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30.3

滿室靜默中,最先回過神來的是皇帝陛下，在場的人里，除了他,所有人都和荊棘號有過親密無比的接觸,他們撫摸過荊棘號的艦體,走過荊棘號的棧橋,和荊棘號的智能中樞對過話,甚至和荊棘號共同戰鬥。他們對荊棘號的感情更為複雜深摯,所以這一刻,他們受到的衝擊就更大一些。

而這當中,震動最大的是申屠徹和昆澤加央。加央眉頭緊皺,顯然是想起了和荊棘號共同作戰的情景。尤其是他們被迫棄艦的一幕，他們強行拆下了荊棘號的中控智能。加央這強烈的情緒,甚至讓遠在千里之外的明鏡都有所察覺。明鏡無暇分心，只好出聲想喊醒她：「斂神！」

腦海中響起的這一聲讓加央回過神來，明鏡的聲音不像之前平淡毫無波瀾，從妖族迫近開始，她的聲音好像也隨之一變，金戈殺伐一般的音色。

明鏡見她回神，又補了一句：「那不是荊棘。」

加央腦海中轉過很多念頭，其實也不過就是幾秒的時間。申屠承宣正要開口叫醒還在獃滯中的眾人，加央就當先開了口：「那不是荊棘。荊棘號剛從藍鋒基地升空，他一直在守衛著帝國。」

申屠徹低下頭去，像是不願再看，棄艦的命令，是他親口下達，荊棘號殘體的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掀起了一場颶風。可這樣的情緒也就存在了一會就被他壓了下去，昆澤加央看到他很快固執地抬起了頭，他盯着面前的影像，緊緊皺起了眉頭。

「連接月神號的通訊。」羅德元帥下完這個命令就大步走到皇帝陛□邊，又對皇帝說到：「陛下，是否主動出擊，您的意見如何？」

羅德元帥這話問出口也是鬆了口氣，這個選擇一直擱在他心裏，他此生以來，從來沒有過這樣猶豫的時刻。

在帝國元帥的判斷里，如今他們對上所謂的上古妖族也是有一戰之力的。rf星系一戰人類絕對說得上是損失慘重，如今到了地球，他們應該趁著對方長途奔襲的困頓展開圍殺，拒敵於星球之外才對。但是對於上古妖族的實力，他始終是摸不準的，這一戰或許真的將關乎人類存續，所以要下這個決定，才這樣艱難。

「暫不出擊，全面防禦。上神怎麼看？」申屠承宣卻是早已打定主意的樣子，想都沒想就做了回答，繼而把目光投向了昆澤加央。

「不打。妖族和我們，事實上並沒有解不開的仇怨，至少暫時不會走到以命相搏的地步。我們還需要積蓄實力，敵方大多是根本不需要補給線的怪物。」

加央話音剛落，彷彿已經聽到指揮室里響起好幾聲倒吸涼氣的聲音。羅德元帥和三位軍團長畢竟都沒有跟妖族對戰的經歷，他們又沒有拿回多少有價值的數據資料，僅靠抽象語言來描述讓這些高級將領們對於妖族還缺少深入的把握。因此乍一聽加央點出的這個關鍵，突然發現在人類看來這是多麼逆天的設定。

不需要補給……在人類的任何戰役中，補給都是不可忽視的重中之重。每一場戰役背後，都是無數人的支持，能源、軍備，甚至更基本的軍糧。而這些妖族，天生神力，凶暴悍勇，或許還會有讓他們更感陌生的魔族出現，他們不依靠外力，自身加上一件冷兵器，可以不吃不喝戰到死。人類修士修鍊到一定境界，也是不需要飲食的，體質體能都會異於常人，而妖族，或許更甚。

也就是說，他們目前既沒有太多勝算，而一旦開戰他們又拖不起，貿然出戰可能會陷入兩難境地。

想到rf星系一戰驚人的戰損比，幾人面面相覷，羅德元帥一言不發。沉默了一會，月神號的通訊這才連通，跨越太陽系的通訊有一定的延時。

月神號艦長沈明中將出現在顯示屏上，他掃過指揮室內各人，這才敬了個軍禮：「陛下，元帥。敵方在減速，但仍在固執地向地球挺進。」

「保持距離繼續觀察。注意收集敵情，不得主動出擊！」羅德元帥當即給出了明確的指示。

「是。」

「當時荊棘號的智能中樞已經被我們拆下帶回來，為什麼荊棘號還會回來，能看出來荊棘號是什麼在控制的嗎？」申屠徹緊皺的眉頭沒有絲毫放鬆的跡象，他出口問道。

當初荊棘號的申屠少將和月神號的沈中將不和的事情可以說在帝**部人盡皆知，可是到了這樣的時刻再來看，他們兩似乎沒有任何不對盤的地方。沈明中將平靜而耐心地作了答覆：「月神已經遠距掃描過，荊棘號空間躍遷牽引器已經徹底報廢，但是動力系統並未損壞，沒有安裝新智能中樞，艦體內有大量生命跡象，我想，應該是通過物理開關開啟著動力系統，然後由生命體在掌控行進方向。」

「生命體……妖族。」申屠徹低聲自語。

「陛下，元帥，我去看上一看。」這時昆澤加央突然站了出來，她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顯示屏一腳的現場畫面上。

「我也去。」申屠徹立刻站出來表示。

誰知昆澤加央卻搖了搖頭，「面對上古妖族，你有全身而退的把握？」這一刻加央整個人帶上了一種無法動搖的權威感，她目光平靜得有些冰冷，殺氣內斂，如一柄等待飲血的刀。

「我……」申屠徹想說他不怕死，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去送死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面對上古妖族，明鏡上神有交涉之力，而他……距離他們，實在太遠了。實力上的完全碾壓讓他徹底接不上話了。

加央做了決定，其實也不需要等皇帝或者元帥批准，她不過是盡到告知義務而已。和兩人對視一眼，丟下一句「等我消息」，她轉身就出了門去。

走出軍部大樓，她手中雷霆的空間紐一拋，雷霆黑色機體兀然出現，她一閃身就進了駕駛室，s級機甲雷霆在軍部站崗守衛的兵士注目下絕塵而去。

雷霆突破雲霄，全速趕往月神號。

而加央剛走片刻，一位身着大紅佛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帝**部門外。男子的聲音如春風拂面，溫潤慈和：「我是青藏州白瑪崗寺大智法王昆澤堅贊，前來求見羅德元帥。」

站崗士兵聞言雖然有些不解，卻並沒有直接拒絕，自從明鏡上神來到人界以來，66續續有一些修仙隱士找到軍部來，想求見上神，這些人也往往會成為為帝國效力的一員。而白瑪崗寺他是有所耳聞的，雖然領域不同導致他不認識大智法王。

向上面彙報以後，很快得到了答覆，羅德元帥親自來門口迎接了，元帥身後還跟着南河公爵申屠徹。一聽大智法王的名號，其他人雖然都聽說過，但是都沒有申屠徹熟悉。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因為大智法王已經飛升天界，早超越當年帝國大6第一佛修的實力了。

羅德元帥之前並未見過大智法王，忍不住捕捉痕迹地上下打量。尊者身披佛光，長身而立，自有一股卓然之氣。

「法王有禮。」申屠徹是道修，倒是當先打了個稽首問禮。

「小友有禮。」申屠徹既然以道修身份見禮，那無惑尊者稱呼他小友正好合適，「如今我已經不是大智法王了，燃燈佛座下無惑尊者來會羅德元帥。」

羅德元帥聞言當即也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雖然和他的身份不甚匹配，但是佛域尊者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十分尊崇，哪怕這個禮不和諧，他也不會說讓尊者來適應他們。更何況在這時候，任何一個助力都可以說是雪中送炭。

「有失遠迎，尊者裏面請。」羅德元帥側身相讓，申屠徹立刻在前面引路。

一邊往軍部大樓里走，羅德元帥一邊問：「尊者這次來是為了什麼事？」

「此番三界將迎來浩劫，佛祖允我等自行下界幫扶，所以第一，我是來一盡綿薄之力。」無惑尊者手持玉樹菩提杖，一步一駐杖，步伐沉穩從容。

「佛祖慈悲，尊者慈悲，我等感佩。」

「第二，前來軍部乃是追尋着一位故人的氣息而來，特來一見。」

「昆澤加央？」申屠徹接話反問道。

「小友認識這孩子……只是如今不能再這樣稱呼了，我也只能稱一聲上神。」

「明鏡上神化出了第二個身外化身，這第二個化身除了實力更加強橫，與當初的昆澤加央並沒有太大不同。看來尊者就是感應到了她身上的氣息吧？」

「噢？原來如此。」無惑尊者心中感慨，明鏡上神作為玄天教主骨血，果然悟性能為都是他一個小小尊者可比，短短時日，竟然已經化出兩個化身。這種心理很微妙，那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如今卻已經達成了他難以企及的高度，驕傲有之，憾嘆有之。

申屠徹點點頭算是回答。

無惑尊者又問：「那加央現在在哪裏？」

「妖族出現，她剛剛奔赴前線。」羅德元帥答道，「尊者不如暫時在這裏等候。」

「既如此，我便去幫她一把，元帥能否行個方便給我指路？」在大6之上他還好找地方，到了那茫茫宇宙之中，沒有現代科技坐標，要找一個人，哪怕是無惑尊者也要費一番力氣，這不是一個容易事。當初還在人界之時，因為與南樵子交好，他對人類科技也算是有不少了解，這一直都讓他讚嘆不已。看似最為弱小的種族，千百年來卻用一代代人的努力，達成了很多看似不可能達成的成就。

「我帶尊者前往。」申屠徹立刻自告奮勇。

羅德元帥一想，這也是個不錯的提議，前方情況不明，無惑尊者願意前去，自然是讓他們多了一些主動權。要把他送過去，那s級機甲卓越的飛行速度也是很好的選擇，申屠徹一心想去，就讓他去也無妨。於是他也就點了點頭。

「破軍！」申屠徹見狀如魚歸大海，眉眼都飛揚了起來，隨着一聲輕喝，破軍現身。之前被昆澤加央一刀切開的駕駛艙防護板已經換成新的，看起來像是從來沒有過那道傷痕一般，可申屠徹每一次看到破軍，都會想起那一幕。

昆澤加央駕駛着機甲雷霆來追他，她私自命令破軍返航，他知道，那時為了保護他這個將軍，她是甘願犧牲自己的生命的。她是最勇敢的戰士，最忠誠的護衛，可他也是他一直偷偷愛着的女人。儘管到了現在，這種愛已經不可能得到回應，他不敢奢望更多，但是他一直希望，能有機會再次和她並肩作戰，哪怕只有一次！這一次，他不用再被她以命相護！

懷着滿腔激蕩的心情，破軍載着他和無惑尊者也向月神號飛去。

破軍如離弦之箭劃破天際，如一道白色光芒突破天穹躍出大氣層，追尋雷霆的腳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