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我不信。」又是一陣摔打,蘇煙低吼:「你愛的是我,謹之你的心裏只愛我一個人,所有人都知道伯父一直逼你娶妻,在這之前你甚至沒有見過向幼菡,你仍然答應娶她,因為你根本不在乎自己娶得女人是誰,是不是她向幼菡,你根本不在乎,既然如此,又怎麼會喜歡她,你只是不得不娶向幼菡。」

久久的沉默中,向幼菡的一顆心彷佛吊在半空中,直到慕晨玄再度開口:「幼菡她……是極好的女子。」

向幼菡想,這真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哭笑不得的讚美,一度的痴戀,換來極好兩個字,那麼諷刺,她想笑,可卻發現夙玉的臉上滿是哀慟。

一剎那,四周一片安靜,向幼菡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死在那柄刀下,就那麼安靜地死去,是不是就看不到後來的這一切!

哀莫大於心死,此時此刻才知道是什麼意思。

就是慕晨玄說出那句極好的時候,她的心彷佛也死了,她是個傻瓜,那麼簡單單純的愛上這個男人,然後生活里全是美好,一絲瑕疵都沒有,美得讓人心碎。

可她忘記一件事,自己沒有曾經,可那個男人呢,他是不是也沒有曾經?她愛得義無反顧,卻沒料到也會受傷。

「小姐。」夙玉的聲音裏帶着哭腔,輕輕扯動她的衣角。

其實這丫頭是個嘴硬心軟的傢伙,平日裏吆五喝六的,可真遇到事情慌神比自己還快,所以她必須堅強,就像從小到大那樣,雖然是最小的孩子卻最堅強。

「我們走。」向幼菡輕聲說道,面無表情,彷佛遊魂轉身。

「小姐,我殺了他們。」夙玉的吼聲帶着哭腔,在這寂靜的院子裏猛然響起。

那扇門猛地被人拉開,慕晨玄快步走出來,看見院子裏的向幼菡,一剎那臉色鐵青。

「菡兒。」他輕輕地喚她的名字,握緊拳頭走到那個嬌弱的女子身前,映入眼帘是一張面無血色慘白的臉。

「菡兒,你聽我解釋。」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慕晨玄只覺得心中一陣刺痛,身後是蘇煙的哭笑聲和夙玉的哭泣,而他的菡兒,只有深深的蒼白。

向幼菡的身體在顫抖,看着眼前的男人,覺得有點陌生,終於露出一個微笑,「好巧!」然後錯過他的阻擋,快步離開。

看着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裏,慕晨玄的拳頭一次次握緊,卻只能愣在那裏看她離開,一直以為菡兒遇險的那一次,已經是最極致的痛苦,原來,最煎熬的事情遠比那一刻更殘忍。

眼睜睜看着菡兒離開,他這個始作俑者卻沒有挽留的借口,這一次,是真的把向幼菡傷害了。

向幼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了房間里,當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然抱膝坐在床上,四周一片,夙玉就趴在一邊昏睡着,外面的夜已經很深了。

「謹之。」她低聲的念著這個名字,想着那些話,告訴自己不要在乎、不要心痛,可手指蹭過臉頰,卻是一手冷涼淚水。

相處這些日子,她慢慢知道了很多事情,原比她想要忽視、想要遺忘的更多,比如蘇煙字寫得很好,一手風骨奇特的瘦金體,和慕晨玄的字一樣,幾可亂真。

蘇煙喜歡彈琴,說是跟過世的爹爹學的,當年爹爹一曲「玉樓春曉」驚艷了眾多好友,向幼菡記得慕晨玄的爹爹說過,謹之最喜歡那曲「玉樓春曉」,書房裏的古琴擺放至今卻從未彈過,只是為了紀念一個故人。

蘇煙會一手好茶藝,小點心做得也不錯,可把那些東西放在嘴裏,慕晨玄一句不錯,自己嘴裏的東西就一點滋味都吃不出來了,只有淡淡的苦澀。

蘇煙、蘇煙、蘇煙……這個名字隨處可在,向幼菡逃無可逃,想起那些日子裏家丁們瞧著自己悲憫的目光,大丫鬟們嘴角的冷笑,慕晨玄的沉默不解釋,還有那個女子驕傲的笑容、悲戚的質問,好像都成了一把刀,狠狠在自己的心底劃出傷痕。

關於當年,她沒有參與,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府里的大嬸們有些碎嘴,幾個人湊到一塊,嘰嘰喳喳一些陳年往事,說慕大爺為何娶妻娶得晚,還不是當年喜歡過那個蘇三小姐,當年還在慕家住了好一陣子,成荊的歐陽家大爺歐陽沛也是,三個人的糾纏,即使才子佳人,最終誰都沒在一起,空留遺憾。

大嬸們說起來栩栩如生,好似自己親眼瞧見,知道為什麼歐陽沛一直難為慕家,那是情場不得意,生意場上使手段呢。

夙玉不經意聽到,氣得撕爛一塊上好料子。

向幼菡第一次聽到這些,笑着安慰一下夙玉,不過是閑言碎語,咱們不用理會,讓那些人胡言亂語去。

可兩人誰都知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若是巧合也有些太過了,只是那時候的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

還有那麼多、那麼多……有時候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此時想起來,才覺得不過是藏在一個小角落,不敢拿出來,怕受傷。

可有一天想起來了,就是痛得恨不得死去。

閑話聽了一次又一次,就算木頭人也會動搖,再聽到夙玉悄悄罵慕晨玄,自己心裏一片冰涼。

再想笑,就越來愈越艱難,夙玉說:「你別笑了,比哭還難看。」

她知道笑得難看,但能笑出來,也許能好過點,然後繼續裝做若無其事。

慕晨玄的那些話想來想去,才覺得是自己痴了,嫁之前不也是盲婚啞嫁,那時候一咬牙就敢嫁過來,怎麼到頭來又受不了?

說起來,是自己的傻,那麼簡單的喜歡上一個人,想着沒什麼能難倒自己,卻不知道最難猜的就是人心,就算那個男人面對自己的時候情深如許,深情下面依舊能埋藏謊言。

從蘇煙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有不妙的感覺,可是她不會質問,即便心底有懷疑,也願意等待一個解釋,因為有足夠的耐心,因為捨不得放棄一個人,才寧願委屈自己,可如今,等待像個笑話,狠狠釘在自己心上。

就這樣想着想着,腦海里又都出現慕晨玄溫柔的笑臉,一聲「謹之」不自覺吐出口,向幼菡艱難地躺在兩人共眠的床榻上,想着過往的點點滴滴,淚水浸染了枕頭,咬着被角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

慕晨玄,我該怎麼相信你?

房外,黑暗中站立着一個身影,不知站了多久。

慕晨玄曾經想,自己的小妻子實在是個古靈精怪的女子,時而活潑時而安靜,有時候會耍脾氣撒嬌,有時候又固執的可氣。

可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倔強的丫頭,如果安靜起來,是那麼可怕。

那一晚,她在房裏流淚,自己站在外面,心如刀割,多想擁她入懷解釋所有的誤會,可又懼怕她心碎抗拒的目光會讓自己粉身碎骨,他實在是不夠勇敢。

如果她哭鬧,如果她責罵自己,我一定會微微笑着接受,耐心的解釋一切誤會,慕晨玄這樣告誡自己,可面對第二天她的沉默卻一下子崩潰,心底滿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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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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