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巧拙
城市的廊檐下，是一個吸引人的處所。從古至今，廊檐由原本的實用性漸漸的轉變為美觀性。在天津，很少會發現廊檐，步行街兩邊的商鋪，門臉是直貼著牆壁下來的，遇到突然的雨天，大約那些沒有拿傘的人也是無處可逃的，便利的依靠是蕩然無存的。
這座城市，不論是怎樣的街道，廊檐是必不可少的，而這裏卻也是人們眼睛所顧及不到的。絕大部分情況下，廊檐下只是個臨時的場所，或是供人行走，抑或是擺放東西。可這對於程凈來說，卻是臨時了的長久，站牌後面的廊檐下，程凈依然是獨自一個人站在那裏，他不記得這是第多少天，在每一天晚上的同樣時間，站在這個地方。可是驍晗卻從未發現，程凈也不會讓她發現自己，他總是在這看着驍晗坐上車，然後才會走到站牌，等待下一輛車，如果不是怕偶然遇見，程凈大約會一直把驍晗目送到家，可是畢竟是分手了的。
楓落和驍晗站在站牌下，程凈遠遠的就看見了，只是覺得楓落很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以為是驍晗遇見同學了，可是當一輛車來，只看見驍晗和楓落打了個招呼，就獨自上車走了，楓落也就往東走去。程凈全然明白了，原本平靜了很長時間的心，卻因為這一幕而重新活躍起來，一股不知名的委屈化作淚珠在眼睛裏打着轉，卻總也流不下來，他恍惚的走到站牌下，看着往東去的那個身影，這才想起來，那個人就是楓落。可是這一幕現在和他有關係嗎？就算當初驍晗和她分手是因為楓落，可那是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他現在已經沒有權利再去質問驍晗了。更何況，分手並不是因為楓落。那他自己又在這沒有任何聯繫的地方，空想什麼呢？
程凈久久不能平靜自己的內心，所以當公交車從遠處來的時候，在他面前停下，他卻忘記了要上車，車子關了門，向西駛去。他只得順着馬路，自己走回家，這難道是報應？他想起了，那一晚，驍晗因為等他，獨自一個人從這個站牌走回家，現在他也是因為驍晗，而獨自從這個站牌走回家。呵呵，生活總是在上演着戲謔，多少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呢？
一路的流光溢彩，在他看來，全是這座城市的虛浮，是浮在表面上的一層浮萍。程凈邁著兩條軟綿綿的腿，也是虛浮的行走在這座城市的馬路上，本就是虛浮，加上人的虛浮，這是加倍了的虛浮。
程凈走在路上，遙遠的永遠達不到似得，穿過那座橋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看了看橋下的流水，夜晚的河流，看不見河流的顏色，只有一川河水往南流去，空留下輕微的嘆息聲。程凈趴在這橋欄桿上，迎河而來的寒風吹拂在臉上，給他一直發燙的臉頰帶來了一些安慰，他怎麼也無法釋懷之前親眼看見的那一幕，為什麼偏偏要讓他看見那一幕呢？他不明白，轉身往西走去，熟悉的街道，卻永遠是不熟悉的人了，他感到自己的眼窩在發熱，於是沒有停留的往下走去，一直到自己家小區，他仍然在糾結要不要去看一下驍晗，可是這看不看的又有什麼用呢？事實不是已經擺在他的面前了嗎？他還是上了樓，父親仍然在看著書，也沒有問他為什麼回來的如此遲，只是看他走進房間，父親也就熄了燈，進了自己的房間。像是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可程凈又該怎樣相識呢？父母希望他像湖水般澄凈，現在這一汪湖水已經翻起了浪頭，攪混了一貫的生活，他自己又能怎麼辦呢？這是很無助的，但是換個角度來想一想，他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沒事兒乾乾嘛要等驍晗呢？不是早就說清楚了嗎？程凈一直在心裏說服這自己，直到思想精疲力竭，他才昏昏然睡去。
楓落剛回到家，就打算找柏瑤，可是手機卻是關機的。他拿起一本書，跟母親說了一下，要去給同學送書，母親也沒有問他。他拿着書，一路跑着來到了柏瑤她們家小區的樓下，他打了電話，卻還是關機的。真是病急亂投醫，他翻着手機通訊錄，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聯繫的人，登上qq，發現柏瑤的一個好朋友在線，他就說了一下情況，那個朋友說她來打電話問問，回復他的卻也是關機。
夜晚寒冷的月光投撒到城市，他蹲在地上，看着手裏的那本書，很是無助，原本焦急的心在這個時候卻是異常的平靜的，當然，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可是這等待什麼時候是個頭呢？他只是告訴母親，去給同學送書，所以他不能回去太遲。他看着手機上的時間，一點點的在流逝，卻也是無可奈何。他嘗試的再一次撥通電話，本也是范進一樣的心態，卻撥通了，電話那邊問了聲「怎麼了？」
楓落沒管三七二十一，魚貫而出的話語，讓他自己都不明白，柏瑤問他是怎麼了，
他說，「今兒晚上沒有送你回家，我現在正在你家樓下，你出來一下行嗎？」
「我媽在家，這麼晚了，不能出去，你回去吧。」
「那之前給你打電話怎麼是關機的呢？」
「手機沒電了，你快回家吧，我掛了。」
楓落知道柏瑤是不會出來的，只得拿着那本書跑回了家，可是另一個擔心又來了，母親要是問他怎麼又把書拿回來了，怎麼辦？他思考着這個問題上了樓，推開門，燈已經關了，母親在自己的卧室睡著了，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他躡手躡腳的回到了書桌前，拿着手機，想要找柏瑤，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但還是逞著勇氣給柏瑤發了消息，柏瑤只說了一句話，「幸虧今兒晚上你來了。」
楓落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柏瑤這句話的意思，問她她也不回答他。楓落只得昏昏的睡去，像是一顆沒有根的浮萍一般。其實這浮萍又何止楓落一人呢？
春天在不知不覺中，踏着春風一路蹣跚而來。廬州這個地方，春天是像秋天到來的時候那樣，都是悄無聲息，那萬樹的綠也不是忽如一夜春風來的。陽光依舊是衝破黑夜，把光明灑向這座城市。這是早晨的六點四十，楓落卻還在被窩裏，母親還沒有來叫他，青花瓷的窗帘上，虛浮着青花，在這個時候倒顯得妙不可言。他手機來電鈴聲早已想過多次，可是卻依然叫不醒他，這是許久前的一個約定。那是和柏瑤相識后的不久，柏瑤說，「你每天總是遲到，這樣很不好。」
「可是班主任不說我啊。」
「你還把這當做是炫耀的資本了？她不說你，說明她不夠重視你。」柏瑤很正經地說。
「我倒不覺得，她挺重視我的，我就是覺得她慣着我在。」
「如果是這樣，你更得自覺了。你怎麼就起不來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起不來。要不你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打電話把我叫醒？」楓落開玩笑的說。
「這個也可以啊，那你每天的鬧鐘都是沒有用的嗎？」
「我聽到鬧鈴，就把它關了。」楓落痴痴的說。
「那我以後給你打電話吧，這樣就可以了。」柏瑤說。
「恩恩，你打過來，我掛斷了，就說明我起來了。」
「知道了。」
這個約定已經過去了很久，他以為是自己玩笑的話，可是她卻當真了，而且是一天不落，正如他每天都會送她回家一樣。
空氣中的寒冷，越發映襯著這被窩的溫暖，他一直昏昏的睡着，被一個夢魘糾纏的，怎麼都醒不來。柏瑤的來電鈴聲怎麼都無法叫醒他，柏瑤想着是不是昨兒晚上沒去見他，他生氣了。可是如果他是這樣小氣的人，她也就沒有必要去在意他了。一個男生，要的就是大度，這是柏瑤一直以來的想法。
當楓落來到教室的時候，烏壓壓的擁擠，與昨兒晚上的空曠完全是兩個世界，怎麼這越是躲避卻越是躲避不了呢？他透過那一群群雙眼，看到了期盼已久的雙眸，是一種青澀中夾雜着可憐，讓他有一種保護的**。
他並沒有急於跟她解釋今兒早上為什麼沒有聽見鈴聲，他有這樣的想法，有什麼事情，晚上送她回家的時候，一併解釋，這樣才會更加清晰。
他坐在座位上，驍晗用手戳了戳他的後背，說道，「你怎麼又遲到了？」
「我昨兒晚上睡得遲，所以起不來了。」因為還在早自習，楓落只能小聲的對她說。
「你這是一晚上不見，就有說不完的話，是吧？」白帆卻在一旁說道。
「去你的，你看你說的。」楓落無奈的說。
「我說的也是實話，好吧。」
不知是為什麼，楓落對於這樣的話，卻有些無能為力，只是覺得多少是說到自己的心裏去了，可是他又不願意承認，可是他到底是怎樣的想法呢？是驍晗的繼續，還是柏瑤的重頭再來？這一切都在他內心迷茫著，可是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間交叉在一起呢？難道這是他命犯桃花？其實都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