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變質
到了佳琪樓下，看着往家裏走去的背影，馮承禕搖下車窗，心血來潮的喊道，「喂，丫頭，我覺得我們還會再見面。」
正在專心走路的佳琪聽到馮承禕這突然一句，便身形一個踉蹌。扭頭看去，車子已經慢慢向外駛去。「唉，丫頭？誰允許你這麼叫我的！」佳琪皺着眉頭向車子的方向喊去。這稱呼聽着怪滲人，不禁讓佳琪想到了電視上那些七老八十還被稱作丫頭的奶奶們，思及如此，佳琪雙手抱肩一陣哆嗦。
走到樓層口，便看見一個挺拔的背影，晚風輕柔地吹拂着他齊耳的黑髮，一縷青煙從扶欄的手指間升起。「組長，你怎麼在這？還抽煙了？」佳琪沒想到周銘龍這麼晚了竟然出現在這裏，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吸煙。印象之中自己從未見過周銘龍抽煙，自己的鼻子因為從小和男孩子一起玩耍，所以對煙酒的味道特別敏感，可是也沒聞到過他身上的煙味，所以佳琪斷定今晚的周銘龍心裏有事。
男人聽到聲音便轉回身體，緩緩的將一口煙霧吐在佳琪的面前，「咳咳，組長你幹嘛，我最不討厭聞煙味了。」佳琪連忙用手煽動着面前的煙霧，朦朦朧朧中發現面前的男子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眼中似乎有光流涌動。
佳琪一看便明白了那是什麼，眼神一淡，「組長，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麼？」是，那是人忍住想哭的衝動時才會有得樣子。不想讓眼淚滴下，便逼着自己忍住，只能讓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那卻是眼睛最動人的時刻，如夜空中的明星，閃亮而動人。
許是見慣了周銘龍要強的樣子，從沒在那雙明眸中見過冷漠之外的感情，於佳琪被他突如其來的哀傷嚇到了。「組長，你到底怎麼了。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一整天你都不對勁，有什麼事情能和我說說嗎？」佳琪看着不發一言的周銘龍，他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佳琪受不了這種氛圍，便想着逗他笑笑。「既然你不說，那你要是需要，姐這裏有一個堅強的臂膀，還是可以借給你依靠的哈，嘿嘿。」
佳琪本期望面前的男人聽到能夠嘲笑下自己，沒想到卻仍舊一點反應沒有。佳琪正欲找關於名片的話題，不料肩上一重，佳琪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見一頭烏髮下一隻挺拔的鼻子，長長的睫毛在如此暗淡的燈光下清晰可見。佳琪驚得不敢呼吸，只能感受自己鼻尖傳來的陣陣清香。這種尷尬的時刻彷彿讓世界靜止了幾秒，周圍沒有馬路上川流而過的轟鳴聲，沒有鳴笛聲，沒有吵吵鬧鬧的人聲。
正不知如何下去的佳琪突然聽到身邊的人道，「哭？我哪裏哭了，你是被煙熏得看錯了吧，你可知道，男人最討厭別人把自己看的軟弱。」周銘龍說完，卻不起身，依舊靠着佳琪的肩上。
然而佳琪卻通過這一句話聞到了酒味兒，「組長，你還喝酒啦？」佳琪實在想不到，周銘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才能一天廉頗兩大戒。周銘龍在和客戶見面時都不會喝酒，說是身體過敏，只能以茶代酒。佳琪見周銘龍不像要說話的樣子，便接着道，「不是過敏嗎？怎麼還敢喝酒？」
「你還管得挺多，我媽都沒你這麼羅嗦。」周銘龍終於開口了，之後卻再次陷入了沉默，只顧不停地吸煙。佳琪心想，自己都淪落到了媽媽的級別，傻呵呵的一笑，「組長，你看你比我高那麼多，你彎著個腰，怪累的吧，還是起來說話吧。」
肩上的人聽到，接着抬起頭，看到佳琪如釋重負的神情，嘴角邪邪一笑，「怎麼，不是說可以借我依靠的嗎？原來只是說說啊。」佳琪面帶尷尬的聽着男子的揶揄，不知如何回答，這確實是自己說的話。
男子看於佳琪不再說話，慢慢彎腰，將那張娃娃臉正對着於佳琪的臉，雙眼微眯。「所以說啊，女人千萬不要和男人開玩笑，也不要隨隨便便的把肩膀借給任何一個男人。虧得你今晚遇到的是我，如果是個人面禽獸，你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佳琪還在消化周銘龍說的話，只道他是心情不好發牢騷，便狠狠地點頭。後者看她樣子卻輕輕一哼，「傻子」，又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
佳琪最討厭男人吸煙，且不說自己的嗓子真的受不了那個味道，男人洗完眼身上和嘴裏的氣味真的很難聞。再加上面前男人看上去就像個中學生，卻在嘴裏叼著一支煙。實在女人心中的母愛泛濫，佳琪便一把要去奪他手中的煙，卻不料一口煙霧又噴到自己臉上。看着佳琪開始咳嗽，周銘龍接着笑道，「你說你連煙味都聞不了，你老公以後吸煙你怎麼辦？」
不料到他突然說起這個話題，佳琪本就沒想有什麼老公，卻本能開口說道，「他若愛我，便會為了我不吸煙，我若愛他，也會為了他忍受。」嬉笑的周銘龍在聽到佳琪的回答后，變得沉默。女子來到自己身邊，靠着面前的欄桿向遠處燈紅酒綠望去，「組長，現在的你很不正常。」周銘龍看着身旁女子的側臉，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美人胚子，即使疏於打扮，也掩藏不住她的光華。如嬰兒般的皮膚，白皙粉嫩，如櫻桃般嬌艷欲滴的唇像是塗過艷麗的口紅，她的眼睛竟然是褐色的，在都市的燈光下，散發着異樣的光芒。周銘龍不得不承認，現在才注意到這個女人的細節，之前只是覺得好看而已。
「組長，我把錢還給那個人了，你真的不認識他嗎？」一個淡淡的聲音打破了周銘龍的沉思，回過神發現那雙褐色的眼睛正注視着自己。
「唉，於佳琪，你的眼睛竟然是褐色的，你不會是混血吧？長的這麼白，頭髮也是黃色的，最厲害的是眼睛竟然也是黃色的。」周銘龍還欲說下去，便被於佳琪的眼神止住了。
周銘龍笑笑，拿起煙又吸起來，思緒隨着煙霧飄到了很久以前。不料身邊人動作一晃，等到自己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的煙早已像流星一樣，呈拋物線向樓下掉去。「吸煙有害於健康，別動不動就吸煙，這有什麼好抽的，嗆得要命，還危害他人健康。」佳琪瞪着眼前的周銘龍，後者正要說話，只聽得樓下一聲暴喝，「誰扔的煙頭！」
周銘龍還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事情，身體便被拽著躲進了一個屋子。只見身邊的人做着鬼臉，淘氣的將舌頭一吐，「完了，是張叔，我估計把煙頭扔到他的攤子上了，都怪你，一激動就忘了我們樓下還有人。可不能讓他知道了，不然賣我菜又得多要錢。」
周銘龍感受着身邊人的氣息，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突然發現她的如此的可愛迷人，之前和她接觸的畫面浮上心頭。佳琪這邊嘻嘻哈哈的笑着，突然發現周銘龍的神情不對，才發現自己正拽著男人的胳膊。已經5月天的s市漸現溫熱，所以周銘龍只穿了件薄薄的襯衣，袖子還挽起。所以倆人現在處於了古人講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自己還主動違反了「男女授受不親」。
自己從小和男生一起長大，和男生「稱兄道弟」，玩起來都是沒有顧忌的，那個時候的自己哪裏懂得什麼性別差別。直到遇見那個人，他告訴自己，「你是我的專有，你不能和其他男生接觸」，自己便斷絕了和所有異性的往來，自己「哥們性子」也被調整了。不料今日又犯了毛病，意識到問題的佳琪尷尬一笑，「組長，時候不早了，您快早點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本想做個「知心大姐」安慰下有心事的「周扒皮」，卻不料出了這麼尷尬的境況。
男人看着面前神色躲閃的女人，嘴角一彎，便一直盯着她。直到白皙的臉頰面露紅暈，女人像是鼓足了勇氣，抬頭皺眉向男人看去。看着面露怒氣的於佳琪，周銘龍心中一笑，便不去管她，向四周看去。眼光停留在牆上的海報上，男人背手走到海報前。「於佳琪，看來我是讓你太閑了，還有時間追星哪，你昨天說的關注他們公司的一個藝人，就是他嗎？我看葉沒有特別吧。」於佳琪聽着恢復正常的聲調，終於鬆了口氣，不過聽到最後一句，便重重一哼，「我又沒有耽誤上班。」
男人聽到於佳琪明顯的頂撞，回頭看着這個女人，「看來你還真是中毒不淺，都快成中年婦女了還追星。竟然敢為了一個藝人頂撞上司了，這個月的獎金沒有了。」周銘龍淡淡的說罷，便不理於佳琪的反應，背手離開了。
於佳琪聽着周銘龍的刺激，便沖着離開的背影道，「你還真是名符其實的「周扒皮」，想盡一切辦法壓榨無產階級，你這可是違法國家勞動法的，你信不信我去投訴你。」只見男子離去的身影突然停住，本以為男子會揶揄自己，卻被一個明亮如月的笑容鎮在原地，這笑容是佳琪從未在這張臉上見過的，不是為了應酬而扯動麵皮的假笑，是那種發自肺腑的快樂，原來周銘龍可以這樣燦爛如陽光。
「於佳琪，你還可以再二點嗎？」周銘龍鄙夷道。
聽到周銘龍的刺激，佳琪淡淡一笑，「我不會去『新世界『的，組長放心。還有，不要再流露那種悲哀了，那可不是屬於你「周扒皮」該有的情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擔心我要跳槽拋棄你，你吃醋了呢。」佳琪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便閃進了屋裏，留下走廊上那獨自一人。那人打開樓道門，緩緩吐出一口氣，抬頭向天空望去，一汪湛藍上點綴著點點星光，皎潔的圓月散發着明亮迷人的光芒，晚風輕輕吹過，帶起一片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