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親情的羈絆

年僅六歲的露絲驚恐的看着倒在身邊的姐姐，本來想大聲哭泣的想法被遠處飛機殘骸墜落的爆炸聲所遏制住。倒在她右側的蘿絲臉上全是一縷縷的鮮血，脖子下方的位置貫穿了一根散落的金屬鋼條，新買的衣服的後背被那東西頂起了一個小帳篷。

「姐姐。。。」露絲害怕的伸出手，搖了搖她的親人。

「啊——」蘿絲慘叫了一樣，由於身體的晃動，那根金屬鋼條又往裏插了幾公分，已經捅破衣服露出了它的尾部，鮮紅的血液順着螺紋緩緩向下滴著。

「姐姐！」露絲趕緊收回了手，尖叫道。

在她們二人的附近，還有很多和他們一樣遭遇空難的乘客。有的人正在地上痛苦的掙扎著，有的則是悄無聲息的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彷彿沉睡過去般。飛機殘骸帶來的火焰在破爛的降落傘上囂張的蔓延著，遠處不知什麼地方還在「彭彭」的不斷爆炸。本來是靜謐的城市郊區現在宛如一切都毀滅的地獄，只剩下絕望和痛苦。

救援車的警報聲從遠處道路的盡頭傳來，倖存下來的人聽到了生命的希望，都忍住了身體各個部位的劇痛，用最後一絲力氣發出呼救。

蘿絲也不例外，她強忍着脖子下面的疼痛，小幅度的轉動腦袋，尋找著和他們一起跳傘逃生的父母的身影，但由於她們兄妹二人所處的位置海拔較低，除了趴在小山丘的幾具已經被燒焦的屍體外，再也無法看到更多的生還者。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那場飛機事故也開始漸漸從人們的口中失去了價值。

蘿絲靜靜的躺在只有她一個人的特殊病房裏，旁邊的身體狀況檢測儀發出規律的「滴——滴——」的警報音。

門被悄悄地打開了，三個穿着白色大褂，帶着標準的學士方框眼鏡的男醫生靜靜的走到了病床的旁邊，掃了下顯示著一堆數字的器械，冰冷的開口說道：「蘿絲·布萊恩特，核心晶片植入63小時，生理機能運轉正常。」

似乎是對這種例行公事的檢查感到了麻木，蘿絲面無表情的看着三個可以被叫為大哥哥的傢伙，緩緩開口道：「我的家人呢？」

三個醫生和3個小時前的動作稍有不同，他們嚴肅的對視着用眼神交流了足有一分鐘后，看樣子應該是老大一樣存在的那個眼鏡男拉過床頭的椅子，雙手放在膝蓋上標準的坐了上去，另外兩人自覺地在手中的平板電腦上簡單的記錄了一下后，大步離開了病房。

「接下來我所說的事情可能會對你造成很大的衝擊，但這也是你成為核心晶片攜帶者的一次考驗，希望你可以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醫生的眼睛被反光的鏡片擋住，蘿絲沒有辦法感覺他此刻的神情。

「你說吧。。。」

「你的雙親，科爾·布萊恩特與瑪麗·布萊恩特，在三天前的空難中因為救生傘被碎片劃破並引燃，沒有得以生還。」

聽到醫生以平和的語氣說出自己父母死去的事實，蘿絲的雙手緊緊抓住床單，低下頭強忍着自己的淚水。

「露絲·布萊恩特，」醫生並沒有給面前八歲的小女孩喘息的機會，繼續開口道，「你的妹妹，身上有幾處擦傷，並無大礙。」

聽到露絲沒事的消息，蘿絲死死抓着的手稍微鬆了一下，但很快又用全力的握緊：「露絲。。。現在在哪？」

「但是，」醫生推了下眼鏡，鏡片下的瞳孔冰冷出奇，「由於受到過度的驚嚇，我們懷疑她的感情處理中樞受到了嚴重的損害，目前的醫學狀況對這種自身傷害還沒有完美的醫治辦法，我們已經通知你們在溫斯特市的親人火速趕來，詳細情況會在她到達以後再進行商榷。」

「感情處理。。。損害？」蘿絲抬起頭，眼淚順着臉頰滴落在潔白的被子上，「醫生。。。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她可能永遠長不大，」男醫生站起了身，和剛才坐下時的動作一樣犀利快速，「蘿絲，在八歲這個年齡能有這般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值得敬佩，希望你不要辜負了腦袋中的核心晶片。」

看着面前的男人要離開，蘿絲一把伸出手，拽住了他的白大褂：「我妹妹。。。拜託你們幫幫她。。。」

「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對於這種腦部損傷，就算是植入核心晶片也只會讓情況惡化而已。你的身體剛剛系統化沒多久，不要劇烈運動，大概還有幾個小時你們的祖母就會到了，在這之前耐心的等待下吧。」已經轉過身的醫生沒有回頭，只是壓低聲音進行着說明。

「爸爸媽媽。。。露絲。。。」蘿絲鬆開了抓着衣服的手，遮住自己的整個臉，身體的抽動表示了她在無聲哭泣的事實。

四個小時后，她和露絲的祖母便焦急的趕到了醫院，已有七十歲高齡的她顯然還沒有從失去最親愛的兒子和女兒之中緩和過來，紅腫的雙眼彷彿三天三夜都沒有休息的樣子。但醫院並沒有給她們自己調整的時機，三人被一同叫到了專門準備的接待室中，而等着她們的正是核心公司的一位穿着黑色風衣帶着黑色墨鏡的特派員。

「科爾和瑪麗的事情，我感到非常的抱歉。」特派員把門關上后，用悲痛的聲音說道。

握著兩姐妹的祖母的手猛地顫抖了一下。

「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沒辦法改變，但蘿絲能夠倖存下來，是我們應該努力珍惜的。」

「姐姐。。。爸爸媽媽怎麼了？」露絲似乎失去了空難時的記憶，此時正一臉疑惑的看着他們三個。

被提及痛處的祖母身體再次顫抖了一下，蘿絲見狀緊緊握住她的手，算作一種安慰。

「爸爸媽媽要去很遠的地方出差一段時間，這個叔叔是來告訴我們具體情況的。」蘿絲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妹妹的頭。

「真是個好孩子啊，」特派員嘆了口氣，「這裏是核心晶片的一些簡單介紹和今後需要注意的事項，請你們仔細閱讀，之後請蘿絲小姐在這張宣言書上簽字。雖然你得以倖存，但以後除了蘿絲·布萊恩特之外，你還必須以核心晶片攜帶者的身份努力生活下去。」

在三人就座后，特派員一邊將一個黑色的文件夾遞給蘿絲，一邊解釋著。

就這樣，在不熟練的寫下自己的名字后，蘿絲也從本來天真可愛的小學二年級女生，成為了失去雙親的，半人半電子化的產物。

在醫院繼續對露絲觀察了三天後，主治醫生給出了暫時無法治癒的結果。蘿絲和祖母商量了一下后，便帶着露絲返回了位於溫斯特市克勞德區的祖母的家中，打算相互扶持，開始全新的生活。

又是一年新學期，在祖母的強烈要求下，蘿絲和露絲再次背上書包，踏進了以教育為主要產業的克勞德區的最有名氣的第二社區小學。憑藉着父母生前留下的財產和祖母的積蓄，他們三人的生活也逐漸開始步入正軌，蘿絲也在每天放學后儘可能的幫助祖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事，雖然露絲有時候詢問爸爸媽媽去向的時候會再次讓家裏陷入悲傷的氣氛中，但人正是因為有情感和回憶，才能繼續堅持着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中得以生存。

平淡快樂的生活就這樣悄悄的持續了五年，直到祖母在早晨起床時突然摔倒的那一天。

本來便年事已高的祖母被這麼一摔，腦袋和肺部產生了嚴重的出血狀況，在被送往醫院的路上就已經沒有了心跳。奄奄一息的祖母在顛簸中握住了蘿絲的手，說出了和五年前在跳傘逃生的時候，父母也說過的話：「和露絲好好活下去。」

看到這一幕的露絲，被隱藏在腦海深處的慘痛記憶突然湧出，父母雙亡和祖母逝世的衝擊對病情剛剛好轉的她造成巨大衝擊。本來已經從幼稚和自閉的空間中邁出了一半的她再次被硬生生的拉了回去。自那天以後，她便連房間都不肯踏出一步，除了蘿絲之外，只要有人接近便會尖叫。帶着同樣傷痛的蘿絲只好向學校提出了退學的申請，每天在家陪着蜷縮成一團的妹妹。得知她們的情況后，政府立即採取了行動，很快聯繫到了她們家族中唯一一個還健在的中年女性。

但這一次，情況卻沒有那麼樂觀。

遠房親戚收到政府的通知后，很快趕到了溫斯特市，也爽快的在領養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在隨姐妹二人回到家中后，便毫不留情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她每個月會將足夠的生活費打入蘿絲的賬戶，但自己不會和她們一起生活。沒有心情計較這些的蘿絲看出了親戚眼中並沒有親情這種東西的存在，便也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的承擔下了獨自生活的擔子。

蘿絲向以前小學里的同學借來了教材和筆記，在每天照顧和安慰妹妹的間隙努力自學完成了初中的課程。那個遠房親戚雖然沒有完全按照領養協議上的條例來，但每個月還是會和之前說好的一樣，寄來多到用不完的生活費，這對於露絲的恢復起到了很大的幫助。蘿絲就在這樣的生活中漸漸成長，養成了每天看書鍛煉的好習慣，身體也逐漸和核心繫統完美的融合，無論是智商和體質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露絲，今天中午想吃些什麼呢？」在將初中數學課本中最難的一章全部教完后，蘿絲摸了摸正在整理筆記的妹妹的腦袋，詢問道。

露絲放下手中的紙張，眼睛轉了轉，開口道：「咖喱飯。」

「咖喱啊，」蘿絲仰頭看看天花板，回想着昨晚冰箱裏剩下的食材，「貌似原料不夠了呢，我要去超市採購一下，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說着，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沖坐在椅子上期待的看着她的露絲說：「露絲去看會電視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也想去。」

「放心啦，很快就會。。。哎？」蘿絲剛轉過身，就驚愕的回過頭，看着自己那個只要有生人接近就會發出刺耳尖叫的妹妹，「露絲，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也想去。」露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認真的對着姐姐說道。

「我沒聽錯吧，」蘿絲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在心裏驚呼，「妹妹她竟然對外面產生了興趣，而且一點也沒有以往害怕的跡象，難不成。。。」

「姐姐，我們快走吧，肚子有點餓了。」露絲走過來，撒嬌般的抓住蘿絲的胳膊。

蘿絲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經過了兩年的日復一日的生活，自己除了採購和慢跑，就幾乎沒有離開過妹妹半步，每次想到和自己同齡的女生正在教室里和朋友愉快的交談，或許還會遇到那個讓自己怦然心動的男生，她的心口就會一陣絞痛，但無論多麼寂寞和孤獨，她的堅持終於得到了成效，妹妹敢於向外面的世界跨出自己的第一步便是最好的證明。

蘿絲飛快的幫妹妹穿好衣服，拉着她的手，開心的跑出了已經有些年代的古老的宅院。

來到街上的露絲還是表現出了驚恐的神情，但她的好奇心和某種嚮往恰好和其打成平手，讓她不再會因為陌生人的靠近而尖叫。蘿絲緊緊握著妹妹的手，看着她觀察著路過的行人和店面，眼淚不自覺的滑過面龐。

那天晚上，蘿絲和露絲一起做出了這世間最美味的一份咖喱。

邁出第一步以後，露絲的恢復速度可以說是驚人的，從一開始的只能緊緊抓着姐姐，再到並肩行走，之後偶爾還會和姐姐一起散步鍛煉，直到最後可以自己出門從自動販賣機購買想喝的飲料。看着她這樣的改變，蘿絲也試着加快了學習的進度，姐妹兩個終於在下一個學期擁有了再次入學的可能。

但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順利，露絲雖然已經可以單獨外出，但只要碰到需要與人交流的環節，就完全失去了處理事情的能力。就算被認識她的人碰面打招呼，露絲都會驚恐的趕緊跑回家中，向姐姐說明剛才的情況。若是保持這樣的狀態，想要再次回到學校的這個期望，是很難實現的。

眼看開學的日期越來越近，蘿絲的心也逐漸焦急起來，她和妹妹分別獲得了第二社區中學三年級的入學許可，但露絲的狀態並沒有任何進展，如果這樣強迫她上學的話，可能會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再加上害怕之前努力白費的心態，蘿絲心中已經隱隱有了放棄的念頭。然後，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她們的班主任及時站了出來，輕輕地在後面推了她們一把。

第二社區初中三年級四班的班主任是一個剛剛上任沒多久的長頭髮大姐姐，她在開學前的一個星期開始對自己的每個學生進行家訪，在來到蘿絲和露絲家中的時候，了解到了她們現在的處境。也正是因為她這麼一個積極負責的家訪活動，處於恢復瓶頸期的露絲又有了新的變化。

班主任採取了類似於「無視」的方法，在家中和蘿絲露絲坐在一起談話，但她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姐姐的身上，如果不是因為露絲會偶爾害怕的握住姐姐的手，恐怕都會給人一種「她是幽靈無法被看到」的錯覺。也正是這樣的行為，再加上班主任親切的大姐姐的形象，讓露絲緊張的身體和心情漸漸獲得了放鬆，開始嘗試着加入談話之中。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露絲順利的突破了和人交談的屏障，成為了一個表面上看去僅僅是膽子小的可愛女生，和蘿絲一起順利進入了三年四班，再次開始了她的校園生活。

由於是插班生的原因，蘿莉和露絲一開始並沒有很好的融入班級之中，發現這個狀況的班主任及時組織了一次要求全班參與的遊戲，藉著歡樂的氛圍，蘿莉和露絲兩個人的名字也被深深的印在了每個同學的腦海中。從那之後，開始逐漸有女生與她們搭話，男生偶爾也會大方的參與進來，性格成熟為人和善的蘿絲自然很快和她們成為了朋友，露絲雖然還不能主動說話，但也漸漸能夠展露出害羞的笑容，和朋友們分享著自己的心情。

回到學校對露絲的恢復又是進一步的促進，但初三年級需要面臨的中考，再次成為了一塊很難跨過的絆腳石。

因為考場座位的分配是隨機的，蘿絲和露絲並不能像期中期末測試一樣，僅僅有一米左右的間隔，她們被分別安排在了三樓和一樓的兩個教室中，看到這樣的分配結果的時候，蘿絲也並沒有太過擔心，經過一年的成長，她認為這也是對露絲的一次很好的提升和考驗，況且只是分開考試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東西。

可惜意外就發生在第三場的歷史考試上。

事情的起因是兩個不良學生，他們和露絲分在了一間考場，並且分別坐在露絲的兩側。在考試還沒開始的時候，可能是因為無所事事或是垂涎美色的原因，他們半開玩笑的想和露絲搭訕，而露絲從上學開始，便一直和姐姐以及同學們呆在一起，並沒有和這樣的陌生人講過話，突然被強行搭訕，害怕的不知該如何回應，還好考試開始的鈴聲終止了男生的行為。但由於驚嚇過度，露絲完全失去了書寫答案的能力，就這樣提交了一份空白的答案。

得知此事的蘿絲無疑如同中了晴天霹靂般，獃獃的看着妹妹驚恐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姐姐，」看著錶情痛苦的蘿絲，露絲拽了拽她的衣袖，「明天你不要棄考，努力加油吧。」

「恩？」剛剛想到放棄考試這個想法的蘿絲驚訝道。

「我知道姐姐一直都嚮往著光學園，我不想姐姐再為我耽誤時間了，我會努力聽話的，所以，姐姐也努力去考上自己喜歡的學校吧。」

「我竟然被露絲給安慰了。。。」蘿絲的心口再次湧出一陣絞痛，她慢慢伸出手，放在了妹妹的頭上。

「明年我會加油的，不會再出現這種狀況了，姐姐，對不起。。。」露絲低下頭，小聲的道歉道。

「露絲。。。」

就這樣，蘿絲聽從了妹妹的想法，在中考中獲得了優異的成績，順利被光學園錄取，而露絲自然因為成績沒有達到及格的標準，被判定為復讀。在收到通知書的那天，姐妹兩個都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容。

經歷了歷史考試的那次事件，露絲的情況似乎朝着更加好的方向發展。姐妹二人從本來的形影不離，到現在的去往不同的學校，在不同的教室中讀書學習，和不同的朋友說話，雖然少了原來的那份親密無間的氛圍，但在飯桌上看着露絲開心的講著今天學校發生的故事和新認識的朋友，蘿絲的眼前總是會泛起薄薄的水霧，多年來的辛苦逐漸被現在的歡樂所淹沒。

第二年，露絲成功考上了光學園，並且取得了比姐姐還要優異的成績。

夏天的炎熱，知了煩躁的吵鬧，都擋不住一起走在上學路上的姐妹的那份親情。從一開始的父母雙亡，再到祖母離去，還有露絲完全自閉的狀態，蘿絲努力遺忘著應該屬於自己的那份悲痛，用一個瘦弱的女生的肩膀，支撐著妹妹，一步步沿着屬於她們自己，充滿絆腳石的道路，向著美好的未來走去。

命運就像是調皮的孩子，在你獲得最終的幸福前，它總會想盡辦法讓你先體驗到足夠的痛苦。

隨着升入高中二年級，露絲情商方面的欠缺開始逐漸體現出來，最為直接的便是興趣和愛好方面，日漸成熟的朋友們在和她的交流中，男孩子與社會的話題越來越多，本來已經適應交流的露絲對這些東西完全處於不明白的狀態，開始變得無法引起共鳴，只能用尷尬的笑容來掩飾。隨着時間的推移，和她交流的學生開始逐漸變少，即使在課後她通過自己高人一等的智商惡補了相關話題的知識后，由於沒辦法順利表達的原因，還是無法恢復正常，這讓本來已經習慣開口的露絲對談話再次產生了恐懼。然而，此刻正專註於大學入學考試的蘿絲恰恰沒有意識到這種狀況，每天吃完飯後便是在自己的房間認真學習，露絲也因為害怕影響到姐姐，盡量裝作沒事的樣子，漸漸的，破碎已久的屏障在悄然間又重鑄了起來。

蘿絲髮現這件事的時候，是在大學考試結束的當天。根據海德拉聯邦的教育制度，大學考試由各個大學自主承辦，並沒有規定的時間和統一標準。蘿絲所報考的大學在寒假剛剛結束便進行了測試，一天腦袋的辛苦運轉后，姐妹兩人決定久違的在她們最喜歡的龍帝國式餐廳中好好地享受一頓。也正是在拿着菜單進行點菜的時候，蘿絲髮現了妹妹面對陌生人無法再次開口的這一狀況。

當天晚上，在哄妹妹睡着后，蘿絲走進自己的房間，無助的一頭栽在床上。

如果是當年初中三年級時候的露絲，蘿絲還不會擔心，就算她考上大學不能隨時陪在妹妹的身邊，她依舊可以順利的完成自己的學習生活。但如今的露絲已經有一種再次回到之前自閉狀況的趨勢，自己絕對不可能丟下她。一路上跌跌絆絆的走到了這裏，絕對不能讓妹妹止步在幸福的門口。

從第二天開始，蘿絲一邊盼望着自己的大學測試沒有通過，一邊再次開始全天候的陪伴在露絲的身邊，哪怕是上課，她也向學校說明了情況，進入妹妹的教室中，和她一起學着已經爛熟的內容。

這種狀態維持了兩個月，其間，蘿絲也順利的獲得了克勞德區的萊夫醫學院的錄取。

日子繼續一天天的流逝，儘管蘿絲每天都努力的陪在露絲的身邊，幫助她和同學交流，利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教導著妹妹談話的技巧與方式，還有各種形形色色的話題，但收穫的效果可以用甚微來形容。露絲與人之間的屏障雖然沒有以前那麼堅不可摧，但也沒有任何消失的跡象，和同學們的交流也只是打個招呼的程度而已，姐妹兩個人都明白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再不有所改觀的話，對於她們兩個人，都會是極大的挫折。

「已經是八月十一號了啊。。。」剛剛哄露絲睡着后，蘿絲看了看桌子上小雞圖案的台曆，嘆了口氣，「我到底該怎麼做。。。」

還有十天就是大學報道的日子，如果不在那之前改變現在的狀況話，唯一的選擇就是放棄大學，但若是這麼做，後果可和小學初中的輟學完全不同的。

海德拉聯邦採取的教育制度是九年義務教育，也就是小學的六年和初中的三年是完全免費且每個公民都必須接受的。在初三的最後，會組織一次以區為單位的中學水平測試，將成績和平時的表現狀況統一整理在一張學生檔案上，暫時儲存在區教育所中，在暑期讓各大高中來進行挑選，被選中的學生會收到相應高中的錄取通知。但往年出現了有的學生因對自己的成績不理想，在收到通知后選擇放棄資格，重新回到初三就讀，在來年繼續參加考試的情況。這種行為乍一看並沒有什麼過錯，可從政府的角度來考慮，就截然不同了。因為他們擅自放棄了升學資格，那些本來屬於他們的名額就相當於作廢，最初有的教育所工作人員表示可以採取補充錄取這種方法來解決名額作廢的問題，但被「犯錯的人應該自己接受犯錯的懲罰」的緣由駁回。經歷了數次會議討論后，最終的決定是，參加中學水平測試並達到入學標準的學生如果擅自放棄升學，則被視為自動棄考三年，在三年之中不允許再次參加測試。根據這個制度，大學的錄取也出台了相應的措施，而且懲罰的力度明顯得到了加強：如果你擅自放棄大學的錄取資格話，那麼你將永遠也沒有機會再次進入這所大學就讀。

蘿絲報考的大學，是海德拉聯邦比較出名的醫學院之一——萊夫，其精神科更是在全世界擁有着「第一大腦」的美稱。為了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將妹妹治好的蘿絲，毅然決然的報考了它。

蘿絲再次打開手機，屏幕在黑暗中散發着幽幽的光芒，通過電子郵件寄過來的錄取通知書正顯示在小小的畫面上，異常扎眼。

「可惡。。。」蘿絲把手機狠狠的扣上，抱住自己的腦袋。

此刻的她是異常矛盾的，為了幫助妹妹，她做出了兩個決定，陪在她身邊和進入世界頂級的醫學院就讀，但沒有讓人想到，這兩個決定竟然會存在着矛盾的關係。

蘿絲無助的在黑暗的房間四處張望，桌子上，當年因為蘿絲害怕和其他人對視而買的墨鏡靜靜的擺在那裏，它吸引住了女孩的目光。

蘿絲走到桌子前，伸手拿起墨鏡觀察著。銀白色的鏡框在旋轉的時候偶爾反射到窗外淺淺的月光，映在她的眼中，從遠處看去，就像是她的眼睛在發光一樣。

「我記得。。。」蘿絲突然再次翻開手機，焦急的按著按鍵，「恩。。。有了！如果學生檔案存在問題，我們會根據情況及時進行補救處理，因此導致的入學延誤可能會對您的學習造成暫時的不便，望見諒。」

「只要讓我的學生檔案消失的話，就可以讓入學延誤了，說不定就有辦法可以。。。」蘿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墨鏡戴上，又從衣櫃中翻出她妹妹的圍巾和可以擋住髮型的滑雪帽，一股腦全部扣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着我，露絲，」她推開房門，回頭看了看正平躺在床上睡覺的妹妹，「姐姐，一定會有辦法的。。。」

「嗖」的一聲，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個身影飛快的朝着教育所的方向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