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齊亦偉感到內心那股悶悶的感受淹至喉嚨，苦不堪言，就像在新加坡當時的感覺一樣，悶悶的，有點慌，焦躁不安。

「思瑤。」

「嗯？」

「我可以抱妳一下嗎？」

方思瑤驚了下，也呆住了，他要抱她？

「可以嗎？」他突然很想抱她。

小手微微握緊，她搖頭拒絕，「不要。」

「為什麼？」失落感讓他的情緒更是悶到極點。

「我覺得不需要。」

她知道他的擁抱有多麼溫暖，她怕自己一旦再度依偎在他的懷裏，又會不想離開，又或者會想收回取消婚事的話。

「可是我覺得很需要。」

「你──」

「喂，方小姐了嗎？我們還要趕去下一家。」搬家公司的人催促道。

「喔，就來了。」方思瑤再看他一下。「好了，我要走了，再見。」

「有空我會去找妳和外婆的。」他好捨不得，努力的找著話題想再跟她多說幾句話。

「不要，你不要來。」

「為什麼？」不給抱，連去看她也不行？

「我覺得沒必要。」他們還是不要再見面比較好。

「如果我覺得有必要呢？」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說，難道他不知道取消婚事後，她暫時不想見到他嗎？那會她很難過。

他不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工夫，才有辦法跟他說要取消婚事，才有辦法離開他，她明明已經放他自由了，他干麼還說要和她見面？

真的一點都不需要再見面。

「思瑤？」

「我得走了，再見。」方思瑤頭也不回的走向貨車，坐上車，然後離開。

齊亦偉看着貨車離去，內心悵然。

干麼連最後的擁抱也拒絕，然後還拒絕他去看她和外婆？不是說以後還是朋友嗎？難道她打算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嗎？

不過難怪她會生氣、不想再見到他，明明向她求婚了，卻搖擺不定。

她要去找屬於她的幸福了，那麼他是不是也該回到以前的生活？

下班前，高姿君進入總經理辦公室，看着齊亦偉簽名時，她說了句話。

「高秘書，妳剛剛說什麼？」齊亦偉將文件拿還給她，他沒聽清楚她剛剛說的話。

「我是說，今天不是您去看寶貝的日子嗎？」今天是三號耶，通常這個時候，齊總不是已經開心的準備去看寶貝了，怎麼到現在還毫無動靜？

難道齊總忘了今天是三號？不會吧？！他最近也太反常了吧。

「我今天會晚點過去看。」中午的時候，他接到新會計師的電話，說報表已經做好了。他抬眼看見高姿君驚訝的表情。「怎麼了？」

「這麼多年來，每次您說要去看寶貝，總是笑得很開心很快樂，今天卻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現在還說要晚點才過去看，難道寶貝怎麼了？」

「我的寶貝沒有怎麼了，只是……換人管理。」

高姿君抿嘴輕笑。「齊總，瞧您這個樣子，我還以為寶貝不見了，不過是寶貝換人管理，但寶貝還是寶貝啊，難道您每次開心去看寶貝，其實看的不是寶貝，而是那個管理人嗎？」

「嗯？」齊亦偉頓了下，他開心看的不是寶貝而是思瑤？「我想我只是不習慣寶貝換人管理而已。」

她不甚認同，「您這樣說也不對呀，舉例來說，若紅寶石是寶貝，就算換了保全人員，但紅寶石還是紅寶石啊，沒有改變不是嗎？」

是啊，報表已經做好了，為何他不像以往那般，開心的去看呢？是因為就算知道賺了錢，但對方不是思瑤，他也沒有興趣和那人開心慶祝？

高姿君看着上司，大膽說道：「齊總，該不會您每個月初不是去看寶貝，而是去看那個管理人吧？那麼對方才是您真正的寶貝吧？！」

他最主要目的是去看報表，這點無庸置疑，可也是等於去看思瑤，每次看見她靜靜地待在屋子裏，他內心就有莫名的歡喜，然後他會買她喜歡吃的東西，就算得排隊或會遇上大塞車也甘之如飴。

「齊總，其實我這樣說也許不準確，或許您可以做個實驗，今天去看完寶貝之後，再去看那個管理人，到時候你的心情會告訴你，誰才是您的寶貝。」

齊亦偉在公司待到七點左右離開，他開車來到方思瑤以往所住的大樓樓下，六樓的燈亮着，可是他知道思瑤不在那裏。

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這個月一定賺錢，以他的聰明才智，他不會去投資不賺錢的行業，而以往這個時候，他們總是很興奮地談論下次該投資什麼，好賺更多的錢，偶爾他會買瓶酒慶祝，也不管那丫頭沒有酒量，只能喝一杯……

唉！長嘆了口氣，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呂筱涵。

「我是齊亦偉，我今天不去看報表，改天再過去，妳可以先下班了。」呂筱涵已婚，把這裏當成辦公室，沒有住下。

「是的，齊先生。」

收了線，他揚長而去。

半個小時后，他走進酒吧，直接走向吧枱，才剛坐下，阿森馬上送上一杯調酒。

「來，這杯我請。」

「為什麼突然請我喝酒？」

「不是要結婚了？恭喜你，人生要進入新的階段了。」

齊亦偉苦笑的喝了口酒。「你白請了。」但他照喝。

「什麼意思？」阿森看了眼看起來有些鬰悶的男人，「怎麼，難道你取消婚事了？」

他沒有否認，「還是謝謝你的酒。」

「看你的樣子，你該不是因為婚前恐懼症，突然決定不結婚吧？」

「婚前恐懼症？別說笑了，那不是女人才會有的嗎？」齊亦偉覺得阿森是在跟他開玩笑。

「我跟你說，男人一樣會在婚前感到不安的，別不相信，我就是一例，我看你現在的樣子，跟我之前要結婚是一樣的，有些不確定，然後心情煩。」

是嗎？他是那樣子嗎？

「我十幾歲就出來玩了，你也知道我還沒有當酒保前有多愛玩，直到遇到我老婆，我才收了心。」阿森邊擦著玻璃杯邊說。「可是交往是一回事，決定要結婚的時候，我卻感到心煩，我也無法形容那感覺，就是覺得可能從此不自由了，因此感到有點煩躁。」

「是嗎？可是我看你現在過得很快樂。」就他所知，阿森結婚也四、五年了，從沒聽他提過他家庭有什麼問題。

「那是因為後來我女兒出生了。」想起可愛的女兒，阿森一副超級奶爸的笑容。「你可能無法體會，當我看到我女兒可愛的模樣，我覺得好滿足，那是一種屬於幸福的滿足，是以往不管你交往的女人有多美麗性感都比不上的。」

幸福的滿足？他的確是無法體會，畢竟他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

不過這倒讓他想起之前在安養院裏，見到思瑤抱着院長的孫女，那溫柔美好的模樣，陽光微微灑在她和孩子身上，整個畫面溫馨無比，讓人看了心裏也跟着暖呼呼了起來。當時他也湧起一種幸福的感覺，覺得如果這是他們的女兒，他們也會像此刻這樣，高興的看着她。

如果他們有孩子，思瑤肯定是個好媽媽，她會像那天那樣，溫柔地呵護，親著孩子的臉，而他則是親她。

是了，因為當時的感覺太美好，還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他本來只想親親她的臉頰，卻因為她害羞的模樣太可愛了，讓他忍不住深深吻她，有着怕被人撞見的刺激，還有着情人間的甜蜜，感覺十分快樂。

想起當時的心情，真的很快樂。

思瑤……

齊亦偉鬰鬰寡歡地起身。「阿森，謝謝你的酒。」

「這麼快京要走了？」阿森回頭，他已經走向大門了。

齊亦偉走出酒吧前，婉拒了一位美女的邀請，他來到車子旁，沒有馬上上車，俊挺的身軀倚靠着車子，神情是不曾有過的茫然，因為這一刻，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熟悉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他卻找不到一個可以開心說話的人。

他仰頭看着夜空，苦笑，今晚還真是不走運，一顆星星也沒有，是在對照他此刻的心情嗎？漆黑一片。

茫然的心，像是失了魂似的，悠悠蕩蕩，不知道該停泊在哪裏？

此刻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名字：思瑤。

還真是有點想她，然後，很想抱她。

思瑤思瑤思瑤……漆黑的心靈，因她的名，點亮了……

上午十點多，方思瑤匆匆的從銀行回到安養院，今天一樓大廳及圖書室，全部要改成無障礙空間，雖然有請工人，但她希望可以幫上忙。

她看到圖書室前圍了不少老人家，很熱鬧似的，此時院長走過來。

「思瑤，妳這麼快就從銀行回來了？」

「嗯，不知道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妳不用這麼急，因為已經有助手了。」

「助手？是志工嗎？」

這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從人群中穿透出來──

「各位奶奶們，我知道我長得很帥，大家都喜歡我，可是現在請後退一點點，讓出條路來，因為我要把桌子搬出去。」

方思瑤心驚了下，她轉過身，果然看見齊亦偉搬著桌子走出來，她當場呆住。

「齊亦偉，你怎麼會在這裏？」

「嗨，思瑤，妳回來了。」他朝她咧嘴一笑。

她走了過去。「為什麼你會在這裏？」而且還在搬桌子？

齊亦偉將桌子搬到一旁空地，呼喘了口氣，笑說：「因為知道這裏需要幫忙，所以我就來了。」

「什麼？」他來幫忙？「可是我不是說過你不要……」

「思瑤，妳回來了。」李嬌從圖書室抱了幾本書走出來，她來到外孫女身邊，解釋道：「亦偉來看我，也買了很多我們愛吃的東西過來，知道院裏需要幫忙，所以我讓他留下來一起出點力。」

思瑤一個多星期前搬來安養院，她說和亦偉兩人因為個性不合，所以決定不結婚了，當時她猜小倆口是不是吵架了，但思瑤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還要她以後別再提起亦偉。

剛剛亦偉來了，她問了他和思瑤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又說不結婚？亦偉說都是他的錯，還說一定會和思瑤結婚，聽到他這麼說，她放心了。

「好了，想跟我說話晚點再說，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搬。」說完，齊亦偉又走進圖書室。

方思瑤完全不懂他在想什麼，他為何會來安養院呢？

還有，什麼叫想跟他說話晚點再說，她才沒話跟他說咧。

不過，他剛剛的笑容，加上那帶點跩跩的自信語氣，這是以前的齊亦偉，看來她決定不結婚是對的，儘管內心有悶痛。然而看見他如此自信瀟灑，還有那閃耀迷人的笑容，她不免有些不悅了，笑得那麼燦爛，他是想要電誰呀？

她左看右看，這裏除了她之外可沒什麼年輕辣妹，只有一群老阿嬤……

看着他又從裏面搬了個書櫃出來，他挺得住嗎？他很少做這種粗工啊！

齊亦偉放下書櫃，回頭看着她，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安撫似的說道：「不用擔心我，我挺得住，搬這些東西沒有問。」

方思瑤小臉一紅，誰擔心他了？！「快點搬，別藉故想休息。」

「是！」

一旁的老人家們看到這一幕，有人忍不住笑了。

「你們看，李嬌的外孫女婿真聽思瑤的話，應得多大聲啊。」

「是啊，又乖又帥，真是個好老公呢。」

方思瑤轉身離開，不多作解釋，因為一旦說了他們沒有要結婚，老人家們會一直追問，她不想在長輩面前談論自己的私事。

但他到底為什麼來這裏？

到了下午，當方思瑤在點算商家送來的物品時，一位爺爺跑過來跟她說──她老公受傷了。

聞言，她沒心思去澄清他的稱謂，連忙緊張問道：「爺爺，他在哪裏？」

問清地點后，她匆忙來找齊亦偉，他坐在一級台階上，身邊有許多人圍着他，怎麼，傷得很嚴重嗎？

她來到他面前，緊張的問：「你怎麼了？哪裏受傷？」

齊亦偉笑得很痞，然後朝她伸出手臂，「剛剛不小心刮傷了。」

刮、刮傷？方思瑤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