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幽暗的屋內搖曳著熒熒燭光,夜風悄然潛入,吹得燭火跳動,忽明忽暗。***

夏清容睨了一眼地上卑躬屈膝的男子,眉峰沉了沉,揚手抽出懸掛於身側壁柱上長劍,「呯——」一聲不屑地丟在他面前,冷冷開口:「利索點,別把血漸得到處都是。」

「屬下領命!」男子咽了咽口水,拾起地上泛著寒光的劍,閉上眼,濃眉一擰,作勢揮劍自刎。

「哐當——」傅勁及時出手,打落了男子手中的劍。

「主上!」傅勁走到夏清容跟前,恭敬的問道:「不知慶軒所犯何事,竟惹得主上不惜令他揮劍自裁?」

「讓他看護一個普通婦人他都做不到,這樣的廢物留着有何用!」夏清容清澈的眸中已呈怒容。歐陽蘭被殺,碧珠被擄走,現下生死不明。他該如何向柳茗霜交代……

柳茗霜……夏清容不禁想起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心中泛苦悶:好不容易尋到的一點線索一下子又斷得徹徹底底了。

傅勁想了想,沉聲問道:「主上口中的這位普通婦人是何許人?可與我西岺復興大計有何利害關係?」

夏清容怒氣未消,不耐煩的遷怒道:「都說了是普通婦人,豈會同復興西岺扯上什麼關係!」

聞傅勁神色黯了黯,即使對面站着的人是他的主子,卻絲毫不見任何卑微的模樣,背脊挺直,口吻不卑不亢,「傅某培育出來的人,生為西岺,死也必當是為了西岺!既是無礙西岺復興大計,主上豈可因一己之私妄要了部下的性命?」

「……」夏清容皺眉,又開始說教了。

「當然,」傅勁突然話鋒一轉,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況且慶軒確實辦事不利,死不足惜。」

始終跪伏在地上一未,名喚慶軒的年輕男子聞緊繃的心一沉,額前虛汗直流,眼睛看了看不遠處被傅勁打飛的長劍,又看了看夏清容身側的壁柱,心裏算計著一會兒是去直接撞柱子身亡還是先去拾劍再自刎。

連夏清容也有點混亂了,問道:「先生,你究竟想說什麼?」

傅勁沒直接回答,他不動聲色地彎腰拾起地上的長劍駕到自己的頸上,慷慨就義般說道:「弟子犯錯,做師傅的也難辭其咎。傅某願以命換一命,還請主上恩准。」

慶軒淚眼汪汪,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師傅……」

俊臉忍不住一陣抽搐,夏清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先生,護短也要適可而止吧。」不知不覺中,心中的怒火已然消散殆盡。正如先生所說,復興西岺才是他眼下最該關心的事,其他的人……思及此,夏清容突然使勁的搖搖頭,像是要將什麼從他腦海里驅散出去。

「主上……還請主上恩准啊……」傅勁沖着夏清容的背影呼喊了幾句,手中的劍早已不在頸處,而是被他一個揚手,穩穩送回了劍鞘中。

「可有看清是何人劫走了那婦人?」

慶軒搖頭,如實回道:「只是從身形上判斷,十有**是個年輕女子。」

「身手在你之上的年輕女子?」傅勁皺眉,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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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湘元治二十一年冬,東湘與南錳兩國締結了秦晉之盟。東湘帝龍顏大悅,親點帝女戎玲前往南錳和親,以示誠意。彼時,真正的公主去和親在東湘史上是史無前例的,所以此皇榜一經公佈立即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有人憂,南錳蠻人詭計多端,攀上東湘的高枝不知有何企圖;有人喜,兩國聯姻代表戰事少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不再是奢望;喜憂參半,眾說紛紜。還有些人是……

「酌柳丞相之女柳茗霜嫻熟大方、品貌出眾、德才兼備。今特冊封為鳳陽郡主,擇日陪同戎玲公主前往南錳和親。欽此——」太監尖銳洪亮的聲音劃破了空氣,長長的尾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大廳內久久不散。

「咳咳……」柳毅咳了幾聲,見茗霜依舊跪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才低聲提醒道:「霜兒,還不趕緊接旨謝恩!」

茗霜恍然回神,叩謝道:「茗霜接旨,叩謝皇恩。」

「哎喲,鳳陽郡主快快請起。」那類似太監總管的公公趕緊跑過來將茗霜扶起,順勢往她手心裏塞了個什麼東西,壓低了聲音迅速說吐出四個字,「錦夜宮的。」

茗霜心一驚,本能地攥緊了紙條。

「恭喜相爺,恭喜夫人,恭喜鳳陽郡主了……」公公咧著嘴,噼里啪啦道著一通喜話。

柳吟秋冷嘲道:「呵、有些人即使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本小姐等著看你被打回原形的那一天。」說完,便徑自離去,惹得柳毅一記白眼。

「這孩子,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柳某教女無妨,讓公公見笑了。來來,公公裏面請。」

那公公捂著嘴,邊走邊笑道:「相爺真是太謙遜了,您若是教女無妨,那咱家這次是來做什麼的啊?」

「爹爹……」茗霜喚了一聲。

柳毅聞聲止步,吩咐一旁的蔣氏繼續給公公們帶路。蔣氏不滿地回頭瞪了茗霜一眼,眼神中儘是嘲諷與厭惡。

「何事?」儘管女兒剛剛被冊封為郡主,柳毅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喜悅之意。

茗霜張了張嘴,想問的太多,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我……為何皇上會挑選女兒去陪親,女兒來都城還不到一年。都城名媛佳麗何其之多,名揚天下的才女也不在少數,為何偏偏選擇了女兒?」

「這……」柳毅猶豫,嘆了口氣,道:「聽說是戎玲公主跟皇后指明要的你。你倆平素交好,表妹送表姐出嫁倒也彰顯了皇家的手足深。」

茗霜蹙眉,「戎玲公主……」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柳毅寬慰道:「待公主在南錳安頓下來后,為父就去懇請皇上下旨將你召回來。」

「爹爹,女兒只問一句。」茗霜抬眸看着柳毅,慢慢開口道:「今日若是換了吟秋,爹爹還能這般淡然處之嗎?」

「……」柳毅的臉沉了下來,無以對。茗霜的質問也令他想通了一些事,縱使他一直想要一視同仁,但是她與吟秋終究不一樣。

「女兒先退下了。」茗霜心中自嘲了一番:戲演久了,她都快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她將手抵在胸口,告訴自己心頭這份酸澀感,不過是替恬兒感到不值罷了。

茗霜徑自慢步走到府內的荷花池邊,挨着石凳坐下。蔚藍的天,陽光帶着初冬的微寒燦爛奪目。她小心翼翼地展開手中的紙條,手指輕輕摩挲著紙條上熟悉的墨跡。

珍重……

「還真是惜字如金。」茗霜站了起來,順手將紙條團成團丟進了池中,眼睜睜看着魚兒們爭相游來一點點將紙條吞噬乾淨。她轉身,臉頰的淚痕已干。

讓她珍重……是讓她去南錳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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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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