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不賣嗎?」他在來這前,原本還在想該開什麼價格將它給賣出去。

「不賣。」斐凈嚴肅地搖首,「它造福世人或是為害人間,都僅只在魂主的一念之間,咱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既是如此,那我就--」公孫狩點點頭,正打算照她的話做時,一直都躲在外頭偷聽的月穹,已如一陣風似的急忙趕到。

「別撕別撕,讓我當紙錢燒吧!」她從西苑皇帝那邊得來的魂紙被斐然吞了,她今年就全靠這一張上墳了。

斐凈不語地看了心急如焚的月穹一眼,接着想起了月穹曾對公孫狩做過什麼事後,她壞壞地向公孫狩指示。

「師爺,你的機會來了,這張魂紙就全權交由你處置。」

「多謝夫人!」老早就等著報仇的公孫狩大聲應道,然後回過頭來不懷好意地盯着月穹。

一陣由怨恨累積而成的寒意,令渾身毛骨悚然的月穹縮了縮肩頭。

「呃……你想怎樣?」要不要這麼仇大苦深啊?她又沒對他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幹嘛那麼記恨?

「想要魂紙啊?也行,你打算用什麼來換?」公孫狩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的感覺竟是這等無與倫比的痛快。

「那個……」

他擺擺手,「本師爺為人不似你那般下流無恥,所以我自然不會也找幾個男人來畫你的裸畫。」

「說吧,你要什麼?」她問得很單刀直入。

公孫狩就等著獅子大開口,「你在西苑國賣小黃書的所有收入。」

「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奸商!」開什麼玩笑?書是她寫的、圖是她畫的、書也是她去賣的,憑什麼統統都進了他的口袋?

「我就坑你這瘋女人怎麼着?」他可沒忘了那幾日的恥辱,他沒將她抽筋扒皮就算是他還有那麼一點點天良了。

月穹氣岔地扭過頭,「斐凈!」

「不關我的事,誰讓你事前不打聽打聽就綁了他?」斐凈心情甚好地轉頭向公孫狩交代,「師爺,記得要好好招待她,到時咱們三七分帳,你七我三。」敢惹他們狼宗最黑的那一隻?她就花點銀兩學個教訓吧。

公孫狩欣然答道:「遵命。」

「花花,送客。」斐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話一說完就又躺了回去,捲起被子準備再睡上一回好覺。

湛朗是在天黑時分才把她挖起來喂飯的,她心不在焉地吃完,便拉住他不讓他走,硬將他拖了上床,與了無睡意的他一塊兒翻看月穹的最新大作。

「這是?」只看了幾行字的他,饒是有百年修為,也忍不住紅了臉。

她心情很好地介紹,「誤國的幫凶。」

「夫人喜歡?」如此……肉慾又寫實的文章,她居然能夠看得面不改色也不臉紅心跳?

「用來打發時間還挺不錯的。」月穹的能力也大概就只有這樣了吧,寫來寫去不都只是艷二娘和彭員外而已?這幾天連看十本這兩人的風流韻事,看得她不麻木也難。

湛朗俯下身子輕咬着她的耳朵,「不如,咱們試試?」用看的哪有身體力行來得好?

斐凈不語地看了躍躍欲試的他一會兒,接着爽快地同意。

「也好,就用它來試試夫妻業務。」好歹一直以來白吃白喝的月穹也總算有點貢獻了。

雖說是試試,可這一試下,便試出了大火。

也知到底該不該歸功於那本小黃書,還是因他們夫妻倆分別了太久的緣故,總之天雷勾動了地火,那一夜,過大的動靜吵得幾間鄰房內的眾人整夜都干瞪着眼,然後隔天因此全都起不來。

因雪停而臨時決定出發的眾人,為此又再次暫緩起程,統統都回到房裏拉拉厚被,翻身找個舒適的姿勢,繼續補足昨夜沒睡好的睡眠。

待到次日,多停留了一天的眾人已精神飽滿,打理好行李正準備出發時,斐凈一翻身上馬就眼前一黑,差點摔落於馬下。

及時接住她的湛朗,心慌意亂地抱她回到屋裏,忙喚人找來醫術不錯的月穹,豈料片刻過後,月穹卻給了他們一個驚嚇的答案。

「她有孕了。」

包括湛朗在內,從沒有過這等準備的眾人呆怔地看着她,一時都還反應不過來。

「什……什麼?」

月穹才懶得理這票呆若木雞的男人,逕自說完她該說的話。

「她有了近三個月的身孕,因動了胎氣,所以這陣子她得安胎,絕不能上路遠行,或是有過於激烈的活動。」僅只是動了胎氣而沒有受到更大的損傷這一點,就足以讓月穹佩服斐凈了。

湛朗大惑不解地問:「為什麼?」

「這還用問?」月穹愈想愈是毛火,「先且不說你們居然讓個孕婦騎馬出遠門,還讓她去跟相級的高手打架,都不要他們母子倆的性命了?」

眾人這才驚醒過來,同時也被嚇得六神無主,而那個當事人,則早已又捲走厚被睡回周公的懷抱中,全然不知這票男人都被她給嚇了個半死。

花雕總算明白,為何小姐前陣子脾氣會那般暴躁與任性了,她走上前接過月穹寫好交給她的藥方,然後擠過那一票還杵著不動的大漢,準備派人去原國找齊藥材。

因所帶的糧食不足,一群人也總不能都耗在這深山裏等斐凈安好胎,湛朗於是下令大部分的人先返回狼宗,他則帶着幾人繼續停在這兒陪斐凈安胎。

過了幾日,被迫交出所有賣小黃書收入的月穹也走了,從公孫狩那兒換得魂紙的她,總算可以趕回黃金門上墳燒紙錢去,而代替她的則是兩名小皇帝親自指派的太醫。

「湛朗?」斐凈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回神了嗎?」

一連幾日都處於震驚狀態的湛朗,就像掉了三魂七魄般,成日不是盯着她的睡臉瞧,就是對着她的肚皮發獃。

他喃喃地道:「我竟然會有孩子……」

這是什麼意思?是他不能生還是她不行?斐凈不滿地皺眉。

「我原以為不可能生的……」湛朗自顧自地說着,絲毫不知因有孕而近來性格變了不少的斐凈已點燃了怒火。

她一拳敲在他頂上,「清醒點了?」

「夫人你怎會有孕?」湛朗木木地望着她,那哀怨的神態配上好不委屈的語調,看得斐凈心頭就有火。

她深吸一口氣,大聲朝外頭喊道:「木木東!」

同樣被她懷孕一事給嚇去半條命的木木束,近來成天沒事就徘徊在她的門外,一聽見她的召喚即沖了進來。

「來了來了。夫人,您有什麼事?」

她將拇指一歪,「把你家宗主拖出去教育一下。」

「要教育什麼?」他茫然地眨着眼。

「人間女子從懷孕到生產的眾事項。」

「喔喔……」木木東恍然大悟地點着頭,接着拖着湛朗就往外頭跑。

這陣子來也總是提心弔膽的花雕,在他們走後,端來一碗她的安胎藥看她服下,在擦着她嘴角的葯汁時,忍不住擔心地問。

「小姐,你真沒事?」早知道就不該讓小姐離開狼宗,這一路又是騎戰馬折騰,又是與相級中階拚個你死我活,她後悔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沒事,你也知道月穹的醫術有多高明。」斐凈拍拍她的手安慰,「別被那隻沒人間常識的呆狼給嚇著了,總之我現在很好,接下來的日子,咱們只要照顧好腹中的孩子就成。」

「嗯……」

擺平了近來總是不眠地守在她身邊的花雕后,斐凈以為,這下她總算能夠好好大睡一場了,豈料接下來的日子,她非但不能正大光明地睡大覺,還得比以往更清醒地面對渾身都不對勁的湛朗。

一般即將為人父的男子,反應不該是他這樣的吧?

食不下咽、慌張失措、莫名出神……還加上了一個如臨大敵?

斐凈嘆口氣,「你到底是怎麼了?」三更半夜不睡,還把她搖起來就一逕地呆看,她要是再不解決他就都甭想睡了。

悶了數日的湛朗緊握着她的手,語帶顫抖地道。

「我害怕……」

「怕什麼?」

他說出她從未想過的一點,「我是妖你是人,這孩子,真的生得出來嗎?你別忘了,我是個魂役,我本就失去了生命,我不該存在於這世上的。」

再怎麼想睡的斐凈,在他那數不盡擔憂的眼眸中,也再睡不着了,她握住他因反應情緒而變得冰冷的指尖。

「湛朗……」

他急切地抬起頭,「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也不知這孩子能否生下來對不?」

其實有沒有孩子都不要緊,因他根本就從沒有想過,最重要的一點是,只要他們能在一起就足夠了,他根本不敢想像,她會因孩子而發生什麼事……

要是以往還在妖界,他定會當下就不要這孩子了,可他現在不同,他不能光是為了他自個兒,他得為她着想,他不能不尊重她的意願,而在體會過她為他帶來的快樂和幸福后,他、他……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斐凈抬起他沮喪的臉龐,撫着他的面頰,「別多想了,月穹說我目前的情況還不錯,這孩子沒事的。」

「萬一有事呢?」月穹也不過是個凡人,她知道人與妖結合的後果?她知道斐凈會生下什麼來嗎?

這般看着如頭困獸般的湛朗,斐凈好像看到了不久遠前的自己。

「你現在明白,你要晉階時我當時的心情了吧?」果然不是不報,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

「我……」

「我用同樣一句話還給你。」斐凈用他當初一模一樣的語調對他道:「相信我,我保證我定能平安把這孩子生下來的,你真的不必為我擔心。」

「夫人我錯了!」湛朗發出一聲足以夜半吵醒所有人的哀號,還死死抱着她的腰際不放。

「這時認錯太晚了,免談。」也不想想那日她哭得有多丟臉。

「夫人……」

她果斷地彈彈指,「花花,把他扔出去。」

「扔不動。」小姐也未免太高估她了。

斐凈一把拉開湛朗的雙手,警告似地瞪着他。

「你敢不配合?」哪怕他是相級高階,她是孕婦,目前天大地大她最大!

於是在那個下着大雪的深夜裏,被湛朗吵醒的眾人各自站在房門邊,一塊兒目睹他們宗主被神勇無比的花雕給扔了出來,花雕還站在門邊拍拍兩掌,擺出一整個心情愉快無比的模樣。

木木束打了個呵欠,一點也不意外湛朗會有這個下場。

「宗主他也太大驚小怪了。」不就是懷孕嗎?有必要這樣草木皆兵還動不動就發瘋嗎?

「就是……」阿提拉邊打瞌睡邊點頭。

「回去睡覺了。」

「就是……」

馬車繞過狹窄的山道,迎面而來的,即是漫天紛飛的大雪。冷冽的空氣讓離家已久的眾人精神一振,即使過大的雪勢讓他們根本就看不清前方,但他們知道,他們離家的距離又再更近了些。

斐凈按太醫吩咐一安完胎,便隨着湛朗一道返回狼宗。這一路上,他們座下馬車行走的速度,一直都是慢之又慢,湛朗還特意吩咐駕車的阿提拉要挑平坦的路線走,以免顛醒了在他懷中睡着的斐凈,以及她腹中的孩兒。

天一亮就起程,如今都快正午了,沒有停下的馬車繼續前進,湛朗也維持抱着斐凈的姿勢沒有變過。

花雕皺着眉,「姑爺,你將小姐放下歇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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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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