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這要鬧哪樣？？

no、111

當銀杏樹枝逐漸光禿，地面日漸金黃，期末考試碾着緊張的時間和氣氛漸漸逼近。

在中國層出不窮的抗日戰爭電視劇里，一般都會有這樣一段情節，臨時帳篷內的青年護士們聽到炮火隆隆時，滿腔熱血，一心想衝到戰場殺敵，這時，主治醫生的安撫似乎都是千篇一律：你們要堅守陣地，救死扶傷同樣也是在打戰，只不過我們身處在一片沒有硝煙的戰場罷了。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句昔日不朽的安撫經典在校園考試中不斷衍化，有雲道，考場好比智力上的武林大會，是學生們大顯身手證明自己能力的絕好機會，當然不乏有臨陣磨槍者，在舞刀弄槍之餘仍大抱佛腳作弊者。

釀成一個場面的貓膩或混亂，無疑有一點，就是因為它的重要性。

no、112

屋外，凜冽的寒風肆意掃掠大地，刮削著能及之處的一絲熱度，一陣陣呼哧的聲音里，夾雜着悲凄的哀嚎。

冬天，似乎每次降臨都旗鼓喧囂，讓人刻骨。李宇振從綜合樓出來，不禁打了個寒顫，身體瑟瑟發抖，他慌忙夾緊羽絨服，姿態微微蜷縮。

李宇振因為學習成績優異，態度端正，老師要他到辦公室試題，所謂試題，即安排學生在考試之前做題，觀察教務科出的題目是否都在學生所學範圍之內，和調查做最後一道拉分題所花的時間。這幾天他可忙壞了，一有空就往綜合樓跑。

「李宇振，這是給你的。」回到宿舍，孫岫便笑殷殷地遞過一個紅蘋果。

「謝謝。」

「宇振，你的床單還在外面晾著吧，今天我幫你收。」錢召哆也湊了過來。

「不用了，我還是自己收。」

「哎呀，同學之間相互幫助是應該的，」他詭異地咧著嘴，「就給我一次幫助你的機會吧。」

李宇振愕然，以前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懶，鞋子穿了n＋1天，直到臭得不行引起公憤為止，才肯把鞋子晾在外面，有人好心勸他洗洗，他卻說手碰不得肥皂水，然後反問一句「你想幫我洗嗎」，總之，就是一個字，懶！

今兒主動提出幫別人收被子，難道，發勤了，還是太陽出西邊出來啦？？

見李宇振不說話，錢召哆大聲說道：「就這麼定了！況且收被子耽誤你學習。」他一臉殷勤，顯得十分豪爽。

哦？

「振振同學，要吃飯了，我去給你叫外賣。」

「等等，今天是什麼節日？」李宇振看着陽帆笑嘻嘻的面孔，有些許不好意思，「大家突然對我這麼好，我有點不習慣。」

「怎麼叫突然，一直都很好的，好不好？」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能幫的一定幫！」

大夥聽他這麼一說，便立即開門見山，「是這樣的，聽說老師找你去試題，你能不能把題目都泄漏給我們啊。」

果然有隱情。

「不能，這可是保密工作。」

「不要緊的，你就用手機把試卷拍下來就可以了。沒有人會發現。」

「我們都不會說的。」

「可我答應過老師，務必保密……」

「是師生情誼重要，還是和你一起相處四年的同學情誼重要？」這句話是同學之間永不落伍的經典台詞，許多解釋在這句話前更像是弱不經風的花草，隨風搖擺不定，孰不知，它實質也是借口的扮演者。

「而且還是室友。」

李宇振很鄙視那些平時不努力，考試前只想走竅門的人，不過，按照目前的狀況，他不由得同情這些室友，特別是孫岫，剛踏入大學時還比較收斂，一到大一下學期，便沒節制地玩，歷年來，考試亮紅燈的科目已積累三門，按照歷年來本校的案例分析，凡統考不及格者就別指望補考能力挽狂瀾，而本校制度赫然高掛：凡考試掛4門者，無條件留級；掛8門者，勸其退學。

回顧這一年半，課堂對孫岫、錢召哆而言，無疑是種煎熬，他們會利用岫芭幫助自己逃課，在一些不得不去的主修課上，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老實吧唧地在課桌上留下他們的「真跡」：

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拎起來，割完動脈割靜脈，一動不動真可愛

小同學，站起來，回答不上開小差，抽腫手心打屁屁，哭哭滴滴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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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渡，爭渡，驚起一頭白鯊

虛度，虛度，袖去一絲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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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點空閑，找點時間

拎着課本進教室坐坐

閉上嘴巴，閉上眼睛

趴在桌上常睡意綿綿

老師準備了一本聖經

老師張羅了一卷天書

上課的煩惱跟同桌說說

睡覺的事情入夢鄉喃喃

長伏着睡睡，伏着睡睡

哪怕流出口水發出嚕嚕聲啊

老師不圖我們成為多大的神佛呀

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安安靜靜

……

一上課就想着下課，用在他們身上是豪不為過的，當然，李白也說過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嘛，只不過，孫岫、錢召哆的才能更多地體現在網絡遊戲上，那「立志」要在虛擬世界成為高富帥的鍥而不捨精神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

陽帆雖然好一點，但也經常逃課，此人喜歡在女生面前賣弄「才華」，短短3個學期竟談了5次戀愛，跟換衣服似的。

其中一次鬧分手為眾人所見證，事情說起來也很簡單，當時，陽帆對他的第x位女朋友說：如果周末不下雨他就去鄰校看望高中的老同學。

結果周末那天下起了濛濛細雨，女友很是高興，就去宿舍找他，認為他不會去見同學，可以陪她逛街購物。誰知，陽帆已經跟老同學約定好了，就要出門。

女友認為他不守信用，幾經勸說后，責怪道：「既然下雨了，為什麼還要見同學？！」

陽帆便把高中所學的「集合」、「子集」知識搬出來：「我是說過不下雨就去看同學，但絕對沒有說過下雨就一定不去。」

結果，女友一臉橫肉，陰深深地甩了一句：「我們——分手！」

因為有許多人圍觀，礙著面子，陽帆不甘示弱：「分就分，膚淺的女人！！」

最後，兩人的關係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考試當前，平時基本上不怎麼學習的他們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而他們也非常明白自己的處境：無論是抱佛祖的美腿，還是親觀音的腳趾頭都無濟於事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抓住李宇振這根救命稻草。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軟磨硬泡下，李宇振終於答應泄漏一半的題庫給他們。

no、113

次日，老師把李宇振引進一間辦公室，從玻璃櫃里取出一沓試卷遞給他，交代他把超出課本範圍或感覺很難的題目勾出來，然後就有事出去了。

令他瞠目的是，任何一門主修科目竟都有十張試卷之多，也就是說，要發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完成任務。

空空的辦公室，

沉靜的空氣，

擺放在書桌上的電子鐘的熒屏數字悄無聲息地變換著……

李宇振埋着頭，認真做着試卷，在草稿本上比比畫畫，每一道題對於他來說就像是闖關中的關卡，越做越有勁。

突然，門咔咋一聲開了。

李宇振側頭一看，竟然是岫芭——孫岫的機械人。

「你來做什麼？」李宇振訥訥地問。

「我主人怕你忘記，讓我來提醒你。」

「哦，好像真的忘了。」

「能給我看看嗎？」

「可以。不過說好的，每門只泄露一半的題。」李宇振知道這種機械人擁有視覺信息儲存功能，便將每科的前五張遞給它，將另外一半放在書桌一旁。

岫芭將每張試卷快速掃過一遍，還給了李宇振，在李宇振用手接住時，迅速地拿起書桌上另一沓試卷，轉身便向門外跑去。

「不！不是說好只泄漏一半嗎！？」

李宇振跟着追趕出去。

岫芭跑步時手臂不動，兩腿有節奏地跳躍着，有點像彈簧，其速度和人差不多。

天空中下着小雨，李宇振來不及打傘就跟着岫芭跑出樓外。

「如果給老師發現了，我和你主人都會受懲罰的。」李宇振勸導說。

岫芭依舊往前跑。

前面是熟悉的路口，是他害怕的一段路，腦海深處的記憶呼嘯而來：瀝青破損的台階，泥濘的小道，草叢裏窸窸窣窣的怪異聲……

然而，岫芭選擇從這條路逃逸。

不行，再怎麼樣，也要把試卷奪回來。李宇振咬緊牙關，三步作兩步快速地登上台階，和機械人在泥濘的小道上上演奔跑大賽。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身後傳來熟悉的叫聲，而且聲音越來越近，回頭一看，果然是那隻狗，它像是海面上衝浪的帆船，在雨水中穿梭著，連續不斷的叫喊聲像海燕搏擊雷電時發出的怒吼。

真是「冤家路窄」啊。

李宇振看見兇猛的狗害怕的不行，那個真叫跑的比兔子都快。生理學家有言，一個正常的人通常只能發揮其能力的10%~30%，而一個受到刺激的人將發揮其能力的80%~90%。所以說，如果一個人的潛能被無限制地發揮，其能力將是無可估量的。

不一會，他超過了機械人岫芭，這讓他也十分詫異，只不過，此時，沒有搶回卷子的想法，想的只有逃命。

「救命！」岫芭叫喊到。

李宇振回頭，疑惑地看着它，沒錯，機械人也會怕狗。

「救命！」

李宇振再次聽到救命時，停了下來，待岫芭跑到自己身旁時，抱起它。

狗也停了下來，離他們兩米遠的地方，朝他們「汪汪」叫。

李宇振將岫芭木棒一樣抱着，做擊打的姿勢。他想，狗咬來的那一剎那，便將機械人朝它猛力擲去，如果打中，它可能會奄奄一息。但他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沒有多大把握在狗咬來的一剎那給它致命一擊，何況機械人太重，不便操作。於是，人，狗，相距兩米左右，對峙著。他發現眼前的狗全身白毛，卻髒兮兮的，渾濁的泥水不停地從它長長的毛髮滴落，再看它的眼睛，是一雙充滿豐富的內涵的眼睛，有渴望，有不畏強敵的勇氣，還有一絲懇求。

雨水徹底淋濕了衣服，寒意鑽進體內，他沒有一絲鬆懈，睜睜地俯視着，害怕被眼前的狗突然襲擊，同時好奇地端詳著那雙眼睛，他總覺得眼前的這隻狗是要傳達一種意思給他。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顫微微的聲音：「過來——，別人跑都不行呀！」說也奇怪，狗便乖乖地離開了，搖著尾巴慢慢地跑向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太太。

由於抵抗不住雨水的「潤洗」，李宇振一把奪回岫芭手中的試卷，擇了另外一條回綜合樓的路，揚長而去。

一路上，他反覆琢磨著老太太為什麼會說「別人跑都不行呀」的話，回憶起老太太拄著拐杖艱難行走的摸樣和狗的那雙眼睛，難道說，狗不願讓它的主人回憶起年輕時也曾有過和他一樣矯鍵的步伐，不願讓它的主人去羨慕花一樣的青春？

在漫漫人生中，感動總會不經意間在我們身邊默默上演。它來源於內心深處的震撼，是人與人之間心靈上的共鳴，亦是人與動物乃至萬物之間的共鳴。

多麼忠實的狗啊，他不禁讚歎道。

no、114

考試前的一周，全校停課，學生們自覺進入緊張的備戰狀態，路上不見往日熙攘的風光。

「宇振，聽說你在幫老師試題呢。」林婷婷不知從哪個地方鑽出來，在後面叫住他。

「怎麼，你也想賄賂我？」李宇振回過頭，溫柔地笑了，每當看見婷臉上一瀉千里的明亮，他的心就像在草原上一樣舒坦。

「被你熏陶那麼久，我對考試早已沒有恐懼。只是想問你有沒有可以幫上忙的。」

「哼，怎麼，不相信大哥哥我的實力？」

「那大哥哥，什麼時候帶上小妹妹我划船啊？你在岸上走，我坐船頭。」

說着兩人都撲哧地笑了。曾經一代相聲演員唱的《縴夫的愛》不覺浮現在眼前。

「好好加油，年級前十能拿到國家獎學金。」

「放心吧，非我莫屬。」

……

回到辦公室，李宇振將因淋濕黏合在一起的試卷一張一張地分開，然後放在烤溫爐上烤乾，烘乾的試卷佈滿皺褶，摞在一起，蓬鬆松的，像發漲了的麵包。

他調整好自己的心情，重新答題，此時，綜合樓關門的時間快要到了，他改變做題思路，只做每張試卷的最後一題，許多題目更多的只是瀏覽一下，有解題思路就行了。

在老師下班的時候，他把試卷交給了老師，原本發三天才能完成的任務，他一天就完成了。

「這試卷怎麼成了這樣？」老師接過蓬鬆的試卷問道。

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按理說他應該在打濕試卷后好好想想如果老師問這樣的問題該如何回答，但他顯然只顧著答題，忽略了這個「重要」的問題。

「嗯，這個，不小心被窗外飄入的雨水淋濕了。」

這個借口太過於荒謬，書桌又不是靠在窗邊，試卷怎麼會被雨水打濕呢。然而老師只是「哦」了一聲，就把這件事帶過去了。這令李宇振十分感激。

回到宿舍，非常安靜。

「這要鬧哪樣！！不是說好的，只泄漏一半的題嗎？」他帶着強烈的質問語氣，他甚至想大罵他不講信用，開始他神父般地說教。

「別生氣，我剛才看了岫芭的視野回憶錄像，知道了事情的整個經過，我也感到鬱悶，它為什麼會這麼做。」

「你，什麼意思？」

「我當時只是命令它到綜合樓去提醒你別把答應我們的事忘了，這一點錢召哆、陽帆都可以作證。」

李宇振看到岫芭和電腦用數據線連接在一起，正在信息傳遞，暫時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電腦桌面上有「高等數學解答大師」軟件，只要將題目輸入，解題的分析、方法和過程就全出來了。

「好吧，就這樣吧，我也不想追究，就當沒發生過一樣，大家只要保密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