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顧嘉時退出去之後,天章就閉目養神。蘇檀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輕手輕腳將煎好的葯端了過來。

葯是傅冉親自炮製的。天章這次生產看起來並不兇險,但損耗不小。傅冉失蹤那三個月,他憂慮過重,埋了病根。生下孩子之後,傅冉堅持要他多多休息,再輔之靈藥固本培元,一定要他將養回來。

因此兩儀宮的佈置,一切都以讓天章休息好為第一要務。

元元已稍通人事,不會隨意吵鬧,每天可以放在天章身邊多玩一會兒。阿亨嬰兒,怕他哭鬧吵到天章休息,這幾日都是傅冉在帶。只在他睡著了安靜時候抱到天章面前。

今天天章要見外臣,還一次沒見過兩個孩子。

吃過了葯,天章用茶漱了口,叫人把元元接過來,又問蘇檀傅冉在見什麼人。

蘇檀回道:「方才壽安王和汝山王來了,正與皇后說話。」

天章說:「你去看看,這話說得有些久了。如果壽安王還在,就叫他進來說話。」

蘇檀領命而去。

齊修豫與壽安王本並不是一道來的,沒想到時間撞上了,兩人前後腳到的兩儀宮,傅冉就說一起見了。

齊修豫近來開始留鬍子了。他本就生得壯實,留了鬍子,更像個魁梧將軍了。這番外表的改變倒是惹得不少議論,因為當年天章父親年過四十才蓄鬚,宗室中年輕男子蓄鬚的也很少,總體而言,宮中並不時興蓄鬚。

壽安王今日一見齊修豫就道:「怎麼想起來留鬍子的?粗魯。」

齊修豫笑道:「叔祖不是也有鬍子嗎。」

壽安王捻了捻自己稀疏的白鬍子,道:「人老了,松垮垮的下巴光溜溜的才難看。」

齊修豫道:「近來閑着在家中無事可做,對着鏡子瞎琢磨,覺得留了鬍子更襯臉型。正好夏至時候又找了崇玄司的人算了算,說我今年有運氣,嘴邊多毛能找聚福……」

傅冉抱着孩子過來,正好聽到這最後一句,差點笑得手抖。

自從齊仲暄東窗事發,孟家與另外幾家受牽連。齊修豫雖然幸災樂禍,但也嚇得不輕,躲在家中不敢動彈,連夜燒了一堆東西,府上悄無聲息病歿了幾個人。

齊仲暄的案子這會兒拖了也有半年了,京中空氣漸漸鬆弛。等到天章平安生下皇子,齊修豫雖然有那麼一絲不能宣之於口的失落,但那顆半懸的心終於徹底放下了:誰都知道這件大事的分量,光是這一件喜事,夠抵消所有的晦氣事。

齊仲暄案重重提起,這時候差不多該輕輕放下了。這件轟動一時的大案一結,京中不宜再興大獄,否則太不近人情。齊修豫越想越覺得自己一身清白,之前都是自己嚇自己,與齊仲暄的癲狂相比,他的那一點點小動作,實在不是什麼事。

今日到兩儀宮來祝賀請安,齊修豫一身輕鬆,和壽安王說說笑笑。見到傅冉,他熱情奉上了帶給阿亨的禮物,又與壽安王一起詢問天章這兩天如何,兩儀宮之後的安排。

齊修豫十分殷勤,問天章近來飲食如何,可有什麼特別想吃的,他拍著胸脯保證什麼珍禽異獸都能弄來。又問傅冉可忙得過來,他願意效犬馬之勞。

壽安王知道他那一點小心思,直接罵道:「好了好了,宮中事情,你插什麼手?陛下叫你讀的書你都讀了嗎?先把書都讀通了,性子磨好了去。之前整日遊手好閒,打球吃酒,這會兒又想找事情做了?你這樣子,誰放心把事情交給你?」

傅冉微笑着,慢條斯理說:「叔王所言甚是……」

壽安王都老成精了。像是真心實意在教訓齊修豫,又像是在故意在傅冉面前賣個乖,若是麵皮薄的,這時候就該接住了,給齊修豫派點事情做,或允諾為他在天章面前美言幾句。

但傅冉一來並不喜歡齊修豫,二來齊修豫也實在沒什麼才華。這點天章早就說過,若真讓齊修豫去做事,真正做事的仍是下面人,純屬浪費。

壽安王也該明白這一點。

被壽安王教訓,被傅冉婉拒后,齊修豫也毫無告退之意,似乎打定主意要坐到天章見他為止。

等蘇檀過來傳了話,壽安王又去見天章了。

傅冉這邊要照看元元和阿亨,後面還有一隊的誥命等著見,也不能作陪齊修豫了。

齊修豫坐了半天冷板凳,回去就沖妾侍發了一通火。喝了點酒就忍不住胡話連篇地罵傅冉和傅家不是好東西。

他的王妃勸道:「皇后如今有兩個孩子,正是得寵,這種話萬萬不可在外面混說。」

齊修豫喘著粗氣:「兩個孩子!還不都是便宜了傅家,這天下到底是姓齊還是姓傅啦!」嚇得他的王妃忙去捂他的嘴:「要死了,這話要傳到陛下耳朵里……你是嫌現在日子太太平?」

宮中天章與壽安王說的正是齊仲暄的事。

天章確實不打算就齊仲暄的案子再追究更多人了。齊仲暄現在的下落他聽傅冉說了,算是心中有個數了。剩下的就是整理崑崙一系——這事情他已經安排下去。

壽安王告訴天章:「不少人都盼著大赦呢。求到我面前來疏通的就有好幾家,孟家,宋家,從前宸君在時何等風光,如今為了這案子,奔波得人都病倒一片。我也不是為齊仲暄說話,齊仲暄該死。但這些人,還望陛下能饒他們一命。」

天章道:「和叔父說話,我就直說了……」他還疲憊著,是懶得拐彎抹角了。

「大赦是不可能的,孩子才出生幾天,就為他搞大赦,不是好事。至於那些人的命,我也不是濫殺的人。不過這話叔父不能立即透給他們,讓他們再多敲幾天警鐘也好。」

壽安王高興道:「有陛下這話,我就放心了。」

晚間時候傅冉與天章一同吃飯。

元元和他們一起吃,阿亨有乳母餵過了,這會兒又睡著了。

天章吃了一碗魚片湯,又吃了一塊燉豆腐。傅冉吃了冷淘和糖藕。糖藕用的是時令鮮藕,蒸好了之後又用冰鎮過,清香冰甜。傅冉見元元眼巴巴地看着他,就起了壞心,給元元舔了一口糖藕,叫她嘗到那甜味,又不給她吃,元元着急得像小狗一樣圍着他團團轉,把傅冉樂壞了。天章心軟,拿筷子夾了一小塊餵給她。

「糖做的不可給她多吃,吃多了要爛牙的。」他囑咐嬤嬤。

陪元元玩了一會兒,等元元也累了,傅冉親自抱着她去睡覺。

回到天章身邊時候,天章正握著本書出神。傅冉過去從他手裏抽了書:「用功不在這一刻,這時候看書不如練我教你的心訣。」

天章在法術上並無資質,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如此。哪怕崇玄司里,真正有通靈之力的不過十之二三。

聽到傅冉這話,他只是微微一笑:「練來練去,沒有絲毫長進,怎麼辦?」

傅冉難得認真一回:「無他,持之以恆,總有好處。」

說完又將心訣要領重複一遍,要天章卧於床上慢慢練。

兩人正溫馨時候,外面忽然有宮人來稟急報。蘇檀聽了消息不禁變色,天章問他:「出了什麼事?」

蘇檀回道:「顧侍書從宮中回家途中,遇暴徒襲擊,受了傷,萬幸並無性命之虞。」

天章雖然震驚,但聽到性命無虞,才放下心,又命御醫去顧家送葯。

等安頓好了,室內又恢復安靜。但方才的安寧已經淡了,兩人相對無言。

傅冉靜靜道:「這可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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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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