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抉擇

阿雷路亞來到了托勒密號的展望室。通過用強化玻璃製成的四面的牆壁和天花板，可以從全景看到從深淵般的宇宙里投射下來的滿天星光。但是，阿雷路亞並沒有看着這片星空，因為滿腦子都是那兩個選擇。

（要怎麼辦呢......？）

阿雷路亞迷茫了。

人革聯的人特務機關。那裏開展的非人道的人體實驗與兵製造計劃－－－－如果這樣報告的話，十有**，Veda會認定人特務機關為協助紛爭組織，會推行介入行動吧。如果那樣的話如果那樣的話，可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個，殺人。下決定的事Veda，但向Veda提供情報，指使它，間接殺人的人就是阿雷路亞自己。殺人這種行為，至今為止因為武力介入行動而多次實行過，即使如此，也並不是說已經習慣，已經不認為那是種罪過了。更不如說，這次是跟自己同樣的存在－－－－成年人為了自己方便而任意製造成士兵，不知快樂與幸福，每天只是被體內的機械操作而生活着的少年們。對他們來說，這實在是太可悲了。

（怎麼做才好呢......報告這個事實，還是......）

－－－－能做的事情只有一個啊......

從意識深處傳來了一個聲音，是哈雷路亞的聲音。

阿雷路亞從背後感覺到了哈雷路亞的氣息。明明不應該存在的哈雷路亞好像正在背後，正抱着手臂，用嘲笑的眼神看着阿雷路亞。

「哈雷路亞......」

哈雷路亞的聲音在腦海中迴響。

－－－－若讓那種可惡的機關繼續存在下去。就會持續製造出我們這種人。這是協助戰爭的行為，你也知道吧？

「就因為如此，就可以去殺死我們的同類嗎......」

哈，哈雷路亞用鼻子哼笑道。

－－－－對溫柔的阿雷路亞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把身體給我吧。我就快的把這件事解決掉......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阿雷路亞的肩膀猛烈的顫抖了一下。

那個時候。

那是阿雷路亞還是人機關的試驗者的時候。

要被廢棄處分之前，阿雷路亞與同樣出境的少年們一起從人機關里逃了出來，利用改造之後，強化了的頭腦與**，與夥伴們齊心協力，奪取了停靠在宇宙港里的小型貨物船，向宇宙空間逃去。

但是還沒有結束。人機關派出的追擊隊擊毀了小型貨船的操縱室，令其無法航行。所幸從而成功擺脫了追擊隊，少年們倖存了下來。

在漂流着的宇宙船中，少年們在沒被毀壞的貨倉里互相依靠，寄託著僅存的生存的希望。過了很多天，很多天，只是漫然的緊閉的貨倉中，在宇宙中不停的漂流。在那時候，他們的情況變得越來越惡劣。

從宇宙港中盜出來的水和食物快要吃完，空氣循環系統也開始變得異常，氧氣的供給量也大量減少，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餓死或是缺氧致死。「我們會死嗎......？」阿雷路亞安慰著說出這樣喪氣話的同伴。阿雷路亞覺得大家就這樣死了也好。比起機關下達的「處分」，這樣的死法要自由得多。

但是，他的另一重人格不允許這種事生。因為那是比任何人的生存**都要強烈的另一重人格－－－－哈雷路亞。他代替了阿雷路亞，用悄悄地偷出來的槍把同伴們一個接一個的射殺了。連請求着「不要！我不想死！」的人，也毫不留情的射殺，為了保證生存下去的食物和氧氣。哈利路亞比起同伴們的生命，選擇了自己的生命。

就這樣......阿雷路亞和哈雷路亞活了下來。

－－－－就是這樣，像那時候一樣，把身體交給我吧。

「別這樣！哈雷路亞！」阿雷路亞大叫着，「別在那樣了！」

阿雷路亞的聲音顫抖著。

－－－－不想回憶起過去嗎？

「什麼都不用殺死的！可以保護他們......！對了，可以保護他們，讓他們過上新的人生......」

－－－－為了戰鬥改造的人類，有什麼未來？這種事自己應該最清楚吧？對了，netdammeister啊！

「不對，我來這裏是因為......！」

－－－－除了戰鬥什麼也不會。

「不對！？」

－－－－別逃避現實了。

「我是......！」

阿雷路亞回過了頭。

但是，哈雷路亞不在那裏。

只有剛剛進來的剎那和梅丹佐靜靜地站着。

「……怎麼了？」

「不，沒什麼……」

旁邊的梅丹佐收起了平時總掛在嘴上的笑容，「阿雷路亞，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嗯？」

「……那我先走了。」剎那轉身離開了展望室。

梅丹佐走到窗邊，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星空。

「你……下定決心了嗎？」

「什麼？！」

阿雷路亞愣了一下。

「你和『他』的話……我都聽見了。」

梅丹佐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口中卻吐出了令阿雷路亞驚訝萬分的話語。

「怎麼會……你究竟是……」

――和你一樣，我們是同類。

聲音在大腦中響起，熟悉的感覺立刻讓阿雷路亞明白眼前的少年的身份。

「是嗎……真想不到……居然在這裏……」

「別說這個了……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關於兵機關的事。」

「......我......」

阿雷路亞沉默了，他心裏明白。

不作出決定不行，不改變不行，不面對過去不行。

――你還真是多管閑事的傢伙啊。

哈雷路亞聲音又在大腦中浮現。

「嘛，或許吧……但這樣下去，什麼也改變不了不是嗎……」

梅丹佐很顯然能聽到哈雷路亞的話，苦笑着回答道。

「這是我們的宿命嗎？」

阿雷路亞看着星空嘆了口氣。

「這是我們被製造出來的目的，也是為什麼我們在此的原因。」

――那你又如何？

哈雷路亞插了進來，隱藏於阿雷路亞身體里他很少能像這樣與人對話。

――明知有那種地方存在的你，和我們一樣出身的你，又為什麼不說呢？

「那個地方對我而言，有着一些特別的意義……我比你幸運一些，阿雷路亞，況且――」少年的眼中流露出懷念的神色，「我終究是觀察者，不能干涉計劃。」

「是這樣嗎……」

「很自私不是嗎？」梅丹佐自嘲的笑了笑，「明知那裏還在進行着那些實驗，還在製造著像你我和那個兵一樣的人，卻這樣默不作聲。」

「不……」看着和自己有着同樣出身的少年，阿雷路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了，不論怎樣，」梅丹佐向展望室的門口走去，「作出決定的是你，阿雷路亞……我們必須前進，作為gundammeister。」

「謝謝，我明白了……」阿雷路亞看來也下定了決心。

阿雷路亞去拜訪位於托勒密中的皇的私室。

皇坐在房間內的桌椅前，正在喝着玻璃杯中的伏特加。臉稍微有點變紅，眼角也有點濕潤了。

「怎麼了，阿雷路亞？難道你也生氣了？是啊，被搞得這麼慘啊。真抱歉啊，我是沒用的戰術預報士。」

她自嘲的笑着。

「......你醉了嗎？」

「不行嗎？」

「稍微控制一點比較好......」

「才不要呢。我若是沒了這個可就活不下去了。」

皇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阿雷路亞自然無話可說。然後，皇也像不知如何對應一樣，略微苦笑着，看向阿雷路亞的方向。

「吶，阿雷路亞，如果沒什麼事......」

「我有向皇小姐和Veda進言的作戰計劃。」

像是要打斷皇的話一樣，阿雷路亞一口氣說出來，感覺緊張感也稍微緩解了。

「作戰計劃？」

皇回過頭，突然聽到這中提案，她滿臉驚訝。

「是的。」阿雷路亞明確地說道，並繼續說出想好的台詞。

「對於協助紛爭的某組織進行武力介入的作戰。那個機關－－－－與我的過去緊密相關。」

阿雷路亞把帶來的u盤狀的存儲器交給皇。

「詳細的事情都以數據的形式記錄在這裏了。等酒醒以後，請看一看。」

皇用驚訝的目光看着阿雷路亞，握住了存儲器的一端。阿雷路亞立刻放開了自己的手。

皇舉起了存儲器，左右環視后，對阿雷路亞說。

「吶，阿雷路亞......」

「......打擾了。」

阿雷路亞輕輕地低下了頭，離開了皇的房間。

快步走了一會後，阿雷路亞停下了腳步。

「......」

心情平靜的出奇。將心中積壓已久的事情一口氣說出來，肩上的重荷似乎也減輕了。

這時候皇正在看那些數據嗎？還是說要等酒醒以後再讀，就丟到桌子上了呢。看到那些數據的時候，皇會做什麼樣的反應呢。會是驚訝嗎，會感慨嗎？阿雷路亞不得而知。

阿雷路亞輕輕踢了一下地板，從牆壁的扶手中出現了移動用的控制桿。他握住操縱桿快的離開了走廊。

恐怕皇和Veda都會接受阿雷路亞的作戰計劃吧。「進言」的人是自己，阿雷路亞再度讓自己牢記。再次，做好覺悟。握住控制桿的手上力量也加大了。

若令人特務機關繼續存在，就會不停的製造出跟自己同樣的人。為了殺人而製造出來的「士兵」。並且，作為生產這些士兵的素材的少年的大半，也會作為失敗作而被「處分」。

停止吧，阿雷路亞這樣想着。

（讓我來結束這種地獄一樣反覆的悲劇，這次要以我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