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他面無表情的任由冰冷的雨落在身上,走得沒有半分猶豫,背影卻透著蕭瑟。

這世間,人和人的往來總是要講究緣分,她和他雖是母子,卻沒有母子的緣分,排除了利益的糾葛,他和她就無言以對。

所以就這樣吧!他的另外一個決定不必和她說,因為她永遠不會像錢多多那樣為他心疼。

【第七章】

夜嶑南本來想要走回錢多多的院子裏,但是他的護衛卻突然傳來了消息。

「王爺,大事不妙,洛西府那裏還僵持不下,洛南府也跟着亂了。」

夜嶑南停下腳步,皺着眉頭,問手下的手,「洛西府的民亂一開始是因為年歲不好,又抽稅太重所引起的,照理說這民亂只會往他處蔓延開,怎麼另外一州府也會突然亂了?」

「這是因為洛南府糧官多抽糧稅,還凌辱糧戶妻女,甚至打死了人,導致糧戶一家四口全部上吊,引起了民憤,又聽說洛西府已亂,也就跟着……」

夜嶑南來西南並不久,但是在京中亦有參與政事,對於西南這個地方也是有所了解。

因為這裏是糧食生產豐富,所以稅收也相對重一點,但還算能接受,而年初似乎有接過消息說西南今年的收穫可能不會如同往年,想必這是修飾過後的句子。

照民亂的態勢來看,西南必然有那種貪得不能再貪的官,一邊向朝廷告饒,一邊卻又照往常對着百姓抽重稅,最後引起民怨才會落得如此結局。

「那個糧官呢?」夜嶑南大約已經想到了他的結局。

「已經被殺,全身被剝光給吊在了城頭。」護衛也是跟着他多年的,見過許多的場面,對於那糧官有這樣的下場並不覺得意外。

「死了也就算了,那麼接下來就是我們這一府的……還沒亂?」

「本府知府向來得民心,只是西南三州府已亂了兩府,只怕接下來就是不亂也得亂了。」

夜嶑南知道自己管不了那麼多,已發生的亂勢他無法改變,只能先安排好府里的人,他才能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去阻遏亂勢不再往西南三州府外蔓延。

「知道了,你和其他人都去準備,亂民一到府城五十裏外,就即刻護送太妃和其他人往山中別院去,那裏易守難攻,雖破敗了些,但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了。」

護衛領命下去,夜嶑南也在猶豫了一會兒后,走向自己原先要去的地方。

他可以容許她耍小脾氣,但還是不允許她離開他的身邊那麼久。

錢多多呆坐在房裏,聽着外頭連綿不斷的雨聲,看着桌上不斷跳動的燭火,腦子裏一片的空白,只有今天夜嶑南還有錢富貴說的那些話不時在腦海里重播。

她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就像是他們也不會懂她的一樣。

時光的鴻溝,有時候不只是表現在外在,也表現在思想上。

他想的,她不明白,她想的,他也無法理解,即使他們看着的是同一個月亮,即使他們用的是同一種文字,但是……他們思想的差異還是有無法跨越的距離。

她正發着呆,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黑影,她連想都沒想就直接轉過頭去,只因為她已經讓屋子裏所有丫頭都出去,她們絕對不會抗命,所以會闖進來的人只會有一個。

她現在不想理他,也不想聽他說什麼君君臣臣,現在的她想要用安靜來撫平她滿腦子的混亂,僅此而已。

只可惜,她要的夜嶑南卻不打算給,他既然過來,就是要將這件事情說清楚。

「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錢多多非常乾脆的拒絕了他,甚至直接背過身去不看他。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容貌對自己這個顏控有多麼大的殺傷力。

只可惜,這件事情不只她知道,夜嶑南也清楚,所以當她堅持着背對着他時,

她被他直接轉了個方向,然後點了她的穴,讓她不得不看着他,還無法動彈。

「有時候我真恨死了你這種霸道,尤其是對我不利的時候……」她低聲喃喃著,看見他渾身濕漉漉的,忍不住皴了眉頭,「怎麼沒先換身衣服?天氣這麼冷了還把自己弄成這樣,就算不怕生病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啊!」

夜嶑南聽到了從剛剛到現在的第一句關心,也只有她還會記得關心他。

他露出淺淺微笑,眉頭略微放鬆,「沒事的……」

她打斷他的話,「不要跟我說沒事!快去換衣裳,你要說什麼我聽着就是了,但是先把我的穴道給弄開!」錢多多覺得自己像半個植物人,這種全身幾乎都無法動彈只剩下嘴巴可以動的感覺真的是太糟了。

「我……好,我去換。」夜嶑南大多數時候會在她的堅持下妥協。

等他換好了衣裳,回頭為她解了穴道后,她忍不住起身跳了跳,確定四肢都還有反應,然後就自顧自的跑到床上去,拿被子把自己一卷,「好了,隨便你要說什麼。」他說他的,她睡她的。

他輕輕嘆息,「多多……」

「我說過別那樣喊我,像在喊狗一樣。」

「別讓我強逼你聽我把話給說完。」他坐在床邊,語氣輕柔,但是話里的威脅味道濃厚。「你該知道的,我不用點穴,也還有其他的法子。」

「例如蠻力。」錢多多臉上本來帶着一點不甘願,可在看見他的眼神后,馬上拋開被子,快速起身跪坐在床上,「好的,我洗耳恭聽。」

她很不想承認她是個卒仔,但實際上她真的就是一個骨頭不怎麼硬的卒仔,所以當看到那冷得跟冰一樣的眼神時,她就很識時務的端坐了起來,連語氣都特別的恭敬。

她偶爾會覺得他們的相處模式也太奇妙了一點,他柔情的時候她覺得他們是一對正常的戀人,當他被惹惱或獨佔欲發作的時候,她就很像是他的寵物,如果聽話的話那就還好,如果不聽話,她可能就要小心了。

下場可能像那次他在她臉頰上和鎖骨上留下的齒痕。

他看着她乖乖坐好的樣子,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裏。她又柔又軟,讓他想隨時帶在身邊。

有着小脾氣,但是又很識時務,看他眼色不對,馬上就可以放棄骨氣,別人看起來有些可笑,在他眼裏卻是可愛得不行。

她還常常做些傻事情,就如同他對她坦白過去后,她突然說的那些話還有那個不算吻的強吻。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如果不是她,他或許早已沉眠在那個山谷之中;她也不會知道,其實一開始他有拉着她一起走向末路的想法。

她說她會陪着他直到永遠,他曾經那麼高興,甚至想着只要她不棄他,自己也絕對不會離開她的。

只是有時候,人的決定會在短暫的時光中改變。

「你知道我曾經謀逆過,因此我做了很多的錯事,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去彌補,也曾經想過一死了之來還了那些債,所以我在事敗的隔夜點火自焚,但是只留下這些傷,我依然被人救了,然後來到了西南。」

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但她依然聽出了他心裏的痛苦。

「我常常在想,我還有什麼能夠做的。」他說,目光定在一個點,像是在看自己的過去,「雖然最後我讓人去揭穿了那些陰謀,讓皇兄得以提早佈局,不讓那醜陋的計劃得逞,但我還是夜不安寐,因為相比我做錯的,那一點事情簡直微不足道。」

他頓了頓,視線終於放到了她的臉上,「所以這一次我想做我能夠做的,做身為弟弟該做的,做身為人臣該做的,做身為藩王該做的。」

「我知道你是想做些事去贖罪,但是你也要保住性命才能贖罪,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讓你去做。」錢多多聽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卻無法接受。

簡而言之,他之前自私過頭了,做了太多的錯事,所以現在想要大公無私一回,順便彌補自己以前做下的錯事。

可是她捨不得見他如此!

「也許,但這就是現在我能夠做的事。」他望着她的眼,眼裏只有滿滿的堅定。

說不通!他的固執一直讓她頭疼,而現在只是重演之前的狀況。

「可是你沒有軍隊,甚至連私軍都沒有!」錢多多揚著聲音反問著,「這樣的你要怎麼擋下亂民?」

她只想要他平安。如果他手上有兵,那她不會阻止他盡心力,可他手中無兵的事還是他自己說的,擺明是條死路,即使她再懂他的想法,她也無法同意他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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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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