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小插曲
昏昏沉沉地醒來已是次日下午,元昊逼蘭馨喝下醒酒湯又絮絮叨叨地說她酒品怎麼怎麼不好,以後不準再跨越酒池一步云云。
實在受不了他的啰里八嗦蘭馨開口喊餓。簡單吃了點菜飯元昊把她拉到大街上消化,可沒走幾步他又給她買了碗米粥說是可以暖胃。
粥鋪對面的福滿樓圍滿了人。踮腳一看,一位鬍子花白的說書先生正眉飛色舞唾沫橫飛。一見這情形兩人就興奮,擠擠蹭蹭湊到前排洗耳恭聽,可是只聽了一會,他們就訕訕地退了出來。
故事**跌宕引人入勝,講故事的人抑揚頓挫口若懸河,問題出在故事的主人公頭上。大概是因為今日有皇子大婚,所以那話里話外就只表達了一個中心思想——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們個個都是情種。
元昊見蘭馨雙腿打飄吵吵著要送她回去休息。熙熙攘攘的馬車把回府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無奈之下他們只好七彎八拐取道去側門。
突發奇想地,蘭馨輕盈躍上院牆、張開雙臂小心翼翼地往前邁。
她單薄的身影被寒風吹得搖搖晃晃,元昊忽然覺得好心疼。自己心裏不好受,她又何嘗不是呢?嘆了一口氣他亦步亦趨地跟上。
蘭馨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腳下不是筆直的圍牆而是十字路口,她猶豫彷徨:往左,三個人,擁擠;往右,一個人,孤寞。
「瞧,那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曉月湖』。」蘭馨施展輕功飛到王府的湖邊。
寒冬臘月的,湖裏除了薄冷的冰面就剩冰面上散落的枯枝敗葉。
「到了夏天就好看了,各色荷花娉娉婷婷的特別美,每朵花苞里都鑲著個翠綠的蓮蓬,大大小小的魚兒圍着花莖嬉戲打鬧,對了對了有的荷葉上還蹲著胖乎乎的青蛙,還有——」
「你想哭就哭吧。」元昊打斷她。
蘭馨固執地搖頭,儘管眼睛裏噙著閃亮的淚花。
「馨兒,我不在你面前逞英雄你也別在我眼前裝堅強。」元昊伸手把那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在她耳後。
喜慶的鑼鼓聲貼著冰面傳過來,微弱又清晰。
「如果婉嫣和少瑾同時掉進水裏你會救哪個?」
元昊轉身面朝湖面道:「男人都會游泳。」
蘭馨抿抿嘴:看吧,你還是放不下她。
「如果他倆都不會游泳而恰巧你們手上有一柄尚方寶劍,你們會先對誰動手?」
回頭一看,禧瑤在五步開外揮劍擺一個自以為神氣的姿勢。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誰出手相救就對誰動手。」
「我們是一夥的。」禧瑤急着喊。她將劍插入劍鞘又從腰間掏出一塊金燦燦的免死金牌。「來,你倆一人一個。」
見她要把那駭人的寶貝遞過來,兩人飛快地閃開,這樣正好讓出道兒來讓禧瑤撲進湖裏。
元昊緊跟着跳下去一把撈起她吼道:「你這是做什麼?」
「搶親呀。」禧瑤嗆了一口水磕磕巴巴地把話往外吐:「沒入洞房,一切還來得及。」
芍藥居,華燈初上。
「啊啊咻——」禧瑤裹緊被褥下床往外走:「好了沒呀?」
「你先別出來,馬上就好。」元昊把最後一桶水倒入大澡桶拔腿衝出門去。
「喂,沒穿衣服的人是我,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元昊對着院子裏的柳樹喊:「你嫂嫂在煮薑湯,等你泡暖和了再——」
「啊——救命啦——」
凄厲的叫喊聲使得元昊本能地跑回屋裏。
禧瑤正費力地從水桶里往外爬,抬頭看到元昊她邊爬邊罵:「臭元昊,你想燙死我呀。」看他面紅耳赤目光呆愣,禧瑤收斂怒氣問:「你是不是忘加涼水了?」
見元昊木木獃獃禧瑤疑惑地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
「啊——」禧瑤尖叫着落摔回水裏。
這一聲一下子就把元昊的元神喚了回來,他立刻跑到門外提起先前準備好的冷水轉回屋。
「喂,你別過來呀。」禧瑤蜷著身子往水下一沉。
剛才進來的時候不小心看到她的肌膚已經被燙紅了,事出緊急顧不了那麼多了,元昊深吸一口氣走近、把涼水倒進澡桶。
「你站住不許走——」
元昊把木桶一撂躲到屏風后大口喘氣。
「混蛋,你要對我負責。」
元昊按住狂跳的心口努力使自己的氣息平穩:「好,我負責。」
「真真的?」禧瑤瞪大眼睛恨不得將屏風看穿。
「我負責不跟別人說你胸小、腰粗、腿短。」
怔了怔,禧瑤悲喜交加地喊:「元昊你非娶我不可。」
「多大點事兒至於嗎?」
禧瑤不服氣地從水裏彈起來吼道:「喂,誰叫你把人家都看光了,還、還看得那麼清楚。」
「全紫禁城最愛嚼舌根的人都在前廳坐着,你再大點兒聲把她們都吆喝來。」元昊憤憤地喝道,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想衝過去捂住她的嘴。
「那小點聲你就娶我了嗎?」禧瑤盯着屏風后的身影屏息凝神。
「你燙傻啦!」元昊甩袖就走。
「薑湯來啦。」蘭馨端著盛放薑湯的托盤走進來,「元昊別走你也喝一碗。哎,你別走呀。」
把湯碗放在內屋的桌上蘭馨忽的回神一驚,然後急忙追出去把元昊拽到旮旯角。
「你怎麼偷看人家女孩子洗澡。」
「哪兒偷了,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那罪加一等。」
「哎呀,我忘放涼水把她——嗯——那個——把她燙著了。」
「啥?你不僅把公主看光了還把人家給燙了!」
「不對順序反了,我是先把她給——我我——唉——」元昊長嘆一口氣無力地說:「馨兒,軲轆她現在頭腦發熱想不開,你去幫我勸勸。」
「想不開?天啊,那燙的是有多嚴重?」
「不是不是,燙得還好,我是說擦擦藥回頭就能好。天這麼冷,熱水從柴房提到偏院這兒已經不燙了。」
「哦,這就好。不過你那什麼公主的事兒——」
「哎,當時事出緊急我也不是故意要那什麼她,不能因為看了一眼就要娶她吧!」元昊抓耳撓腮十分焦躁,「好馨兒,幫幫忙去勸勸她。」
非禮公主貌似可以治罪,蘭馨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她轉身進屋倒了碗薑湯繞到屏風后。
禧瑤掬了一捧水澆到自己頭上,晶瑩剔透的水珠沿着她紛繁複雜的表情的傾瀉而下。
「公主您皮膚真好,白裏透紅的完全不需要塗胭脂。」
禧瑤立刻正襟危坐,緊張兮兮地問:「他呢?」
「元昊他內疚得要死正面壁思過呢。」
禧瑤沮喪地靠回桶壁,道:「其實早在今天之前,我就已經嫁不成別人了。」
「大清朝的青年才俊數不勝數,公主何必退而求其次。」
「此生我非他不嫁,所以你不必激我。相反地,你能不能幫幫我?」
「公主想好了嗎,確定嗎?您可是有無數個選擇的。」
「除了他,我別無選擇。」
蘭馨把薑湯遞給禧瑤,她一飲而盡。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此刻只有滿滿的真摯。
如今塵埃落定再無餘地。如果娶不到自己所愛的人,那麼娶一個愛自己的,會不會好一點呢?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元昊能夠幸福,所以您儘管麻煩我吧。」
蘭馨把自己最華美的衣服拿給公主,然後收拾收拾退了出來。
「怎麼樣怎麼樣?」蘭馨的腳尖剛踏出房門元昊就神出鬼沒地躥了出來。
「嗯,你好像攤上大事了。」蘭馨故作深沉地說。
元昊揉揉頭髮衝進屋嚷道:「禧瑤,我認你當妹妹吧,你想啊如果是親人的話——」
平時都是由貼身婢女侍候穿衣着裝,禧瑤對着襯衣正一頭霧水。
元昊倒抽一口氣極速躲回屏風后。
「我都穿了肚兜了你躲什麼。」禧瑤拿着白色的裏衣走來問:「你不是去過青樓嘛,女人的衣服怎麼穿,這麼多帶子真——喂——你去哪——」
在蘭馨的協助下禧瑤終於穿戴完畢。不得不說,公主真是天生麗質,蘭馨在心裏替元昊高興。
兩人出來的時候元昊表情呆愣連背都有點駝。得,頹廢萎靡失魂落魄還演上苦肉計了。禧瑤氣嘟嘟地奔到他跟前,胸脯一挺下巴一揚,大聲喊:「元昊,你非娶我不可,不準耍賴。」
那麼霸道的語氣偏讓人聽出心怯懇求的顫音。
元昊避開禧瑤的注視向四周胡亂張望。她平常大呼小叫慣了,忽然這個樣子他一時還不能適應。
瞪了好久等不到他的眼神,等了好久聽不到隻言片語。禧瑤嘆了一口氣,道「馨姐姐,竹林太黑了你送我出去吧。」
「哦,好。」蘭馨右手使勁一勾把元昊捎上。臨近門口的時候,她低聲說:「於情於理你都該護送公主回宮。」
元昊不吭不聲但卻照做了。
蘭馨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因禧瑤煩惱糾結總比因婉嫣傷心痛苦得好。