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第 266 章

266第 266 章

內侍應是正打算出外,聽到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內侍側耳細聽就道:「官家,是兩位太妃回來了!」

「她們還真有臉,一大清早就跑去朝賀,那等亂臣賊子,見了就該當面啐上去!」柴昭恨恨地說。

內侍忙道:「官家,在人……」柴昭不等內侍說完,就看向內侍,內侍急忙住口。柴昭的神色這才稍微和緩一點,示意內侍出去。

內侍剛退出去,鄒芸娘和蘇太妃兩人就走進來。

瞧見她們兩個,柴昭怒道:「你們連規矩都不懂了?不經通報,不經允許,竟進入朕的屋子!」蘇太妃撇一下唇,並沒打理柴昭。

鄒芸娘已經道:「昭郎,今日你並沒入宮朝賀,聖人和老娘娘都特地問起你,知道你偶感風寒,命御醫跟我們前來,並賜下藥材和……」

「拿走,拿走!全都拿走,朕不要他的假仁假義,朕,朕才是,才是真龍天子,天命所歸!」柴昭的怒氣更大。

蘇太妃鼻子裏面哼出一聲:「昭郎你真是耍小孩子脾氣,這時候還說這樣的話。難道不曉得,我們人人現在都在趙家人手裏吃飯?你想讓我們一個個沒得吃穿,去……」

柴昭已經拿起一個硯台往蘇太妃頭上打去:「滾,朕當初就該……」

「就該怎樣?」蘇太妃頭一偏,那硯台掉在地上。蘇太妃看着柴昭,眼中全是怒火:「當初是不是你連我也想殺?你殺了我兒子還不夠,還想殺我?你這樣的人,全無心肝,老天怎麼不一道雷把你給劈死?」

柴昭撲上去就要去打蘇太妃:「朕是天子,誰叫你兒子覬覦朕的皇位?別說你,連那死老太婆也該死,該死,全都該死!」

鄒芸娘震驚地站在一邊,儘管這些事情鄒芸娘全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柴昭說出又是另一回事。

蘇太妃見柴昭撲上來打自己,先是讓了一下,接着就伸手去撕柴昭:「天子?你還當你現在是天子?倒行逆施,老天怎麼不早點把你收回去?你這樣的人,不知有父母,不知有弟兄,不知有天地,有什麼資格做天子。」

屋裏的吵鬧傳到外面,從人急忙進來,見柴昭和蘇太妃打成一團,鄒芸娘在那站着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有內侍忙道:「鄒太妃,這裏您輩分最高,您說句話罷!」

「蘇姊姊,曉得您心裏有氣,可怎麼說,昭郎也是……」鄒芸娘話沒說完,蘇太妃已經抬起滿是淚的眼:「你這會兒說我?我有什麼好和你比的?沒有你受寵,沒有你受待見,就一個兒子還戰戰兢兢地,就等他封王出外,我去做個太妃,一輩子就這麼一點念想。可他呢,做了什麼?不過就是太皇太后多賞了點東西,他就能把我兒子給毒死。若他要毒死你的蘭台,你怎麼想?到了現在,難道你還要忍氣吞聲?敬他為主?不敢說一句?君君臣臣,君不似君,臣為何還要守臣道?」

柴昭趁蘇太妃說話時候,一口咬在蘇太妃肩膀上,蘇太妃尖叫一聲,就對內侍道:「來啊,拿根繩子,把這人給我捆起來!」

「蘇姊姊,不可!」鄒芸娘只說了這麼兩句,蘇太妃已經對鄒芸娘冷笑道:「他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了,我們是他的庶母,對他是有管教之責的。」

說着蘇太妃一疊連聲地叫人拿繩子過來,柴昭叫的聲音更大,蘇太妃見沒人拿繩子過來,索性解了腰帶,上前拉住柴昭,用腰帶把柴昭的手給捆起來,內侍瞧著蘇太妃的動作,也不敢上前相勸。

御醫先到符太皇太後殿內,給符太皇太后診脈。潘太皇太后現在是和符太皇太后住在一起,以侍疾之名也沒去朝賀。

等御醫診過脈,潘太皇太后問了幾句,知道符太皇太后病情和原來一樣,還是那樣養著就是。潘太皇太后剛想說話,就聽到柴昭那邊傳來的吵鬧聲。潘太皇太后側耳聽了聽,眉頭皺的很緊。

這吵鬧聲御醫也聽到了,不過這御醫在宮內近三十年,換了好幾任皇帝乃至趙鎮上位還能繼續待着,憑的就是嘴緊,因此這御醫只對潘太皇太后道:「老娘娘,等臣前去,給殿下開上安神的葯就可!」

潘太皇太后的臉皮不由漲紅,對這御醫點頭,御醫也就告退。潘太皇太后這才坐回符太皇太後身邊,聲音低喃:「婆婆,難道說,真是天絕我柴家,昭郎如此,如此……」

別說是做天子,就算是普通人家,有這麼一個兒子,也不敢把家業相託付的。潘太皇太后眼中不覺有淚。符太皇太后緊閉的雙眼也有些濕潤。婆媳二人一坐一躺,各自傷感而已。

德壽宮各殿之間,相距不遠。御醫趕到時候,柴昭已被蘇太妃用腰帶把雙手捆住。柴昭口裏還罵個不停,蘇太妃正準備脫下自己的襪子塞到柴昭嘴裏,見御醫進來,蘇太妃忙住手,但面上的神色已經落到御醫眼裏。

這御醫只當沒看見一樣,走到柴昭跟前對他行禮,請他把手伸出。

柴昭看見熟悉的御醫,一口吐沫就吐到那御醫臉上:「呸,當日我們柴家是如何對你,現在一轉眼就從了趙家!要不要臉?」

御醫對內侍示意,要他們把柴昭的手給放開,這才對柴昭道:「殿下可能是上火了,由臣給你開上幾味安神的葯!」

「我不吃,你給我開什麼葯,我也不吃,趙鎮一定容不下我,他會在葯里下毒!」柴昭在那大聲叫着。鄒芸娘想起方才蘇太妃說的話,還有昔日先帝過世時候的傳言,只覺得渾身冰涼。

難道說真是柴家人的天命?不被自己家人毒死,也要被外人毒死?

「鄒妹妹,這會兒御醫給他診病,我們也走吧!」蘇太妃從內侍手中拿過腰帶,重新系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對鄒芸娘說。

鄒芸娘想回答蘇太妃,可卻覺得喉嚨堵的很厲害,什麼都說不出來。蘇太妃見鄒芸娘不理自己,也就轉身離去。

鄒芸娘遲疑過後才邁出殿內,看着外面的藍天白雲,鄒芸娘覺得雙腿沉重。報應,這是不是報應?

「姐姐,您怎麼了?我喊你好幾聲你都不答應!」蘭台公主在鄒芸娘面前晃了晃手指,鄒芸娘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自己殿內,鄒芸娘把女兒抱在懷裏。

「姐姐,您把我抱的太緊了!」蘭台公主撒嬌地說,鄒芸娘卻沒把女兒放開,這個時候,只有女兒身上傳來的溫暖,才能把心頭的堅冰融化一些。

也許,我錯了!那日胭脂說的話又在耳邊。拋掉一切,只為榮華富貴,所得的,真的值得嗎?鄒芸娘抬頭看着這宮殿。

德壽宮雖比皇宮要小,殿閣要矮,但昔日柴旭住進來之前,進行過修葺,此後趙匡義也修葺過。雕樑畫棟勾龍畫鳳,一點也不缺。

這些曾被鄒芸娘拚命追求的東西,此刻卻填不滿鄒芸娘的心。有許多已被遺忘的東西此刻又漫上心田。鄒芸娘聽到自己的心在跳動,好像很久沒聽到心這樣跳動了。

「姐姐,姐姐!」蘭台公主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點焦急。鄒芸娘回神過來,瞧向女兒,輕輕搖頭:「沒事,我沒事,只是想起很多事來。」

「姐姐想起母親了,還是想起爹爹?」蘭台公主的聲音輕柔。鄒芸娘面上露出一絲笑:「我既沒想起你母親,也沒想起你爹爹,姐姐只是,只是突然覺得傷心,你讓姐姐抱抱你!」

蘭台公主點頭,任由鄒芸娘把自己抱的很緊!鄒芸娘忍住眼裏的淚,不讓淚滴落。此刻的鄒芸娘想起的,是那個自己在鄉下的爹。

當初的鄒芸娘有怎樣地怨恨自己的爹為何不是忠義伯,而只是鄉下的一個老農時,就有多後悔當初的怨恨。如果在爹死之前,對爹更好一點,是不是此刻就不會這樣難受?

「哦,鄒芸娘上表,懇請在家鄉為她的生父修墓?」胭脂聽到女官稟報,話語里難免帶上驚訝。

「是,臣等也沒想到,鄒太妃竟會這樣上表,縱然現在鄒家已經和原來不同,但原先的恩典,全是給鄒家的,因此官家才命人來問聖人您的意思。」女官的話裏帶着遲疑。

胭脂想了想就道:「罷了,出去告訴官家,就說准了!畢竟這件事,統汴京城都曉得內情如何!賜三千貫,白銀千兩,傳詔當地,命他們置辦祭田,修葺墓地。」

女官應是,轉身下去。

也不知道鄒家聽到這個消息,又會怎樣想?胭脂淺淺一笑,不過,這是鄒芸娘和鄒家的事了。

鄒芸娘上表懇請為生父修墓的事,很快就傳到鄒家,鄒大娘子一聽就跑來和秋氏商議。

「還商議什麼?這件事,整個汴京城都曉得,她到底是不是鄒家的人,不過掛了個鄒家的名罷了。她要上表為生父修墓,也是人之常情!」秋氏只說了這麼一句,鄒大娘子立即着急起來:「話不是這樣說!弟妹啊,你要曉得,這恩典,是能給也能奪的。她今日要上表為生父修墓,明日就能上表改姓,後日就能把給我們家的恩典轉給她的生父那邊……」

「那又如何?」秋氏的這句把鄒大娘子噎的說不出話來。

秋氏瞧著鄒大娘子,冷哼道:「要說你們家的爵位原本也是從戰場上一刀一槍拼殺來的,我原本以為你們家也有一點骨氣,不會為了爵位為了榮華富貴,在那苦苦哀求。誰知你們家比那樣窮人還不如。不但泰然地認了這頂綠帽子,還有臉把女兒充做自己生的送進宮去,希圖榮華富貴!這樣不要臉皮的事,我從沒聽人能得意洋洋地說出來!」

「你別一口你們家,你現在也嫁了進來,你是鄒秋氏!」鄒大娘子聽懂秋氏說什麼之後,怒道。

「我能嫁你們家,也能從你們家和離。別以為我嫁了你們家,就要給你們家做牛做馬。我勸你,好好地過日子,別成日給我找事。不然真把我脾氣惹上來,帶了嫁妝,抱上兒子,把你們給轟出去!」

「你,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鄒大娘子急起來,秋氏又是一聲冷笑:「我不講道理?我就是太講道理,沒把你們轟出去。就你們這好吃懶做,油瓶倒了不扶的德行,誰看得上!」

「我可是你……」鄒大娘子還要再嚷,秋氏冷冷地看着她:「是我的什麼都不管用。好好地,少不了你一口飯吃,一件衣穿。若再要來給我尋麻煩,我啊,就沒現在這好性子!」

說完秋氏就站起身,把鄒大娘子往外趕:「走吧走吧,閑着沒事,去尋個活做,好許多呢!」

鄒大娘子又要罵,可曉得自己罵不過秋氏,想要不聽秋氏的自己出外尋法子。可這行動就要錢,這家裏的錢都被秋氏攥的緊緊的。哪裏摸得出一個來?

因此鄒大娘子也只敢在心裏罵秋氏幾句,連秋氏的房門也不敢敲,就怏怏地轉回去。

「姐姐,外祖父不是還活着嗎?怎麼又有一個外祖父?」蘭台公主聽到宮人們議論這件事,忍不住去問鄒芸娘。

鄒芸娘輕嘆一聲把女兒抱在懷裏:「姐姐原先做錯了,現在想着,該把那些錯的,改過來才是!」

鄒芸娘話音沒落,就傳來蘇太妃冷嘲熱諷的聲音:「也是,現在鄒家可給你貼不上光了。不是說,你那個異父異母妹妹,嫁了胡氏的弟弟嗎?你有這麼一個姓,可還是比我要好許多!」

自從那日蘇太妃和柴昭撕破了臉,蘇太妃就跟換了個人一樣,再不像原先樣的戰戰兢兢,生怕惹了鄒芸娘不歡喜。

鄒芸娘不想理蘇太妃,只對蘭台公主道:「這些事,以後姐姐會告訴你。人啊,不怕做錯了事情,就怕你做錯事情之後,就算想改,也沒人肯聽了!」

「姐姐說的是哥哥嗎?」鄒芸娘沒回答蘭台公主的話,只輕聲嘆息,看着這藍天白雲,這輩子,就是這樣過了。

過完了年,進入二月,趙鎮出征的消息已經傳遍京城,擇定了三月初十,御駕親自出征。太子趙捷監國,皇后胡氏在旁輔政。朝中趙朴等大臣留京!

這個消息傳到柴昭耳里時候,已經是二月下旬,那時柴昭已經是望眼欲穿了,自從大年初一那個鴿子落到德壽宮中之後,就再沒有別的消息傳來。

現在,很明顯就是那幾個不知道是哪裏的忠臣,在等趙鎮出征這個機會。趙鎮,你以為自己能得到人心嗎?卻不知道,篡位就是篡位,是會被後世史書唾棄的。

柴昭想着等自己重新登上帝位,那時就可隨意地把趙鎮一家怎樣相待,高興地笑出聲來。

趙家的人都要殺死,不,還要留下趙嫣!就要讓趙嫣做自己的貼身侍婢!她不是很得趙鎮的疼愛嗎?就該讓她來親自服侍自己,為她的家人們贖罪。

柴昭一天天數着趙鎮出征的日子,等待着那一日,自己重新登上帝位的時候到來。

趙鎮要親自出征,這次就不同於頭幾次了,趙鎮很忙碌,連進後宮的次數都少了許多。趙捷跟在趙鎮身邊學習,也很忙碌!

「娘,不如我們做些吃的,給爹爹和哥哥送去!」趙嫣的話讓胭脂和柴太后都笑了。柴太后把孫女的手拉過來:「嫣兒想你爹爹了?」

「不光是爹爹,我還想哥哥了。我算算,差不多有四天沒見到爹爹和哥哥了!」趙嫣的話讓柴太后笑的更歡:「好,胭脂,你就和嫣兒去吧!」

「婆婆,何必慣着她?」胭脂的話讓趙嫣又走到她身邊想要撒嬌。胭脂點下女兒的額頭:「少撒嬌,你爹才吃你這個!」

「娘,我沒打算撒嬌啊!」趙嫣說着,唇已經往上彎起。柴太后又道:「胭脂,你就帶她去。這出征之前,什麼事都要準備好,但也不能說,就不歇會兒。」

「娘,您瞧,祖母也這樣說!」趙嫣就跟得了尚方寶劍一樣。

胭脂無奈地一笑:「好,就依你!哎,你被寵的這樣厲害,以後,誰娶了你,可要怎樣伺候?」

「娘,您的意思是,我要去伺候要嫁的那個人?娘,我可是爹爹寵大的!」趙嫣的話讓胭脂伸手捏下女兒的臉:「不害臊,娘的意思是,算了,不和你說。」

趙嫣又嘻嘻一笑,柴太后也笑了。這樣的時光很久沒有過了,不去想會不會惹到別人生氣,不去想哪句話的措辭對不對,而是這樣安靜地坐在這裏,這樣慢慢地說話。閑適安靜!

胭脂帶着趙嫣走下鑾輿,往趙鎮處理政事的殿內走去。有內侍已經上前:「聖人,還請在側殿稍待,由……」

一個內侍已經把這個內侍推開,對胭脂道:「聖人,您往這邊請。官家說過,若聖人和永興公主來了,無需通報,直接進殿!」

胭脂並沒上前,只是問那內侍:「可有大臣在殿內?」

原先那個小內侍也回神過來,急忙道:「聖人,幾位相公剛剛才走,此刻只有殿下陪着官家呢!」

趙嫣早等不得內侍說什麼,匆匆就往殿內跑去。胭脂對那幾個內侍點頭,緩步往殿中行去。

「爹爹!」趙嫣跑進殿內,正在和趙捷說話的趙鎮抬頭,看見女兒跑進來,趙鎮停下說話。趙嫣已經把提着的食盒努力地往案上放:「爹爹,我給你做了吃的。我自己做的點心,您要嘗嘗,做的好不好!」

趙捷把那食盒的底託了下,這才沒讓趙嫣把食盒摔下去。趙捷嘆氣:「你啊,只曉得和爹爹撒嬌,難道不曉得我和爹爹正在說正事?」

「誰說說正事就不吃飯了?你們兩個,這幾日定沒吃好睡好,我瞧著,眼都摳了!」胭脂也已走進殿來,往丈夫和兒子面上細看了看,這才開口。

「兒子見過娘,娘,我就在這旁邊睡呢,每日比爹爹還多睡半個時辰,並沒沒吃好睡好!」趙捷的話並沒引來胭脂的釋然,反而胭脂瞪兒子一下:「這就不對了,曉得你們兩個有許多事,可也要先吃好睡好。這兩日是誰服侍的?」

已有內侍上前跪下:「回聖人,是奴等在這服侍!」胭脂瞧了瞧他們才道:「以後可得記得,過了三更,就讓官家去睡。殿下也是如此。」

內侍應是,趙鎮已經看着趙嫣把食盒打開,由女兒把點心撿出來,聽到胭脂這話就道:「我就怕你知道,誰知你還是……」

「要我不曉得啊,也好,你就不許我來前面,也不許我知道這些政事!」趙鎮臉上露出無奈之色,趙嫣已經笑了:「爹爹,娘說的話,您可要往心裏放!」

「好,我們嫣兒也會管着爹了。爹啊,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讓你娘擔心!」趙鎮的話讓趙嫣搖頭:「爹爹,衛婆婆說了,不管做什麼,身子骨一定要好好的。不然啊,全是白費!」

「爹爹,您嘗嘗這點心吧,妹妹做的點心還是很不錯的!」趙捷忙來替趙鎮化解尷尬。這讓趙嫣皺起鼻子:「哼,哥哥又這樣了,難道我就不能說爹爹幾句?」

胭脂噗嗤一聲笑出來:「好了,趕緊吃,吃完了你爹爹和哥哥還有事呢。嫣兒,可不許再胡鬧!」

「我沒有胡鬧!」趙嫣一本正經地說,又給趙鎮夾了一個點心放在碟上。胭脂看着丈夫,眼裏露出柔情,趙鎮抬頭看見,給妻子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胭脂對丈夫回以笑容。

趙鎮忙碌了好幾日,等到出征前夜,總算能回到昭陽殿,和胭脂說說話。胭脂給趙鎮收拾著東西。趙鎮坐在椅上看着胭脂,過了好一會兒趙鎮才站起身來到胭脂身邊:「你別收拾了,橫豎不會缺什麼。」

「我知道,不過我自己收拾的,不一樣!」胭脂的話讓趙鎮把她摟進懷中:「胭脂,這一回和別的那幾次是不一樣的!你陪我說說話。」

「你是不信過你自己呢,還是信不過你兒子?」胭脂握住丈夫的手,卻沒有轉身,聲音輕柔。

「我都信得過,只是很多事情,並不是我信得過,就能一定做好。胭脂,我怕……」這個男子在外人眼裏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但胭脂知道,這個男子,還是那個有些不確定的男子。

胭脂在丈夫懷裏轉身:「我信得過你,我和你在一起,就把一切都交託在你手上。趙鎮,那你也該信得過你自己!盡人事聽天命!只要儘力了,就永遠不要去後悔!」

趙鎮看着妻子明亮的眼,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胭脂靠在丈夫懷裏:「那些話我也不會去叮囑你。趙鎮,不管你是天子也好,是囚徒也好,我都是你的妻子,不會怨恨不會憤怒不會諂媚。」

「胭脂,得你如此,夫復何求?」趙鎮的聲音慢慢低下來。胭脂把丈夫的腰摟的很緊。嫁了他,認了他,就要面對這一切,胡胭脂,從來不會去後悔。

三月初十,這日大吉,趙鎮領兵出征。趙捷送走了父親,回到宮中,接受了文武百官的跪拜,以十三歲的年齡,開始監國。

「婆婆您似乎有些擔心!」後宮並沒前去送趙鎮出征。胭脂和往常一樣,來到寧壽殿內和柴太后說話,感覺到柴太后的心不在焉,胭脂不由問柴太后。

「我只是,只是……」柴太后皺眉,胭脂還在猜測,宮女已經在外通報:「殿下來了!」趙捷已經走進,規規矩矩地給柴太后和胭脂行禮問安。

胭脂笑着道:「不急着行禮,你祖母這會兒還惦記着你呢!」

「祖母惦記我什麼?」趙捷坐在柴太後身邊,有些奇怪地問。柴太后又是一笑:「罷了,不過是我這老人家想的多!」

「祖母,我不會像周廢帝一樣的!」趙捷的話讓柴太后笑了:「你這傻孩子,說這話做什麼?我的孫兒是個什麼樣人,我不曉得嗎?」

「祖母,這就錯了,哥哥最愛凶我!」趙嫣的聲音從後面響起,趙捷白妹妹一眼:「你啊,又撒嬌了!」

「我這會兒可不是撒嬌。我是來尋娘的,娘,等會兒曹家表姊姊要進來了,您說,我是現在還叫她表姊姊好呢,還是叫大嫂好?」

趙嫣不理趙捷,只是笑吟吟地問胭脂,胭脂知道女兒用意是什麼,只笑不說話。趙捷的臉頓時有些紅了,強撐著對妹妹道:「小娘子們,就是只曉得這些事,你愛叫什麼叫什麼,因為這個來問娘,你羞不羞?」

趙嫣掩口一笑,不理趙捷,趙捷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站起身道:「娘,祖母,外面還有事,我還要往前面去!」

胭脂點一下女兒的鼻子,趙嫣又是嘻嘻一笑,柴太后把孫女的手拉過來:「這樣才好,小娘子就是該這樣!」

「今兒你請了哪幾位啊?除了你曹家表姊姊,還有誰?」胭脂給趙嫣整理一下袖子,溫柔地問。

「還有柳家姊姊和胡妹妹啊,大家都是表姊妹,就該多在一起。娘,我現在明白了,不要拘束不要害羞,該怎樣就怎樣,也……」趙嫣的眼珠轉了轉,聲音小了些:「也別怕別人笑話我不懂禮儀!」

柴太后噗嗤一聲笑出來:「嫣兒啊,祖母告訴你一件事,這個世上,只有皇家人挑別人禮的,沒有別人敢挑皇家人禮的。」

趙嫣的臉紅了下:「嗯,衛婆婆都和我說過了,不過,總要慢慢地來!」柴太后又把孫女拉進懷裏。胭脂看着柴太后祖孫,該讓她們臉上的笑容永遠不變才是。

曹彬的曾孫女單名喚一個蓉字,進宮之後,先和柳絹等人來給胭脂問安過後,這才和趙嫣往御花園行去。

「不知不覺,嫣兒就十歲了,記得她在我懷裏時,那樣小小地一個!」胭脂的話雖然身邊人都聽到了,但這些人來胭脂身邊的日子還短,除了恭敬侍奉之外,這些話都無法接。

胭脂也察覺到了,不由淺淺一笑,改口問宮女們:「今兒還有誰要進宮?」

宮女們說了幾家誥命,胭脂命請她們進來。這幾位誥命都是因為各種原因要進宮謝恩的。胭脂挨次召見,敘過幾次寒溫,也就請她們出宮。

這幾位誥命中,彼此也有認識的,出宮時候不免走在一起,有一位小聲地道:「這位,和汴京城裏說的,不大一樣呢!」

和她說話的忙拉她袖子一下:「你瘋了,這種地方說這樣的話。不過我想起來了,你小姑,嫁的那位,好像就是這位的……」

「就是這個緣由,我那妹夫按說在外已經任滿,本該回京來選官的。可因為這個,不敢進京來,說索性辭了官,要往家鄉去侍奉父母呢。我小姑子不願意,說誰還記得當年的事,兩口差點吵起來了。」

史夫人眉頭緊皺,若沒有這個緣由,今日進宮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

和史夫人說話的那位哦了一聲:「這種事,是她們兩口的事,你做嫂嫂的還真不能說。都快二十年的夫妻了,難道還因為這件事,鬧不順心。」

史夫人眉頭緊皺:「都這樣說呢。罷了,不說這事,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聽說今日有幾位小娘子進宮來赴永興公主辦的賞花宴呢。她們和永興公主倒要好。」

先前那位又順着說了幾句,也就各自上了自家馬車離去。離去之前,史夫人見又駛來一輛馬車,仔細瞧了瞧,忙下車迎上。

車上的人是吳氏,見史夫人過來打招呼,吳氏忙讓馬車停下,自己掀起帘子對史夫人道:「史家嫂嫂好,不曉得今兒史家嫂嫂也進宮,要曉得的話,就早些趕進來,還能和史家嫂嫂說話!」

「吳嬸子還是這樣和氣,前兒我還想着,家裏的牡丹花開了,擺桌酒,就是不曉得,到時吳嬸子可有空?」吳氏聽了史夫人的話已經笑了:「自然有空,把日子定下,到那日我去就是!」

說着已有內侍過來,史夫人也停了口,上車離去。

吳氏的馬車徑自駛進宮裏,直到昭陽殿前,才停了下來。女官上前請吳氏下車進殿,並非是胭脂平日召見誥命的殿,而是胭脂卧室裏面。

「嬸嬸好,今兒嬸嬸怎麼想起進宮來了?」胭脂已換了家常衣衫,取了冠子,只戴了幾隻簪環,笑着對吳氏道。

吳氏要行禮,胭脂已經伸手扶住她,示意女官們出去才對吳氏道:「這是我內室,客氣什麼?」

吳氏也就順勢坐下:「我也不是和你客氣,只是總要在人前做個樣子。今兒呢,還是為了你三妹妹的事,來尋你的。」

「總不會是詹家又不要臉皮地湊上來?」胭脂的話讓吳氏點頭:「就是這事,原本我們也不想理的,你三妹妹也是鐵了心,絕不和詹家沾上一分一毫。誰知這姓詹的,壞了良心,在那散佈些流言。你是曉得的,皇家秘辛,坊間是最愛議論的,下禁令不過是白白地讓人笑話。我就想着,不如進來和你商量,把姓詹的給貶了。但又覺得,這樣公器私用,難免有些……」

詹姑爺真是不知死活,胭脂的眉微微一挑就道:「這件事不過是很小的事,也算不上公器私用。誰許他在那信口胡說了。」

吳氏的眉還是沒鬆開:「不是為這個,你不曉得詹家的手段之下作。那做娘的成日上門來要見自己兒媳,姓詹的就在那說,當日都是自己昏了頭。這坊間呢,就有許多的流言,說當日分明是三妹妹有了外心,才被詹家休的。現在詹家見趙家成了皇家,怕報復,這才上門來求。」

詹家還真能做的出來,這樣一鬧,不管趙三娘子和詹家如何,趙三娘子的名聲都有損礙。而且,皇家真要動怒,看在眾人眼中,也不過就是皇家惱羞成怒,報復詹家。

「當日怎麼就選了這麼一家?」胭脂不由喃喃地道。吳氏也皺眉,宮女已經進來:「聖人,吳夫人府中方才有人來傳信,說是三郡主派來的。三郡主說,這件事,三郡主自有分寸,不會驚擾聖人和夫人。」

吳氏和胭脂相視一眼,眼裏都有驚詫神色。胭脂忙讓趙三娘子派來傳話的人進來,來的是個管家娘子,她進了殿內,連頭都不敢抬,跪在地上道:「三娘子說,這件事,當日如何就如何,小的出門時候,三娘子已上車往詹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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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女三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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