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周六夜,一場數十人的派對在任士熙的陽明山別墅熱鬧進行。

來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大部分都是在外頭的夜店或派對認識的朋友,物以類聚,才見過幾次面就熟得跟老朋友一樣。

院子裏擺了一張長桌,桌上鋪着白色桌巾,上面擺滿各式餐點,一旁則有吶喊嘶吼的熱門音樂炒熱派對氣氛,讓忙得焦頭爛額的金虔葆耳朵、腦子都快爆炸了。

一整個晚上,金虔葆忙着送飲料、把外燴師傅做好的菜肴端上桌,廚房、庭院兩頭跑,還得不時清理桌上、草地上亂丟的食物跟傾倒的飲料。

今天金虔葆甚至還得穿上外燴公司的制服,那是只有在角色扮演遊戲中才會看到的黑色及膝膨裙、外罩白色荷葉邊圍裙的女僕裝。

但她忙着端盤子、招呼客人,渾然不覺自己今晚的打扮,讓她看起來清新而性感,引來不少男性客人的注目。

「喂,小任,你這傭人能幹又漂亮,哪裏請來的?」任士熙的酒肉朋友之一,突然神秘兮兮的湊近他身邊問。

「她啊——」任士熙眼底流露出連自己也沒察覺的驕傲。「她可是有錢也請不到的!」

「喔——原來如此。」男人露出曖昧的笑容,顯然是把兩人的關係想歪了。「等你用膩,可不可以也借我——」

正巧經過的金虔葆早把這些話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一聽到自己即將成為肉攤上秤斤論兩賣的肉,不禁背脊發涼。

「休想,她是我專屬的!」任士熙驕傲地揚起下巴,一口回絕。

剎時,她大大鬆了口氣,心跳卻因為「專屬」這兩個字驀然多跳了兩拍,直到自己再度恢復正常的呼吸,腦子才又重新運轉起來。

她瘋了不成,被他視為所有物,她竟然還會小鹿亂撞,簡直是——荒謬!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還筆直凝視着眼前收空盤子的金虛度保,害她心一慌,手顫抖得差點把盤子打翻。

不敢多看他一眼,金虔葆趕緊抱着空盤進屋去,走得太急,還差點跌跤。

把盤子送進廚房,她累得兩腿都快站不住,索性趁著氣氛正熱,大家都忙着吃喝跳舞,偷偷溜到地下室的健身房去休息。她知道那裏絕對不會被人打擾!

才剛在健身房的休閑椅上坐下,就聽到後頭傳來腳步聲。

任士熙這傢伙還真是陰魂不散——她不悅的暗自嘀咕道。「拜託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忙了一整個晚上,我快累死了!」她捏著酸痛得快斷掉的腿,頭也不回的說道。

「小美女,累壞了吧,需不需要我幫你按摩一下?」

背後陌生的輕佻聲音,讓她嚇得登時彈跳起身。

一回頭,身後的人不是來查勤的任士熙,而是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一身時尚的打扮,但眼中卻帶着一絲不懷好意的輕佻。

「先生,這裏沒什麼好招待的,請您到樓上去吧!」金虔葆勉強擠出笑,故做鎮定道。

「有,怎麼會沒有。」男子曖昧的沙啞笑聲,惹得金虔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先生若想健身請自便,我——我還有事要忙,失陪了。」她急忙繞過他想往外走,不料卻被他突然伸出的手一把抓住。

「我是想健身,但得要有你才能玩得起來啊!」他無恥的湊到她頸邊,用力深吸一口氣。「好香,你的臉蛋、氣質完全不像端盤子打雜的,小任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忍住差點出口的尖叫,她竭力維持鎮定,冷靜應付。

「先生,你——你別這樣——」她略一掙扎,卻被他抓得更緊,整個背幾乎貼上他的胸口,甚至可以感覺到他下身的亢奮。

「告訴我,你喜歡怎麼玩?」他下流的伸出舌頭舔着她的耳廓,瘩啞的問道。

「放開我,我不是那種女人,你找錯人了!」她閉上眼,剋制不了身體顫抖。

「你在發抖——天,跟個處女似的,你讓我興奮到快爆炸了。」他濃濁的氣息呼在耳際,一雙手邪惡的往她胸前的豐盈攻去。「你的身材遠比我想像的好上幾十倍。」他興奮的低笑。

「求你,放——放開我!」她的語氣顫抖到幾乎不成聲,驚恐的淚懸在眼眶,強忍着不讓它掉下來。

「乖,把力氣留着,等一下會讓你好好的求個夠。」他猥褻的輕笑道。

話才剛說完,他的手一伸,猝不及防的一把撕破她的衣服,暴露出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膚,接着金虔葆被他推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

他俐落翻身壓上她,男人的體型與驚人力氣,將她牢牢壓製得完全無法動彈。

「不、不要——放開我,救命——任士熙——救我——」強忍着恐懼的堅強與冷靜,在這一刻全崩潰了。她奮力哭喊、掙扎,推拒着他粗暴掀她裙子,企圖往身下進犯的雙手,卻依然阻止不了他分毫。

「任士熙——救我——救我——」在危急的這一刻,她腦子裏想到的竟是他。

「別叫了,省省力氣吧,大夥在樓上玩得正開心,不會有人聽得見的——」

「誰說的?」

一個森冷得有如來自地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男子一驚倏然回頭。

「小任?」

任士熙?金虔葆緊抓着破碎的衣衫抬頭,看到任士熙表情陰冷的站在健身房門口,燃燒着怒焰的雙眸筆直瞪住壓在她身上的男子。

認識他以來,金虔葆從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冷冽的神情足以讓空氣結冰。

「小任,你——」

沒給他機會多做解釋,任士熙已經握起拳頭,惡狠狠的朝他的臉揮去。

「阿剛,你竟然做出這種事,虧我把你當朋友。」

這一舉揮得結實又有力,阿剛應聲倒地,好半天爬不起身。

「為了一個女人打我,你這算是什麼朋友?」阿剛搖搖晃晃爬起身,一把抹去嘴角沁出的血絲,憤恨瞪着他。

「輕薄我的人,你又算哪門子朋友?」要不是看在她的衣服還在身上,任士熙絕對不會饒過他。

原本在樓上玩樂的客人,聽到爭吵的聲響,紛紛跑下來看熱鬧,邊竊竊私語的咬着耳朵。

「我們這麼多年交情了,你卻為了一個打雜的下人跟我翻臉?」阿剛咬牙切齒吼道。

「金錢豹不是打雜的下人,她是我的朋友。」他一字一句清楚說道。

「我懂了,原來你玩過她,難怪會氣成這樣——」

話還沒說完,阿剛又被一記重拳打得倒退好幾步。

「滾!」任士熙深惡痛絕的吼道。

被打裂的嘴角再度淌下血絲,阿剛舉起手臂一抹,忿忿撂下狠話。「好,這兩拳我記住了,我們的友情就到此為止!」

說完,阿剛狼狽的擠出圍觀人群,衝出了健身房。

但任士熙對一旁好奇圍觀的朋友視而不見,立刻蹲到她身邊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雖然嘴裏這麼說,但她的聲音卻抖得好厲害,兩手不斷想拉攏被扯破的衣服,卻怎麼也遮不住暴露的大片肌膚。

不假思索的,任士熙立刻脫下身上的襯衫披在她身上,隔絕了身旁幾十雙想趁機佔便宜的目光。

「可是你——」

「我是男人,無所謂。」他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看到他光裸著上身,金虔葆有股莫名感動,心口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抽了下。

突然,任士熙站起身,轉頭朝門邊的一票朋友宣佈:「各位,今晚的派對結束了,大家各自解散吧!」

「啊,什麼?」

「小任,派對才剛開始耶——」

「對啊,你太不夠意思了吧,我們都還沒玩熱哪!」

眾人先是一聲驚叫,隨即鬧嚷嚷的抱怨起來。

突然間,他有點難以置信自己的荒唐,怎麼結結交了這麼一批豬朋狗友。

「抱歉了,今天到此為止。」丟下一句,他沒有心情繼續跟這票滿腦子只有玩樂的酒肉朋友多說,彎身就要抱起金虔葆。

「不必了,我自己會走。」眾目睽睽之下,金虔葆羞窘得臉都快冒煙了,連忙掙開他的手想起身。

孰料雙腿才一落地,全身竟虛軟得讓她一顛,差點跌個四腳朝天,幸好被他接個正著。

「別逞強!」他緊蹙雙眉,輕鬆抱起她,語氣里只有擔憂,沒有半點火氣。

乖乖靠在他堅硬卻光滑的胸膛上,任跨著大步越過一群張目結舌的朋友,將她抱回她的房間里。

這是第一次,他們兩個人能和平相處五分鐘,而沒有口角爭吵。

回到房間,他出奇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蹲下身,神情嚴肅的望着她。

她緊絞著小手,不知所措的回望他,直到目光觸及他結實的胸膛,這才想到他將衣服給了自己,臉蛋立刻不受控制的一路紅到耳根去。

「今晚的事我很抱歉,我替阿剛向你道歉。」任士熙第一次用這麼嚴肅的口氣說話,讓她實在很不習慣。

「我沒事。」平時生起氣來劈哩啪啦,火花四射的金虔葆,此刻卻囁嚅說着幾乎聽不見的話,驚怯的眼神像是驚嚇過度的小鹿。

「金錢豹,如果你生氣就儘管罵我沒關係——」任士熙激動得握住她的手腕,不料卻引來她一聲痛呼。

擰著眉翻過她的手腕一看,這才發現她纖細的手腕上,布著被粗暴掐握的嚴重瘀紫,就連胸前也有幾道紅色抓痕。

不難想像她當時掙扎得有多激烈,但此刻她卻還能強自鎮定,對他甚至是阿剛都沒有一句責怪——

這個平時總是伶牙俐齒、強勢兇悍的女人,此刻卻表現出一種出乎意料的韌性與寬容。看着白皙肌膚上令人沭目驚心的傷痕,他竟有種強烈憤怒與莫名心疼,衝動的伸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裏。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夠堅強,夠勇敢,禁得起各種挫折與傷害,但直到被納進他寬闊的懷抱,才發現自己竟是這麼脆弱。

她僵硬的怔在他的胸口,直到他的胸膛溫熱了臉頰上冰涼的眼淚,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即使在隻身離家、感到孤單的時候,她也沒流過一滴淚,但為何這個溫暖的懷抱,卻讓一顆孤單無依的心,彷彿找到一個暫時休憩的港灣。

這堵胸膛的主人明明讓她深惡痛絕,但卻又給了她莫名的安全感與溫柔撫慰,讓她想起母親溫柔的雙手,總是無條件的包容與接納。

四眼相對,金虔葆在他濃烈深沉的幽暗瞳孔中,看到自己心慌措的臉龐,以及已然被他撩拔得失去方向的心。

她那怯弱的雙眸就這麼默默瞅着他,那樣毫無防備的眼神,像是看穿了心底那塊從來沒有人能輕易探入的禁地。彷彿忍耐到了極限,任士熙低吼一聲,宛如一隻鎖定獵物的鷹,以萬夫莫敵之勢朝她的柔軟俯衝而去。

他的唇像是獵人的槍管,那樣準確的瞄準了她,在她毫無抵抗能力之際,就已經發動攻擊,牢牢的捕獲了她,教她再也沒有轉身逃離的機會。

他的唇片光滑得像是上等的雪糕,又像炭火正熾的火爐,滾燙熱烈的貼合她冰涼的唇,讓她彷彿是塊奶油,在他的溫熱中慢慢融化,化成一灘油水。

任士熙打從九歲開始談第一場戀愛起,吻過的唇何止上百,卻從來不曾嘗過像這樣蘊藏着無限驚喜、不可思議的甜美滋味。

甜美的氣息、唇瓣上略帶冰涼卻出奇柔軟的觸感,一波波在他的舌尖翻滾,往她的更深處探尋、甜美的滋味、意亂情迷的羞澀回應,以及天鵝絨般的柔軟,彷彿一座挖也挖不盡,教人慾罷不能、停不下來的稀奇寶藏。

一股熟悉的慾望自體內竄出,宛如毒蛇猛獸,來勢洶洶得幾乎快將他的理智吞噬,讓他不顧一切的只想徹底佔有她、釋放他許久以來的渴望——

他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會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女人,有這麼強烈的渴望。

而且這份渴望不只是單純的生理吸引而已,還包含了一些複雜、教人難以釐清的情緒。

「阻止我,否則我不敢保證自己會比阿剛好到哪去!」這是第一次,任士熙對於女人的投懷送抱主動喊停。

他用盡所有的氣力狠狠抽開唇,近乎痛苦的嘶啞低吼著,像是正極力壓抑體內原始的慾望。

他知道她不是那些把身體當作籌碼,或是享樂工具的女人,也知道她純真得比一張白紙好不到哪去。

剩下兩天,一個月的契約就將結束,他不是個苛刻的人,也希望她能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回復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帶着糊裏糊塗跟花花公子上床的懊惱離開。

但她卻依舊動也不動,只拿一雙迷濛而無邪的眸子怔睇着他,像是渾然不覺一個正承受慾望煎熬的男人有着多致命的危險。

他竭力想保持理智,想弄清楚為什麼他們勢同水火的關係,會演變成擦槍走火的激情戲碼?

這下他才終於明白,平時他們吵架、拌嘴,誰也不讓誰佔上風,卻又同樣吸引著彼此,完全是來自一種難以理解的矛盾情緒。

「這是個錯誤!」身下又是一陣緊繃,他喘息著瘩啞低喃。

這當然是個錯誤!金虔葆心裏清楚知道,若任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一定會釀成無法挽救的大錯——但這一刻她不想停!

這輩子她已經為別人放棄太多東西,總是犧牲自己成就別人,這一次,她要做一件屬於自己的事!

「等等——你一定會——」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金虔葆緩緩拉下他的頸項,羞怯卻堅定的送上自己的唇。

她很清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知道把自己獻給一個花花公子,無異是飛蛾撲火,但她不後悔。

「你真會逼瘋人!」低吼一聲,他狂烈的更深入吻她,結實的身軀也饑渴的覆上她,第一次有這種極度渴望擁有,卻又害怕對她有一丁點傷害的想法。

生澀承受着他,在他的雙臂擁抱中,她渾身泛起一種近乎滿足的痛。

明知道她不能愛、也不該愛上這個男人,但——她卻還是愛上了!

全帥帥洗車中心

歷經一個多月來的波折,被勒令停業的洗車中心莫名其妙又被撤銷停業命令,一大早,金大叢忙着重新開門營業。

站在辦公室門口啃著燒餅油條,邊指揮員工燒香拜拜去晦氣邊準備鞭炮熱鬧慶賀重新開張。

說來說去,還真要感謝金虔葆那個小丫頭,原先她拍著胸脯保證會讓洗車中心重新開張,他根本不相信她能多少能耐,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辦到了。

揮去衰神上身似的陰霾,金大叢喜孜孜的看着停擺一個多月的洗車中心又動起來,車子絡繹不絕的開進來,心情就有說不出的爽快。

「金老闆!」

一個聽來有幾分熟悉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是、是!」以客為尊永遠都是金大叢的座右銘,熱絡的急忙轉身要上前招待貴客,沒想到一轉頭便看到那張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臉,金大叢嘴裏的燒餅油條差點噎住喉嚨。

「任——任律師?您——您怎麼突然來了?!」金大叢用力把燒餅油條咽進去,倉皇失措的表情宛如看到瘟神上門。

「金錢豹呢?」他咬牙切齒的問。

要不是任士熙穿着一身筆挺西裝,那陰沉的神情、鐵青的臉色,還真讓金大叢以為他是上門來討債的。

「金錢豹?」金大叢愣了好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任先生,我們這裏只養了一隻黑土狗,沒有養金錢豹。」金大叢躬著腰、縮著脖子,就怕一個不小心又得罪了這個大人物。

瞪着他的肥臉,任士熙壓抑的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問:「我是說金虔葆,她人呢?」

「金虔葆?」又愣了一會兒,金大叢的腦袋才轉過來。「喔,她呀上,任先生,她已經離職!」他討好似的忙不迭說道。

「離職?」他陰惻惻眯起眼。

「她是不是又闖了什麼禍?還是說話沒禮貌得罪了任先生?」金大叢小心翼翼的問。

「她——」任士熙窒了下。

她沒闖禍、也沒得罪他,只是嚴重打擊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最可惡的莫過於春風一度后,竟沒留下隻字片語就一走了之——

她到底把那一夜當作是什麼?偶爾為之的大膽放縱,還是長久壓抑后的徹底解放?

「任先生,真是抱歉得很,這丫頭個性不太好,但我保證,以後這號麻煩人物再也不會出現在您眼前,惹您心煩了!」金大叢搓著雙手安撫他。

端著殷勤的笑,金大叢自以為拍到財神爺馬屁,一不小心拍到了馬腿上卻不自知。

「把、她、找、出、來!」他像是壓抑到了極限,從牙縫裏一字一字的擠出話來。「無論天涯海角,你都要把她給我揪出來!」

「啊——」金大叢張大嘴愣住了。

愣了好久,金大叢依舊反應不過來,彷彿他講的是深奧難懂的外星語。

「聽到了沒有?」他一聲大吼,嚇醒了還在恍神中、狀況外的金大叢。

「是、是,我去找,我這就去翻她的人事資料。」龐大的身軀以前所未見的俐落速度,幾個箭步沖回了辦公室,翻出了當初她求職時填的個人資料。

資料上填的地址是高雄,跟她曾說過老家在南部不謀而合。

拿着金大叢提供的地址,任士熙立刻坐飛機趕到南部,但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這地址根本是胡扯的。頂着高雄幾乎快將人烤焦的艷陽,他站在空蕩蕩的荒郊,只看到一望無際的「夜總會」。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填表了假地址!恨恨將寫着地址的紙條丟到地上,任士熙發狂似的用力踩着,像是恨不得踩着她那張看似無辜,卻可恨到極點的臉龐。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給「玩」了!

歷經美好的一夜,當他清晨醒來,翻身找尋她馨香的柔軟身子,卻發現身邊空空如也,房間更是收拾得乾乾淨淨,她宛如空氣般蒸發得無影無蹤,唯有床邊柜上放了三張千元大鈔,證明她曾存在過的證據。

原來,那一夜對她而言只是一場交易、一樁買賣,她是買主,而他是賣家,一夜過後銀貨兩訖,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但這該死的女人,當真把那夜的美好視作是一場交易?

他告訴自己,除非找到她,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這輩子他絕不跟她善罷甘休!

此刻的他身上堆積著奔波一整天的疲憊與汗流浹背的狼狽,臉上的意氣風發被挫敗取代。

失魂落魄的走在荒僻小路上,明明只是事關男人的面子這麼件簡單的事,他卻像是被人偷走最重要的東西,一顆心始終浮動不定。

該死的,他何時把一個女人看得這麼重要,讓一個女人左右了他的情緒,顛覆向來由他掌控的主導權。

「少年耶,恁是吼郎搶喔?」突然間,一個莊稼老農熱心的遠遠喊道,一雙眼還不住的上下打量他。

「啊?」一下子,他沒聽懂南部人的台語。

「你素外地來的吼?偶素問,你被倫搶劫了喔?」黝黑純樸的阿伯操著一口濃濃的台灣國語問。

搶劫?低頭看了眼自己,皺巴巴的襯衫跑出西裝褲外,鞋子上沾滿了灰塵,急忙趕着出門,忘了上髮膠抓出造型的頭髮更是亂到不行。

他用力耙梳着一頭凌亂的發,暗自咒罵道。

該死的!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向來最注重外表,不把自己打理得光鮮亮麗絕不出門,誰知道為了一個女人,竟把自己搞成眼前這不修邊幅的模樣,也難怪會被誤認遭搶劫。

「沒有,我沒有被搶劫。」他輕輕點頭致意,勉強一笑道。

「喔,那就好啦。」擺擺手,阿伯逕自赤著雙腳走了。

繼續在小路上漫無目的往前走,熾烈的艷陽烙上他的皮膚,炙熱的風吹起他皺巴巴的襯衫,酷熱的天氣更讓情緒增添幾分浮躁。

不經意一抬頭,遠處竟出現一大片海,萬里無雲的晴空下,蔚藍大海遼闊得像是沒有邊際,一如他此刻紊亂的心緒,複雜卻又茫然,沒有頭緒的緊緊糾纏着他。

正想轉身離開,卻又不由自主被眼前的海闊天空給吸引,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第一次,他有機會停下腳步看清楚自己、也回顧過往的人生,總是在一場又一場的追逐中開始與結束。

他不知道自己想追求的是真愛還是一時的快樂,不知道在生命中來來去去的女人,可曾打動過他的心、真正在他心底留下烙印?

蔚藍深處,竟隱約浮現一張,光是想就會揪痛心的臉孔——

這一刻,他竟不敢面對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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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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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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