宜，周靜竹自然知道晚上的飯局可能是跟銀行的人一起。

「我知道了。」

「喬總說那裏不好停車，所以晚上他回公司接你。」

她微微皺眉。他搞什麼？請客人吃飯為什麼要找一個不好停車的地方呢？

「我知道了，謝謝。」

晚上七點鐘，喬振羽果然到公司來接她。

坐上他的車，周靜竹想先把情況搞清楚。

「我們是跟誰吃飯？吳董事還是陳襄理？」

他笑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周靜竹狐疑的看着他，可是從他高深莫測的臉上得不到任何答案，她只好改變話題。

「那你今天去銀行跟他們談了哪些？」

這方面喬振羽倒沒有保留，他把雙方談的過程跟細節都告訴了她。

周靜竹很慶幸他的話很多，跟他在車上這種相對封閉跟窄小的空間里，她還真的有點不知所措，尤其是當她發現她竟獃獃看着他說話時不斷滑動的喉結的時候……

「咳……很好，銀行給我們的條件都很優惠。」

「你忘了？我唯一擅長的事，就是跟人打交道。」他笑着自我調侃。

那不是事實。

大學的時候，她確實認為他是個只會幻想、只出一張嘴的男人，可是，這幾年的共事讓她更加了解他。她知道他有多努力，加上他的領導才能，所以公司才能夠發展得這樣成功。

以前可能只是迷戀他的外表所產生的幻想，可是相處的越久，越了解這個男人，她對他的感情就越來越深，越來越不可自拔……

她一輩子可能都不會愛上別人了！

她垂下頭。

「不是，你不是只會跟人打交道而已，你什麼都很行。」說完這句話，她整張臉漲紅了。

「我沒聽錯吧？你在讚美我？」他驚喜的轉頭看她。

「笨蛋！專心開車！」她羞怒地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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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越開越遠，越開越偏僻。

「到了！」他終於宣佈。

走出車外，那是一個位於山坡上的庭園式餐廳，藍白相間的希臘風格，在夜晚的燈光照映下顯得十分浪漫。

他顯然有先訂位，服務生一聽到他報的名，就把兩人帶進二樓的包廂。

一進入那個包廂，她的眼睛瞠大了。

一大片的落地窗，外面是整個城市的燈火璀璨。

「很美吧！我想讓你看看這景色。」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後擾動，她的心臟又不聽話的亂跳了。

勉強深吸了一口氣，她鎮定的回頭。

「這確實是個很美的地方。」她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就跟往常一樣平靜。「吳董事他們怎麼還沒來？」

「不會有人來了啊！只有我們，所以可以點菜了。」

「你說什麼！？你騙我！？」

「我？哪有？」他一臉無辜。「我不是叫秘書告訴你晚上有飯局？哪裏有騙你？」

「可是你讓我以為……」

他忝不知恥的大方承認了，咧齒微笑的模樣，像個頑皮的大男孩。

「對，我是有點故意，誰叫我那麼想跟你在一起呢？」

心裏的甜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氾濫了，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生氣。

就是這點才讓她生氣呵！他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講什麼話來讓女孩子感動。

「別生氣了，這裏這麼漂亮，氣氛又這麼好，我們休戰一個晚上，好好吃頓飯好嗎？」

他的手越過桌子，輕輕握住她的。

明明知道應該抽回手的，她卻失去了這個能力……

他熟練的幫兩個人點了餐，還點了一瓶很好的白酒。

「這款白酒很順口，淡淡的甜味很適合女孩子，你嘗嘗看。」

果然，她輕啜了一口，甜甜的，跟她以前喝過的又酸又澀的紅酒都不一樣。

「不錯吧？」

「嗯。」她不得不老實承認。

他點的餐也很可口，好像都知道她的喜好似的。

他一直主導著談話，從餐點，到這家餐廳的設計，到各種酒類的特色。他是個聊天的高手，不但知識豐富，還很能夠讓人感到放鬆。

不知不覺間，周靜竹沉浸在這奇妙的氣氛中，她開始相信自己是跟他來約會的。

她有些貪婪的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鐘，因為，這是她夢想中的一切……

「再喝一杯吧！」

她已經有些微醺的感覺，不過這酒實在太好喝了，她忍不住點點頭。

他笑了，眼睛閃了一下，感覺像是一匹奸詐的大野狼。

她微眯起眼睛，不過沒有說什麼，兩朵好看的紅暈浮現在她白皙的臉上。

「你醉了嗎？」

她偏著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是覺得全身輕飄飄的，不過不確定那是因為酒還是因為他的關係，她只是微笑。

癥狀跟那天一模一樣，喬振羽在心裏叫了聲Bingo。

失去了平常的伶牙俐齒，收起了全身防衛的尖刺，還有那個笑容，那個甜得可以融化人的笑容。

他試探性的握住她的手。她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可愛地扇了扇，可是沒有抗議也沒有收回，他心裏更篤定了幾分。

如果清醒的時候她是一座冰山，喝醉的她就像是一潭溫順的湖水，兩者都很迷人，可是就是因為這種極端，而變得更迷人……

他以前怎麼都沒有發覺呢？白白浪費這麼多時間，真是太可惜了！不過現在他可不想再錯過了……

他的笑意加深了。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喝醉以後有多可愛。」

他說話的方式與其是說給她聽的，不如說是一種喃喃自語。

周靜竹想，他一定是以為她醉了，她想聽聽他打算說什麼。

「那天我真的被你嚇了一跳，誰想得到你喝了酒以後會變了一個人，那麼狂放、那麼有魅力、那麼大膽，還有那個吻……呵！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主動吻我的女人會是你。」

她驚訝得差點尖叫出聲，幸好及時打住。

她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天啊……

沒有注意到她變得僵硬的身體，他彷彿還深深沉醉於那個回憶中。

「不過我很喜歡，那是我有過最甜蜜的吻了。」他輕輕說着，寵溺的撫摸她的臉，手指刷過她的唇，帶給她像觸電般的酥麻快感。

她不能動、不能呼吸、全身軟綿綿的，好像就要軟倒在他溫柔的視線當中……

「好可愛……好可愛……可愛到不行……」

他的讚美讓她臉紅，這輩子，她從來沒有被男生說過可愛，連她自己也不覺得她有可能「可愛」，可是他不斷的說，不斷的說……讓她竟然慢慢開始相信……

兩人的距離慢慢的接近，這個吻來的很自然，他先是輕輕碰觸她的唇，像是怕碰壞某個珍貴的瓷器，然後那個吻變得激烈，兩個人都無法剋制的想要對方……

唇齒間有着淡淡的酒香，她分不清楚她是真的醉了還是假裝的，或者真的醉了的人是他。

總之，那已經無所謂了。

就讓他以為她喝醉了，就讓她自己說服自己喝醉了，這樣，她就不需要再有任何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