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譏刺

160譏刺

那兩人聽了季秋陽的言語,不禁兩頰緋紅,怒上心頭。

程光年當先便向季秋陽斥道:「你這人當真是好生討厭,坐在這裏,只顧是言不是語的冷嘲熱諷。若不是看你是周兄請來的客,一早便使人將你叉了出去!還容你在這裏搬弄唇舌。」

季秋陽聽這話無理可笑的緊,便說道:「今日做東的若是你程兄,我自然早早退席。然而如今請客的是周兄,主人還沒發話,你倒替人做起主來了?」那程光年聽聞此語,方才自悔失言,深恐周景初動怒,忙要賠話。周景初忽的將桌上重重拍了一下,說道:「咱們吃酒罷,這些沒要緊的閑話,不講也罷了!」

那程光年與孟懷通皆討了個沒趣,各自緘口不言。張炳懷更是沒個插口的餘地,季秋陽淡淡的也不多話,席上一時沒了聲響。

好在正當此時,門上人進來報道:「幾位唱曲兒的姐兒來了,正在門外候着。」

周景初忙道:「叫她們進來罷,院子裏落着雪,沒得凍壞了。」說畢,又向季秋陽道:「今日匆忙,倒忘了問。公子可有相好?要做媒不要?」季秋陽連忙道:「我沒有,也不用叫了。」那周景初也不相強,就此作罷。

門上人得了吩咐,便出去傳人。

少頃,只聽一陣弓鞋擦地之聲,守門的打了帘子,就見魚貫走進四個麗人,環肥燕瘦,各有風韻。又一個個都打扮的花紅柳綠,脂粉馥郁,香盈滿室。

這四女進到屋中,各自脫了大氅斗篷,先到席前與主人請安問禮,便各自尋了各自的客人,在旁坐了。

周景初便向身側坐着的女子笑道:「嬌紅,你們今兒可是遲了,先自罰三杯罷!」嬌紅便撅了嘴道:「這個真好沒得說,今兒是我生日,公子也不說進去坐坐,也好給我撐撐門面。我妹妹又病了,家中無人,只靠着我出來供唱,好不辛苦!這到了傍晚時候了,天上下起雪來,偏生公子這裏又叫。媽倒是叫我與公子尋個情兒,不來也罷了。就說,平日都是常往來的客人,連這點情分也不顧么?我只怕公子在這裡冷落,又想着正是平日裏常來常往的,這個時候我不來,豈不顯得沒了情面!所以我跟媽說了,會齊了姊妹們才過來。公子是不知,這大黑的天,城門眼見就要關了,轎子難得喊到呢。我們等了好半晌功夫,只是不齊,沒奈何,只好同銀月擠了一頂同來的。這一路上又黑又冷,地下還打滑,那起轎夫只是走不快。我們提心弔膽的,這好容易到了,公子不說寬慰,倒先責怪起人來!還叫我罰酒,我說該叫公子吃三杯,與我們姊妹賠不是呢!」

一席話說得周景初撫掌大笑,說道:「你這嘴頭子,放眼京城的勾欄院,是再尋不出第二個來了!這等能說會道,一套連着一套,句句既有理,又含情,當真叫人沒得說了。這般說來,竟還是我的不是了?」嬌紅媚眼一轉,吐珠一般道:「自然是公子的不是。」一旁同來的幾個技女跟在裏面起鬨攛掇,就有人手快,滿滿斟了三大杯酒遞了過去。周景初倒也不辭,接了過來,一氣兒飲干,孟懷通、張炳懷、程光年三人齊聲贊了聲好。嬌紅微微一笑,執筷夾了些菜,遞在周景初口邊。

周景初張口吃了,方才笑道:「有客在座,你不說起來遞酒,倒先應酬上我來了。咱們是老相識,還用這些場面功夫么?」那嬌紅笑道:「就是因為老相識,才要先應承,才見情面呢。」說畢,扭腰起身,下得席來,遞了一輪酒。到季秋陽跟前時,便低聲笑問道:「這位公子貴姓?看着面生。」季秋陽只回了一聲「姓季。」就過去了。

嬌紅遞完了酒,重在周景初身側坐下。孟懷通便望着她戲道:「你讓周公子吃了賠罪酒,也該唱個曲兒來與我們下酒才好。」那嬌紅卻十分大膽,向他面上啐了一口,嗔道:「我又不是你的相好,為什麼要唱與你聽?你若要聽,叫銀珠兒來,就要聽一百首也有了。」孟懷通先看了身側坐着的技女一眼,便向嬌紅道:「我同那銀珠兒可甚事沒有的,你不要聽了人的言語便渾說起來。」嬌紅嚷道:「你敢說前天在章四兒家裏吃酒時沒叫她的局?落後你們散了,你不同她去她家裏過夜了?我出局路過時瞧見的,還要哄誰!當面說謊,也不怕吃東西咯了牙!」她一語說畢,孟懷通身邊坐着的那個技女便假意翻臉,伸手擰起他的耳朵來,直將他擰的連連告饒,方才罷休。嬌紅看着,拍手笑道:「這才是大快人心,讓這老油嘴兒尋我的開心!」

周景初看他們玩笑了一陣,方才向嬌紅道:「這般干坐無趣,你有新鮮的好曲子,揀兩個應景的唱與我們下酒。」嬌紅伸手向他臉上一模,說道:「哥哥兒,誰教的你恁乖,倒叫我替你孝敬客人?」程光年便幫腔笑道:「紅姐兒就唱罷,我們知是托賴周公子的福。」嬌紅點頭道:「這話才有點意思,你們心裏清楚便好。」說畢,走下席來,自相幫的手裏取了琵琶,在一張椅上坐定,左手按定琴弦,右手緩緩撥弄,叮叮噹噹彈了一首曲子,她自家便和著曲調唱了一支《瑣窗寒》,當真是歌欺裂石,曲聲繞樑。

周景初打着拍子,聽了曲子,又笑問道:「這詞兒倒是新鮮,又極是巧妙,不知是誰填的?」嬌紅將琵琶丟與那相幫的,走回席上,說道:「是蕭公子填的,他們家的清客說詞序工整,又十分合拍,便抄了出來。如今院裏都唱遍了。」程光年便問:「是哪個蕭公子?」嬌紅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京城裏還有第二個蕭公子?自然是蕭相爺家的那位了。」程光年便閉了口,一聲也不言語。

季秋陽微笑點頭道:「果然頗富才學。」那孟懷通與程光年皆低頭不語。嬌紅看出喬來,便低頭輕聲問周景初道:「這位季公子是什麼人?怎麼以前沒有見過?」周景初便細細的告訴她,又道:「我們也才認識,他好似不大上堂子裏玩的。」嬌紅又問道:「他為啥不上堂子裏玩?也不叫局?」周景初搖頭道:「我也不知。」

一旁那張炳懷耳尖聽見,連忙向嬌紅道:「紅姐兒,這位可是我們淮陰有名的財主。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便沒相交。你若有好的姊妹,薦一個與他,還怕少了謝媒錢么。」那嬌紅卻是個風塵備歷,老於世故之人,適才敬酒說笑之際,暗裏察言觀色,已然察覺這幾人頗有些不合。今聽那張炳懷拿言語相激,倒也能猜着一二,只是聽聞季秋陽是個財主,心裏又頗有些動意。當下,她也不兜攬,只是先向季秋陽笑道:「季公子想是家裏有厲害老婆,這才不敢叫局的?」座中眾人聽了這話,皆豎起耳朵等季秋陽相答。

季秋陽頓了頓,方才開口道:「我雖已定有親事,倒還不曾娶親。我向來不愛此道,倒與旁的並不相干。」嬌紅聽了,仍不死心,還是笑道:「公子這話,我卻不信了,這天下沒不偷腥的貓。公子即沒娶親,又在客中,身邊沒個侍妾婢女相隨,竟熬得住么?」她這話說的粗魯,好在她一個技女,也不在乎什麼臉面不臉面。席上眾人卻聽得掩口偷笑。

只聽季秋陽淡淡道了一句「心靜自然涼。」這話雖看似答非所問,卻有四兩撥千斤之效,席上在座之人無不訕訕的。唯有那張炳懷文墨不通,也聽不出這雙關之意,只向季秋陽問道:「季兄原已訂了親了。想着那時在淮陰,多少大戶人家託了媒人去說,要和季兄結親,季兄皆是推脫了去。連着我新近娶得娘子,也是當日季兄甩脫不要的。當真不知季兄聘了哪戶人家的小姐,什麼門第的千金?」那周景初聽見,也說道:「原來公子已然定親了,不然我娘子娘家倒有個妹妹,還未出閣,與公子年貌相當的。我有意同公子結個通家之好,不想竟已是晚了。」又問道:「不知季兄定下的什麼人家的閨秀?」

季秋陽見周景初也問,倒不好不答,只得說道:「只是小戶人家女兒,她家中做些買賣為生。我二人也是姻緣湊巧,才定了這門親事。」眾人聽過,尚且不曾出言,那張炳懷便搶先笑道:「原來是商戶人家女兒!我還道以季兄的眼界,必要選個名門閨秀,世家千金呢!誰知季兄挑來選去,竟選了個最末流!這也當真是讓人驚詫莫名了。」

季秋陽聽他言辭辱及傅月明,不禁沉下臉來,說道:「咱們說笑歸說笑,不要牽扯上內人。這般言辭,恐有辱斯文。」那張炳懷只圖一時嘴上痛快,又自負來了京中,結交了幾位官吏,再也不必有所忌諱,只要報當日一箭之仇。不想那周景初卻深惱他言語失禮,當即打斷了他的言語,沉聲道:「張老弟想必吃多了酒,有些醉了,便是言不是語起來。你先暫且到後面歇歇,醒醒酒再來罷。」那張炳懷兀自怔怔的,卻早有家人上來,強拉了他起來,硬推到後頭去了。

周景初又向季秋陽賠禮道:「我請來的人,誰知竟這等不上台盤,得罪了公子。我且與公子陪個不是。」

一旁嬌紅乖覺,聽聞此語,慌忙斟滿了一杯酒,雙手送上。周景初接過去,一飲而盡。季秋陽沒話可說,只得點頭應下,早有人遞了酒來,他接過飲了,也就罷了。

那嬌紅因看為自己一句話,便惹出禍來,連忙邀著眾人猜拳行令,賭酒說笑。

堂上一時釧環碰撞,珠搖玉顫,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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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復仇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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