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我女朋友好不好？」

「……不好。」

男人瞪大眼睛，「為、為什麼？」凱莉不是很喜歡他嗎？

事情發展應該是，「他提出交往，她含淚微笑同意，兩人從此以後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這樣才對啊？她為什麼要拒絕？

對他灰心了？死心了？不會不會，從昨天晚上到剛剛磨到她願意轉過來跟他面對面，他知道，這女人愛死他了。既然是這樣，為什麼要拒絕？

「先起來吧，這樣我沒辦法說話。」

「不要，你要先回答我為什麼。」

「毛毛要吃飯。」

真是人不如狗啊，梳洗過後，凱莉先給毛毛弄了乾糧跟清水，然後才開始動手給他做早餐。

女人在廚房忙着，咖啡的味道，炒蛋的香氣，水煮蔬菜發出的聲音，都讓他覺得好喜歡。

很快的，兩份西式早餐端上桌，色香味俱全，看得出來訓練有素，絕對不是臨時抱佛腳來的。

「吃吧，不夠的話我再做。」

開非的濃淡是他喜歡的，炒蛋上的胡椒粒也是他喜歡的。他喜歡花椰菜，尤其是水煮的。

白色瓷盤上看起來簡單的西式組合，卻慢慢都是他習慣的元素。

林陽風想起上個星期，她給他做的中式三菜一湯，都是常見的家常菜色，但是他卻胃口大開的吃了兩碗飯。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東西雖然好吃，但他還沒忘記這個。

女人難的的苦笑，「你這麼直接，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講才好。」

「直話直說，我要了解為什麼，你明明就喜歡我不是嗎？」

我是喜歡你啊，但是我不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總覺得只是氣氛使然，或者被什麼給刺激了。

「我……以前有過兩段感情，跟第一個男朋友分手時，我打擊很大，過了半年多才振作起來，和第二個男朋友分手后，我有三年多的時間不敢再喜歡人，大學時在聖誕舞會之前跟喜歡的人告白，卻被狠狠拒絕。」女人低聲說，「我玩不起遊戲，也禁不起轟轟烈烈。」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

男人的表情，既了解又苦惱，「我知道自己素行不良，可是，我對你沒有說過一句假話，也沒有敷衍過。」

「我們之前的關係是藝人與工作人員，不需要想到以後，可現在，我們是男與女，我不能只想着現在好就好，我是一個被打擊之後就很難恢復的人，失眠，哭泣，那種感覺很難受，現在想起來還會怕，我不想要經歷第三次。」

「凱莉……」

「你有沒有過那種夜晚，明明不想哭，眼淚卻一直掉，明明很疲倦，躺在床上卻睡不着，很捨不得一個人，很像一個人，但是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

男人無語。

一路走來，他的感情總是唾手可得，想要誰，一束花，一個晚餐就可以，他沒有為愛情傷過神。

眼淚，相思，心疼，那都是拍戲時才有的感情，下了戲，永遠輕鬆愉快，什麼都不會困住他。

「我很喜歡你，真的，可是我也不認為自己是你想要的，你喜歡的那些特質，我一樣都沒有，等新鮮感一過，我們勢必走向不同的道路，你還是可以如常過日子，分手不會對你有影響，可我卻不能，我沒有辦法想像我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重新站起來。」

對，他以前不懂感情，不會心疼，但現在，胸口的地方真的很難受。

「你喜歡的那些特質，我一樣都沒有。」

他想到以前，總是在她面前說現任女友多可愛，多美貌，多會撒嬌，多麼聽話又乖巧，她總是笑着說，你啊，能不能好好對她們－－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

昨天他在公寓陽台，看着高雅全載他回來，高雅全明明看到他，卻還是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只是這樣而已，他都覺得受不了了……就算清楚那是社交禮儀，也受不了。

喜歡，嫉妒，無法忍耐－－但她掩飾的那樣好，他從不知道身邊有一個人，是這樣喜歡他。

特意去看他的廣告廣告牌，拿起手機拍下來，她仰起臉的樣子，柔情似水。

當他聊起新戀情時，她的內心，一定比他昨天難受百倍千倍，可她總是笑笑的說，認真點吧。

「我承認以前是在玩，但這一次不是。」男人握着她的手，眼神誠懇。「真的不是，我會認真。」

她笑了笑，但又想哭。

她有點感動，但又不完全相信。

兩年的時間，看着許多美麗的女孩子在他身邊來來去去，他總是輕描淡寫的說，我們分了，簡簡單單，沒有捨不得，那些轉瞬即忘的舊愛，都曾經是林陽風放在心上的新歡。

愛情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她二十八歲，已經失去冒險的勇氣。

「我們……還是假裝沒這回事吧，我想要的是平平淡淡，真誠以待，那不是你能給我的。」

「凱莉，我不是以前那些辜負你的人。」

「但你也辜負了不少人。」男人語塞。

都怪自己只顧著看那些青春美麗的女孩，沒看到身邊有個她－－希望女友漂亮，撒嬌，以他為天，卻一直沒有注意到，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最輕鬆，不用掩飾缺點，也不用想辦法逗誰開心，驚喜，禮物都不需要。

工作現場的咖啡總是很難喝，可他寧願拿着紙杯跟她抬扛，也不像回舒適的保姆車休息。

分手沒有捨不得，在知道她的心事後，他卻無法裝作不知道，滿腦子她的溫柔側影，滿腦子她的輕柔語氣。

累犯保證自己不再犯，的確沒有說服力。

「那我們來約法三章，如果半年內我都潔身自愛，就跟我交往。」

男人覺得這方法很好，很有誠意，沒想到女人一口就回絕。

「不要。」

「又不要？」

「你也很擅長賭氣，你曾經為了賭氣，連接兩部戲劇。」

說來說去，總沒一個結果，男人焦躁了，決定單刀直入，「到底要我怎麼樣，你就直接說吧，官翠寧。」

一直沒有什麼太大表情的女人，現在有了一點表情，「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林陽風腦袋動的很快，「我知道的事情多著。」

其實他也不知道……等等，昨天晚上，他快挨揍時，也因為喊了她的名字，她的拳頭才沒揮下來。所以……所以跟她約定什麼的，根本沒有用，那不是她要的，她希望他關心她，了解她……他必須以心意跟心思來證明，而不是時間。

當女朋友不肯，沒關係，他退而求其次，先磨她答應回來團隊再說。

「你九月回巴黎對不對，在那之前，我還有一個廣告跟忘了幾個平面拍攝，再來幫我吧。」先增加相處時間再說－－不然連面都見不到，別說爭取認同，連表現機會都沒有啊。

「顧姐應該有幫你找新人吧。」

「那些人手藝沒你好。」

這句話應該說的恰到好處，因為女人的神色明顯動搖。

「就答應臣妾吧，皇上。」女人忍俊不住，笑了。

「凱莉，狗友聚會，來不來？」

一句話，解救了心亂如麻的女人，抱着愛犬，飛奔至狗狗咖啡廳。

到達時，店裏已經有幾位狗友，各種毛色的臘腸狗滿地跑，爸媽喝着咖啡，看着自家的毛小孩追逐翻滾，都是笑容滿面。

「凱莉。」佳恩揮手，「這邊。」

凱莉把毛毛放下去交朋友，便朝佳恩那邊走過去。

「哇，你被倒會啦，眼圈這麼黑？」

凱莉嘆，「被倒會還好解決。」

服務生剛好上來，女人點了咖啡冰沙，蛋糕，又要了兩份手工餅乾。

佳恩跟她工作半年多，很知道她的習慣，心事與食量成正比，下午三點多就這個食慾，看來煩心的事情還不小。

「發生什麼事啦，我第一次看你這樣。」

「我一直希望能中到統一發票一千萬，然後有一天，電子商務打電話跟我說，你中了特獎，我們把發票寄過去了，拿着那個發票，我總覺得有點像假的－－期待太久，瞬間成真，我反而不敢接受，怕那是假的，也擔心是自己做夢，或許當我一切都計劃好，發票卻在

前往銀行的路上掉了，我還來不及嘗到喜悅，就要面對失去的痛苦。」

「你喜歡上誰了？」

凱莉苦笑，「我都說的這麼隱諱，你居然還是發現了？」

「這世界上只有愛情會讓人患得患失－－看不見，摸不著，能依憑的只有感覺，而且，努力不記得有結果。」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愛情跟都市那樣是付出與收穫成正比就好了，越認真，收穫越多，越用心，越有美好的結果，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努力就能得到，得到愛情的人也會因為過程艱辛，所以不會輕易捨去。」

「這樣的話，愛情就不叫愛情了，也說不定因為結果是可預見的，就不再那樣迷人。」

「比起迷人，我更需要安心。」

佳恩唉的一聲，「看來你遇到的不是什麼好人。」

「也不能這麼說……」

「雖然你在幫他說話，但整個很無力。」

凱莉乾笑幾聲，看來她最近應該再找機會去吃一下人蔘雞了，吃人蔘，補人生，喔耶。

「怎麼最近大家都遇到壞傢伙？」

「還有誰？」真是天涯不孤單啊。

「就金蘋果嘛。」

噗－－顧不得被自己噴出來的水，凱莉大驚。

「金蘋果」是團隊給林陽風的昵稱，在外面的時候，為了避免暴露藝人行蹤，都會用昵稱來取代。

那天他磨她回團隊，她沒辦法只好拿出自己的行程來時，卻發現五個日子都有預約，他們這一行信用很重要，已經排上，除非真的不行，不然萬不能推掉，否則口耳相傳，損失的不止一位客戶。

於是，她沒有答應，只說，以後有機會的話再合作吧。

沒能繼續合作，加上這幾日林陽風都被石經理押著開會，拋不開，他在訊息里很哀怨，問自己是不是被打入冷宮了。她其實也想見他，但總覺得見了又怎麼樣，便推說忙，不去看他。

「他最近怎麼了？」

「他大概有一個星期沒有出去玩了吧，沛沛說他開完會就回陽明山，早上司機也是從家裏接人出來的，我認識他這麼久，他真的從來沒有這麼安分過。」

「早睡早起身體好……」

「一天兩天還可以說調養身體，連續一星期，完全不像他會做的事情，副總跟顧姐都很擔心，找他去談，然後被我們雲希特務偷聽到，原來金蘋果喜歡一個女生，可是人家不理他，他以前的所有招數都不管用，很苦惱。」佳恩又是想笑又是同情的樣子，「他摧花無

數，終於遇到蘋果剋星了，我看他最近老是在閉目苦思，就知道對方一定很厲害，高手這下遇到的是獨孤求敗，所以輸了。」

「那他……有沒有照常吃飯？」

「有是有啦，但吃的比較少是真的，所以現在沛沛會盯他每天喝一盒鮮奶，營養均衡一點。」

那就好。

「齊天大聖與如來佛的故事有沒有印象？」佳恩將手掌朝天，做揉捏狀，「不知何方神聖，把我們家金蘋果玩弄於鼓掌之間，害的我好想見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