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夢音蹙著眉回到旅店。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本是想着光明正大地把人帶走,白府卻不肯放人;那白小姐一看便知道十分喜歡沐青,現下若是偷進白府把沐青帶走,就不曉得失了記憶的他肯不肯跟自己走。

「夫君,你怎麼總是招惹女孩子呀……」夢音嘆了一口氣,伏在桌上苦苦思索,卻因為太過疲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一條人影躍進房裏,心疼地輕撫她的臉頰,接着輕輕地把夢音抱到炕上,替她蓋好被子,又吻了她的額頭一下,低低道:「夢兒,抱歉……讓你吃苦了……」而後又戀戀不捨地看了她一會,才旋身離開。

長白山莊里,楚歡聽見夢音到了北方的消息,一向清冷的表情有了變化,半喜半憂,還帶着怒氣。

「哼!那沐青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為他這樣犯險……」楚歡在房中來回踱步,無法掩藏心緒。這讓他的手下面面相覷,不明白主子為何只要提及那位姑娘,就像變了一個人。

「傻女孩……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都怪我,當年把你一個人丟下……」

這一夜,各人心思紛雜,夢音卻睡得香甜。

她是被外頭喧鬧的聲音吵醒的,睜開眼,還有些茫然,想不通自己昨夜什麼時候回到床上睡着的,還脫了外衣和鞋子。

還夢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想起昨天做的夢,她撫著額頭,露出一抹又甜又酸的笑容,嘆著那若不是夢該有多好;坐起身來,她還無法回神。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想念沐青了,在找到他之後。

他忘了她,初時她只覺得心慌,現在,她除了慌,還抑制不住心頭總是湧起的一股酸,一直哽在喉頭,只是她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想着該怎麼辦。

想起從前,她只盼著若是自己離開后,沐青能忘記楚夢音這個人,現在真的實現了,她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來被他遺忘,竟是如此令人難過的事。這十年來的每一個日夜,原來他也可以忘得一乾二淨。

「求求你快點想起我,是我錯了……」她越是想,便越是止不住心中那股洶湧的酸,只能曲起膝,把頭埋在被子裏。「夫君……別忘記夢兒……不要忘記夢兒……」

夢音發泄過一陣,才起身將自己打理妥當,平靜的面容一如以往。她走到大堂準備用早膳,才發現喧鬧的來處。

大堂里正有好事的人開起了賭盤,賭白府的婚事能不能成。昨日有女子上白府要人的事,早有碎嘴的下人傳了開來。

眾人七嘴八舌猜得興起,沒發現當事人就在這裏。

「來來,賭白小姐這回能不能嫁出去!姑娘你要不要湊一把??二莊家見到她,熱心招呼,渾然不知她正是主角之一。

「賭這個做什麼?「夢音有些不自然的問道。

「好玩嘛!鎮子裏幾年沒有新鮮事兒了,這白小姐要嫁人,新郎的妻子就找上門來,偏偏白老爺執意辦這親事,姑娘說說,是不是有趣極了?「

「那新郎既已有了妻子,白小姐不就得做妾?白府小姐眼界那麼高,到頭來給人做妾,真真好笑!「另一個人見夢音一臉疑惑,也湊過來熱心地解釋。

「我看白老爺不會讓他女兒受委屈的,那位元配夫人,有可能凶多吉少喔?」

這話飄進了夢音耳里,令她心頭湧起一股怒意。那可是她的夫君!就算他現在忘了她,也不能這樣任由別人擺佈,隨意嫁娶!於是,她忽然一拍桌子,大聲道:「我賭了!我賭這門親事不能成!」

人們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這位外地來的姑娘該不會那麼巧地正好就是來尋那位公子的姑娘吧?

北方的夏天,河湖依然冰寒,偏偏白山鎮得天獨厚,在村南的一處山谷中擁有一泓天然暖泉,水質清滑,遠近馳名。

夢音此刻正坐在暖泉邊。白天在大堂里一鬧,頓時有不少好奇的人想請她上門做客,順便探聽些內情,煩得她乾脆躲出了門;正愁著不知該往哪去,想起了這個暖泉,便一路尋了過來,到達之時,已是月至中天。

趁著月色,夢音看看四下無人,便脫下靴子捲起了褲管,露出了那雙白玉般細緻的腳;她踩進水裏,發出滿足的低嘆,接着便尋了一處大石坐了下來,低頭用手捧了水;她垂著頭,長發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隱約瞧見那姣好的輪廓。

空谷幽蘭的氣質,卻有出水芙蓉的嬌媚,不知情的人路過都會以為是見到了天仙趁著月色優美偷偷下凡來遊玩。

沐青遠遠的看着,嘴角始終噙著一抹寵溺的笑。他的夢兒竟然親自來尋他了,教他怎能不開心。

他靜靜欣賞了片刻,這才往她走了過去;沒想到才一動,夢音便立時有所警覺,迅速拿起一旁的匕首,站起來對他喝問:「誰?」

「在下驚擾了姑娘,萬分抱歉。」他不疾不徐向她走去,臉上帶着微笑,又恢復那個失憶的沐青,眼中帶着對她的疑惑,和毫不掩飾的欣賞。

夢音沒有說話,面容依舊沉靜,只有緊握的雙拳泄露了她的心情。

她一激動就握拳的習慣還是沒變,沐青看見她的舉動,不禁失笑,突然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聽說姑娘自稱是我的妻子?」他故作好奇地問道。

夢音看着眼前的人,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但藏在拳頭裏的指尖卻深深扎進了掌心,彷彿要借這樣的刺痛來告訴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那白老爺不講道理,不讓我見你。」她淡淡回答,冷防他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拳頭撥開,掌心裏已印了幾個深深的指甲印,他輕撫著。

「姑娘見到我很緊張?都快把自己的手弄傷了,這樣一雙軟嫩的手,還是得小心些才好。」假裝沒注意到她的臉已紼紅一片。他就這樣握着她,沒有放手,享受着久違的軟嫩小手。

「你想娶那位白小姐嗎?」夢音努力想忽略那一雙厚實…的手掌,她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害羞,卻又捨不得將手抽離,便也假裝毫不在意,開口問道。

「說實話,我不想,可是那白老爺……若是當天有個人來把我劫走就好了。」沐青苦笑,同時對她眨眨眼,帶着某種暗示。

他沒想到白老爺不知從何得知他是沐青,便想趁機和他結親,還派人將他看守起來;其實憑他的身手,那些人是攔不住他的,但如此一來,便會打草驚蛇。

沐青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究竟是誰派出那些黑衣人來攻擊他,只能肯定絕對不是楚天豪所為。無論如何,無法查出那幕後之人,他便無法心安。

是以他也只得隱忍下來,但是看着夢音,一絲期盼在他心頭閃過。是啊,要是有個人來把新郎給帶走,這喜事不就告吹了嗎?

夢音見到沐青,本想立刻把他帶走,省去跟白家周旋的工夫,卻也忍不住想問問看他是怎麼看待這樁親事,一聽他這樣說,心頭一寬,不多加思索便開口問道:「若我去了呢,你會跟我走嗎?」

沐青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燦爛無比,迷了她的眼。她知道他一向笑得好看,卻不知道原來他也能笑得這般魅惑人心。

他說:「若是姑娘來了,我一定馬上跟你走。」

兩天過去了,不僅白家照常準備着婚禮,夢音亦是毫無動靜,鎮上的賭局更是一面倒,全是賭那親事會順利舉行。

「客店老闆說那姑娘姓楚,成天關在房裏不出門呢。」

「就是就是!婚禮快到了,也不見她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該不會楚姑娘要搶親吧?」不知是誰冒出這麼一句,頓時大夥兒便像炸開了鍋一般,到了午後,鎮上人人都知道了楚姑娘要搶白小姐的新郎。

這消息自然也傳進了白家,白氏父女如臨大敵,上上下下戒備得十分森嚴。沐青卻是漫不在乎,對於白老爺派人將他看守在房內的舉動。也未置一詞或有任何不快。

他相信夢音會有辦法的,只是眼下這般情形,卻也讓他無法再暗暗追查那些總是在他周圍的黑衣人到底是哪一路人馬了。

他之所以裝作失憶逗留在此,就是發覺那天偷襲他的人十分古怪,並不傷他要害,只是卻也不讓他好過。等他醒來,立時察覺有人在觀察他,然而那些人很是小心,加之他有傷在身,因此這些天可以說是毫無所獲。

沐青想弄明白其中的玄機,便索性不傳消息給碧波園,這其中自然也存了想看看夢音是否會為他擔憂受怕的心思。本來假裝受傷這件事就在他和秦衍的計劃之內,只是現不是真的發生,而且還加上失蹤,碧波園上下肯定嚇得不輕。

令沐青高興的是,夢音竟親自來尋他了,而且在看見他時,眼中分明帶着擔心和思念。沐青想着,抑止下了笑意,覺得這回的受傷挺值得。

再說,那些人既然一直監看着他,他卻摸不出後頭的人是誰,那麼索性便鬧個大的,再看看對方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他當然不可能乖乖被逼着成親,只是正好可以利用這件事……

這兩天,夢音總是和他約在那暖泉邊,告訴他許多事,說要助他恢復記憶。

她細細描述了碧波園的風光,告訴他那裏的人和事,說着大家都很替他擔心,連長白山莊的事也巨細靡遺地解釋了一回,說來說去,卻總是沒有說到自己。

「那你呢?」他問,看到她一愣。「我想聽你和我的事。」

夢音沉默了半響,才轉過身去,背對着他。沐青以為她又想逃避,正要逼問,便聽見她幽幽開了口。

「你十三歲那年救了我一命,而後我便一直跟着你,想要報答這份恩情。你總是對我說:你可以以身相許。於是,我等著長大,希望你看得上我,報答恩情的那一天就能快點到來,我也可以離開。

「十六歲時,我這樣做了,你卻很生氣,不肯要我,且有好些天不肯理我,我以為你討厭我了,便不再有此想法,只是一直待在你身旁,想着還有什麼方法可以回報你;後來,我就不想離開了,我想一輩子都看着你。」

沐青張了張嘴,卻沒有打斷她,夢音還在幽幽地說着,似乎著了魔,一開口便無法停止,只是聲音越來越飄忽,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後來,老爺子讓我嫁給你,我是很開心的,卻又擔心你不喜歡我,畢竟我只是代嫁的新娘,可是你卻一直對我很好,我好像在作一個美好的夢……」

月光下,沐青在她身後,隱約能看見她的側臉,帶着一抹微笑,映在蒸騰水氣中,如夢似幻。

「……詠兒絮兒從以前就想嫁給你,而我滿腦子只想當個賢妻,我認為她們不適合你,想給你另外找個可心的,你卻又生氣了。我想不明白怎麼回事,還以為你是非要她們倆不可,是小竹點醒了我……」

「……那幾天,我都不敢見你,可等我想清楚,去找你時,秦衍卻告訴你,你出門了,我等啊等,卻等到你出事的消息……」

她突然回身,撲進他懷裏,緊緊地擁住了他,彷彿用盡全身力氣,才能確定眼前的人是真的,她抱得用力,身子甚至微微顫抖。

沐青感受到她的害怕,輕輕地一手拍她的背,一手順着她的發,等到夢音冷靜下來,才又繼續說下去。

「我是喜歡你的,一直都那麼喜歡,喜歡到連自己都沒有了,所以才會那麼慢才想通,才辜負了你那麼久……」

「所以老天爺要懲罰我不知惜福,讓你忘了我是誰,是不是?是不是?」夢音感受着那一方熟悉的溫暖,再也無法遏止這一路上的心力交瘁。她把頭埋在沐青懷裏,兩隻小手揪住他的衣服,扯得死緊,指節泛白。

直到此刻,沐青才終於可以確定自己的出事,對她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自己在她心中,確確實實佔有那一席之地。

他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抬起她的臉,見到那張淚水縱橫的小臉,眸中閃過一絲心疼,一面暗責自己是不是逼她太過,一面輕輕地用衣袖替她擦乾眼淚。

夢音從不哭給別人看,他沒看過她這般失控,沐青開始有些後悔,他是想聽到她的心意,他是想逼她早些想通,卻不想看見她這麼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心頭的一絲喜意都被心疼和後悔給取代。

這讓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罪大惡極,同時埋怨起秦衍的餿主意。

沐青擁住她,輕聲安撫。

「別哭,別哭,我一定會想起你的……」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不遠處一個黑衣人已觀察了他們很久,接着又不動聲色地離開,往長白山莊的方向而去。

白府籌備婚事的腳步始終沒有緩過,白老爺甚至大張旗鼓,恨不得全鎮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兒。

然而白秋卻是越來越感到不安,沐青對待她從來就是生疏而客氣的,這幾日兩人甚至沒說什麼話,看向她的眼神也沒了那一點溫暖。

而她以為他只是氣白府擅自安排了這樁婚事,有天夜裏想找他私下談談,卻發現他不在房中。

那天她在房中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回來,那臉上寵溺又明朗的笑容,在見到她時立即收斂得一絲不剩,只是沉默的望着她,那明顯的排拒狠狠刺傷了她。

「你上哪兒去了?」她裝作毫無所覺,笑盈盈地迎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卻被他避開。

「被關得悶,出去走走而已。夜深了,白小姐還是早些回房歇息吧。」沐青露出一抹笑,白秋卻清楚知道那笑意未達眼底,不是因為客氣。

她思前想後,認定他會這樣,必是因為那個自稱是他妻子的女人。

這一天,白秋帶着喜帖去了客店,好事的人紛紛奔相走……這下幾乎全鎮的人都扔下手邊的事兒,擠到店門口來了。

夢音開了門,見是白秋,並沒有露出半分驚訝,只是將她帶到了一間雅廂房。

「楚姑娘,明日是我的大喜日,到時還請賞光到寒舍喝杯水酒。」看都不看夢音奉上的茶,白秋徑自說道,頗有幾分示威意味。

豈料夢音卻回答得十分爽快。「我一定到。」

似乎對於她的爽快感到遲疑,白秋沉默了好一會,原先準備好的話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而夢音則悠然自在地喝着茶,絲毫不介意對方的沉默。

白秋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是柔婉的南方美人,卻眉梢沉靜,帶着一股挺秀英氣,就算將她擺在北方這一片冰河平川上也亦能自成一副畫,絲毫不顯突兀,這讓白秋更加自慚形穢。又有一絲不甘。

「你、你不是說是他的妻子,怎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來你也沒多愛他!」忍不住的,白秋開了口。

「與你無關。」夢音平靜地看向她。

「你!」第一次遇到有人敢這麼無禮地對待她,白秋簡直不敢置信,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我很感謝你救了我家夫君。」夢音望着白秋半響,才再度開口;她看得出來,這位白小姐其實本性並不壞,只是平日裏被捧在手心,是以略顯驕縱罷了。

「他、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才不是你的夫君!你、你好不要臉!」白秋顯然無法接受這句話,氣急敗壞的反駁,沒意識到這無異於自打嘴夢音只是坦然地望着她。白秋長得秀麗明朗,加上家世良好單純,一望可知從小便是這般無憂的成長,不像自己……也許,沐青和她會比較相配吧?

但是……她撫著肚子。不管相不相配,如今她是不可能把沐青推給別的女人了。她已經很久都不求什麼了,但現在,即使是強求也好,無論說什麼她都要把她的丈夫要回來,想着,她不理會白秋的話,徑自開口:「他日若是白小姐有所求,夢音自當義不容辭。」對於白秋,她是感激的,但感激卻不是讓她將沐青拱手讓人的好理由。

「哼,我是救他,不是救你!不需要你的義不容辭!再說了,我就要他娶我以做答謝,你也要義不容辭嗎?」白秋一聽,挑釁似地問道。

「……只有這件事,我不可能相讓。」夢音依舊波瀾不興,平靜地回答。

早在得知沐青出事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再也不會負他,無論如何,只要他還平安,她就有一生的時間去還他。

白秋見夢音如此,霍然站了起來,感到難堪無比。她今天本是要讓夢音知難而退的,沒想到輸的卻是自己。

她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比不上眼前這個沉靜若水、堅定如鐵的女子。

她走出房間,想一想,咬着唇,不甘心地回頭喊道:「有本事就真的來搶親!」而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聲大喊,讓在外頭豎着耳朵的人們全聽見了。

當晚,白山鎮的賭局又新開了一場。這回賭的是,那位姑娘能否搶親成功?

「夢音,你要搶親?這是怎麼回事?少主呢?」秦衍推門進了她的房間,連包袱都還未卸下,便急急問道。

他一等長孫寒逍回到碧波園,便急急趕到北方來和她會合,豈料一踏進白山鎮,就到處聽見這樣的傳言,細問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夢音找到了人,卻不馬上把沐青帶回去,反而要大費周章地搶親,讓秦衍百思不得其解。

「你曉得白老爺的靠山是誰?」她卻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

秦衍皺着眉,不明白這跟搶親有什麼關係。

「巧得很,正是長白山莊。」夢音冷靜地說着這些天來她暗地查訪的發現。

北方一向就是長白山莊的地盤,楚天豪接手后,更是用盡各種手段,逼使許多村鎮依附於山莊。

白山鎮便是其中一處,只因這裏有許多上好的老蓼和松木,白老爺靠着長白山莊的關係,才能在短短几年間成為大富商。

「這些天我們的人怎麼都找不到少主,原來是給藏到了這裏來。」秦衍是個聰明的人,只得開頭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把少主帶回南方才是。」

「不成。我說的只是長白山莊,不是楚天豪。這件事背後似乎還有一個人隱在暗處,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意欲為何。」夢音否決了秦衍的提議。

這些天來,她把事情前後串聯了一遍,越想便越覺得事有蹊蹺。

「楚天豪沒有理由放着少主在這兒,他對碧波園是欲除之而後快的,所以我想,他應該不知道少主就在這兒。」她細細解釋。

而且沐青是在到長白山莊做客后才失蹤的,樹林里還留有不少打鬥痕迹,楚天豪再笨,也萬萬不會這麼做,這樣做等於給了碧波園一個借口發難,和貢品被劫的事連在一起,就能猜到長白山莊做賊心虛,殺人滅口。

而沐青重傷失蹤,朝廷也不好太過責難,只是輕罰了幾成關稅,總比碧波園百來顆人頭要輕多了。

事實上,秦衍早已派人到長白山莊鬧過幾回了,也藉此吸引江湖上的注意。

只是,那個藏着的人是誰,究竟是敵是友,夢音一時也弄不明白;因他的行為雖扶了碧波園一把,卻又把沐青藏在這裏,還鬧出一樁婚事來。

能在楚天豪的勢力範圍內把人平安地藏着,絕非那個白老爺之力能夠辦得到的,所以夢音便決定大鬧一場,再看看那幕後之人的下一步行動為何;然而她卻不知道她的想法居然和沐青不謀而合。

「更何況,他希望那天能有個人把他搶走。」夢音說着,露出一抹有些哀傷的微笑。「你說,我是不是很笨,非要等到他出了事,才知道自己在鑽牛角尖,才知道沒了他……我什麼都不是;才知道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其實……」秦衍見她如此,不禁想把沐青原本的目的說出來,但才一出聲,便有些後悔。夢音好不容易才開竅,這件事又不巧弄假成真,那麼何必多此一舉呢。

「行了,我們不如好好計劃眼前的事吧。搶親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還有別的事兒想麻煩你……」夢音深吸口氣,從思緒里迴轉,沒注意到秦衍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他悄悄鬆了口氣。

天剛破曉,寒氣還未散盡,鎮上便已是人聲鼎沸,白山鎮主要大街兩邊,早讓白府結滿各色彩花,顯得喜氣洋洋。

喜堂中沐青卓然而立,英姿雋秀,對眾人微笑以對,神色平靜,一點也看不出身為新郎的欣喜;然而圍觀的眾多少女依然紛紛發出失望的低嘆,暗暗怨著為何救了這個俊逸男子的不是自己,讓白小姐撿了一個好夫婿。

看到穿着大紅嫁衣的白秋被喜婆扶了進來,沐青感到身後箝制着他的兩人又多加了幾分力道,不由得心中暗暗苦笑。

不到一年,竟又被逼着做了一回新郎官,只是,兩次婚禮都非他所願。看着那蓋頭,沐青不禁生出奇怪的幻想,也許夢音早已偷偷扮了新娘來和他拜堂,就像上次一樣,而他不知道?

見到新娘塗抹了鮮紅蔻丹的十指,沐青搖頭甩開這可笑的想法。夢音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更討厭這樣張狂的顏色,這個人肯定不是她。

「夢兒,你什麼時候才要來救我……」他哀怨地低喃,不情不願地牽着綵帶,和新娘子並肩而立,心中早已打算好,若是再沒轉機,他便要擺脫偽裝,另尋機會。

白老爺穩坐高堂,得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對新人。今日他早已在白府周圍佈下了天羅地網,稍有可疑的人便先抓住了再說,這女兒他是嫁定了!

眼看着就要拜天地,白老爺笑得更加開心,下一瞬卻換成了驚愕的神情。

門口一名白衣女子持劍挺立,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卻在瞬間吸引了大夥兒的目光,正是夢音。

沐青見到她,綻開了笑,望着她,目光溫柔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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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生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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